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画着,便听到门外的一个大嗓门,“大姐,娘来看你了。”

王氏一听这个声音,脸色一下子变成青白色。说道,“那两个人是娘的继母和兄弟,都厉害得紧。阿福快去东屋呆着,千万不要过来。”

陈阿福从窗户往门外一看,篱笆门外站着一个年近五十岁的妇人和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妇人瘦瘦小小,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还簪了朵红花,擦着白粉,抹着红嘴唇。男人个子也不高,跟王氏有一两分的挂像。

这应该就是卖了王氏两次的继母了,原来她还有同父异母的兄弟。

第141章 要银子

陈阿福坐在炕上没有动,看到王氏慌张地把手里的活计和炕几上的针线筐都收进了炕橱里,又抓起炕头上铺着的阿禄明天要穿的绸子小长衫,也塞去炕橱,再把炕橱锁上。又起身,过去把桌上一套在定州买的细瓷茶碗收进箱子,再把箱子锁了。

这个做派完全是防土匪的架式。

王氏快速做完这些,看到陈阿福还愣愣地坐在炕上没动,赶紧过去把她拉起来,拉出西屋推去对面的东屋。说道,“阿福听话,千万不要出来。”

在王氏把东屋门关上的时候,跟屁虫追风和旺财也挤了进去。

王氏稳了稳神,才走出去打开篱笆门。她脸上平静无波,说道,“娘,三弟,你们咋来了?”

丁氏说道,“你不回家去看老娘,老娘只有来你家看你了。”

王财先笑着招呼了王氏,“大姐,你长胖了,看来日子过得不错嘛。”又对丁氏说道,“娘,咱们好久没见着大姐了,你不是说想大姐想得紧吗,咋一来又说这话。”

丁氏哼了一声,才没言语。

王氏又问道,“我爹身子骨还好吗?”

丁氏冷哼道,“想知道好不好,你咋不自己回去瞧瞧?”

母子两个见王氏站在门口没有请他们进院子的意思,也不客气,从王氏侧面走了进去。

他们走在前头,王氏跟在后面,进了房便直接拐进开着门的西屋。

他们进了西屋,陈阿福便把东屋门推了个缝,偷听着。

只听他们一进去,丁氏便发了难,历声说道,“王娟娘,枉我把你当亲闺女一样拉扯大。你家发财了,咋不回去孝顺孝顺你爹娘?你大不孝啊。”

王氏一直沉着脸,说道,“我家没有发财。”

王财笑道,“大姐,我们都听说了,你家买了忒大块地,还要建两个二进大宅院。我的乖乖,就是我们村里的地主也没有这么阔绰啊。”

王氏说道,“那地是我闺女买的,房子也是我闺女掏钱建的,我一文钱都没出。我没钱给你们,你们走吧。”

丁氏和王财看到家里只有王氏一个人,也不害怕,还坐去了炕上。丁氏从腰间抽出长烟斗刁进嘴里,王财忙用火镰给她点上。

王财给丁氏点上烟后,还东看看,西瞧瞧,用手拍了拍炕橱上的大锁。

丁氏吸了几口烟,说道,“王娟娘,你是怎么对你娘和你兄弟的?我们大老远来看你,你不说端茶倒水,杀鸡买肉,还想撵我们走。让我们走可以,先拿二十两出来。听说你那个傻子闺女病好了,还当了棠园的啥针线师傅,肯定挣了不少钱。你闺女都知道孝敬爹娘,你这个当闺女的也该好好学学她才是。”

她看了看王氏头上的银簪,身上的绸子长衣,又说道,“哟,都穿金戴银了,还骗老娘没有钱。麻溜的,把银子拿出来。”

王财也笑道,“大姐,那二十两银子不是我们花,是给爹,爹生病了。”

王氏没理王财,对丁氏说道,“我爹由着我被你卖了两次,明面上收了十五两银子,我知道你暗中还收了银子。那么多钱,我已经报答了我爹的生养之恩。还有,在你卖了我二弟之后,我跟那个家就恩断义绝了。”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她极力压下那份不甘,提高声音说,“你们走吧,不要再来我家了。以后,你们别想再在我身上榨到哪怕一文钱。”

自从把王氏嫁给病秧子陈名后,丁氏今天还是第一次见王氏。十几年来,王氏从来没回过娘家,那个死鬼倒是打发王财来陈家看过两次王氏。王氏不仅没给娘家带回过哪怕一块糖,还只给王财吃了块玉米饼子,连顿饭都没留。

王财回家说,陈名病得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王氏生了个傻子,家里穷得叮当响…

听了这些话后,丁氏更怕被这家人沾到。

不过,前几天他们村里有人来响锣村走亲戚,才听说王氏家里如今发达了,那个傻子闺女病好了。因为闺女手巧,给棠园主子当了针线师傅,赚了许多钱,还要修两个大宅院…

她和王财就不淡定了,想着这个闺女可真是白养了,发了大财都不知道孝敬孝敬娘家。她本来想拉着老头子一起来,可那个死鬼就是不来。还说,他没脸去见那个女儿。

丁氏无法,只得带着亲生儿子来了响锣村,想管王氏要些钱。还想着最好再把这门亲戚重新走起来,以后自家才能借更多的光。

在丁氏的记忆中,王娟娘始终是那个沉默柔顺的胆小女子,从小就被自己拿捏惯了。却是没想到,王氏不怕她了,竟然敢说出那种话。

自己老胳膊老腿走了那么远的路,可不能白来一趟。

丁氏的脸沉了下来,骂道,“坏了心肝的下流坯子,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竟然敢说那种大逆不道的话。说吧,给不给银子。若敢不给,老娘就去找村里的乡人们说道说道,你嫁过来十几年,就从来没回过娘家。不说孝敬我这个后娘,你爹总是你亲爹吧?”

王氏也豁出去了,提高声音说道,“你最好拿出去说。说你怎样把十岁的继女卖去当童养媳,怎样哄着我,若我乖乖去陈家,你就善待我二弟。可你是怎么做的?把我卖了,两年后,又把我刚刚八岁的弟弟卖了。”王氏大哭起来,又骂道,“你丧良心啊,我都说了等我长大了,会挣钱拿回娘家养弟弟,可你还是把他卖了。告诉你,别说我现在没有钱,就是有,我宁可丢进河里,也不愿意再给你们。”

丁氏气得要命,这王娟娘还造反了。她站起身,拿着长烟杆就向王氏打过去。嘴里骂道,“我打死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竟然敢骂老娘…”

王氏敢还嘴,却不敢还手,被打得“哎哟”了几声。

陈阿福一直在东屋门边偷听。听到西屋里桌子椅子被碰撞的声音,还听到王氏的“哎哟”声,赶紧推开门往西屋跑去,路过灶台的时候,还顺手抓起一根烧火棍。

第142章 放狗,咬他

陈阿福来到西屋,看见丁氏正用长烟杆在抽王氏,她冲过去一掌把丁氏掀开,骂道,“老妖婆,竟然敢打我娘,信不信我打死你。”

王氏才想起来闺女一直躲在东屋,她刚才一激动就把这事搞忘了。她吓坏了,赶紧把陈阿福往外推去,说道,“阿福快出去,娘没事。”

“站住!”丁氏大吼一声,她直愣愣地看着陈阿福,先是不可思议,接着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自言自语说道,“天哪,都说老实人干大事,还真是。”

王财看他娘如此,吓了一跳,忙问,“娘,你咋了?”

丁氏没理王财,又对王氏似笑非笑道,“好啊,王娟娘,原来一直以为你是个棒槌,却原来是个猴儿精的。你居然敢骗我,不,骗了忒多人…”

王氏摇头否认道,“我没骗人,我没骗人…”又使劲把陈阿福往外推,“阿福出去,这是娘的事情,你不要参与进来。”

陈阿福站着不动,任王氏推也推不走。

丁氏笑着又坐去了炕上,脸上立马变得慈善起来。柔声说道,“娟娘,好孩子,你老实告诉娘,在你被赶出陈家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有了孩子?”又指着陈阿福说,“这个傻子…哦,不对,这个孩子长得跟陈大人年轻时一模一样。她,是不是陈大人的种?”

王氏的眼泪流了出来,使劲摇着头,喃喃说道,“你休要胡说,阿福是我当家的孩子。你不信,等我当家的回来,你问他。”

丁氏呵呵笑出了声,说道,“娟娘,哪个也不是傻子。就阿福这副仙人一般的人才,可不是陈名那个病秧子能生得出来的…”

“你胡说,不是,不是…”王氏反复说着,身体都有些发抖。

陈阿福一只手抱着王氏,轻声说道,“娘莫气,我知道,我是我爹的亲闺女。”

王财也搞懂了,再仔细看看陈阿福,的确极像多年前的陈世英。那时,他还小,陈世英去家里找王氏的时候,他看过一次。

他的眼睛也一下子亮了起来。咧开嘴大笑道,“大姐,你行啊,不声不响,还有法子把陈大人勾上了床…若我娘那时知道你已经身怀有孕,定会帮你去陈家讨要说法,而不会急着让你嫁给病秧子陈名。啧啧,哪怕给陈大人当个妾,你们娘俩也吃穿不尽了。”

丁氏也说道,“是啊,若是娘知道真相,定会帮你。不过,现在知道也不迟。好闺女,领着阿福跟着娘回家去。娘舍着这张老脸不要,也要去陈家说合,请陈大人再把你们娘两个接回陈府去。陈府肯定舍不得把亲生骨肉丢在外面,他们丢不起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吧,陈大人可是记情得紧,当初还来家里找过你,可惜你已经嫁过来了。”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流着眼泪说道,“你们不要胡说,阿福是我当家的亲生骨肉。至于啥陈大人,啥记情,我都听不懂。你们欺负了我和我弟弟,不能再欺负我的阿福。走,走,你们走…”

王财又嘻嘻笑道,“大姐,快别犯拧,你的好日子来了。去陈家哪怕当个姨娘,你们也是掉进福窝窝里了。实在不想回去也行,拿一百两银子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阿福怒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那么喜欢妾,让你那个老不死的娘去当妾…”

说着就兜头一棒,打在王财的肩膀上。

王财“哎哟”一声,就要冲上去打陈阿福,胳膊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拉,便被拉倒在地。只见一条健硕的灰白色大狗伸着长舌头在他身上乱拱乱咬,把他吓得哭爹喊娘。

追风在东屋的时候就按捺不住想去咬人,一直被陈阿福压制着。所以它一直站在门口等待机会,见主人要挨打了,便一个猛虎扑食冲了上去。

现在的追风已经长得身长体健,力气又大,瘦小的王财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陈阿福拦着丁氏,又对追风说道,“不要咬脖子和脸。”

还是不能把他咬死,也不能咬得太难看。他再坏,也是所谓的长辈。

王财挣扎着想爬起来,追风又拱又压又咬,他就是爬不起来。翻滚中把桌子椅子都撞翻了,桌子砸在王财腿上,他又痛又吓,本能地用胳膊挡着脸大哭大叫。

丁氏吓坏了,哭骂着想冲上去救儿子。

陈阿福对付这个小老太太易如反掌。她一只手抓着丁氏胸口的衣裳,一只手抓着她的头发使劲往后扯,让她的脸对着自己的脸。

那张老白脸已经哭花,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从右眼角到耳根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陈阿福一阵厌恶。

但她还是得让这张恶心的老脸对着自己,她咬着牙,瞪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骂道,“你才是坏了心肝的下流坯子。把我娘卖了两次,还敢涎着脸来要银子,还想卖我娘第三次。你个老不死的,你做了那么多坏事,老天咋没收了你。我警告你,以后若是再敢来我家欺负我娘,我就让追风咬死你们。你再给我听好了,我陈阿福是我爹陈名的亲闺女。这一点,我们响锣村的所有村民都能作证。若你敢满嘴喷粪,把我跟陈世英扯在一起,不说我不放过你,那陈世英更不会放过你。他现在可是知府大老爷,若是知道你们硬给他塞个私生女,坏了他的官声,他肯定会派人杀了你们全家灭口…”

丁氏吓得大哭,直说,“不敢了,不敢了,快放了我儿吧…”

当她听说陈大人会派人来灭口的时候,更害怕了。她看着杏眼圆睁的陈阿福,就像看到怒目而视的陈世英,竟是吓出了尿。

陈阿福闻到一股尿骚味,皱了皱眉。她恨不得把这张脸抽变形,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这个恶妇,还不值得陪了自己的名声。在古代,大不孝可是重罪。哪怕长辈再坏,晚辈也不能动手打。

恶人自有恶人磨,会有人收拾他们!

陈阿福把丁氏拖出了西屋,往前一推,丁氏身子软得像一滩泥,软软坐了下去。

第143章 围攻

陈阿福又返身回西屋。西屋里已经一片狼藉,桌子凳子以及一些家什全被撞翻了。王财在地上打滚,想爬爬不起来。追风竟然没有再咬他,像是在逗着他玩。还用前蹄把他挡在脸上的胳膊巴拉开,用舌头舔着他的脸,吓得他闭着眼睛大哭不已。

王氏则吓傻了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捂着嘴痛哭着。小旺财极兴奋,又不敢上去咬人,站在王氏腿边狂吠着。

“好了,玩够了。”陈阿福说道。

追风听了,才不甘地放开王财来到陈阿福身边站下。

王财还大哭着躺在地上不起来。

陈阿福咬牙说道,“还没被咬够,是不是?追风,再去给我…”

王财一听,赶紧爬了起来。他至少明面没有受伤,只是头发散乱,棉衣和棉裤许多地方都被扯破了,棉花飞得到处都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浑身发抖,连站都站不稳。

陈阿福喝道,“滚!”

王财哭着走了出去。来到厨房,把还坐在地上大哭的丁氏扶起来。

娘两个来到院子里,感觉终于重见天日了,又看见有许多人在篱笆院外看热闹。先前屋里的动静闹得有些大,把附近的人给吸引了过来。

丁氏见了,便一下子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唱道,“老天爷呀,你睁开眼瞧瞧吧,我来闺女家串门子,却被闺女和外孙女打成了这样啊…”

陈阿福走出来大声说道,“你不要赤口白牙说瞎话,你们找我娘要一百两银子,我娘说没有,你们就打我娘。若不是追风听到动静跑过来把你们扯开,我娘不知道要被打成什么样…”

追风跑了出来,又嚎叫着向那两人冲去,被陈阿福拦住。陈阿福拦得有些夸张,似乎拦不住坐在了地上,抱着狗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王氏也出来了。此时的她披头散发,眼睛红肿,脸上还有三道明显的抓痕。她走过来跪在丁氏面前哭道,“娘啊,你即使不是我亲娘,也不能这样揉搓我啊。我十岁被你卖去当童养媳,我弟弟六岁也被你卖了。这还不算,我被前夫家赶回娘家,你又把我卖了第二次。我的骨血已经被你们榨干了,哪里去找一百两银子啊。那院子是我闺女建的,我没有花一文钱,我是真的没钱…实在不行,你去把我亲爹叫过来,我一根绳子吊死,把命还给他…”

陈阿福愣了愣,她没到王氏还有这一面。觉得此时她也应该扮弱者,但想着自己悍妇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扮弱者太违和。便只是抱着追风,愣愣地看着。

村里的人都知道王氏是被后娘卖了两次的,现在听说连她的弟弟都被卖了,又跑来要一百两银子,便大骂起丁氏来。

但也有另一种声音,说即使丁氏再不是东西,也应该由王氏的爹来教训,而晚辈却不能如此作为。

丁氏还不认帐,哭道,“我没有要银子,是她们陷害我。我就是想我闺女和外孙女了,来看看…”她忍了几忍,才把她发现陈阿福是陈世英亲闺女这件事压下去。她也知道,若自己敢当众说这种话,也活到头了。她可知道陈世英的娘有多厉害。

“放你娘的狗屁!”随着一个大嗓门,陈老太巴拉开篱笆墙外看热闹的人挤进来。

她来到丁氏面前,指着她啐道,“我二儿媳妇嫁进我陈家十六年,你没来过一次。他们一建大宅子,你们就来了。你们不是来要钱,鬼都不信。”看到王氏脸上的抓痕,更气了,踢了丁氏几脚骂道,“我踢死你个臭娘们,贪心坏良心的玩意儿,还敢跑到继女的婆家来打人要银子。若老娘由着儿媳妇在婆家被你欺负死,老娘拿块豆腐撞死算了。”说着,又去抓丁氏的头发。

丁氏可不会坐以待毙,爬起来就跟陈老太撕扯起来。紧随而来的胡氏和高氏冲上去“拉架”,实际上就是拉着丁氏,让陈老太又扯又挠。

王财见老娘吃亏了,赶紧冲上去护老娘,被赶来的陈阿贵拉出来,一顿乱揍。

陈阿福对陈老太刮目相看,这个老太太是个聪明的。几句话,就把丁氏和王氏的矛盾引到两亲家之间的矛盾上来。两亲家之间是平等的,而娘家人敢跑到女婿来打人要银子,就先站不住理,打也白打。所以陈老太几人围攻丁氏母子,也没人说打的不对。

丁氏和王财被打得哭爹喊娘,不停地求饶。

高里正来了,让人去把陈家人拉开。看热闹的胡老五把那几个拉架的人拦着,嘻嘻笑道,“难得咱们看个乐子,还不兴多看一会儿啊。”又提醒陈阿贵道,“阿贵小子,注意分寸,只要不打死就成。”

高里正气得脸通红,骂道,“胡老五,你少在这里添乱。”又指着那几个人说,“快去,给我拉开。若真出了人命,谁担待得起。”

架终于拉开了,丁氏和王财此时真的没有了人样。披头散发,鼻青脸肿,衣裳也被扯烂了,王财的鼻子出了血,丁氏的脸被抓了几道鲜红的血痕,连站都站不直。

高里正又指着丁氏母子义正言辞地教训了一顿,让他们不许来响锣村欺负人。丁氏母子哭着答应,搀扶着向院外走去。

看热闹的人慢慢散去。王氏和陈阿福起身向陈老太和陈阿贵道了谢,请他们进屋歇歇。

陈老太摇头说道,“不了,我们还要赶着回去忙活。”又对还哭着的王氏说道,“老二媳妇也甭想不通,丁氏那老娘们连芯子都坏透了,跟她生气,不值当。”

说完,就领着胡氏和陈阿贵、高氏走了,陈阿福看到胡氏走之前还瞥了几眼房檐下吊着的那一排腌肉。

陈阿福扶着王氏回了西屋,说道,“娘,没事了,他们已经被打跑了,以后再不敢来欺负你了。”

王氏抱着陈阿福又哭起来。说道,“阿福,他们乱说的,你是你爹的亲闺女,你是你爹的亲闺女…”

第144章 亲舅舅

陈阿福拍着王氏的背说,“娘,我知道,我当然是我爹的亲闺女。若我不是我爹的亲闺女,他咋能对我那么好…”

把王氏扶去炕上坐下,又端来水,把帕子透了让她把脸洗净,慢慢劝解着。

看见王氏情绪稍微好些了,陈阿福又问道,“娘,我还有个亲舅舅?”

王氏哽咽着点点头,说道,“你舅舅叫王成,比娘小六岁。他一岁的时候,我亲娘就生病死了…”

她娘死之前,还拉着王氏的手说,“娟娘,你爹靠不住,你一定要想法子把弟弟养大成人,让他娶亲生子。”

七岁的王娟娘郑重承诺,会把弟弟养大。

母亲死后,她爹王老汉更加沉默寡言了,除了干活,几乎不说一句话。小娟娘就像小娘亲一样带着小王成,虽然日子过得苦哈哈的,但姐弟两个还算合乐。

后来,王老汉娶了丁氏,姐弟两个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丁氏跟他们是同村的,都是仙湖村人。因为当姑娘时就喜欢跟后生们来往,让人家占占便宜得几文大钱,名声非常不好。特别是被人抓住她同一个有妇之夫在林子里搂在一起,名声就彻底臭了,一直到二十几岁都没嫁出去。

后来,她便勾搭上了王氏的爹。

丁氏又懒又馋,王氏的爹王老汉又懦弱。从此后王氏便穿不暖吃不饱,还要起早贪黑地干活,甚至还要挨打。

穿不暖吃不饱王氏不怕,天天干活也不怕,挨打受骂都情愿受着,她就怕自己一个不察丁氏把三岁的弟弟卖了。

因为,她有一次偷偷听丁氏在跟王老汉吵架,说她嫁进了王家门却连一根银簪子王老汉都没给她买过。又说家里穷得连饭都吃不起,还不如把王成卖去好人家,让他也有口饱饭吃。她那时倒没想着要卖王氏,因为王氏已经九岁了,可以干许多活。

王老汉没同意,说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若丁氏生不出儿子,自家连个传宗接代的人都没有…

后来,王氏不管去哪里干活,都会把弟弟带在身边。

一年后,丁氏怀了孕,看王成的眼神就更不善了,吓得王氏连睡觉都把王成抱得紧紧的。这时,邻村陈家看上了王氏,想买她去当童养媳。

丁氏听说有五两银子,笑开了花,这个价钱实在不低,是卖大姑娘和小男童的价钱。

王氏并不抗拒自己被卖,还想着若自己被卖能保住弟弟不被卖还是好事。她去陈家之前,给她爹和丁氏下了跪,说不要卖弟弟,等她大些就想办法挣钱拿回娘家养弟弟。

可是,两年后,丁氏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王财,还是偷偷把王成卖了。话还说得好听,家里日子不好过,让王成去城里过好日子。

不说王氏得到消息后哭得死去活来,连王家的几个族亲都气坏了。几个男人去把王老汉打了一顿,几个妇人把丁氏打了一顿。丁氏脸上的那条长痕,就是当时留下的…

王氏哭得泣不成声,陈阿福也跟着一起哭。

陈阿福搂着她说,“娘,阿福的病好了。从此后,我会一直护着娘,不许别人欺负娘,让娘一辈子幸福安康。还有我王成舅舅,等咱们家空闲下来,就让爹去仙湖村一趟。不回丁氏那个家,而是去那几位族亲家里,想办法打听我舅舅被卖去了哪里,咱们再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舅舅…”

她们正说着,陈名和大宝回来了。他们才得到家里打架的消息,赶紧跑了回来。看到家里一片狼藉,又看到母女两个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吓坏了。冲过来问道,“你们怎么样了?伤着哪里没有?”

大宝都吓哭了,拉着她们的衣裳直喊,“娘亲、姥姥,你们被欺负了,可怎么办。”

陈阿福抹了抹眼泪,说道,“我和娘没事。丁氏和王财来要银子…”

她把经过大概说了一下。但是,她没有说丁氏说陈阿福是陈世英女儿的事,这事等王氏私下跟陈名说吧。这件事他们到底选择跟自己说实话,还是选择继续隐瞒,都随他们。

陈名听了,也劝王氏道,“娟娘莫伤心了。阿福说得对,等年后,我就去仙湖村一趟,打探打探王成的下落,看能不能找到他。至于那对母子,以后他们再来,你连门都不要开。若乡亲们说闲话,我会出去说叨。”

王氏道,“弟弟已经被卖二十几年了,能打听到吗?”

陈阿福安慰道,“娘放心,咱们现在有银子,有人脉,只要得到一点线索,总会打听到的。”

王氏听了,又流了泪,双手合什祈求上苍,能让她找到弟弟。

陈阿福又说了这次大房,特别是老太太帮了大忙,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们。既然胡氏眼馋那些腌肉,就让陈名拿一半给大房送去,大概有个三十几斤。

另外,再把那坛人参泡酒送给老太太。那坛泡酒里的人参是上次杨明远送的,陈阿福去买了几斤酒泡上,又偷偷往里放了眼屎巴巴那么大的一点燕沉香木渣,又好喝又补人。老太太每次来了,陈名都会请她喝上半杯。以后再去买一根人参,重新给陈名和王氏泡一坛。

陈名听说把这酒送给老太太,眼睛都笑弯了。

还有,再给胡老五送五两银子和一坛小元春酒去,请他想办法时常去关照关照王氏的娘家。被胡老五惦记上的人家,想睡得香吃得香就不太容易了。

商量完,已经午后。陈阿福强打精神去厨房做面条,大宝不让王氏去烧火,一定要自己烧。而且,也更勤快了,烧火的空隙,又是递葱,又是拿碗。

吃过饭,陈阿福就领着大宝回新院歇息。大宝一直拉着陈阿福的手不松,似有什么心事一样。

陈阿福问道,“大宝怎么了,有什么事?”

大宝把头埋进陈阿福的怀里,哽咽着说,“娘,听了舅姥爷的事,我觉得我好幸福。以后,我一定会孝顺娘,孝顺姥爷,姥姥,小舅舅。”

第145章 继续瞒着

大宝说这样的话,让陈阿福有些心酸,小小的他就知道感恩了。他是被父母丢弃了的孤儿,是最可怜的孩子。但因为被好人家捡到了,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哪怕原来她还未穿越过来,陈家穷困潦倒,也尽可能庇护着他。

可那个小小的王成,有亲生父亲,还有那么多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