仁亲王妃有些下不去决心,贺氏见她这样,有些赌气:“干脆把我陪嫁庄子抵押了。”她的陪嫁庄子又小又远,哪里能值一万两?三千两银子都到头了,说这话,也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仁亲王妃心里清楚媳妇的身家,当时嫁妆送过来,她心里还很难过了一阵儿,不过,看在贺氏进门,对她百依百顺的情分上,她并没有揭破此事,只是发狠地挥挥手:“罢罢罢,就拿了我的凤冠去抵押。”

女番商和女经纪坐在仁亲王妃的会客室,没人搭理,午饭都没吃上,饿得前腔贴后背,两人担心困死这里,宝物被强行夺走,都十分担忧,在屋里坐立不安的,到了后来,番女干脆哭起来,女经纪安慰再三,直到下午申时中,才有人送上两碗剩面条,让她们吃了。

两人就那样在王府的客房等到第二天早晨,仁亲王妃才派人招她们过去:“喏,这是户部银票,你们清点一下,在契书上签字,把宝贝留下来。”

“谢王妃!”女经纪和女番商都如重获新生一般大喜过望,也不知道要谢仁亲王妃什么,银票面额有大有小,她俩清点一番,似乎还差三百两,两人已经惧怕了,也不敢啰唆,立刻在交易契书上签字画押,然后磕头退了出去。

贺氏想到她们头一天来的时候,还唠唠叨叨卖给怡心阁可以多得一万两银子,哂笑一声:“还就是贱皮,不给点苦头,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仁亲王妃派人去请吐蕃贵人,那边回话说,宫里有贵人请客,明天再来。

仁亲王妃心急火燎也无可奈何,只好等了一天,但下一天吐蕃贵人又有事,这一等二等,就是三天,仁亲王妃和贺氏都快崩溃了,孙思才让二门传话过来——贵人到了。

仁亲王妃和贺氏因为男女有别,不好见外人,便让秦妈妈和景妈带着两个丫鬟,捧着盒子去了外院,由孙思帮着处理这笔买卖。

两人焦急地等着消息,为自己也有这样的大手笔高兴,又觉得事情太过顺利,有些担忧,谁知外院一个时辰也没有消息,仁亲王妃急了,让身边的丫鬟燕勤再去看看。

燕勤很快就回来了,脸色苍白,一脸冷汗:“王妃不好了,那,那吐蕃贵人说,珍珠不是自然长成的,而是有人用两个粘在一起,然后又在上面细细上了一层什么东西,他们在阳光下对着太阳看,确实有一条裂缝。”

“什么?不可能!”贺氏先跳起来。

燕勤畏缩地后退两步,都快到门口了,万一王妃发飙,她好有机会逃走。

看到这一幕,贺氏的心直往下沉,她确定燕勤所说是肯定的,第一时间,她想到了后果和责任,王妃看不见,所有的责任都得自己担,三万两银子呀,不仅把自己和王妃身边掏空了,还欠了一万两外债,一天一厘,利滚利的外债,一个月就是三千多两银子的利息,一年,一万两银子就会变成三十七万多两,到那时仁亲王府都去了少半了。怎么办?

仁亲王妃完全呆了,好半天一动也不动,燕勤趁机溜了出去。门口立刻传来唧唧啾啾低声说话声,过了一会儿,景妈和秦妈妈畏畏缩缩地进来,跪在屋子正中间:“王妃,那个珍珠是假的,吐蕃贵人说,那么好的镶嵌工艺,也是世所罕见的,他们问,问你三千两银子卖不卖?”

“什么?三千两?”仁亲王妃像被蝎子蛰了一般暴跳起来,抓起炕桌上的小茶杯就朝刚才说话的地方砸,她又不是练暗器的高手,能听风辨位,自然全砸空了:“三万两,告诉吐蕃贵人,少一两也不行!”

秦妈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景妈大着胆子提示主子:“是不是让五城兵马司帮着找到那个女番商?这才三天多时间,她应该跑不远的。”

“拿我的帖子,让孙思赶紧走一趟。”仁亲王妃下令。

“是!”秦妈妈应了一声,低头退出。

贺氏完全呆了,脑子乱纷纷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想不出来,直到听见身边“砰”得一声,她扭头一看,仁亲王妃仰面倒在炕上,晕过去了。

“来人,来人,快传太医——”贺氏失控地大叫,完全没了往日竭力装出的淑女风范,只见她浑身哆嗦,居然也晕倒在地,还口吐白沫,咩咩地学羊叫。

仁亲王刚刚回府,就听下人报告说王妃和二太太双双晕倒:“快去请太医!”他下过命令,心里便有一种不祥感,他问外院的管事:“今天家里可有客人?”

“是!王妃请了个吐蕃贵人,刚刚告辞离开。”

“叫孙思过来。”

孙思在去五城兵马司的路上,被截回来,出了大事,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他不是没想过逃跑,但这一跑,可就成了女番商同党,那可是掉脑袋的,现在大不了豁出去,挨上一顿打,说不定还能捡一条命。

仁亲王问清事情的经过,气急败坏地派长史:“去五城兵马司走一趟,让他们协助抓捕一个做珠宝生意的女番商,不要惊动太大。”

“是!”长史转身急匆匆走了。他派来当仁亲王的属官,已经七八年了,知道王爷很少在私事上动用官府力量,他很佩服王爷如此位高权重,依然公私分明廉洁奉公,这一次,王爷竟然一反常态,可见是出离愤怒了。

是啊,竟然有人敢到王府来行骗,这也太令仁亲王丢脸了,谁给了这两个女人的胆子?这件事情不简单,不是境外有人插手进来,想要搅浑朝廷的格局,就是哪个王府的仇人报复的。长史心里嘀咕,王爷这些年与世无争,他能有什么仇人呢?要说结仇,也应该是世子种祸才对,可骗子为何不针对世子妃,偏偏对着王妃而来?京城谁不知道王妃和世子夫妇合不来呀,这么做,不是变相帮着世子的吗?他实在想不通,干脆也不想了,一边让人把老秦夫妇、景春旺夫妇都叫了出来,连同孙思一起去了五城兵马司,这五个人,也不排除有拿了骗子的钱,合谋作案的可能,再说,他们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也有助于抓住骗子。

太医紧急施救,仁亲王妃和贺氏都清醒过来,太医无意间一句话,揭开了贺氏为何在乡下养大,年纪很大还未定亲的缘由——“太太有癫痫的病根儿,平日里就要小心些,不要动气,少操心劳力。”“我哪有?”贺氏跟蝎子蛰了一般尖声反对,并且还狠狠瞪视太医,威胁的意味非常明显。太医见多识广,知道贵人的事儿轻易议论不得,便闭了嘴巴,开过药方,告辞离去。

...

第二百七十三章 聪明的钱钱

仁亲王的追捕行动迅速展开,去多宝阁银楼找女经纪的人回复说:“那边发现这个女经纪手脚不干净,假借银楼名义卖私货,已经把她赶出去了,还特别告知过王妃,让她不要上当。”

仁亲王亲自去和王妃核实,果然多宝阁有过这样的警告,他怒气填膺,一巴掌掴在王妃脸上。以前被珍爱在掌心,不忍她受一丝委屈,一滴眼泪的威力堪比一颗原子弹,到现在竟然被打脸,仁亲王妃摔倒在地,痛哭起来。

仁亲王怒冲冲摔门而出,别说忏悔、爱怜,连多看一眼都没有,令站在一边伺候王妃的人,都禁不住心灰意冷,她们这一院子的人,今后可就走背运了。

仁亲王下令五城兵马司继续追查,可惜红头发女番商和女经纪,就像从地面蒸发了一般无踪无影。不要说京城外的几条官道上没人见过,就连附近乡村土路、沿途村庄都派人询问过,根本没见过这样的人。

仁亲王暴躁异常,守门人那里送来一封信,上面写着“仁亲王妃亲启”,因为王妃的事儿闹得阖府不得安宁,管事便把信送给了仁亲王。这个时代哪有什么**之说,仁亲王是毫不客气地撕开了封口,只看了一眼,他就是被气得差点死过去。

里面是一张高利贷的抵押借款的借据复件,还有一封信:

“说好只借三天钱,现在已经过了八天,为何尊贵的王妃毫无声息?不要说这二百七十六两银子的利息,我的本金在哪里?见信请速来联系,不然,我们只好出售你的凤冠换回本钱了。”

“大胆!猖狂!”仁亲王气得用拳头猛擂桌子,也不知道是骂老婆,还是骂放高利贷的,反正这两方都够猖狂的了。跟随的小厮赶紧拿出药丸,备了温水让王爷服下。

老秦夫妇、景春旺夫妇以及孙思,都被拘在王府的柴房。说好听的叫柴房,其实就是囚禁犯错的下人的,房子用石头砌就,窗户外面都加了铁条,几个人都不承认是故意和骗子合伙的,仁亲王就算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也不肯轻易饶过他们。

敢帮着王妃违逆自己的意愿,这样的事情,今后是绝对不可以再出现的,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孙思很快交代是在一个叫好信庄的地方借的高利贷,仁亲王派人过去,要封了那个狗胆包天,敢把王妃凤冠当抵押物品的钱庄。

谁知那个院子四门大开,一大群人正吵吵嚷嚷地搬家呢,一个户部刚刚从外地调任回京的官员,把那个宅子买了下来。长史不敢造次,带着人又回来了,那个高利贷竟然是租房子,现在金蝉脱壳,躲起来了。

长史回到王府,仁亲王正在大发雷霆,原来高利贷者又送来一封信,威胁说,若是真的想来硬的,他们就不要这钱了,而是把仁亲王妃的凤冠挂到城楼上,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回事。

仁亲王见对方把自己盯死了,知道这不是个善茬,便想出了另外的办法,他按照高利贷者所说,准备了一万一千两的银票,在次日早上卯时初放到东城门口的城隍庙神龛下面。

仁亲王怀疑这放高利贷的和骗子都是一伙儿的,还想从这里寻到突破口,他从大内借了几个高手,扮成叫花子混在附近,任何一个靠近神龛的人,都是他们抓捕的对象。

王爷的事情,王妃总是很快就能知道的,她以为骗子这下肯定跑不掉了,又精神起来,刚好这天是月中,文瑾给去请安时,她还神气活现地得瑟:“哼,王爷出手了,这些个贼人,一个都别想逃脱。”说完,还狠狠瞪了文瑾一眼。好像文瑾就是骗了她的人似的。

文瑾明白她的意思,王妃那猪脑,不可能会想到是文瑾给她下的套,她意思是贼人抓住了,文瑾就没机会笑话她了。

文瑾面无表情,跟没听见她说话一般,勉强坐了会儿,就离开了。她知道这事儿的结局是什么,王妃哭定了,但她不喜欢看她哭哭啼啼的样儿,明明自己犯了错,借着去装哭耍赖不肯承担责任,文瑾看不起这样的人,不屑于看到这样的人。

果然一个多时辰过去,仁亲王派去的人便惶惶然地跑回来报信——贼没抓到,钱没了。

“怎么回事?不是要你们严防死守吗?”

王府的侍卫和宫里借来的侍卫都跪在地上无言以对,他们也觉得冤得很。他们确实盯得很紧,随着天越来越亮,到城隍庙烧香的人多起来,却没有一个人走到神龛附近去,奉命监视的侍卫觉得不对劲,到神龛下面摸了摸,银票不见了。他们是大内侍卫,负责皇宫的安全,能让人在眼皮下把东西拿走,实在太丢人了,他们把神龛搬了起来,结果看到下面有个地道,通到了神像的后面夹墙里,有人已经从这里把银票拿走了。

这个放高利贷的不仅是个狠角色,还是个有勇有谋思想周密的人。

钱钱人小,别人说话多不注意,他在家里四处乱跑,竟然把王妃和贺氏上当的过程听了个全,这天,金金去宗学,夏阳整理库房,春明怀孕了,文瑾打发去休息,他四下看看没有人,便爬到文瑾腿上坐着:“娘,咱俩说说悄悄话。”

“好啊。”

“让她们出去。”

文瑾摆手让春兰和夏叶出去。

“娘,你怎么把人头发变红的?”

“小宝贝,这话可不能乱说,娘没那个本事。”

“你有,咱们在南边,见到的番商都是黄头发,没有红棕色的,一定是你变的。”

文瑾摇头:“真不是娘。”

“那是爹爹出手了?爹爹不是还在忙北疆事务的吗?好多天都没带哥哥和钱钱玩儿了。”

“她们上当,不是娘和爹爹骗的。”

“娘,除了你们俩,没人这么聪明。”

“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界大了,什么样的人都有。”

钱钱摇头:“娘,哪个放高利贷的骨头这么硬,敢收王妃的凤冠做抵押?还有,为了一万两银子,值得花那么大的精神,在城隍庙修一个夹壁墙,还要挖一个地道吗?还是好多天前城隍庙失火,趁着修葺的时候建的,神不知鬼不觉,高利贷的人,有这么长的远见吗?再说,他们能插手到这样的事情中?”

文瑾的心脏猛得跳了一下,钱钱的智商,也不可小觑呀,若是仁亲王这么想,那可麻烦了。见儿子盯着自己的脸色观察,文瑾笑着摇摇头:“孩子,那些高利贷的人,过得本来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行凶作恶的,哪能不多准备一条路?要知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他们那是有备无患呀。”

钱钱看不出破绽,小嘴巴撅了撅,没词了,不过,他的疑心并没有取消,见文瑾不肯说,换了话题,笑嘻嘻地道:“娘,我喜欢现在的你,不是受了委屈只知道哭。”

看来上一世的文瑾,并不是她这个灵魂,而是个软弱可欺的人,不然,小钱钱也不会有这么强的保护欲了。

这一世,钱钱是自己生的孩子,他处处维护自己,为自己着想,文瑾便不管他上一世是如何经历的,她要护这个孩子的周全,文瑾禁不住双手笼着儿子肉呼呼的小脊背,心里爱意无限。

“钱钱,娘不欺负人,可也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钱钱拍着小巴掌:“对,对,对,就是这么个理儿。”

仁亲王见一个放高利贷的混混都把自己赢了,十分恼火,并且,把一肚子的怨气,迁怒于王妃,杨侧妃和董侧妃觉得机会来了,放开手脚搞风搞雨,仁亲王府越发难以安宁。

首先,贺氏有癫痫病的消息,在王府迅速传开,到处都有人议论这事,仁亲王想不知道都难——贺铸竟然把有病的侄女嫁给自己儿子做嫡妻,这让仁亲王非常恼怒,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

仁亲王妃是个没脸没皮的人,自己如此无能,眼睛又瞎了,却依然紧捏着王府中匮不撒手,而仁亲王考虑到,若是王妃不管家务,就得交权给世子妃,他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局面,就装聋作哑,任由自己的几个女人胡整。

董侧妃天天去仁亲王妃那里报到,尽心地服侍照顾,简直跟女儿对待母亲一样尽心,同时,又在见到仁亲王的几次机会里,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干、大度、善良和气,她以前是拿到王府的餐饮管理权,现在,改变主意了——她想主持中匮。杨侧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很快发现了董侧妃的意图,急忙来找文瑾商量对策:“王妃病了,你这嫡长媳妇儿,也该为王府出一份力量。”文瑾知道她的意思,她才不想把自己放进那个是非窝里呢,谁爱管家谁管去,只要不踩自己就行。若不是贺氏和仁亲王妃太过分,竟然想把自己这个仁亲王府正儿八经的继承者踢到一边,她才懒得出手呢。

...

第二百七十四章 莫须有

文瑾想得很清楚,想主持中匮的人多了,她们的目的,无非是权势和金钱,自己又不愿意欺压别人,手头的资金又非常充裕,只有一个自保问题,不让别人欺负了自己,没必要花那么大的精力为全府的人服务,最主要的,王府外院还在仁亲王手里,自己主持中匮,少不了会和老王爷打交道,明知道老头的心是偏的,不待见自己,无论自己好意还是无意,他都会从坏处去想,或者他明知道自己是对的,还要偏袒那些反对自己、犯下错误的人,文瑾又不是好日子过久了找虐呢,她才不要做这样的当家人。

贺氏被这一棒打晕了,现在又暴露了自己有癫痫病史,更加被人鄙视,虽然仁亲王妃依然和她掌控王府中匮,但董侧妃已经通过王妃,话语权越来越大,她不过是个傀儡了。

皇室宗亲依然大事小事不断,她又恢复了小媳妇模样,乖乖跟着文瑾,让东就东,让西就西,一点骄傲狂妄都不敢有。

宗室里的人,多不知道她们上当受骗的事情,也不知道文瑾怎么就忽然又有了王府嫡长媳妇、世子妃的派头。文瑾依然和以往一样谦和,从不多事,和这些宗亲和平相处,宗亲们背后打听,没发现什么端倪,最后归结为仁亲王妃眼睛瞎了,没法在欺压世子夫妇,连带她亲生的儿子和媳妇也张狂不起来。

文瑾的日子平静恬适安然悠闲起来,和玉洁郡主她们的来往也多了,每个月都会进宫,陪雨荷聊聊天,和她一起做一些孕妇适合的小幅度运动,雨荷没有再给文瑾讲过宫里那些美人的事情,文瑾从她平和的生活状态中知道,那些女子没人有威胁力。

有一天,文瑾忽然来了灵感,问钱钱:“娘会生个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

文瑾颇受打击,她很希望有个可爱漂亮的小女儿,那样就是个儿女双全的有福之人了。

“贵妃娘娘生的是公主还是皇子?”

“我不知道。”钱钱老实地回答。

文瑾一愣,心说你不是重生的吗?上一世,难道雨荷没有怀这一胎?但这话她还不敢挑明,而是随口问儿子:“宝贝儿子,你猜一猜,肯定能猜准的。”

钱钱犹豫了一下:“娘,我猜,贵妃娘娘会生一个小公主。”

文瑾以为是钱钱害怕暴露,不肯说实话呢,闻言立刻就认为雨荷肯定生女儿,虽然也算是一大喜事,可她心里忍不住的遗憾,暗自嘀咕不如意事常**,人生若不自己看开些,还真能憋屈死。

董侧妃通过王妃掌控王府,杨侧妃就在王爷这里下功夫,说王妃眼睛不行了,该好好休养,不能继续劳累。

仁亲王置之不理,他很清楚若把妻子拿下来,中匮就得交给文瑾这个未来的内当家,而他,因为反对这个世子妃,腻烦长子时间长了,竟然成了习惯,便闭口不言,死活不发话。仁亲王妃才不会主动让贤呢,杨侧妃见自己走错了路子,便换了一个方式,在男人跟前说了很多董侧妃的坏话,希望能分出一部分权力。

仁亲王大概觉得权力分开好控制内院,果然有一回给王妃建议,让杨侧妃管府里下人的份例银子和库房,董侧妃管厨房和账簿,世子妃管理府里的礼尚往来。

仁亲王妃虽然不想让文瑾插手,但她不敢不听丈夫的,只好拖延道:“世子妃快生产了,等她出了月子,再做事吧。”

“也好。”仁亲王点头答应,换来双方皆大欢喜。仁亲王妃院子里的人又看到了希望,在府里又抖了起来。

董侧妃娘家那边,最近和这边联系特别密切,事情过去了不到两个月,她就神气活现地来找文瑾“聊天”。

“世子妃在山阳县的时候,就曾经大发善心,指点着一个没腿的人做皮靴,让他一家衣食无忧不说,还发了财?”

文瑾就知道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没按好心,听到这句话,惊讶地眨了眨眼:“侧妃这是派人调查我了?”

“哪有,我是听人说闲话知道的,我很佩服世子妃,竟然会把这样赚钱的本事教给别人。”

“我根本就不会做皮靴,是他们自己琢磨出来的,只因为当时是几个人话赶话说到了这里,那几家都是善心的人,到现在非要把功劳记在我头上,我也没办法。董侧妃你也看到了,我女红不行,连鞋子都不会做,何来教人做皮靴子的事儿?你莫听风就是雨。”

董侧妃见文瑾一口气否定了自己的说辞,也不着恼,只是笑嘻嘻地道:“还有这样的好事,她家人为何要把功劳记在你头上呢?反正那边都这么说了,你也没必要否认呀。”

“侧妃不是很忙吗?”文瑾不想听她罗嗦,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董侧妃神秘地一笑:“世子妃,都知道你在南港城结识了贩卖西洋珠的番商,你不觉得王妃和贺氏上当的事儿很蹊跷吗?”

“蹊跷?我只感慨那么烂的骗术,竟然还敢在世上招摇,就不怕事情暴露,上刀山下油锅吗?”

“呵呵,世子妃这话说的,她们当然是有恃无恐呀,把头发染成红的,嘻嘻,光这一招,就能很容易逃掉官府追缉,何况,她们身后还有坚强后盾呢?”

“董侧妃什么意思?”

“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王爷现在还不知道呢,我想,也没必须要气着他了,本来就有心疾,这两年越发严重了。”

文瑾反唇相讥:“董侧妃的意思我不明白,王爷追查不到罪犯,心情抑郁,那才是对身体最不好的,我劝你知道什么,还是赶紧给他说了去。”

“世子妃你难道没有什么想法吗?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世子最近很忙,我一个人在家,还要养胎,还要带孩子,已经够累了,旁人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董侧妃见文瑾根本不上钩,有些发急,她觉得,事情明明都指向世子妃,肯定是她干的,为何就不怕自己的威胁呢。

文瑾见董侧妃眼光连闪,知道她还不知道动什么坏水呢,不高兴地摆摆手:“董侧妃,很对不起,我累了。”

“世子妃,我想,我就这么走了,你就是再累,也睡不着了吧?”

“笑话,董侧妃,我从来就没有睡不着的,好走,不送!”

“世子妃,你可别后悔哦,头发还可以染成黑的,可是这眼珠子是没法染的,我就不信,王爷撒开大网,抓不住那两个骗子。”

文瑾不搭理董侧妃,反而把夏阳叫了进来:“你去王爷那里走一趟,说董侧妃说的,她知道头发可以染成红色,还能再染黑,让王爷的人追缉罪犯时,不要只看头发,还要寻黄眼珠子的,那也有可能是罪犯。”

“是!”

夏阳行礼就要退下,董侧妃气急败坏地喝道:“慢着!我打听的消息,自然会亲自告诉王爷。”

文瑾摆手给夏阳:“你还是给王爷说清楚,请他主持公道。”

“哼!”董侧妃狠狠瞪了一眼文瑾,她以为自己这一回,一定可以把世子妃吓唬住,今后,这仁亲王府的内院可就是她的后花园了,想怎么走,就怎么走,谁知道文瑾根本不吃这一套。明明大哥给的消息,说是太子妃难逃干系呀,难道中间有什么岔子吗?董侧妃一路往外走,一路思索。夏阳已经去了王爷那里,她必须有更好的说辞,才能把这眼药点上。

钱隽不得不再次去了一趟北疆,好容易处理了那里纷乱的事务返回京城,才休息了一天,就被父亲请到了外书房。

“世子,有证据证明,世子妃知道如何把人的头发染成红色。”

“把头发染成红色?她不会这么无聊吧?”钱隽惊讶极了。

“你先别那样,听我说。”仁亲王把王妃和贺氏上当的事儿详细说了一遍。钱隽皱眉听着,一声不响。

“你不觉得世子妃太过分了吗?竟然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弄钱。”仁亲王最后总结道。

“世子妃用这种事情弄钱?父王你肯定搞错了。世子妃一年三四万两银子的进账,她又不奢华挥霍,要那么钱做什么?再说,用得着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吗?”

“哼,既然不喜欢奢华,她挣那么多钱做什么?”仁亲王气得直想拍桌子,但面对儿子,他还是忍住了。

“父王,我给你说过,在南港城,她为了支持我处理北疆事务,把手里积攒的钱都拿出来,并且为了给我筹资,不得不辛苦劳作,开作坊赚钱,现在我不用钱了,但作坊依然在,难不成我们把好好的赚钱生意,停下不做吗?”

“你不要打岔,反正,有证据证明,是世子妃指使骗子,坑了王妃和轩儿媳妇。”

“父王,若真是世子妃做的坏事,我立刻就把她绑到官府去,该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绝不姑息。”仁亲王见儿子这个态度,心情好了许多:“小隽,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父王,你有证据吗?让我看看,怎么说世子妃也为我生了两个儿子,我不可能莫须有的就把她怎样了。”

...

第二百七十五章 辩白

仁亲王一愣:“骗子就是红头发的,刚好她知道如何把头发染红,而你们在南港城,不是结识了好些卖珍珠的番商吗?这些,还不够吗?”

钱隽大怒,双手紧攥,青筋都爆出来了,他忍了再忍才能继续说话,而不是一拳头砸过去:“父王仅凭这些,就敢说世子妃安排人骗了王妃和二太太?”

仁亲王就知道这些说服力远远不够,但董侧妃一通煽风点火,让他有些失去理智,现在,面对儿子的质问,他有些理屈词穷。

“父王,你听谁说的,世子妃知道如何把头发染成红色?”

“世子妃在山阳时,曾教一个无腿的人家做皮靴,那家人把世子妃当恩人,他们家知道的,世子妃没理由不知道。”

钱隽气极,反而笑了起来:“呵呵,父王,这事儿我知道,世子妃当时这样说的:‘核桃皮的颜色染到手上,好几天都褪不下去,这兽皮和手皮应该是一样的,你要么试试,看能不能把皮子染出颜色来。’那一家人依言行事,试了好长时间,果然染出各种颜色的皮子。王爷,世子妃当时女伴扮男装,根本没学过女红,到现在都不会做鞋子,你觉得她会为了今日行骗,特地问人家要了染皮子的方子吗?再说,染皮子和染头发的方子,是不是一样的?你见过世子妃试验这个吗?”

“还用她亲自动手么?”

“王爷,照你这么说,是不是首先把会染毛发的人抓起来审一审再说?还有,光京城做皮靴子的,就不知道多少匠人,更别说全国有多少,世子妃知道,难道别人就不知道这个吗?世子妃有的是钱,何况皇上还允诺归还我为北疆花的那笔银子,我都没有要,为何要骗王妃?若不是为了钱,王妃上当受骗,世子妃落了什么好处?王爷,你想一想,谁是这件事情最大的得益者?世子妃难道脑子坏掉了,专门是为他人做嫁衣的,冒着生命危险辛苦一场,然后,什么好处都不要,还要背一身的祸吗?”

仁亲王本来认定是文瑾做的手脚,他不管如何厌烦文瑾,还是承认这个女子聪明过人,能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还能轻易地赚取大笔金钱,让一家人过得舒舒服服。

现在,钱隽的一通反问,仁亲王又没词了,心里也开始动摇,是的,儿子说的有理,一件事情到底是谁在捣鬼,只需要看最后结果就行了——谁是这件事情的最大获益者。

显然是董侧妃,难道她在贼喊捉贼吗?但她为何要栽赃世子妃呢?她难道不知道,世子妃绝不会轻易罢休,绝不会被莫须有地冤枉了吗?

钱隽见老子垂着眼皮不说话,不甘心地继续道:“王爷,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吗?世子妃曾经是山阳人,这不错,可,父王也不想一想,从京城到山阳,快马加鞭都得二十天,来回要多久?难不成这事一出来,就有人立刻想到是世子妃做的?就算怀疑是世子妃做的,开始调查她,如何能想到立刻就去山阳查访?在山阳,世子妃和乡邻关系好的人家多了,这人又如何问到做皮靴的残疾人家去,又如何知道毛发可以染色?你不觉得事情太蹊跷了?有人把脏水泼到世子妃头上,肯定是想打击我,打击我舅舅,哼,这样明显的无耻举措,王爷不说为我们正名,反而还跟着怀疑。”

说到这里,钱隽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嗓音都变了:“父王,你不喜欢我,我可以忍,可世子妃哪有惹到你?你为何总是和她过不去?她这样一个好女子,若不是我死乞白赖要娶她,人家嫁到哪一家,不会被公婆丈夫捧着爱着?不说别的,前不久皇上提升的石振宗石家,当年就一心想把世子妃娶过去,现在,他们家还把女儿嫁给了世子妃的弟弟,若不是看上世子妃的人品,他们能这样吗?我很后悔,后悔把她扯到咱家这样的是非窝,当个世子妃又能怎样?她又不是那些喜欢张扬炫耀的人,还真不如当个将军夫人,处处让人疼着捧着来得好。”

仁亲王已经完全被儿子的话打倒了,若是这事儿和朝堂之争联系起来,董侧妃的意图,可就太明显了。她不仅能在府里以此拿捏世子妃,董家还能插手北疆事务,和沈家兄弟争锋。

沈明昭什么都好,就是太平和了,太不肯争了,以前,就让姚光远压了下去,好容易钱隽在南港城发现姚家人违法,帮他搬掉一块大石头,沈明昭却没能保住这第一内阁大臣的地位,现在,竟然又让董进才爬了上来,在朝廷拉拢一帮人和他对峙。

仁亲王思绪完全飘到了朝廷之争上面,忘了和儿子谈论的话题,好一会儿,他才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在儿子跟前,没法下台。

认错,他是绝对不肯的。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老子给儿子认错的,不是有句话叫“无不是的父母”吗?他就是错了,儿子也得听着,现在,儿子竟然敢质问他,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已经让他颜面无存,他不再指责不再追究,也就算对得起他们了。做好心理防卫,仁亲王站起来,打算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王爷,孩儿还有一句话要提醒你,你要防着点董侧妃,不要把咱们的家事,和朝廷的纷争搅和在一起了。”

“嗯!”答应了儿子,仁亲王往外走,猛然想起刚才那一声,有失做老子的威风,竟然被儿子指挥,但事已至此,他说出的话,也没法收回了。

“管好你自己,我晓得怎么办。”勉强说出一句争取面子的话,仁亲王出了外书房,往内院而去。

董侧妃以为给男人上点眼药,王爷会派人盯着世子妃,或许能发现更多的线索,最起码,让王爷对世子妃有了戒备,接下来她就好行事了。没想到节骨眼上,世子回来了,爷俩竟然又一次面对面交锋。派出去盯外院的仆人报告了这个消息,她就心中忐忑坐立难安起来,王爷在世子面前,很少能占了上风,这一回她又没有真凭实据,仅靠那些推测,如何能取胜?

“王爷心情如何?”董侧妃有些紧张地问。

“不知道,不高兴,但也没有特别愤怒。”

董侧妃更难猜了,她皱眉想了好半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董侧妃问:“王爷去哪里了?”

“好像往陈夫人那里去了。”

“盯着,若是出来,立刻通知我。”

“是!”内院的几个女人,都有派亲信在外面打探王爷行踪的癖好,董侧妃这一招,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一直到熄灯,仁亲王都没有出来,董侧妃算是放了心,有一个晚上让她思考安排,这是好事儿。

仁亲王现在,每每有了烦心事,都会到新纳的小妾这里来,陈夫人的封诰还没有下来,尊称一声夫人,也是府里的人见她得宠,有意恭维的,这陈夫人的兄长,是跟着王爷去西疆打过仗的,虽然官小位卑,但是有情分,他通过关系,把妹妹送给仁亲王,无非就是想再上一个台阶,仁亲王也没让他失望,两个男人皆大欢喜,没人管陈夫人一个小女子的心情如何。

仁亲王见自己后院的女人,一个个想管家,便想用这个办法,讨好新人,他很舒服地享受着陈夫人揉肩捏背地服侍,嘴里一边哼哼叽叽,一边说话:“我想把府里的针线让你来管,你觉得难不难?”

陈夫人果然大喜,手下用力更加适度,她嘴里谦虚道:“王爷有命,敢有不从?晴儿一定好好跟针线上的妈妈学学。”

“这个就不必了,只要你把事情做好就行。”

董侧妃没想到,一晚上好梦的代价,就是自己手里的权利又小了一块,第二天早上仁亲王妃给她说这个消息时,她都有些愣怔,最后,悻悻地道:“针线房也没什么事儿,她管就她管。”但心里特别不舒服,一个没有名分的妾,都和自己分成果,她费了这么大劲儿,竟然混得这么背运。同时,董侧妃也猜想到了昨天仁亲王和世子谈话的结果,肯定对自己很不利,她有些埋怨嫂子,这么不靠谱的事情,非要自己捅出来,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早上董侧妃都心不在焉,不停地考虑如何挽回损失,最主要的是挽回在仁亲王心目中的地位,不仅为了自己,还为了儿子。仁亲王好像知道董侧妃的心思似的,一连几天,都不理她,不是去陈夫人那里,就是去杨侧妃那里,这天,还是董侧妃早就在路上等着,才把他截住了。“王爷——”董侧妃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已经泪眼婆娑了,虽然她的眼泪没有王妃那么大威力,但也不算功力小的,仁亲王果然心软,叹口气。

...

第二百七十七章 眼药

“王爷,妾身,”想到不是告状的时机,她及时换了话题:“妾身的侄子从江南回来,带了一种米酒,味道很不错,请王爷品尝。”

“前头带路。”仁亲王也准备和这个女人谈一谈了,告诫她不要把娘家的事情带到这边来。

董侧妃的眼珠子也在不停地转圈,想着如何说服王爷,站到自己这边来。两人各自打着算盘,默契地让下人留在外面的抱厦,他俩走进了正房。

董侧妃亲自为王爷端上点心,斟酒:“王爷尝尝,又酸又甜,带点薄薄的酒味,是不是滋味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