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金高兴地应了一声,又走了几步,忽然飞身跳到街边,对马车上的小妹伸出双臂,钱钱也如法炮制,两兄弟的怀里,一人抱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童,欢迎的百姓非常好奇,桂圆和芒果也兴奋异常,两人一路上东张西望,觉得非常好玩。

一辆马车里,坐着一位妙龄女子,她非常羡慕地看着芒果,心里想:什么时候,我也能那样就好了。

大胆的设想,让她禁不住脸红心跳,她忍不住娇羞地垂下螓首。

丫鬟小红轻轻摇了摇主子胳膊:“姑娘,姑爷就要过去了。”

张钰急忙抬头,掀开车帘往外看,或许是心有灵犀,金金刚好看过来,四目相对,两人顿时痴了,围观的群众看出不对来,高声叫喊,张珏这才发现自己失态,急忙放下车帘,金金却大大方方地对着心爱的人一笑。芒果也看见张珏了,她低声问大哥:“娘说,那是嫂子。”

金金一愣:“你见过?”

“是啊,娘带我去看望过嫂子的,她祖母病了,娘还送了百年人参呢。”

“呵呵,你个小鬼头,知道什么是百年人参呀?”

“我知道,嫂子还给我拿点心吃,她说是自己做的,可好吃了。”金金不认为张珏一个豪门娇女,会做什么点心,但他知道母亲对这么亲事如此重视,心里暖烘烘的。北疆大捷,永昌帝亲自出城迎接回朝的英雄,京城百姓的热情和崇拜,让他想起当年,自己从西疆回来,入城时的情景,心里感触万千,在朝议殿,他按照事先议定的方案,封赏英雄,把这一天的庆祝,推到了最**。

...

第三百九十章 欢欣鼓舞

十多天前,南海亲王平定了南方的动乱,现在北疆的战事也大获胜利,江南新政,实施了一年多,现在也推行开来,朝臣议政时,已经有意无意地提到了中兴气象等词语,这让永昌帝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即使不能像唐太宗那样史册流放,但也应该能得一句“永昌中兴”。

钱隽前几天回来,说起他取胜的缘由,也曾提到:“新政使税收大幅增加,可以更多地用在修堤、减灾等福佑百姓的事务中,而百姓的负担反而减轻,生活质量提升,微臣才能说服那些被蒙骗的福神教徒,脱离邪教,回到朝廷怀抱,微臣此行能大获成功,非是微臣之力,乃是托新政之福…”

永昌帝觉得这都是歌颂他的,若不是自己下定决心,支持沈明昀在江南推行新政,如何能有这样的结果?

文谨看着皇帝的龙辇从自己眼前走过,接着是有些稚气,但却显得稳重聪颖的太子,下来的两个面孔,都是她最亲最爱的人,大儿子金金,钱朝阳,和她的小儿子钱钱,钱朝辉,他俩比太子年岁小,北疆的风,虽然吹黑了脸庞,但却没法吹大年龄,身边百姓低呼:“好年轻啊!”接着,便是“南海亲王府的两个公子,好俊!”

文谨满眼欣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嘴里念念叨叨:“哪位小娘子是这样两个贵公子的媳妇儿,可真幸运!”

还有一些年轻姑娘,看向儿子的眼光,炙热爱慕,她们咬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心里不知涌出怎样的憧憬和希望。

怀里的两个女儿,兴奋地大喊大叫:“母妃,母妃,你看见了吗?那是大哥哥,还有二哥哥,他们骑在马上呢!”

“看到了,母妃看到了。”几十天的担忧,此刻,心头的石头才轻轻地落下,不知不觉,文谨已经泪流满面。

“母妃,大哥哥和二哥哥的铠甲真漂亮,回家给我也做一身,好吗?”芒果依偎在母妃怀里,摇着文谨的胳膊,这个小家伙也不知道随了谁,特别爱美,每天梳个头,都常常需要换三四个发式才能令她满意,身上的衣服,更是讲究又挑剔,现在,她竟然看上哥哥一身银铠甲,光闪闪的很耀眼,却不知道她这小身板,如何承受那样的重量。

“芒果,回家,娘亲就把哥哥的头盔给你戴戴,若是好看,再做新的,好不好?”

“好!”芒果高兴地点头,桂圆却拉了拉母妃的手,“大哥哥和二哥哥马上就到了,啊,母妃,他看我们了。”

芒果和妹妹几乎动作一致地钻出马车,或许这个马车高大豪华,在街边比较扎眼,或许,儿子早就看出这是自家的马车了,金金和钱钱果然一起扭过头,满眼含笑,太子扭头说了句什么,两兄弟一起飞身下马,来到马车前面,漂亮的身手,令百姓轰然叫好,他俩一人抱一个妹妹,又飞身而起,坐在了马背上。

文谨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真是个孩子,就算立功,心性还是孩子的。”她一个人喃喃自语,却忍不住又掉下眼泪,“都长大了啊,雏凤凌空,要展翅高飞了。”她又想起那句唐诗,“雏凤清于老凤声”,忍不住笑着自言自语,“你们的老子,肯定更骄傲吧。”

钱隽骑在马上,随着队伍缓缓向前,看到了自己家的马车,笑了笑,二十多年前,他跟着还是太子的皇帝进城,街道边的大姑娘小媳妇,眼睛都盯在他身上,他却在心里,描摹着自己思念的那张面孔,现在,那个人就在街边的马车里,眼睛却看着前行的儿子,“呵呵,看来你也不能脱俗。”他笑,心里涌出的却是骄傲,他没想到,长子在自己的精心教导下,文武全才,次子,竟然跟随师父,学了更大的本事,智计百出,比其兄还要厉害。

钱隽盯着马车,终于看见车窗上的帘子拉开一条缝隙,一双剪水明眸,满含喜悦地看向他,那眸子还水汪汪的,显然刚刚哭过,他理解,那肯定是思念的泪,满足的泪,欣喜的泪,幸福的泪。

英雄游街的队伍,缓慢地通过,围观的百姓,有人跟着往前走,有人则喟叹一声,转身回家,道路渐渐空旷,文谨命车夫掉头回家,千辛万苦,养大了孩子,金金和钱钱小时候乖巧,长大聪颖能干,她这个当母亲的,还真不是一般的幸运,今天,若说京城里,那个女人最幸福,她若说第二,谁敢说第一?

马车饶了好大的圈儿回家,春明和夏阳已经抱着芒果和桂圆先回来了:“禀王妃,大爷和二爷还要去宫里谢恩,奴婢便接了姑娘回来了。”

“母妃!”芒果的笑脸,兴奋得红扑扑的,一双黑宝石的眼睛,忽闪忽闪,“坐在大哥哥的马上,好高哦,一晃一晃的,好害怕。”

“有你大哥哥护着,不怕的。”

“嘻嘻,大哥哥抱着我,路边的人都看着我笑,嘻嘻,好高兴!”

桂圆也说话:“母妃,瞧,花儿,好多人给二哥哥花儿,好漂亮的花儿。”

芒果摇着文谨胳膊:“母妃,大哥哥为何没有花儿?”

“给你大哥哥送花的人,再一阵子才能到咱家呢,将来,她天天带你去花园看花儿,芒果喜欢吗?”

“喜欢!”

“母妃,她为何今天不送花给大哥哥呢?”想起张珏,文谨的心微微掠过惆怅,没想到张澜,这个耿直又才华横溢的可爱老头,竟然那样突然就离开了人世,张珏,这一年精心伺候祖母,硬是留住了张夫人的性命,吃了多少苦啊。文谨本来就喜欢张珏不娇柔做作的本色表现,至此,更对她为爱执着的精神,起了敬意,虽然这将是她的晚辈,甚至从传统意义上来说,还是她的“天敌”,文谨依然亟不可待地想要儿子把她娶回家,只为自己能好好照顾爱惜这个可爱的姑娘。

...

第三百九十一章 心思

眼看天将中午,微风吹拂,厨房那边的香味飘来,文谨听到桂圆的肚子“咕咕”响,芒果被逗得哈哈笑,拍着自己的小肚子:“母妃,我不饿,我要等大哥哥和二哥哥一起回来吃饭。”说完,她的小肚子以更大的响声,宣布她“撒谎”。

几个女人被小芒果的举动,逗得笑了起来。

“皇上今天设宴,你父王和两个哥哥,都是座上宾,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你俩不肯先吃饭,那,喝点酸奶,再吃一口点心吧?”

“好吧!”两个小女儿乖巧的回答。

饭后易懒,就算是只喝点**,吃了两块山药糕,桂圆和芒果的双眼皮就开始打起架来,朦胧中,芒果还嘟囔道:“我不睡,我要等父王和哥哥——”

文谨把两个女儿放在自己的大床上,她也去了头上的钗环,靠在大迎枕上眯了会儿,大概未时初,

二门那边的跑来报信的婆子:“王爷回来了,郡王爷和二爷也回来了——”

这家伙大嗓门儿,芒果和桂圆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父王——,大哥——,二哥——”

“还没到家呢。”文谨搂住女儿,在她们粉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来,我们擦把脸,头发理整齐,去迎接他们!”

“好!”两个孩子心有灵犀,回答的时候都异口同声。

等文谨收拾好,和女儿一起出门,看到穿梭忙碌的丫鬟婆子,脚步似乎都轻快起来,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她们知道,王爷和王妃,今天肯定有重赏,还有大肉片子佐餐,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今后,他们出门办事,满街的人看过来的眼神,除了尊重,还有羡慕,这能让他们的荣誉感,狠狠地满足一把。人活脸树活皮,谁不希望自己活得抬头挺胸,倍有面子呢?

庆功宴罢,永昌帝和太子一起回宫,爷俩也不想坐车,一边走路,一边说话。

太子感慨道:“父皇,这一战,儿臣本以为自己也读了不少的兵书,或许还可以有用武之地,没成想,钱朝辉擅长出谋划策,代仁郡王更善于排兵布阵,那些老将的本事都施展不出来,更轮不上儿臣显能耐。”

永昌帝关切地道:“你心有遗憾吗?”

太子摇头:“不,我很欣喜,我懂了一个道理,为君着,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要懂得用人,善于用人,就像这次打仗,若我处处指手画脚,压制了南海亲王府的两兄弟,这场战事,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取得大胜,说不定还会以失败告终。”

永昌帝十分欣喜:“太子所言极是,你已经初窥为君之道,你要继续学习,使祖宗留下的基业,千秋万代,兴旺昌盛。”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两人不约而同,来到梅贵妃的宫前,几个月没看到儿子,梅贵妃早已习惯,但儿子去了战场,即便是皇宫里的贵人,她也依然有着一颗做母亲的心,听到内侍传报,皇帝和太子朝这边而来,梅贵妃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脚步颤抖地来到宫殿门口迎接!

远远看到儿子的身影,看到他长大了,几个月不见,还成熟了,梅贵妃忍不住泪水满面,这是激动的泪,欣喜的泪,还有心酸的泪,思念的泪,她想起了大儿子,那个稳重宽厚,对弟弟妹妹和蔼可亲,对她这个当娘的,敬重又关爱,细心体贴的大儿子,梅贵妃的泪水,就更流得厉害。

“娘娘,你是看到太子立功回来,欣喜的吗?”宫女彩凤悄悄提醒贵妃娘娘。

梅贵妃咬了一下牙,深吸一口气,用帕子擦干眼泪,彩凤急忙给她补妆,略略收拾,皇上和太子已经走近了。

“臣妾欢迎万岁驾临,吾皇万岁万万岁!”

“爱妃平身!”永昌帝心情特别好,说话的声音都很大,而且,他还笑着对太子道,“你看看,贵妃就是这样知礼,朕说过多次,让她不必这样大礼参拜,可她就是一直这样谨守本分。”

“这是妾身应该的。”

梅贵妃说完,又和太子见礼,一家人这才往宫殿而去,宫女献茶,退下,永昌帝这才让太子讲北疆战事的经过。

梅贵妃听得特别专心,她知道这个皇帝特意让太子给自己讲的,是为了慰藉自己。皇帝或许别的地方不够好,对梅贵妃的心意,却一直与众不同。

太子却讲得比较简短,皇上年纪大了,每天午时都要小睡一会儿,不然,下午的朝会,坚持不下来,果然,皇上的眼皮沉重,听着听着,便有困意,贵妃十分体贴地起来,搀扶他去休息,然后,才出悄悄出来。

“我的儿,你辛苦了。”

“母妃,儿臣很好,你别伤心,南海亲王府的两个公子,比我还小呢,他家还是两个人。”

梅贵妃眼泪更甚:“你,还要替你的哥哥活着,也是两条命的。

太子也有些恻然,想起宽厚温和的大哥,眼圈禁不住也有些发红,但他不能这么消沉,母妃身体不好,太医说过,不能情绪太过悲伤,太子深吸口气,好言好语安慰了半天,梅贵妃这才破涕为笑,命人招来女儿和小儿子,四个人来到外面的抱厦聊天说话。

“太子殿下,南海亲王府的大公子厉害,还是二公子厉害?”公主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地问兄长。

太子犹豫了一下:“这个,我可不好说了,南海亲王府的大公子,代仁郡王善于调兵遣将,识人用人,而且做事周密谨慎,滴水不漏,二公子钱朝辉谋略过人,常常奇思妙想,语出惊人。”

公主转头看着贵妃,轻轻道:“娘娘…”眼里有一丝渴望和羞涩。

梅贵妃叹口气:“不行啊,先祖定下规矩,驸马不可以担任高官,尤其是不能做武职,南海亲王府的二公子,不能因为你,满腹经纶却无用武之地,再说,你父王肯定不会答应的,西疆战事迫在眉睫,南海亲王府的两个年轻公子这一次名扬四海,莫说你父王,就是你的太子哥哥,也舍不得他做妹夫。”

公主低下头,没有说话,太子却看到她衣襟上,出现一个圆圆的水点,心里很替妹妹难过,他倒不是因为母妃的理论不帮妹妹,而是因为,钱朝辉的性格,如何能时时刻刻看着媳妇脸色行事呢?妹妹还小,肯定能找到合适的驸马,有个美好的人生,他不能为了妹妹一时兴起,便毁了钱朝辉。

就在同一时间里,文谨和丈夫正在讨论两个儿子的亲事,张澜遇难马上就一年了,张姑娘已经快十九岁了,是京城少有的“老”姑娘,她和金金的婚事,已经迫在眉睫。

金金和钱钱是孙子辈,他们一年除服,文谨和钱隽却是儿子辈,要为仁亲王服三年重孝,他们不能去别人家,但却不耽误给儿子娶媳妇。

钱隽点头,为了不至于累着妻子,他提议:“因为是孝期,婚事就让宗室的人帮忙办理吧。”

文谨略有些遗憾:“那就不能给儿子一个很好的婚礼了。”

钱隽很奇怪:“你一向不是不喜欢出风头吗?宗室办的婚礼,肯定中规中矩,很中庸,但不会差的。”

文谨笑着摇头:“咱这两个大的,能中庸得了吗?”

钱隽想起刚才在大街上,无数年轻女子看着儿子,恨不能把影像永远留在眼中,他忍不住低声笑起来:“是,是,是,他想中庸,别人也没法答应啊。”

两人笑了一阵,文谨说起钱钱:“老二既然归来,又有三十年的俗世生涯,肯定是得娶亲的。”

“嗯。”钱隽点头,“你先张罗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

“好!”钱钱比金金小四岁,和前年的金金比较,选择的范围要宽多了,十四五岁没订婚的女孩子多了,也就比他小三四岁,十六岁的女孩子不多,但也不算少,其中不乏好姑娘,而且,钱钱刚刚立下大功,虽然放出风去,虽然只有三十年俗世生活,依然有很多女子愿意跟他。

这个社会的人寿命短,五十岁的人已经算是老人了,婚后,能相亲相爱三十年,这对很多女子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南海亲王没有妾室,他的儿子婚前没有通房,很有可能也没有妾室,这已经让京城的高门贵女梦寐以求了,三十年,更是令人向往的一个时间长度。想想别的富贵人家,妻子进门三五年,便有妾室,最起码,妻子进门,就会有通房,那些在娘家千娇百宠的贵女,不得不打掉牙齿和血吞,人前装笑脸,人后掉眼泪,心里如黄连,还得做出贤惠状,那日子,别说一辈子,一年都嫌长啊。文谨刚刚透露出,给二儿子选媳妇的消息,家里的大门,差点让媒婆给敲破了,京城里,三品以上,女儿有些姿色,还有些才艺的人家,几乎都派人来试一试了,十天不到,文谨就有点受不了,她只好让来的媒婆,留下女方的姓名住址,回家等消息,她算是轻松了,但其他麻烦却来了,那些媒婆直接在路上甚至大门外就争起来了,这不,故意让人伤和气不是?

...

第三百九十二章 秘密

但这个,文谨可就管不过来了。

这天,文谨奉命进宫,探望梅贵妃,路上却和妙德妃不期而遇,她很客气地和德妃见礼,然后继续行路,心里却涌出一股特别的感觉。

当年,妙德妃因为郑贤妃早产的事情牵连,被打入冷宫,但不久后因为怀孕,永昌帝又给她放了出来,谁知妙德妃这一胎,还生了一个儿子,就是五皇子钱灏斌,皇上的其他孩子,名字都含有美玉的意思,只有他,却用了个文武全才的寓意,为了这个,前一阵太子被害,隐隐约约有人提议,让五皇子为储君呢,若不是皇上快刀斩乱麻,那股风声,说不定还真能刮起来。

虽然郑妃眼里,她的儿子四皇子钱灏瑱聪明绝顶,天下少有,但谁都能看出,那就一个书呆子,除了会背课文,没什么过人之处,但五皇子却不同,他比四皇子小一岁,但无论读书还是练武,甚至在皇上跟前的得宠程度,都是独一份,最好的。

文谨一路走,一路暗暗庆幸,梅贵妃幸好三个儿子,而且,新太子钱灏琳只是性格清高骄傲,没别的不好,尤其是,他聪明,在很关键的时候露了脸,入了皇上的眼,不然,这太子之争,还不知道花落谁家呢。

妙德妃刚才,脸上显得落寞疲惫,是不是因为太子之位没争上?她不会早就有这样的准备吧?

文谨被自己的臆想吓了一跳,如果这样,太子钱灏瑥就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这人是谁?

文谨没来由的觉得,这人肯定是董进才,想想钱钱透露的,关于上一世的那些信息,钱钱重生的时候,姓妙的,已经在宫里风生水起,力压那个贵妃,前世,宫外的事情,都是董进才捣鬼,这宫里的事情,他是不是也要插一手呢?

以董进才的性格,还真太有可能,但妙德妃和董进才,能有什么关系?郑贤妃和董进才,因为元神门的人牵线,组成了统一战线,那么,这个妙德妃,会不会也通过某个关系,和董进才有关呢?她为何明明被打入冷宫,为何后来又混得这么好,从一个美人,升到贵嫔,再到德妃呢?是她能耐过人,还是有人帮助?

文谨一路胡思乱想,到了贵妃宫殿门口,还是一副蔫不拉它的样子,令迎接的内侍都忍不住,轻声询问了一句:“南海亲王妃是不是不舒服?”

“哦?”文谨摇头,“身子倒是没什么,就是,二公子的婚事,让我劳累了。”

年轻内侍忍不住笑了:“南海亲王府的二公子,京城无人不晓,无人不知,他的婚事,娘娘还有什么发愁的的?”

“唉,你是不知道,每个女孩子,都有优点,到底哪个才是儿子的绝配呢?担心识人不准,可把我愁坏了。”

“呵呵,王妃这是挑花眼了。”

“可不是。”几句闲话,文谨已经恢复了平静,进了宫殿,给贵妃行礼,两人坐下,喝茶聊天,皇上招她进宫,主要为了陪伴贵妃,逗她开心,自然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谈,贵妃也不屏退左右,宫娥内侍,送茶送点心,都没什么忌讳。

她们说的最多的,乃是儿女的婚姻事,文谨发愁给儿子挑不出好媳妇,贵妃发愁女儿没有好驸马,宫娥内侍听了,没人觉得这是秘密,也没人对她俩的话感兴趣,直到贵妃累了,文谨搀扶她进卧室,只有心腹宫娥彩凤跟着。

“彩凤,我已经让王爷把你父亲调到了雁北大营。”

彩凤惊喜莫名,若不是扶着贵妃,都给文谨下跪了,她父亲的顶头上司的小儿子,觊觎彩凤的美丽,逼着父亲答应把彩凤嫁过去,不然,彩凤一个七品小武官的女儿,为何要进宫呢?和父母一别,便是经年,还不知道有没有命从宫里出去,当时,她也是被逼无奈。

梅贵妃觉得彩凤这姑娘特别细心,又体贴温婉,便着力培养,前不久,拜托文谨,帮彩凤父母一把,这一是施恩给彩凤,另一目的,也是为了让彩凤铁了心跟着她。

趁彩凤给梅贵妃端茶,屋里没人之际,文谨低声问梅贵妃:“妙德妃你知道多少?此人似乎不是表面那么平常。”

贵妃眼皮霍得一跳,低声道:“的确有蹊跷,我查不出,章护和郭公公不一样,我也不敢说实话。”

“想办法培养几个人,盯着她,你把她宫里得力的人手名字给我,宫外,我来盯。”

“好的,你认为外面,谁顶她?”

“董进才。自从他故意让郑妃把儿子养成书呆子起,我就一直觉得特别蹊跷,刚才碰上妙德妃,心里才豁然开朗,若是郑妃只是个幌子,一切为了妙德妃,这事才解释的通,包括郑贤妃当年早产。”

彩凤的脚步声传来,两人交换了个眼色,都不再说话。

贵妃不管如何信任彩凤,文谨都要防一手,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出宫回家,文谨让钱隽帮忙,到妙德妃老家那边调查,寻出蛛丝马迹,看看妙家和董家,到底有没有关系。

钱隽虽然答应,但却给文谨一个信息:“当年妙德妃的父亲,可是被董进才踩了一脚,调到西南的,这么多年也没能跳出那片蛮荒地呢。

“可这个妙德妃,为何不帮着说说情?似乎她和娘家的关系不好,是不是妙大人嫌女儿拖累了他?父女反目了?”

钱隽摇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蹊跷,你放心,我会让人打听的。”

文谨点头,这事情,努力也不见得有结果,别人的秘密挖掘起来,若是那么容易,也就不是秘密了。金金当时,请求皇上把刘安放到了雁北大营,而他则带着石振宗训练出来的兵,在北疆取得大捷。这把刘安气坏了,他认为,若不是那样,这立功受奖的,还有他一份呢,可现在,不仅丢了军功,还不能在京郊大营过舒服日子。

...

第三百九十三章 金金结亲

石振宗练兵手狠,管理也非常严格,刘安在京郊大营,虽然官儿不那么大,但头上的领导,都是一些不管事的贵族,放手让他折腾,他自由惯了,猛然天天卯时去军营,应卯操练,弄得浑身酸困,这样的日子,他实在过不惯。

刘安在京郊,也当了十几年的官儿,京城的人脉也不少,他辗转托人,想把自己调回去,这七送礼八托请,最后竟然走到董进才门前。

董进才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皇上不待见,日子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他不敢受刘安的礼,却给他介绍了一个更有面子的人——董家的亲家石宗汉。

没想到石宗汉毫不留情,一口回绝,而且还给董进才写了一封措辞严肃的信件,让他谨守本分,不要做出格和违法的事情,牵累了亲戚。

董进才气得在家大发脾气,董夫人听了孙子好些次的哭诉,说石家女子粗俗不堪,就一村姑,实在顶不起董家宗妇的责任,董夫人很后悔这门亲事,便撺掇丈夫退亲。

董进才便给石宗汉写了封信,说他泥古不化,不知变通,不然,当了十多年的北疆元帅,这一次大捷,也都没能再进一步。

石宗汉的回信,很干脆提出退亲:“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就不该是亲家,那件事,就算了,请您退回小女的帖子,鄙人也命贱内,将你爱孙的帖子送回去,包括定亲礼。”

京城里也有人同情董进才的,说石家看董家失势,落井下石,石夫人这两年,很少出门交际,这件事,也一句解释都没有,很快,石宗汉就把女儿许给了手下一员猛将,二十岁的年轻人,八品的小武官,很多人对此十分不解,董进才再落魄,也是副二品,孙子已经恩荫了一个七品的执事,在户部做事,怎么比,也比北疆苦寒之地、没有家事的小武官强。

钱隽听说此事,一笑,他早就猜出这桩亲事石宗汉不愿意,无奈夫人自作主张定下了,他肯定约束妻子不许再长袖善舞,老老实实在家,宁可吃亏,也不许攀交贵人,然后,找机会退亲了事。

这两家,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

文谨听了钱隽的解释,高兴得一笑,反正能打击到董进才,她都乐意见到。

刘安没想到自己一番折腾,钱花出去不少,没有任何效果,还引起两个大佬由亲家便仇人,董进才心情不爽,不仅没有帮忙,他的一个门生,为了给座师出气,还把刘安的档案,正式转到了雁北大营,刘安希望破灭,人都蔫吧了。

雁北大营的兵,等于和以前京郊大营的兵来了个大换防,永昌帝干脆下令,让钱朝辉为京郊大营的副都督,专门负责练兵,而钱朝阳在兵部的官职,也由六品,一下子升了三级,成了副四品。

这官职和爵位不同,后者是虚职,除了领钱,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权利都没有,这个副四品,可是实打实得为皇帝处理军政大事的。

接下来的日子,钱隽父子三人,在朝廷忙碌,文谨则在家忙碌——给钱钱找媳妇,又准备给金金成亲,这个时代,繁文缛节多不胜数,一道一道礼仪,没有一步可以缩减轻忽的,这还不算,亲家那边,还出现各种麻烦。

张家姑娘只有重病在床的祖母,没有父母和祖父,由一位庶出的婶母张罗,文谨听到很多闲话,那个婶子很厌烦张珏,又恨她带走了生母和祖母两份嫁妆,在家闹得乌烟瘴气。

张澜的夫人当年生了儿子,身体受损,再也不能怀孕,张澜的母亲便给他娶了一个贵妾,生下一儿一女,张夫人的儿子没了,媳妇伤心而死,留下张珏一个孙女,这些年,她的一颗心,全都在孙女身上,唯恐庶出的媳妇虐待孙女,她也一直捏着中匮的大权不放,张澜遇难,张夫人一下子便晕倒在地,昏迷了三天三夜,全靠张珏张罗伺候,那位庶出的婶娘抓住机会,拿走了中匮大权。

但张夫人早有准备,张珏的嫁妆,全都收拾好放在她院子的库房里,钥匙也是她的亲信拿着。

张澜是清官,家境并不充裕,但他和儿子名声很大,当年张珏的母亲出身豪门,嫁妆非常丰厚,那位婶娘刚开始哄着张珏,让她把嫁妆分出一部分,给自己的女儿,被拒绝后,心中不忿,天天找张珏的麻烦,她以为,文谨这边听说张珏名声不好,说不定会退亲,张珏害怕,没了依仗,就会软下来。

这位婶娘,也不是没有依仗,张珏有个致命弱点——命硬,她的父亲和祖父,都死于非命,张家那位婶娘,没少拿这个做文章。

文谨曾经和钱钱讨论命运的问题,钱钱摇头:“母妃,你怎么也信了这个?嫂子的祖父和父亲,都是不肯妥协的直性子,被人暗算也在情理中,跟她有什么关系?何况,张大人是受了前太子的拖累。”

“钱钱,你师父教你掐算未来的本事没?”

“没有,师傅说,天机不可泄露,我既然入俗世,便会为情所累,有时候人情会把我逼到死角,不得不做出违心之举,掐算未来,会毁了我的道行。”

“哦,我明白,儿子,母妃会尽人事,听天命的,只有对得起本心,自己努力奋斗,不管是好是坏,母妃都接受。”

“母妃心怀坦荡,光明磊落,神明也会护佑的。”

“好儿子,借你吉言,母妃一定会活得好好的,你哥哥嫂子,也一定长命百岁。”

“是!”

好多贵妇对文谨坚持这门亲事感到不解,甚至玉洁郡主都私下和嫣然讨论过此事,她俩很犹豫,张珏是个好女孩,退亲会被人指责,可毕竟,让儿子娶一个命硬的女子,她们也觉得文谨胆子太大了。

因为张珏命硬的流言,文谨和娜仁王太妃商量过,新房设在怡心苑这边,反正这边够大,房子也够多,挑了个宽敞漂亮,靠近外院,有利于金金出门办差的院子,好好修整了一番,便可以做新房了。

婚后,金金便不再去仁郡王府居住,等于把那边的管家权利,变相全交给了娜仁王太妃,这让太妃特别感激,不惜把大黑山马场出的一匹最好的马,赠送给金金。

金金大方地收下了,钱璋还小,驾驭不了这样的烈马,再说,他这样做,也不会让娜仁王太妃有那么大的人情债压力,大家相处起来,也比较舒服。

娜仁王太妃拥有大黑山马场,好马多得是,别人稀罕难得的好马,对她来说,只能算是珍贵,却不算珍稀,左手送出去,右手还能再拿到新的——虽然大黑山马场所出的骏马,多数给了兵部,但娜仁王太妃依然留下了少部分,给追随她的那些本族的军士,他们就守在大黑山马场,永昌帝都不好意思把全部马匹归了朝廷的。

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金金的婚礼如期举行,张珏的嫁妆,果然令人震撼,她的母亲当年十里红妆,曾经轰动一时,现在,她的还要加上祖母的嫁妆,还有张夫人这些年,为孙女新准备的,一百二十四抬,抬抬的箱子里,都压得满满当当。

张澜身为太子师傅,这些年皇宫和东宫的赏赐,因而,民间难见好东西也有不少,张夫人对庶子夫妇失望透顶,便毫不犹豫地全给孙女陪了嫁妆。

所有参加婚礼的贵妇,没人不注意那些嫁妆,只有女主人,南海亲王妃,在金钱的面前淡定无比,她活了半辈子,原来也曾赤贫过,也曾为了金钱打拼过,但她从来都把钱当做改善生活的必要条件,而不是改变身份地位乃是脾气做派的资本,儿媳妇嫁妆多,也不过是媳妇儿自己手头宽裕,将来过得舒服而已,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废妃董艳萍的原因,文谨并没有下请帖给董进才夫妇,但有几个和董夫人关系好的女人,却还是来参加婚礼了,她们看到文谨只是叮咛下人,照看好嫁妆,别让人不小心碰坏了,便没有多看一眼,背后忍不住悄声议论:“你们说,南海亲王到底多少钱?张家这么多的嫁妆,王妃竟然眼皮都不抬的。”“很多钱吧,都说他家富可敌国,反正,南海亲王夫妇从来不和人计较钱,听说,也有人想要巴结南海亲王,送东西过来,都被退回去了。”“呿,这么说话,太不通情理了。”反驳的人振振有词,“王室近支,每年不知从宫里得到多少好东西,民间最好的,在他们眼里,算不得什么,人家才不稀罕你送的呢,活到南海亲王如此荣耀的地位,给他送东西,可要特别讲究才是,听说,南海亲王妃也是收东西的,有个姓路的年轻人,有一回送了好些梁中省的蘑菇药材,甚至还有很便宜的地衣,十几文钱一斤,她也很高兴地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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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有心

“她在梁中省长大的,那是家乡的东西,自然会收下,若是我老家送来的东西,我也会收的。”

“呿,吹吧,听说你倒手就把老家送的笋干赏给了下人?”

被挖苦的贵妇很不高兴地垂下眼皮,心说,自己老家的笋子才拇指粗细,怎比的江南那边的笋干?何况,现在京城还有江南的鲜笋卖,她更吃不下老家那难咀嚼没味道的干笋了。

说话的妇人觉得自己嘴长,揭了别人的短,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你们说,南海亲王妃收的那些不值钱的山货,会自己吃用吗?”…

只有一个妇人默默听着,最后不动声色地走开,后来,她终于打听到,和南海亲王妃有关系的梁中省籍姓路的官员,叫路灿,在江南做道台,她的丈夫在外出公干时,特别拜会了路灿,请他帮忙给南海亲王妃说情,竟然起了作用。

那人叫李新勇,乃是董进才的一个门生,他中进士那年,刚好碰上董进才做主考官,但他实在讨厌座师的为人,却没法揭掉身上“董进才门生”的标签,过得十分违心,路灿写信给文谨,文谨告诉了丈夫,钱隽派人调查,发现李新勇真的很能干,又有正义感,便推荐给了沈明昀。

皇帝即将把江南新政推行全国,江南的地方官,都要升一级调到其他地方的,那里,现在就是巨荣官员培训基地,沈明昀把李新勇调过去,便对他寄予了厚望。李新勇先是做知府,果然政绩斐然,一年多时间,他熟悉新政,沈明昀便把他调到陇西这样一个偏远的省份,连升四级做了三品的按察使,李新勇在这个位置,干得有声有色,可以说,把巡抚该做的事情,都帮着办了,还很巧妙的并不居功,沈明昀看在眼里,三年后,便升了他为二品巡抚。

李新勇在这个位置上,入了太子钱灏琳的法眼,后来一路青云,做到户部尚书,进了内阁,成了皇帝身边的肱骨之臣,这是后话。

本来,参加南海亲王府宴席的女人,多数都抱有另外的目的,李新勇当时只是兵部一个小小的五品部曹,若不是恰巧和新郎官是同事,连请柬都拿不到,事情就是这样有趣,他聪明的妻子能从一句闲聊中,获得信息,他又适时抓住契机,终于造就了他的一品大员、朝廷肱骨的锦绣前程。

这场婚礼最大的看点便是新娘的嫁妆,南海亲王夫妇因为自身还未出孝期,整个婚礼便安排的比较低调,客人送礼、吃饭、回家,没有别的亮点,但事后,在京城引发的流言,盛况空前,令人意外。

这都是张家那位庶出的太太到处给人哭诉,说张珏的嫁妆,掏空了张府,她和男人在京城过不下去,不得不回老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