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柱转身出去,亲自迎接客人,今年老爷日子不好过,他的收入也跟着大大降低,以往,为了能进董府大门,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巴结他,笼络他,一个正月,收银子收到他手软,可今年,他一文银子都没敢收,府门口还是门可罗雀。

董府门口停着一辆黑漆平头的马车,拉车的马匹,黑溜溜如绸缎一般的皮毛,四只蹄子,如中等碗口那么大,一看就是上等的良驹,竟然被套进来当拉车的役马,管家不知车主是不懂珍惜,还是家境太奢华,家里这样的马多到根本不当回事。

“老爷有请!”王管家微微哈腰,客气地传话。

车夫下车,打起车帘,一个穿着藏青氅衣,头戴黑色狐狸皮帽子的男子,从马车上飞身而下,王管家虽然眼生,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自家老爷对武将,总是比文臣更客气更尊重,他自然不敢放肆。

董进才一改往日习惯,在管家出门之后,便踱步往花厅而去,刚好和来客打了个对面,只一眼,他的瞳孔就猛然收缩,差点没叫喊出来。

来人不客气地迈步进入,董进才犹豫了一下,叮咛王管家守着房门,这是有私密话要说的样子,王管家立刻点头,机警地四下望了望,端茶过来的下人,刚好是他的亲信,王管家做了个手势,让他在一丈外止步,站着望风,他接了茶盘,亲自送了进去,客人低着头,帽子盖在脸上,王管家不敢多看,放好茶壶和茶杯,低头退了出去。

董进才确定屋里没人,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你胆子也太大了。”

“呵呵,十多年了,我由当年的瘦猴子,变成现在的小胖子,不会有人认出来的,再说,你的死对头钱隽,也不在京城。”

“是你的死对头。”

来人也不犟嘴,点点头:“你说得对,是我的死对头,你的对头太多,也说不出到底哪个是死对头了。”

董进才气结:“你的嘴巴,还是这么毒。”

“董大人,确切地说,我的嘴巴不是毒,而是准,怎么样?我说的话,都应验了吧?你并没有把小妹子的儿子推上太子的宝座,还损失了大妹妹和外甥,钱隽,你若不和我联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董进才咬牙切齿,他可以做奸臣,千百年后,让人提起,最多说一声贪权误国,可若是和对面的人联手,那可就成了另外一个词——汉奸,不管是谁,提起他的名字,都会吐口水咒骂的。

对面的人看穿了他的心思,呵呵地笑起来:“你以为你还是十几年前的董进才啊?你看看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从平民百姓、豪门奴仆,到巨荣朝的大小官员,乃至国之重器的堂堂太子——”董进才像被毒蛇噬咬一般跳起来:“不是我,那不是我,那是意外!”“意外?别骗我了,当年的元神门,都被钱隽和郭公公联手灭掉了,只有你这里,躲过一个秦坛主,他说话的口音,是江南那边的,而你,就在那段时间,找到了自己丢失十多年的妹妹,这个妹妹还去了令你做梦也没想到的地方,十几年,你隐忍不发,隐瞒和她的关系,对太子处处掣肘,为的什么?傻子都能看明白,更别说秦坛主那么聪明的人了,你这一回,看人很准,秦坛主果然没有令你失望,他不仅有耐心,十多年一声不响,默默传教,竟然有了十几万人的徒子徒孙,他还懂得感恩,把你的救命之恩时刻牢记心间,当你撺掇皇帝,把太子送到江南,他果然不负你的苦心,让太子沉身湖底,命赴黄泉——”

...

第三百八十五章 生子当如孙仲谋

董进才跳起来,想要捂住对方的嘴巴,可惜,恐惧令他全身哆嗦,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些私密事,对方怎么会知道,还知道的如此清楚,一点猜测的臆想都没有,就像他亲眼看到的一般…

“崔根!”董进才气急败坏地低吼了一声,“你有完没完?”

“呵呵呵呵”崔根轻声欢笑。对,来人就是崔根,冒顿的汉人谋士,当年,他为了配合冒顿争夺大黑山马场,曾悄悄潜入巨荣,和董进才合作了一次,不过,那一回,董进才假装不知情,都是他的谋士帮着办的。可惜钱隽太鬼,觉察出不对劲,迅速转移了家眷,还布下落网,把他在巨荣收买的武士,以及董进才控制的几个元神门武士悉数消灭,并且,钱隽还在大黑山,重创冒顿,害的他们不得不退回到北漠草原,过了十多年的苦日子,这一回,他们卧薪尝胆,终于又准备好了,董进才这一个得力的助手,如何能不利用利用呢?

董进才像只癞皮狗一般,颓丧地坐在椅子上:“你说吧,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不是什么事儿我都会干的。”

“自然也是对你有利的事情。”崔根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脸上显现出狠厉和阴鹜,“我们大王,准备这几天就对乎伦儿下手,我要你配合一下,江南那边,无论如何要把钱隽那厮拖住,不许他有机会去北疆。”

“北疆不是有他安插的两个大将吗?”

“放心,那两人,昔日或许是只老虎,现在,好吃好喝已经把他们养肥了,一只肥嘟嘟跑不动的老虎,还有威力吗?呿!”

“你错了,北疆的关琳琅和林立虎,很得钱隽的信任,绝不会那么稀松无能。”

“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经过十几年的养精蓄锐,我已经有把握一举歼灭乎伦儿部,你只要拖住钱隽就行。我告诉你,我们若是在北边成事,这里也会压力小些,你们那个老皇帝,一时半会儿顾不上收拾你,说不定还会听信蛊惑,给你什么好处和甜头的。”

董进才不说话,从政近三十年,他也早就体会到了,他这号人,最擅长的便是浑水摸鱼,越是国难当头,对他越是有利。

拖住钱隽,这很容易,但他决不能只付出而不索取。

崔根似乎也看穿了董进才的心思,但他既不能为其加官封爵,又没法给他财富——这些年,他们为了备战,国库极度空虚,还指望灭了乎伦儿,在那片富庶的草原上,好好过个那达慕节呢。

“董大人,我只能给你许诺,灭了乎伦儿,你要什么我们大王就能给你什么,这些年,和巨荣的边贸把乎伦儿养得比肥牛都有钱,他的王庭里,金子做地,银子建房,宝石铺路,奇珍异宝多不胜数,比你们的永昌帝还要有钱。”

董进才抛过来一个讽刺的微笑。

崔根一阵恼怒,脸上却毫无羞惭,他投敌叛国,出卖民族,在异族环视的环境里生活,早就把尊严和面子抛到了九霄云外,哪里还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概念?

“董大人,我告诉你,你不配合,我就把你妹妹是身份公布出来——”

“你敢!”不等崔根说完,董进才就跳了起来,愤怒地嘶吼了一声。

“别生气,小心外面的人听见了。”崔根安抚地两手下压,“董大人,我是说,如果,我想,你肯定会配合的,这不会让你损失什么,但却极大的帮助了我们,我们大王,也是恩怨分明的,他不会忘了你的功劳,一定会重重酬谢的。”

看董进才依然呼哧呼哧地坐在那里喘粗气,崔根一笑:“我想,董大人肯定会有一个令人满意的选择,我们大王反正也不怕你做什么,倒是你,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这个时候,该如何选择,嘿嘿。”

董进才沮丧之极,的确,他没有别的选择,若是崔根透出一丝风声,皇上立刻就会想到钱灏瑥太子死的真相,那就不是他死的问题,他们董家,九族之内别想有活口。

再糊涂的皇帝,也不会容忍有人害死自己亲生儿子,尤其是一手培养的接班人,何况永昌帝只是某个地方糊涂,有的方面,还十分精明。

崔根叮咛了董进才几句,便行礼告辞,大摇大摆的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如泥塑木雕。

盯着董府大门的人,发现了崔根这个面貌都遮挡了大半的可疑来访着,却在进一步跟踪时,被甩脱了,消息报给郑再新,他立刻让人全城搜索,却再也没找到线索,他很自责,把这个情况,写进了给钱隽的报告里,送了出去。

一转眼,便是正月十六,年节算是彻底过去,高门富户的主妇们开始指挥丫鬟婆子把房间里摆设的屏风、花瓶、字画等收起来,包括一些价值昂贵珍稀的衣服、帐幔等,没有客人登门,厨房的用具也大大缩减,盆盘碗盏也要入库,她们的忙碌,不亚于年前做准备的时候。文谨能比别的主妇好那么一点儿,是对几个得力的管家婆比较信任,吩咐下去,春明夏阳她们就会干得很好,她轻松不少。

朝廷的官员们,都准备好了官服和乌纱帽,年节结束,朝廷开印,他们要工作了。

这天,一个身穿黄衣的驿卒,一路高呼着:“急报——,北疆急报——”进了城门都没让马匹有些微的减速。

沿途的老百姓脸色都变得很难看,这样的情景二十多年没有出现过了,看来,北疆边关,十分危急。

报信驿卒一骑一马,来到午门,早有两个太监在这里等着,他们接了装急报的信筒,一路小跑往皇上的上书房而去。

过节期间,朝臣也有值班的,这天刚好是董进才,他接到小太监的传信,匆匆赶到上书房,皇上在里面换朝服,准备升殿,外面值班的太监章护,伸手拦住了董进才,他是这两年才崛起的皇宫内侍,刚刚接替了林长山的职务。

“董大人,请朝议殿里等着,小的已经传信朝中大臣,去那里议事。”

董进才惹不起章护,气得脸上抽筋,嘴角都歪到了脸蛋上,章护大惊:“董大人这是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来瞧瞧?”

董进才自己掐着脸,拉扯了几下,恢复了正常,他低声道:“朝廷大事要紧,我这点小毛病,不算啥。”

章护对董进才翘了一下拇指:“董大人真是大忠臣!”

董进才却觉得章护的忠臣二字咬得特别狠,实在说反话,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摆出一副跟哭差不多的表情。

章护看得牙酸,只好装不经意地扭过脸,嘴里传话道:“皇上请你略等,沈大人、高大人、王大人马上就到。

董进才本想在其他人之前,先进点谗言,把永昌帝的思想扭偏,没想到让章护挡驾,心中有气,却不敢表现,章护是前太子推荐给皇帝的,儿子死了,皇上心中悲愤,谁能比过一个过世的人的力量?因而,皇上这里,章护现在是第一得宠的,沈明昀、钱隽都得靠后站。

董进才惹不起章护,满肚子不乐意,也无可奈何。

传信的驿卒横穿京城,所有的大臣都知道北疆出了大事,他们自动地坐着马车或者轿子,赶往自己的衙门,有资格上朝参政的,则聚集在午门前,很快,有太监开启大门,传大家进入朝议殿。

朝臣到齐了,在后宫的永昌帝也和赶来的几个肱骨大臣小小商议了一下。皇帝的的心情十分焦躁,同时也很是沉重,北疆吃紧,巨荣的战神钱隽却在江南,就算一路顺风,坐快船回来,然后再快马加鞭,赶到北疆,也要二十多天,战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二十多天怎么能耽误得起?可现在,该让谁带兵支援?

听说朝臣已经等在朝议殿了,皇帝只好宣布上朝,几个大臣跟在他身后,默默无语,都祈祷着出现什么奇迹——比如,还有谁善于打仗,他们一时没想起来。

但,奇迹并没有出现,众多朝臣议论的,则是派谁去拖延,争取时间让南海亲王赶回来,讨论了足有一个时辰,好几个大臣都辩得口干舌燥,却依然谁也说服不了谁。

新太子钱灏琳坐在皇帝身侧的半台上,他忽然走下来,郑重施礼,然后声音清朗地大声道:“皇上,儿臣愿意带兵,去北疆支援。”

永昌帝大惊:“你又没有带过兵。”

“皇上,当年你代先皇亲征西疆,不也没带过兵吗?那时候,南海亲王比我还小。”

永昌帝心里说:南海亲王是不世奇才,你能行吗?“皇上,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正月里,儿臣和代仁郡王、以及南海亲王的二子钱朝辉在一起,发现他们两人也读了很多兵书,而且,南海亲王还给他们讲了好多兵家战事的实例。”“那也不行,实战和兵书,完全两回事。”

...

第三百八十六章 准备出发

“父皇,我们三人,虽然都没亲身经历,还属于纸上谈兵的层次,但儿臣坚信,我们虽然抵不上南海亲王,但三个人加起来,绝对比一个普通大将要好,北疆战事现在处于僵持阶段,冒顿大军和咱们与乎伦儿联合而成的守军,谁也奈何不了谁,咱们这边,若是忽然来了生力军,对峙的局面立刻就会被打破,我方取胜的可能也大大增加。”

新太子的请战,立刻受到全部朝臣的反对,大皇子遇难,让大家心里都蒙上了沉重的阴影,谁也不敢再让他深陷险地。

“父皇,儿臣忽然被选为储君,朝臣们嘴上不言,但心里对我怎么看,不用说我也知道,他们还不能够信任我,认为儿臣能够辅助陛下,处理好国家大事,父皇,这一战,儿臣若是遇险,那证明儿臣狂妄自大,不堪造就,将来也不能够做好一国之君,而若是儿臣真的有能力,取得了胜利,不但朝臣会对儿臣之能刮目相看,儿臣自己,也有了信心处理国家大事了,父皇,您当年从西疆回来,年纪也并不大,可接替先皇处理国家大事,无不得心应手、妥贴周到,儿臣以为,那是您经过战场的洗礼,心中有丘壑。”

永昌帝听到儿子近乎崇拜的赞誉,就像大夏天吃冰一样,心里爽透了,比听董进才那些谗臣的话中用的多。

那些人说话,他还得分辨分辨,看是谄媚还是真心,儿子说话,他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真心实意的。

沈明昀在一边听着太子的话,心说大哥的本事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半年不到,竟然把一个孤芳自赏目中无人的年轻人,教育的如此懂得分寸,世故圆滑。沈明昭的优点,一是忠诚朝事,第二,就是特别擅长中庸之道,这刚好极大弥补二皇子的缺点。

下面站着的朝臣也赞叹太子的机智,虽然感情上他们还是很担忧,不敢让太子去战场,但理智上,他们被太子说服,觉得应该赞成。

正在这时,一贯沉默不语的沈明昭忽然开口:“皇上,既然太子说,他和南海亲王的两个儿子在一起常常谈论兵法,不如让那两个也来殿上,让几个精通兵法的老将考一考,若是真有能耐,太子的提议就可以考虑,若是年轻人信马由缰的猜想,所说不符合战场实况,那,太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以身涉险的。”

高廷峰立刻出班,表示赞同,他心想,不管太子要不要代皇上亲征,若能看看他到底有多么聪明睿智,也是好的,他的年纪和身体,很有可能成为两朝元老,太子若是不值得辅佐,他这直倔倔的脾气,还是早点回乡休养的好。

王英诚乃是新锐,平日最喜欢表态,今天却有些拿不定主意,太子的安危,关乎国体,不可不谨慎。

董进才也没说话,他真的希望太子涉险,去北疆,心里还暗暗祈祷,最好是出点意外,但他现在正被皇上猜忌,故而越是希望的事情,越是谨慎发言,这会儿,还没有一人说支持呢,他可不敢冒头儿。

没多会儿,钱朝阳钱朝辉两兄弟被叫到了朝议殿,两个人和太子一起,接受朝廷上几位老将的考察。

那些人的本事,远远比不上钱隽的能耐,但也是熟读兵书,纸上谈兵的本事也不低,他们根据以往的战例和自己在战场上的经历,出了不下十几个题目,却没能考问住三个人,尤其是钱朝辉,最是机智敏捷,思维滴水不漏,令人惊讶,连永昌帝都有些忍不住,问他:“你不是跟着师傅出家修行了吗?”

“皇上,师傅说,不管是人族的战争,还是道家辟邪捉妖,都是争斗,道理都是一样的,他教我如何应对那些妖魔鬼怪的本事,我发现完全可以用来对付鞑子蛮族。”

想起钱朝辉回京,拜见自己时说的,他还有三十年的俗世生涯,永昌帝便猜想,他那个半仙一样的师傅,肯定预料到了钱朝辉将要面对的问题,说不定教授的,就是兵法战事的理论。

君臣就在偏殿,简单吃了午饭,一直忙到天色擦黑,三个年轻人硬是说服了上百个半老头,退朝前,永昌帝下了决心,命老将刘安为援军元帅,钱朝辉为副帅,钱朝阳为先锋,太子做监军,三日后,带七万兵马从京师出发,到雁北北关,和石振宗所部汇合,然后从那里整军十万,奔赴北疆。

天黑的时候,众大臣才疲惫地退朝回家,圣旨也紧跟着一道一道颁发下来,立刻,户部的粮草库、兵部的弓箭刀枪库,全都忙碌起来,虽然那些地方,都在京城之外的郊区,但整个京城的人都似乎看到了人喊马嘶、忙碌不堪的场景。

文谨的心是紧张和沉重的,两个儿子却初生牛犊不怕虎,出来进去地忙着准备,压抑不住的兴奋写在脸上,尤其是金金,本来说是让他当先锋的,谁知圣旨下来,却换成了元帅,刘安成了副元帅,钱钱是先锋官,传旨的公公还解释了几句:“沈大人向皇上建言,仁郡王更沉稳可靠,钱朝辉英勇果敢,你俩换一下更好。”两个年轻人高兴地咧嘴直笑,却不知这样的变化,对他们来说,又多了一层考验,京郊的兵马,乃是刘安一手带出来的,现在,可以说是临阵换帅,那些人会乖乖听从指挥吗?不能说文谨的顾虑没有道理,到了该领兵出发的这一天,元帅卯时初升帐,卯时中点兵,通知下的好好的,但到点了校场上却一片混乱,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钱朝阳坐在筑起的高台上,看到这些,嘴角浮出一丝冷笑,那些找不到的将,是故意迟到,那些找不到兵的,是被人黑了,他的兵,有人故意通知错了地方,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傻子都能猜出来——刘安临时由正帅变成了副职,心里不舒服,他有没捣乱说不清,但他的几个心腹,肯定是参与其中搞风搞雨了。

...

第三百八十七章 捷报频传

转眼,太阳就在东方,露出一线红霞,天亮了,钱朝阳准时开始点卯:“王宽中——,王宽中——”没到,点名的小校只好开始叫第二个人名:“梁玉——”

“到!”“到——”好嘛,来了两个人。

钱朝阳一拍桌子:“你俩哪个是梁钟玉?”

年轻的说道:“我!”

“站在你的兵士前面!”金金命令道。

“是!”

另一个站在高台下面正中的将官,挤眉弄眼地给四周的人做鬼脸,引起一阵阵哄笑。

“你是谁?”钱朝阳问。

“末将王宽中!”

周围传来哄笑声。

“王宽中,点卯不到,该当何罪?”钱朝阳声色俱厉。

“我只迟了一点儿!”王宽中辩解道。

“既然承认迟到,那就按规矩来吧。”

周围的人都有些发懵,什么规矩?若是军法从事,该斩首的,但他们觉得,大兵未动,元帅又这样年轻,不会有这样的魄力,也不会这么严酷。

刘安却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因为他从年轻的元帅眼里,看到了那种经过千百次战场洗礼的老帅所具有的威严和狠辣。

果然,钱朝阳一摆手:“执法队何在?拉出去,辕门斩首!”

“慢着!”刘安挺身而出,“元帅,我们还未出征,便要斩将,于理不合,不若暂时将王宽中的头颅寄在他的脖子上,战场立功,将功赎罪!”

立刻便有七八个将军都跑到高台前求情:“王将军武艺过人,乃是一员悍将,元帅把他斩了,岂不好过了鞑子?”

钱朝阳仰头,哈哈笑了两声,朗声说道:“既是悍将,某帅便要试一试你的能耐,今天,若是胜过我手里的铁枪,便暂时饶你性命!”

他从身边的两个小校手里,拿起自己的长枪,飞身跃起,跳到了马背上,这一身手,快捷敏锐,观看的将士忍不住高声大呼,欢声雷动。

刘安咬了咬牙,心说你要拿我的人试刀,那就放手过来,王宽中也不是面捏泥塑的。

王宽中命人拉了马过来,拿了武器钩镰枪,和钱朝阳战在了一起,两人刚开始都不知对方实力,第一招都采用守势,但第二招,便展开对攻,只见王宽中一抖枪头,劈胸便刺,下手即狠且刁,刘安嘴角一勾,心说有了,这一下,钱朝阳非受重伤不可。

所有观战的将士也吓懵了,都呆呆地看着王宽中的长矛,一寸一寸接近元帅的胸口,直指护心镜。

钱朝阳忽然仰躺,脸朝上平卧在马背上,两马一错蹬,王宽中的钩镰枪便走空了,他忽听兵士喧哗,只觉得背后一个大力,差点把他撞下马背,还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便两眼一翻,跌下了马,蹬蹬腿死了。

原来钱朝阳用了一招回马枪,他刚开始,不过是故意示弱。

提着鲜血淋漓的长枪,钱朝阳骑着马上了点将台,大声宣布:“王宽中无视军纪,按律当斩,已经让本帅杀了,今天,本帅再强调一遍,军纪如山,天王老子也不可冒犯,谁要活得不耐烦了,只管给本帅摆出来瞧瞧,看看你的皮肉硬,还是本帅的长枪利。”

校场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兵将,都下意识挺胸抬头,拿出了最好的军姿,小校继续点名,一声一声的回答,无不充满激情。

皇上带着群臣来检阅时,点将台前的血迹,已经用水冲刷干净,只见一排一排的军士,在前面将官的带领下,迎着旭日,整齐划一,精神抖擞。

这里发生的一切,早有章护的人偷偷报给皇上,永昌帝见钱朝阳敢作敢当,有勇有谋,不由对他和太子此行充满了期待。

临行,皇帝亲自斟酒,为将士践行,钱朝阳和皇帝说了几句话,当时永昌帝微微一愣,随即便点了头。

北疆的将士引颈以盼期待援军早点到来,钱朝阳便快马加鞭往前赶,京城的兵士,吃得好养得娇,没两天就受不了了,掉队的掉队,骂娘的骂娘,好些将领,还去刘安那里告状:“刘帅,不是他的兵,他不心疼,这么跑到北疆,不等见鞑子,自己都累死了。”

刘安窝了一肚子火,就等钱朝阳出笑话呢,也不劝阻,反而在将士面前火上浇油:“跑吧,跑吧,把我们都累死了,看谁和鞑子打仗。”

钱朝阳就这样,还嫌速度慢呢,他刚开始预备每天三百里,三天下来,掉队的就将近一半,只好命行刑队的人在后面用鞭子赶,他这里也把速度降低下来,第五天,到了雁北大营,他父亲的老朋友石振宗在这里,好酒好肉的等着,要好好招待他们。

刘安阴沉着脸儿,跟着钱朝阳进了雁北大营,心里更是不顺,暗暗打着腹稿,想着如何编排钱朝阳的错误,给皇帝上折子弹劾。

石振宗先给太子行了大礼,看了看疲惫的援军,忽然大声宣布:“请圣旨!”

所有的人都愣了,没人想到这里会有什么变化,大家呼啦啦按照军阶和官职大小跪成一片,石振宗展开圣旨,大声宣读。

刘安听得惊心动魄,没想到皇帝只让他走到这里,而真正的援军,则是从雁北大营调集十万兵马,交给钱朝阳。

这是皇帝送行时,钱朝阳低声请求的,他看出刘安对自己不满,将帅不和,未战便已埋下了失败的隐患,而石振宗乃是皇上最宠信的武将,刘安无论年龄还是资历,都远不如他,在雁北大营,他就是一只老虎,也会被石振宗压成猫。

而雁北大营的军将,乃是石振宗精心操练的精锐,距离北疆又近,他们有精力快速奔袭北疆,打冒顿一个措手不及。

这几天,钱朝阳已经派了斥候和传信兵,快马加鞭奔驰在通往北疆的道路上,随时给他传递那边的战况,他和太子、弟弟钱朝辉,每天晚上都会仔细研究,探讨如何破敌,现在,若是那边战况没有恶化,他们有把握取得胜利。

钱隽听说儿子上了北疆前线,不是从邸报上知道,而是郑再新派人快马加鞭送过去的,他又惊又忧,虽然儿子学识不错,又跟着自己学了很多兵法战例,但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惊险万分,儿子到底能不能应付得了那些事情呢?

还有,太子监军,这三个人都是年轻人,他们会不会头脑一热,便冲动地做出错误的决定呢?

可惜,一是时间来不及,他收到消息,儿子肯定已经到了北疆大营了,二是,江南的福神教教徒,似乎知道冒顿的战事一般,忽然猖狂地闹腾起来,紧张的局势,容不得他分心,钱隽只好全力以赴,处理自己面临的问题,他是战神,福神教徒多数是被蛊惑的普通百姓,真的两军对垒,情势根本就一边倒,钱隽不怕他们闹,谁蹦跶就拍谁,很快就抓了上万人,也有上万的人不幸在争斗中命丧黄泉。

接下来,他按照文谨信里提醒的,给这些抓来的百姓洗脑。

从福神教的教义上看,他们是由元神门变身而来,钱隽很容易便可以揭下他们的骗子外衣。

普通教徒,听说了福神教是怎么回事,元神门原来的门主是谁,他们所信仰的神,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教主如何骗取信徒,拿出自己的财物,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而信徒们,到底会收获些什么,讲课的人,给大家说得明明白白。

在事实面前,除了少数狂热分子,其余的百姓都明白自己被骗了,好些人掉头怒骂传教的人是骗子、大坏蛋,还有人要求参军,要杀了福神教,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夺回被骗的财物,见时机成熟,钱隽先让他们检举揭发,说出亲戚和邻居还有谁入了福神教,然后,便把这些俘虏全都放了,让他们回去,劝解邻居和亲戚,不要再上当受骗。

与此同时,钱隽拿着检举揭发的信息,派兵连夜缉拿,很快又抓了两三万人,同样,除了少数骗取大量财物死不改悔的,坚决镇压,其余的人,依法炮制,给他们讲课,引导他们讨论,这些人多数都不识字,十分好说服,半个月不到,几乎都认为自己被福神教骗了,并且发誓,从此脱离福神教教,再也不相信他们。

钱隽派人混在这些人中间,和他们同吃同住,摸出里面挑唆煽动的几个福神教的铁杆分子,揪出来予以镇压,然后让他们检举揭发,最后同样也把这些人放了。连着三回,集齐起来的福神教徒便多达七万人,从根本上瓦解了福神教的实力,江南的困境一下子便解决了,只是首恶却在抓捕时,从暗道逃跑。钱隽让人画了影像,发文全国通缉,悬赏巨金捉拿,不久,果然接到举报,抓住了一个化名董俊武的,至此,他来江南的任务,总算是圆满完成了。钱隽一面给京师报信,一面匆匆赶回京城,迎接他的,则是北疆大捷的喜报。

...

第三百八十八章 初生牛犊

冒顿经营十多年,买通了乎伦儿手下的一个谋士,那人在乎伦儿的茶里下毒,把他鸩杀了,就在乎伦儿部大乱时,冒顿大兵压境,乎伦儿的军队一泻千里,冒顿军一下子便打到了巨荣军队的关前。

这时,关琳琅和林立虎还发生了分歧,一个人坚信朝廷会很快派援军过来,他要坚守大黑山马场,一个则比较悲观,建议撤军回关内,坚守拒敌,最后,还是林立虎说服了关琳琅,若是坚守一个月,朝廷大军还没到,他们就撤回去。

在冒顿大军四面压境的情况下,坚守一个月,这不是随便说说的,两个大将都做出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各自写了遗书,并且安排了副将,在自己万一之后,能够率领残军撤退,让他俩没想到的是,朝廷的援军,竟然半个多月就到了边关,而且,还是太子代皇上亲征,当时边关将士的心,都激动得简直能跳出胸膛,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援军和边军汇合,由钱朝阳统一指挥,但具体的军事行动,却是大家在一起商议的。

关琳琅和林立虎也是军事大才,他俩首先提出了一套行动方案,北疆边关的几个高级将领,包括石宗汉在内,都觉得挺不错,只有钱朝辉提出异议:“这样的话,我们虽然能够成功打退冒顿的进攻,但乎伦儿部可就彻底沦陷了,乎伦儿不是还有个儿子逃了过来吗?我们何不利用他的威信,招募追寻的乎伦儿部下,和冒顿抗衡?最好,我们能够收回一部分乎伦儿的草原,让他们有一片栖息之地。”

谁都听出来钱朝辉的意思,就是要让乎伦儿的儿子继续挡在前面,为巨荣军队挡箭,这当然是北疆边防最好的布局,但现在,那些草原已经被冒顿占了,还能夺回来吗?

钱朝辉点点头:“虽然不能恢复到乎伦儿昔日的盛况,但夺回一少半还是有希望的。”

元帅大帐里的人,都抬起头看向他,眼光里又是期望,又是怀疑,冒顿准备了十多年,这一回有备而来,气势汹汹,乎伦儿兵败如山倒,巨荣这边,若不是早就修筑了坚固的防御城墙,估计也顶不住冒顿大军的压力,防守都吃力,如何还能有精力反攻?

钱朝辉继续道:“要说这一仗,最大的功臣,乃是给乎伦儿守粮草库的大将烈阔拨,他不仅率领手下拼死抵抗,把争取时间把一部分粮草运到咱们这边,还把剩下的都烧了,冒顿所在的北漠草原,天寒地冻,多数为不毛之地,他敢倾尽全力,攻打乎伦儿,最大的依仗,就是乎伦儿部富裕,他们只要能取得胜利,便不再发愁没粮草,但眼下,冰天雪地,乎伦儿部多数的粮草都被烧光,我估计,冒顿现在的日子,很不好过。”

大家觉得钱朝辉的分析有道理,可这和收复乎伦儿的领地有关吗?

钱朝辉指着堪舆图,继续说下去:“我听乎伦儿部逃过来的将士说,这里,喏,距离咱们巨荣并不远,大概也就三百多里,并且,中间部分,都是山峰,是个无人区,我们可以安排逃来的乎伦儿部下,在那里做伪装,比如把芦苇捆起来,外面加点草,做成草料的样子,把沙石等装起来做粮食袋子,然后故意装作做事不密,让冒顿以为,那里还是乎伦儿的一个秘密粮草库房。”

看到大家不解,钱朝辉解释:“这里是个沼泽地,山峰上的雨雪水流下来,都聚集在山下,起码有十多里二十里,夏天就是稀泥溏,连动物有时候都会陷进去拔不出脚,现在当然冻得很结实,外表看不出来。”

大家恍然大悟:“冒顿派兵攻打,我们趁机诱敌深入,然后用火攻?地上一旦化冰,他们的马匹便没法跑了,我们放心大胆用箭射。”几个将军高兴起来,手舞足蹈地做着射箭的动作。

“对!”钱钱很高兴,扭头看着众人,继续道,“我们的人也得派过去,一开始的抵抗,必须非常顽强,冒顿才会相信,才会派更多的人去攻打,这一回,消灭他的人越多,胜利越大,乎伦儿被打散的人才会越有希望归顺,我们这边,才能有更多他们的人,然后,我们出刀枪剑戟,甚至帮他们出谋划策,让他们打回去。为了自己的生存,乎伦儿的部下,也会拼命打回去的,不用我们催。”

大家连连点头,满是希冀地看着钱朝辉,希望他能继续讲下去。

钱朝辉又在堪舆图上指了几个地方:“这几个城镇,乎伦儿为了防备冒顿,阵地都修的是对北边重点防御,对南边,也就是我们这边,却几乎是通道,因此,攻打过去,不是很难,冒顿没有粮草,接连几仗打不赢,军中士气低落,会对我们很有利,因而,我估计,乎伦儿这边,能够夺回一部分草原,至少,沿着巨荣边境的这一片,都有可能夺回来。”

所有的人都兴奋起来,围着堪舆图,发表自己的见解,元帅钱朝阳,一直没说话,静静地听着,直到人们的讨论渐渐平息,他这才拿着笔,迅速地在纸上又写又画,太子站在他身后,刚开始还是不经意地看那么两眼,到了最后,却完全被吸引,以至于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很好奇,年轻的元帅在写什么?钱朝阳足足写了一刻多钟,这才停下来,他拿着所写看了看,这才郑重交给太子:“这是刚才诸位将军所提的战事方案的记录,微臣总结和整理了一下,你先看看。”太子早就看完了,他看着周围人渴望的眼神,微微一笑:“这是咱们接下来一两个月的军事行动大纲,诸位,为了保密,暂时就由我保存,你们,只管听从钱元帅的吩咐,哈哈”说到最后,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已经亟不可待地想要看到,冒顿大败而归,是怎样的情景。”

...

第三百八十九章 英雄归来

接下来,钱朝阳按照弟弟设计的沼泽之战步骤,做好了一切布置,引诱冒顿步步深入,最后损失了近三万兵马,这一场大捷,极大地鼓励了北疆将士的士气,钱朝阳又趁机派乎伦儿部逃过来的人,返回召集他们的旧部,果然,半个多月时间,便有了四千多人,太子亲自出面,赠送他们马匹武器,然后,又派巨荣将士,配合他们作战,大概准备了十多天,等拿到准确的情报,终于发动了一次闪电进攻,顺利拿下了一个集镇。

草原原本没有集镇,是乎伦儿和巨荣通商,他们的牧民中,才出现了固定的商人,他们学着巨荣人的办法,建了房子,形成集镇,乎伦儿又接受巨荣官员的建议,在集镇外,加了城墙,建起小型的城市。

乎伦儿部之所以不堪一击,那是十多年富裕安宁的生活,让人们难免有些追求财富和享乐,放松了练武和警惕,冒顿大军到来,烧杀抢掠,这些富人一夜之间变成了穷人,他们十分后悔没有站出来反抗冒顿,现在,自己的军队打回来,几乎全部的男子都立刻前来投军,乎伦儿部的军队数量增加了,钱朝阳立刻着手对他们进行基本训练,虽然生活安逸,这些原本的牧民,骑马射箭的本事依然还是有的,只是手生了而已,训练是他们很快便有了很高的战斗能力。

钱朝阳见时机成熟,又派手下的军队,突袭另外一座被冒顿占领的城镇,这一回,冒顿有了前车之鉴,增援来的非常快,眼看巨荣军腹背受敌,忽然一队乎伦儿的人马,从后面上来,包围了冒顿的援军,这一战异常惨烈,两方死伤的人数都很多,但乎伦儿这边的伤员,有医药和食物,多数都活了,冒顿那边,却十分悲惨,本来,鞑子民族便有崇尚强者的习惯,冒顿军缺乏粮草,伤员首当其冲,被断绝了饮食,他们的士气很快低落下来,本来打完援军,已经撤回去的巨荣兵马,忽然来了个回马枪,疲惫又懈怠的守城军,在睡梦中被人破城,冒顿所占四座乎伦儿的城镇,一个月便被收回了两座,他带来的十万大军,已经损失了多半。

这天,崔根接到准确情报,巨荣那边,要给乎伦儿部所辖的两座城,送来五十万斤粮食,还有一大批粮草,他建议冒顿安排将领去抢掠,但冒顿如惊弓之鸟,竟然拒绝了。

崔根雄心万丈,蛰伏十多年,接二连三的失败沉重打击了他的信心,冒顿的表现,更让他心灰意冷,就在他想要偷偷返回巨荣,潜回家乡养老时,冒顿却忽然带兵,去劫持了那批粮草。

“主上,这点粮草够咱们现有的人马,生活一个多月了,那时候草原已经绿草遍地,我们不愁没法度日,不如,我们和巨荣谈判,用那两个城镇,换取更多的粮草和牛羊,然后,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他们过他们的日子,两下休兵,互不干涉。”

冒顿年纪已经大了,这一场战争,是靠着年轻时那股气势坚持下来的,但几个月便被巨荣打得一败涂地,他现在只想回家,不想再失败下去,崔根的话,他听进去了,可却提出了怀疑:“巨荣那边,气势正盛,不会答应的。”

“会的,他们会,他们也不会真帮乎伦儿的儿子乌雅图夺回全部失地,只是要他维持,守在巨荣边疆的前面,挡住我们而已。”

冒顿想了想,当年他就是这样从大黑山马场安全退回的,这一回,应该也没问题,巨荣,不会喜欢出现一个统一的鞑子国家,他对崔根点点头:“我这就派人过去。”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崔根是巨荣人,不敢出面,冒顿其他的谋士,却可以完成这样的谈判,果然,巨荣那边答应下来,还给了五十万的粮草,冒顿退回北漠,乌雅图在父亲昔日的王庭称王,接收父亲旧部,在巨荣的支援下,站稳了脚跟。

太子给皇帝上书,告诉北疆安宁的喜讯,然后,和钱朝阳一起,班师回朝,一来一回,历时四个月,巨荣军只损伤不到两万将士,算是一场十分难得的大胜利,永昌帝亲自带着朝臣,在京城外十里的朝凤坡迎接。

看到这个地方,永昌帝十分感慨,当年,他和儿子一样,代替父皇亲征,都取得了胜利,但之后的境况,却有很大不同,他不得不冒死带着一批勇士回京,巧妙安排,控制了局势,这才有了后来这近三十年的平稳江山,现在,儿子也是取得了胜利,却有他亲自迎接,并且,自己百年之后,儿子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坐上龙椅,儿子,实在是太幸运了。

沈明昀和高廷峰走在皇帝身后,王英诚和苏明随后跟着,他们的脸上,都显得十分兴奋,当然,多数官员,都是真心喜悦,只有混在人群里的董进才满心苦涩,他没想到,半年不到,他手里两张王牌,竟然就这样损失殆尽,非但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还平白增加了太子的威望,以及,他的死对头钱隽的两个儿子的威望,从今以后,巨荣朝的战神,不是一位,而是三位了,就在北疆喜报送到京城,董进才和以往一样,真对南海亲王父子三个,在皇帝面前进谗言,要皇帝防备他们,甚至把军功,都算到太子头上,这样的话,不仅离间了太子和南海亲王父子之间的感情,还打压了他的对手。

谁知这一次,他估计错了,拍到了皇帝马蹄上,西疆那边,二十多年的平静生活,让一个以前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成长成一个大民族,那些人,和鞑子一样剽悍,一样喜欢劫掠,永昌帝接到密报,曾经一晚上没有睡着,现在,儿子和侄子都很能干,而且,还对他很忠诚,这时候,他不是防备,而是欣喜,高兴自己的锦绣河山,有人保护,董进才的挑唆,怎能不令他气愤填膺?当时,永昌帝狠狠训斥了董进才,还把他的官位降了三级,奋斗了这么多年,董进才好容易爬上了一品大臣的高位,现在,却一夜回到解放前,成了一个副二品的礼部右侍郎,没有实权,还没有品阶,朝臣里是个官儿,都敢呵斥和藐视他,董进才这一天,别提多郁闷了。

皇帝龙辇开始返回,后面,是骑着马的太子,太子身后,则是钱朝阳,他身后,是弟弟钱朝辉,再后面,是这次跟随出战,立下功劳的雁北大营的将官,他们一个个铠甲鲜明,精神抖擞,沿途的百姓山呼万岁,热烈地欢迎归来的英雄。

金金,忽然看到路旁的一辆马车里,探出两个打扮得一摸一样的漂亮笑脸,那不是妹妹吗?两个孩子,实在漂亮,又比普通百姓穿戴好许多,没多会儿太子也看见了,他停下马,扭头给身后两兄弟道:“那是不是咱们家的双生小妹?”

一句咱们家的,把金金说得心里暖烘烘的,他点头道:“是的!”

“呵呵,你们兄弟立下如此奇功,皇上亲自来接,正是最荣耀的时刻,何不让两个小妹也跟随游街夸耀呢?去吧,把她们抱过来,坐在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