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宝的这个小把戏,能瞒过她的眼睛吗?

可清楚归清楚,她却狠不下心,把人赶出去,要是换成苏秀站在那,那她肯定能下得了口。

想到这,木香冲李元宝招招手,“那就进来吃一些吧,吃完了再回去。”

木朗不高兴了,晃着木香的手臂,撅着嘴,很不满的瞪着木香,那小眼神也委屈极了。

“没事啦,就是叫他吃个饭而已,等吃完了就叫他走,好不好?”木香揉着他的头,软声的安慰。

木朗见说不动她,只得气呼呼的转身进堂屋去了。

进了堂屋,一屁股坐下,小脸还是板的严肃,嘴巴撅的老高。

彩云跟赫连晟虽然在斗嘴,可院子里的说话声,他们还是听见的。

赫连晟这会已经吃完了饭,手边还多了杯茶,如果细看,他用的那个茶杯,分明是木香的那个。

木香他们家的杯子,都是有记号的,木朗跟彩云也有各自的杯子,不光是杯子,所有的个人物品,他们家都是一式三份。突然多出来一个赫连晟,自然是没有物品用的,就连早上洗脸的巾帕,用的也是木香的。

关于这一点,木香其实很困惑,也不知吴青那小子,是真忘记了,还是故意拖着不送来。依着赫连晟的身份,不至于连这些东西都弄不来吧?

赫连晟悠然自得的喝着茶,视线在木朗跟彩云身上掠过,最后定在刚进的木香跟李元宝身上。

若是吴青在这,只怕下巴都得惊掉了。

他家的主子,啥时候管过别人的闲事,就连皇帝下的命令,主子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府里的大小琐事,主子也是不闻不问,都交给总管打理。只除了战场,杀敌,保卫家国,还真没什么事,能吸引主子注意力的。

此时此刻,他能坐在木家简陋的堂屋里,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小姐弟三个,一点厌烦之色都没有,能不叫人咋舌吗?

木朗刚坐下没多久,木香就拉着李元宝进来了,“你先坐着吧,我去给厨房给你拿个碗。”说完,她便去厨房了,留下李元宝一个人,对着左右两边,以及正上方的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

这样大的场面,他紧张了,两只小手无措的拧着,有些坐立不安。木朗跟彩云的敌视还好,主要是对面这个人,咋感觉就是很可怕呢,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刀子似的,扎的他很不舒服。

到女了这个时候,李元宝后悔了,情愿不来吃这顿饭,也不要面对上这个人。不过,这个人是谁呢?他以前咋没见过?

木香很快便将碗筷拿来了,还给他盛了碗米饭,舀了一勺子鱼肉跟豆芽菜。

砂锅里的菜,剩的不多了,也是他们几个吃剩下的,有些凉了,不过底下的也还是热的。木香同样叮嘱李元宝,吃的时候,注意着别卡到刺了,要是不小心卡着了,陈美娥那个婆娘非来撕了她不可。

木朗看着大姐对李元宝那样好,嫉妒坏了,“他自己会吃,卡不着!”

彩云也搁下碗,抹了下嘴巴,附和弟弟的话,“就是,木朗说的对,大姐,你不用多管他,让他自个儿吃吧,咱们还有好些活没干呢,给他留些菜,盘子都收了,我得去洗碗了。”

她站起来,卷着袖子,收碗,收盘子。

木香白了他俩一眼,语气平淡的说:“不就是吃个饭吗?咱家又不缺那点粮食,不管大人之间咋争咋吵,孩子是无辜的,这话你们俩都给我记着,他们不好是他们的,只要元宝没做啥对不起咱们的事,就别总拿他当眼中钉去看,他没错。”

赫连晟始终坐着没动,完全就是个大爷的模样,脸上噙着若有似无的笑。但在听到她这番话时,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慢慢的,所有的情绪,最终化做一抹轻柔的笑,的确很轻,不过是一个弧度。

可没人知道,这一个异样的弧度,却比六月飞雪还难得一见。

若是吴青跟唐墨在这,眼珠子都得惊掉了。自从十年前,赫连夫人意外去世,从那个时候起,赫连晟的脸上,除了冷漠冰寒,便再无一点多余的表情。这个人就好像,突然之间,掉进了无底冰洞,从里到外,都被千年寒冰冻住了,再没有一丝温暖。

木香的一席话,不光让赫连晟动容。连木朗跟彩云都微微变色。他们知道大姐说的不错,他们之所以讨厌李元宝,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陈美娥那个女人。

虽说李元宝的性子也被惯坏了不少,但也不至于到了十恶不赦的地步。

彩云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也不收碗,直接去井边继续收拾那些鱼。

她走了,木朗低着头,虽然也没吭声,可那表情搁那摆着,一看就知道是心情不好。

木香跑出去的时候,碗里还剩点饭。因为苦过,饿过,家里的柴米油盐,又是她一手置买来的,她比任何都要爱惜粮食。哪怕这碗里的饭凉了,她也不想浪费,得吃下肚子才行。

“别吃了,饭凉了,锅里不是还有吗?”

她正准备吃饭呢,赫连晟的声音冷不防的冒了出来。没头脑的,又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咋听咋怪。

木香看他一眼,不紧不慢的继续吃她的饭,嘟囔道:“凉了也是粮食,我可不喜欢浪费粮食!”

赫连晟无语了,浪费粮食比会身体重要吗?

李元宝吃的挺快,很快的,一碗白米饭半碗鱼肉都下了肚了,他咬着筷子,可怜巴巴的瞅着木香,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没吃饱。

赫连晟眸光忽然扫向他,“你自己不会盛饭吗?”

“哦,会,”李元宝自然是会盛饭的,可他不敢哪。自打分家之后,他就没到这边来过,可他知道木香这个大姐脾气变了,上回看她跟娘吵架,还打架,凶起来的模样,别提多吓人了。所以,在没摸准人家脾气之前,他是不敢乱动的。

木香有点不满赫连晟的语气,他好像也是客吧,咋说起话来,像主人似的。

在李元宝站起来,重新盛了一碗饭之后,木香也搁下碗,想着屋后水塘还没弄好,便跟赫连晟商量起来。

李元宝的眼珠子在两人向上转了转,很快就听明白他们说的是啥了,好奇的问道:“后面的水塘有鱼啊?那我下午也跟你们去抓鱼成不?”

赫连晟瞄了眼他的小身板,有点嫌弃的意思,“你去了也不顶大用,万一掉塘里,还得我费劲去捞,麻烦!”

李元宝不服气了,鼓着腮帮子,反驳他,“你别看不起人,我劲可大着呢,不信我去干给你看,我还凫水呢,掉下去也不要你捞。”

李元宝虽然不比木朗年纪大,可那小脾气也却比木朗大多了,说话的时候,眉梢挑着,一副桀骜不驯,傲慢不可一世的模样,哪还有刚才扒在大门口,那副可怜巴巴的样。

木香暗暗心惊,这臭小子,也太会装了。不过也不奇怪,有那样一个姐姐,能不跟着学会伪装吗?

李元宝似乎真的是来了劲头,足足吃了两大碗饭,嘴巴一抹,便跑回家去了。说是跟他娘讲一声,马上就回过来跟他们一起下水逮鱼。

木朗闷闷不快的主动收拾了碗筷,收去了厨房,抢着把碗洗了,大锅也刷干净了。

因为多了李元宝吃饭,中午剩的菜也不多了,晚上吃肯定是不够的。

赫连晟喝完了茶,十分自然的跑去井边打水,先是把水缸装满,接着把彩云身边的水桶也装的满满的。

男人跟女人就是不一样,木香平常打水,接连打两桶上来,拎的胳膊都有些疼了。

可看看人家赫连晟,愣是一口气提了十几桶,连气都不带喘的,这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差别,女人再练习也练不到那个程度。

李元宝气喘吁吁的跑回家,一进院子,陈美娥跟苏秀还坐在厨房吃饭呢,他等不得跟他俩打招呼,便急急的跑到里屋,想换一双旧些的鞋子,好跟他们去干活。

李元宝跑着回家,这一幕看在陈美娥眼里,无疑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要知道这小子,懒的很,这么大了,能偷懒的时候,他肯定要偷个够。哪怕是走路,走不了几步,都想闹着陈美娥背他。这样的懒娃,能看他急吼吼的跑回家,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能是什么?

“元宝,你这是干啥呢?是不是在那边没吃饱啊?娘给你做了蒸蛋,还在锅里温着呢!”陈美娥捧着碗,站在厨房门口问他。

苏秀坐在小板凳上没动,听见陈美娥的话,直皱鼻子。她娘偏心偏的都没边了,中午那蒸蛋,硬是捂在锅里,也不肯给吃了。

“我吃过了,在她家吃了两碗白米饭,还有好多鱼肉呢,饱的都打嗝,才不要吃你做的饭了,”李元宝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跟木香大姐做的饭菜比起来,他娘做的,都不是一般的难吃。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其实菜做的难吃,也不能全怪陈美娥,当然了不可否认的,她的厨艺肯定是比不了木香。但油盐那么贵,谁家烧菜舍得放那么,没油没盐,又缺调料的,烧出来的菜能好吃才怪。

陈美娥听儿子报怨不吃她做的菜,气的不打一处来,“不吃拉倒,有本事你以后天天都到她家去吃,看她会管你饭不?秀儿,把锅里的蒸蛋端出来,他不吃,咱吃!”

苏秀咬着手里死面馍馍没动,这馍馍热了好几天了,前些日子老下雨,家里存的面粉受潮了,捂了几天,那面就有点变味了,陈氏懒得发面做包子,便揣了面团,直接搁在锅沿边炕着,就成了死面馍馍。

本来苏秀吃着粘不拉叽的馍馍也没啥感觉,可是一听到李元宝说起隔壁吃的是鱼,她便觉得食不知味了。凭啥木香那个臭丫头吃鱼,她要在这里啃这个难吃的死面馒头。

苏秀越想越不是滋味,但也没想过跟李元宝学去他家蹭饭,只是这馍馍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她把碗一搁,有些赌气的道:“我不吃了。”

陈美娥正舀着鸡蛋羹吃,一听她埋怨的语气,顿时也不高兴了,正欲训她几句的,就见着李元宝一脸兴奋的跑出来,袖子还卷着,看起来像是要去干啥活似的/

“元宝,你这是要干啥去啊?那旧鞋都破了,你咋又掏出来穿了?”陈美娥盯着他脚上的鞋子,大脚趾都露出来了,她想补补再给李元宝穿的,可李元宝死活都不肯再要。

李元宝停下脚步,不耐烦的给她解释,“我要去逮鱼,木香大姐家今儿起鱼塘,我去瞧瞧。”他没敢说自己是去帮忙的,要是说了,他娘非得跳脚不可。

可即使这样,陈美娥还是大大的惊愕了,不光她惊愕,苏秀也是同样的表情。

陈美娥追过来,抓着李元宝的袖子,追问道:“她家起啥鱼塘,她家根本没有鱼塘啊?”

李元宝指着屋后的方向,对她道:“就是屋后那个小水塘啊,瞧着不大的水塘,鱼还真不少呢,他们家水井边上摆了多好鱼,他们说下午还去,肯定还能逮好多鱼。”

陈美娥愣住了,但是抓着李元宝的手却没松,想起屋后那个水塘…

苏秀跟想的却不一样,“元宝,她要起鱼塘,找谁给她起的,是不是王喜跟林长栓?还是请了别人?可是我上午的时候,还瞧见王喜在村里帮人起鱼塘,难不成是她自己去起的?”

这个想法在苏秀脑中一闪而过,随后她又猛摇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都什么季节了,这个时候下水逮鱼,她绝对是想死呢!同为女娃,她自然知道这身体有多重要,受了寒,来月事的时候,肯定疼的要命。

李元宝也没多想,实话跟她们说了,木香家多了个男人的事,而且是没见过的男人,更不是上回帮她家盖房子的那个,不过李元宝强调了,那人长的好看。一个人,只用了一个上午,打起了水坝,还起了半个鱼塘,干活抵得上三个王喜了。陈美娥惊呆了,“她家咋又来了个男的?总不会又是亲戚吧?不会,我没你爹说过,木家还有这个那个的亲戚,他们多少年都不走动了,肯定不是亲戚。”捕捉到‘陌生男人’,这个敏感的词,陈美娥那个激动啊,兴奋的都快抓狂了。

苏秀也纳闷了,自打上回她没把木香整死,又让她重新活过来之后,木香就完全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说不上几句话就会脸红的弱女娃。

不光性子变了,连勾引男人的本事也长了不少,身边的男人一个接一个,个个都很出色。这一系列的变化,让苏秀越想越脑火,恨不得再把木香的那张脸毁掉,把她这个人也毁掉。

不过,只要赵修文的心还在她身上,还会跟她成亲,那木香的威胁对她来说,就小了很多,倒也不至于非得把她整死。

苏秀咬着唇想了会,忽然抓着陈美娥的袖子,急着说道:“娘,屋后那个水塘也有咱家的份,凭啥得了鱼都给她一家了,世上没这个道理吧?”

陈美娥一拍大腿,回过味来,“是这个理没错,那个死丫头真是精啊,偷偷摸摸去起水塘,摆明了就是想独吞,臭丫头,老娘不发威,她还真敢期到我头上了,”骂着骂着,她又想起李大山那个死鬼,今儿一早去镇上卖货了,到现在也没回来,“李大山,你个孬货,还不回来,走,咱们先过去,别叫她们把鱼塘都起完了,先要回来再说。”

苏秀点头,“嗯,是得要回来,等要回来咱们自己去弄,肯定能得好多鱼。”

李元宝原本还兴致高昂呢,可现在一点高兴劲都没了,心里闷闷的,说不出啥感觉。

陈美娥慌的连厨房都顾不得收拾,拖着苏秀跟李元宝就往木香家去了。

赫连晟已经准备好了再下水塘,原本是想再穿上午换下的脏衣赏,省得再洗一次。刚要捡起来换的时候,被木香一把夺过去了。这么湿哒哒的衣服,咋还能穿得上身,大不了就是多洗几件衣服,只要他衣服够多就行了,要不然她家还没真他穿的衣服。

“别穿了,不就是多洗一件衣服,这么脏,亏你还真敢往身上穿!”

赫连晟眸光闪闪,“嗯,以后我的衣服,你一并包了吧!”

“啥?”正准备转身要走的木香,被他这话雷的愣住了,不可思议的回头瞪他,“我暂时还不想干洗衣妇的活,你家要是缺人洗衣服的话,可以去招啊,重赏之下,必有洗衣妇。”

赫连晟定定的看着她,“我家不缺洗衣妇。”后面还有一句潜台词,还没到说的时候。

木香皱了下小巧的鼻子,眼角斜瞄他。正要调头就走,不再理他时。

就见着陈美娥风风火火的冲进院子,身后还跟着苏秀跟李元宝。

她一进来,劈头盖脸,指着木香就骂了起来。

“木香,你可太阴了,偷偷摸摸的跑去起鱼塘,那鱼塘是你一家的吗?你凭啥一个人说起就起了,也不支会我们一声,好啊,我看你就是心眼太黑,想一个人独吞那些鱼,你是想让我们一家子都饿呢?我说你这丫头也心忒毒了,你也不怕遭报应!”

陈美娥这一通乱骂,真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木香留着。她进来的匆忙,压根没注意到同样站在廊檐下的赫连晟。

她没在意到,可苏秀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男人简直能甩赵修文几百条街,连个鬼影都看不见的。

不光身形健壮,更重要的是,他长的太俊美了,脸部轮廓如刀削斧刻般精致,一双黑眸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冷意,却在这冷意之中,不乏尊贵如王的气度,即使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小小的表情,也都是要命的吸引人。

这个男人就是天生的发光体,看的苏秀一阵心慌意乱,小心肝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都快收不住了。

木香被陈美娥的话气的不轻,气极了,反倒觉得好笑。手上还抱着赫连晟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放掉,干脆抱在怀里,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迎上陈美娥的怒火,不是在那么一句话吗——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瞧瞧,咱老古人说的多好,多智慧。

陈美娥见她不说话,正要再骂的,苏秀赶紧拉住她,红着脸,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那个男人。陈美娥猛然回过神来,定睛往赫连奄身上一瞧,这下可不得了了。

她颤颤巍巍的伸着手,指着赫连晟,结结巴巴的质问道:“他…他是谁啊?你家咋又出来个男人?天哪,这…这…”

赫连晟俊脸黑了,被这个疯女人说的话气的,什么叫又多出来一个?他应该是唯一的,岂会是那个多出来的?

木香面色不变,她早习惯了这两个女人一唱一和,大惊小怪的模样,这会声音也轻轻淡淡的道:“我家多出来的人,关你屁事,你要是眼馋水塘里的鱼,好啊,剩下的一半就给你,你自己去捞吧,不过你捞完了,得把水塘给我整好,不然你一条鱼也别想弄好,别说我没提醒你,听见没有?”

苏秀扶着她娘,眨巴了几下眼睛,一瞬间又变成娇弱的白莲花,眼睛里甚至还挤出一层水雾来,那水雾越聚越多,眼看着就有掉下来的架势。

她吸了吸鼻子,红着眼对木香控诉道:“木香,你咋能这样跟我娘说话,她虽然是你后娘,可好歹也是你长辈,当着外人的面,你别这样说好吗?我家不比你家的条件,我娘不过是想给家里改善下火食,不是故意要跟你争抢,你别跟她计较好吗?”

木香汗颜,苏小姐今天这戏唱的,好像有点过啊!

以前,当着赵修文的面,她也装可怜来着,但是也没有今天装的这么彻底,还挤出小眼泪来了,这表情换的,比人家变脸大师功夫还厉害。

说实话,苏秀长的不赖,还挺水灵的,也不像那些天天跟田地打交道的女娃,晒的黑,皮肤也粗糙。如果再装演起小可怜来,绝对能勾起男人的保护欲。那些所谓的大男人,不都是喜欢这样的娇弱小花吗?

想到此处,木香转眼瞄了眼赫连晟,却发现这厮已经扭头进屋了,压根没跟他们闲扯。

木香不知道的是,赫连晟转身之后,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几分趣味,几分纾解,几分笃定,还有几分得意。谁也不晓得,他在得意个啥。

苏秀委屈的梨花带雨,边抽着鼻子,还边朝赫连晟看去,她不傻,赫连晟那样的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那样的气质,赵修文练八辈子也练不来。

李元宝有些窘,他拉扯着陈美娥的袖子,“娘,别吵了,咱回家吧!”

“儿子,你别管,站到一边去,”陈美娥这会正在气头上,都没骂完呢,她哪里肯走。看见木香家院子里摆这么些鱼,她眼红啊,又听他们说还有半塘鱼没起来,岂不是都要便宜木香他们了吗?这等吃亏的事,她——陈美娥一辈子可都没干过。

但是看在木香答应那么痛快的份上,她可以不计较,“那鱼我是肯定要的,水塘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便宜自然不给你占了!”

苏秀心急的像小猫在挠痒痒,木香还没给她想要的答案呢,她现在对这个男人的兴趣,远比那一塘的鱼,要来的多。苏秀拐了下陈美娥,小声的在她耳边,提醒她,“娘,那个男的…”

陈美娥眼睛猛的一睁,是哦,刚才她好像也看见一个男的站在那,光顾着水塘的事,都忘了问她了。

“那个,木香啊,你家咋又住了个男的?你别怪我啰嗦,你一个女娃,家里又没别的大人,可不能什么人都往家里领,万一人家起了坏心思,你这一辈子可就完了,要是叫你爹知道了,还不得气疯了,不过…那人是谁啊?我瞧着,他穿的挺好的啊!”

陈美娥本就是个八卦的人,回过味来,她也记起来,那个男人,长的似乎挺不错的,身上衣服的料子,更是她从没见过的,就算是镇上有钱的老板们也穿过那样的布料。加之,长的又好,陈美娥能不打听吗?这八卦的心思一起来,连先前的愤怒都给忘了。

苏秀也猛点头,“他好像不是咱们这儿的人,看着不像做生意的,该不会是当官的吧?”

彩云早听不下去了,语气很冲的道:“你管他是啥人,赫连大哥是来我家投宿的,他是唐大哥的朋友,你们管的也太多了!”

苏秀眼睛一亮。唐墨的朋友,非富即贵,这下,她更肯定了这人的来历,绝对的不简单。

彩云的一席话,让木香心情更好了。就是要这样,人家骂你一句,就得还他十句就,她长嘴巴,你也长嘴巴,凭啥要给她骂。

木香接着彩云的话,冷声道:“听见我妹说了吗?你们管的太宽了,要不要我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给你们看看?哼,要起鱼塘就赶快去,不过我可告诉你们,那水塘明年就是我的了,我会去跟村长说的,以后你们别想打那塘的主意,我投下的种子,我花的钱,可就没你们的份了。”

靠在屋里闭目养神的赫连晟,嘴角狠狠抽了下。祖宗十八代,她还真敢说。

苏秀脸色惨白,微低着头,好像是很怕木香似的说道:“我…我就是随便问问,木香你别生气,你要是不高兴,我不问就是了。”

说着说着,她猛然想起彩云唤那个人赫连大哥,“彩云,你说他姓赫连?”

彩云哼了声,没搭理她。不回答,就表示默认了。

苏秀一脸震惊的又低下头。跟赵修文在一起的时候,她记得赵修文曾经说过,他们赫连这个姓,在南晋国只有一脉。也就是说,只要有姓赫连的,那就一定是这个家族。

当朝的赫连大将军,如今新封的襄王,就是赫连家族这一辈中最优秀的男子,也是赫连家的长房长孙,他是赫连家的骄傲,也是赫连家如今的顶梁柱。

------题外话------

亲们,淡定,淡定,像本章的章节名说的,孩子无罪,不管大人如何坏,孩子即使讨厌,可罪不至死。

谁都需要长大,需要长成,没长好,咱把他掰扶正了就是,对不啦?

第75章 将军夜归

当然了,那个神一般存在的男人,肯定不是住在木香家里的这个。

虽然这人男人无论从气度还是长相上,都是属一属二的。

可他既然能住得下这种破地方,就肯定不是那个人,也许只是赫连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边都着不上。

即使边都沾不上,那也是姓赫连的,跟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比起来,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苏秀转动着眼珠子,视线似是无意,又似有意的往屋里扫去。可惜屋子窗户关着,压根瞧不清里面的人影。

木香不耐烦再应付他们,催促道:“你们没事了吧?没事就赶紧走,与其有那个闲功夫操心别人家的事,还不如把自己管好了!”

她都开口赶人了,陈美娥跟苏秀哪里还待得下去,再厚的脸皮也得走了。

苏秀满肚子的心思,一步三回头的,咬着嘴唇,也不知在琢磨个啥。

至于陈美娥,她想的不比苏秀少。

木香留了个男人在家里,这消息够劲爆,她现在急于找人说去,不然憋在心里,晚上都睡不着觉。

木香太了解她了,眸光扫到陈美娥要做长舌妇的嘴脸,拔高了声音提醒她,“我是个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你呢,也别总有事没事的跑去传我的闲话,我要是倒霉了,你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你要不信,那咱就走着瞧,我这手啊脚啊的,好几天没活动了,不介意拿你开刀,打你三天下不了床,绝对没问题!”

陈美娥打了个激灵,后背凉嗖嗖的,那风吹在身上,让她从头凉到脚。

她这人就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不,几件事情凑到一块,倒是让她把木香的那股狠劲给忽略了。木香那丫头,打起人来,绝对的不含糊,谁也不顾及,连李大山都拦不住。要真把她惹火了,真动手暴打她一顿也说不准。

想到这里,陈美娥那一张脸,可真是好看了,像便秘似的,支支吾吾的嘟囔,“不说就不说,老娘还不稀的说呢!”

说完,她便拉着李元宝跟苏秀走了。

见着人都走了,彩云一咕噜站起来,愤愤不平道:“大姐,干啥要把水塘让给他们,那水坝打起来不容易,赫连大哥花了半个时辰呢,这会倒让他们捡了便宜,亏不亏啊!”

木香点了下她的额头,看她气呼呼的小脸,好笑不已。

“瞧把你急的,让了就让了呗,人心不足蛇吞象,做人哪,不能太贪心,你瞧瞧咱家院里的这些鱼,一天三顿的吃,也得吃上一个月,咱现在没那个条件用这鱼去做别的,更没那个本事挑到镇上去卖,要多了也没用,他们想弄,就让他们弄去,到时时候咋收场的,还不一定呢!”

陈美娥是个懒婆娘,又很抠门,肯定不舍得请人干,请人干活,不说工钱,那也得送人家几条鱼。

苏秀扭捏的很,假干净,让她去碰那些腥不拉叽的鱼,她才不会干。

唯一能干活的,就是李大山了。靠他一个人,那半块水塘,够他干好几天的。

看别人的眼馋,可也要自己有那个本事,不然就得撑死了。

彩云听了大姐的话,虽然心里还是很憋屈,但是也没再说啥。

下午的时候,木香忙着腌鱼,等到冬天的时候,可是吃咸腊鱼。为了保证口感,也为了防止阴雨天的时候,咸鱼变质,她还喜欢用稻草烟熏。

陈有发下午的时候路过木香家一趟,对木香做出来的豆芽稀罕的紧,说是中午回来烧了做菜吃,大人小娃都喜欢。

因为口感好,陈有发也不试卖了,直接用菜篮子装了两大篮子,按着事先说好的价格,付了钱给木香,然后便赶着板车走了,一路走一路吆喝。

木香站在路口看去,路过他们村的时候,有不少人围上去了。

其中就有大梅,她吃过豆芽,知道那菜好吃。

入了秋,能吃的蔬菜就那么几样,谁不想吃点新鲜的。而且这豆芽菜也不贵,因为不搭称,算起来比豆腐还要便宜呢!

一时间,陈有发的板车跟前就围满了人。

木香满意的勾起嘴角,转身回家去了。

她走路的时候低着头,还没进屋,就被一道高大的黑影挡住了路。

“我要出去一趟,天黑之前若是没回来,就不用等我吃晚饭,”赫连晟目光沉沉,低沉的语气,很是好听。

“哦,那你去吧,你要确定不回来吃那就算了,要是回来的晚,我可以给你留饭。”

她说这话,真的只是跟她客气一下。

简单的说,就好比,熟人见面,你说一句,‘吃饭了吗?’

我回一句‘吃过了。’

你再来一句‘要是没吃,就去我家吃一口?’

你说这话的时候,绝不是打心里的想吃他吃饭,天朝的礼仪文化,有时很微妙。

木香是这样想的,但赫连大人可就不这么想了。

“那就留饭!”

呃?

木香这回又蔫了,暗骂这厮,咋就不晓得客气一下呢?

吩咐完这句话,赫连大哥身影一晃,人就不见了,那速度堪比神鬼哪!

要不是木香眼尖,捕捉到一个黑影,往镇子的方向去了,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妖孽。

那块大田里种的菜,都长出来了,青蒜苗长的格外好,一个个全都卯足了劲,往上窜。

白萝卜也是,木香扒开一个萝卜根旁边的土,瞧见那青萝卜,足有鸡蛋那么大,再过半个月就能吃了。

大白菜就更不用说了,她很快就能腌制辣白菜。唯一长的慢的,就属红胡萝卜了,还小的很呢,也不知是土质的原因,还是肥料不够,就是不见长。

傍晚的时候,木香扛着锄头去给菜地锄草。

歇息的时候,她杵着锄头,眺望远处的山峰以及一片平整的田野。

四周尽是荒凉,草木入了深秋,都成了光杆司令,除了那一片竹林,以及田野间淡淡的一点油菜绿,就只剩枯黄了。

生机渺小,可恰恰是最真实的季节景像。

一天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特别是在有活干的情况下,过的就更快了,木香都没觉着干多少活,天就黑下来了。

夜幕落下的时候,木香坐在厨房的火灶后面,无意识的望着外面渐黑的天色。

彩云端着水盆走进来,“赫连大哥还回来吗?要不咱们再等他一会。”

木香摇头,“不等了,咱把中午的剩饭热一热,等他回来,再说。”

中午因为多了李元宝,饭剩的不多,他们姐弟三个吃是够了,再多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

想来想去,菜柜里好像还有面条,真要不行,就等他回来的时候,下碗面条,也不是不可以。

赫连晟这一耽搁,还真是挺晚的。木朗都上炕睡觉了,他才回来,不光他一个人回来的,竟然还跟着个小厮模样的人,对他毕恭毕敬,走路的时候,头低的都快缩进脖子里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木香正坐在炕上纳鞋底,她也想睡觉的,可就是怕油灯一熄,那家伙就回来了,到时她还得悲催的穿衣爬起来,给他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