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即便是好多人家,这样三更半夜的,又这么冷的天气,肯定是不愿起来的。稍微迟了一下,听了媳妇的枕边风,这正常的很。

第五十八章 坚强的秀秀

秀秀大壮背着赵氏回到半山腰上的院子里是天色已经见亮了,可能是一路上都用棉被捂着,而且在大壮背上,两人都捂出大汗来。到家的时候赵氏又有醒来,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他爹呢?”

几姊妹和周氏听了心里都有些酸。

小花已经将药熬好,端过来让赵氏喝。赵氏本来心里郁结着,但是看到几个孩子这么懂事,自己肯定给娃们添麻烦了,所以尽管心里仍旧非常担心父子俩,但是仍旧让秀秀扶着将大半碗的汤药喝下去了。

这时周氏也端着半瓦盆的热水进来,里面是熬的姜汤,用粗棉布沾水拧干,而后就去敷赵氏的背,额头手脚等等,全都用姜汤的热帕子敷过一遍。秀秀连忙将赵氏身上汗湿的衣裳换下。

赵氏看到几个儿女忙前忙后的,心里说不出来的欣慰,最让她感动的是周翠华。虽然说媳妇照顾婆母是天经地义的,但是她却不觉得自己是应该天经地义承受媳妇的照顾。媳妇是儿子的媳妇。她看到媳妇这么照顾自己就想到了自己女儿在婆家也是这样忙前忙后地照顾别人…

这是一种很纠结的心理,但是会为这种事情纠结的人可能也只有赵氏了。

赵氏的确是心力交瘁,喝下药过了一会便沉沉睡去。

接下来,秀秀想着怎样到集镇上去把那个吴大夫请来。娘的病拖不起,马上就要下雪了,下雪封山,那时候哪里都去不了…

秀秀手里拽着钱袋子,里面只剩下一两多银子,去集镇上请吴大夫,这么远的出诊费加药费等等肯定不够的。她想了一下,想到昨天自己背回来的一大背篓皂荚…还有吴庄…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秀秀一咬牙,跟小宝小花吩咐了,按时给娘喂药云云,而后便背着一背篓选出来的大个的皂荚朝集镇上出发了。

赵氏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极力想清醒过来,听到秀秀说要到集镇上去,挣扎着喊道:“秀,秀,你到集镇上去找你爹么?”

秀秀答道:“嗳,娘你好好休息,我去把爹接回来,你不要担心哈。”

赵氏像是舒了一口气,小花在旁边又安抚了两句,赵氏便复又睡过去了。

现在已经辰时左右了,秀秀一晚上没睡,现在又风风火火地背着一背篓的皂荚往集镇上赶。本来大壮和小宝都想来帮着背的,但是大壮有周氏强行要他休息一会,说,家里秀秀走了还要他照顾婆母云云,大壮便听媳妇的话回到床上草草迷糊一阵子。而小宝呢,秀秀告诉他,现在家里就他一个男子汉,要照顾好娘和小花…

秀秀走到半路的时候就感觉脑袋一阵阵的发晕,头重脚轻,脚步虚浮,甚至眼前还出现叠影…

秀秀伸手扶额,竟然滚烫滚烫…难道我也感染风寒了么?秀秀有些站立不稳,连忙朝山路旁边的斜坡上靠去,将背篓抵在斜坡上,整个人的重心便倚在背篓上面,眼皮沉重,慢慢地阖上。

不停下来还好,这稍微一停歇,秀秀就感觉整个人都乏力的很,站着就想坐着,坐着就像躺着…她知道昨天晚上自己陪着娘站在山垭口吹了一夜的夜风,然后跑了一夜,汗水把衣裳打湿了也没有换…不折腾病了才怪呢。

但是自己现在能倒下么?不能!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倒下了,且不说家里有娘等着自己去请大夫,小姑家有爹和弟弟等着自己去。最重要的是现在不是赶集日子,这里根本就鲜有人来,倒下去…就是等死!

秀秀就在意识逐渐模糊的那刻,一缕生之气将她的精神力轻柔地包裹起来。

秀秀感觉脑袋略微轻松一点,不那么昏沉了。脑海里灵光一闪,连忙控制精神力朝那生之气反缠绕而去,而后顺着对方的轨迹寻去,不过一个呼吸,她的精神力就到达一个异常蓬勃的生命元能里面。

秀秀慢慢地让精神力恢复,心情也渐渐地恢复平静,不再急躁,无论多么困难,再多的事情,都必须一件一件地完成,自己是整个家的掌家人,自己是绝对不能倒下的…

就在这样的意念之下,秀秀可能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精神力此刻就像一只吸血的水蛭一样,在以眼见的速度不断壮大。

此时,在几十里外的一个山沟里,一颗一百多年声的大皂角树枝桠乱颤,正和老槐树交流着。

皂角树叹口气:“哎没想到人类是如此的看重这种血脉亲情的。”

老槐树也有些感慨,作为植物来讲,他们每年就能够诞生无数的种子,如果这些都算作是他们的子女的话,那这一百多年下来…他们的子女将是一个庞大的数据。而且那些幸运才“子女”能够成功扎根土壤生长起来的,如果靠他们太近的话,他们之间其实是一种竞争生存的关系,会相互争夺生存资源,生存空间,以及阳光雨露等等。所以他们并不能完全理解秀秀和她娘之间的这种血缘亲情关系的。

另一方面皂角树还是非常欣慰的,那就是秀秀精神力竟然能够在这种极端的情绪下进阶。

当然他的生之气是不可能延伸几十里远的。但是在他能够覆盖的范围内只要有植物,他就能够通过特殊的方式将其“唤醒”。刚才就在秀秀靠着的山坡上面不过几百米的地方就有一棵生长了几十年的老松树,老松树已经初步具有了自己意识,所以像这样的白天都会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生之气延伸出去,感应所过往的人,但是只有秀秀能够感应到它生之气的存在,并且缠绕上来。

这让老松树欣喜不已,这样的喜悦然后以一种特殊的方式逐渐向周围是植株“扩散”开去,然后自然就到了皂角树那里。后者便通过中间的植株与老松树传递意念,也就知道了秀秀的事情。

秀秀不知道的是,她在这里停歇的片刻,已经让附近方圆几十里的植株都知道了她的存在。

第五十九章 第二次接触

植物的天性便是“顺其自然”,但是当他们一旦拥有了自我是意识后,在悠久的岁月中,唔,当然前提是没有被人砍伐掉来当柴火或者是做木器。他们和人类一样是渴望一种交流的。但是和同类中那种交流可以是瞬间就完成,而且都在同一片蓝天下,同生长土壤里,无论怎么交流都像是在说自己一样。

所以,和人类交流让他们觉得特别新奇,最主要的还是,人类的精神力对他们的生命元力也是非常有好处的,最简单的就是可以壮大他们的生命元力,使之能够更好的越冬耐寒耐旱等等。还有一方面,上次老槐树并没有跟秀秀说明,那就是,他们的生命元力越壮大,即便以后因为不可抗的外力因数而“沉睡”了,他们也会有更多的机会在其它植株上“苏醒”。

——重生。

秀秀稍事休息,感觉精神好一些了,便继续上路,感到集镇的时候已经是未时初了。想着要去请吴大夫肯定要花不少银钱,不如先将这一背篓的皂荚卖掉,现在只有去找那个邢伯了。于是便直接朝吴庄方向走去。

远远的,长贵在院子里打扫就看到了秀秀佝偻着腰背着一个比她身体还要大一号的背篓过来,便连忙到后院跟跟邢伯说道:“邢伯,上次卖蛇的那个女的又来了。”

邢伯端着细瓷茶碗的手一顿,哦了一声,而后缓缓将茶碗放到方桌上,“她来卖什么?”

长贵说道:“她刚走到山垭口的地方,我看她背着一个大背篓,沉甸甸的样子。”

邢伯哦了一声,他喜欢的就是这娃子机灵的很,但同时又不多言多语,不该看的不该听的绝不会去凑热闹,相反,如果是吩咐的,定会尽心尽力地做好。比如就像前两天他吩咐长贵留意一下这个女的,果真,人家还没有走到院门就看见向自己来汇报了。

邢伯摆摆手,长贵微微弓腰,而后转身朝外面快步走去。

恰时秀秀背着背篓已经走到院坝外面,站在那里正想叫门。

长贵笑着迎了上去:“哟,大姐,你来啦,来里面请。”

秀秀脸色看上去有种与她蜡黄皮肤不符的绯红,一半累的一半是因为发烧引起的。秀秀勉强笑笑,“有劳了。”便跟着长贵走了进去。

秀秀到后院的时候,看到邢伯正坐在桌子旁边,她连忙问好,后者嗯了一声。

秀秀在长贵的帮助下,将背篓放到地上,说道:“邢伯,这是我在山上收的皂荚,不知道你们这里要收不?”

邢伯在两人放背篓的时候就透过背篓蔑条的罅隙看到了里面的物什,他有些意外,不过还不至于让他动声色的地步。这皂荚既可以当药材,也可以用来熬成洗发洗衣,用途非常广泛,是香饽饽。而对方一下子就背了这么大一背篓,估计了一下,至少有三十来斤的样子。

邢伯随手拿起一只皂荚,约莫两只宽,半指厚,比手掌还长出两分,是皂荚中的中上货色。他说道:“收,你打算卖多少钱?”

秀秀说道:“以前没有卖过,不知道价格如何,请邢伯给个价吧。”她不怕对方耍诈。这一背篓相当于皂角树下面厚厚一层来说不过是小部分而已。当然,最主要的是她现在急需用钱,即便是便宜一点也无所谓。

邢伯下意识地看了秀秀一眼,见对方脸上绯红,额头上有汗,而且吐气中有股腥热之感,一下子就看出对方应该是感染了风寒了,不用说现在也在发热中。只是这样的重症,对方竟然还背着这么一大背篓的皂荚…再看看对方瘦弱的身体,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邢伯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给你三十五文一斤,你看如何?”

秀秀没想到这皂荚这么值钱,连忙应道:“全凭邢伯做主。”

邢伯说道:“好。长贵,你去将戥称拿来。”

不过一会,长贵就取来一个大的秤,这是专门用来称量重的东西的,于是秀秀连忙帮着将背篓放到上面,连上背篓是三十七斤。而后长贵拿来一个大的麻布袋子,将里面的皂荚全部装进麻布袋子,再将背篓放到上面称量,一共是四斤多点的样子,这样算来,皂荚净重三十二三斤,按三十二斤算,每斤三十五文,一共是一千一百二十文钱。

邢伯对长贵说:“你去取一两银子又两百文来。”

秀秀朝对方福了福身,“多谢邢伯,这,这有点不好吧。”

邢伯说道:“你拿来的这些皂荚都是中上品,值这个价的。不知道大妹子怎么称呼?”

秀秀说道:“我姓王,王秀秀。”

邢伯略微愣了一下,他看对方出去面皮粗厉蜡黄,骨龄至少也是二三十岁的样子,这样的女子应该成亲了的。而成亲后的女子一般都会给自己的姓氏前冠上夫家的姓,莫非对方现在这个年纪还没有成亲?他再次扫了对方一眼,不对,以他阅人经验告诉她,面前的的确确是一个妇人。

秀秀见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神情坦然说道:“呵,我是被夫家休了的,所以…”

邢伯顿觉有些尴尬,他为戳到别人的“痛处”而感到愧疚,不过看到对方一脸淡然,心里的疑惑更加深了。农家的妇人一般要承受更多的家庭压力,农活,伺候公婆,服侍丈夫等等,所以除了极少数的妇人可以稍微保养一下自己,大多数都是如秀秀这样的“黄脸婆”,唔,秀秀应该是黄脸婆中的黄脸婆。

他不知道的是这都是秀秀在家里养了两个多月才有这样子的…

秀秀接过长贵递过来的银钱,向两人告辞,连忙快步朝集镇的另一头跑去。

听说那个吴大夫也是和吴庄一样,是在集镇外面修了一座小院。

秀秀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吴庄,吴大夫,都是姓吴,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现在人已经跑到山垭口上面了,不可能回去问个明白。一是太耽搁时间,二是,这吴庄听说是货郎起家…而那吴大夫却是远近闻名的大夫,他们之间相差太多了。

第六十章 公孙树,吴羲和

吴大夫住在和吴庄相对的集镇的另一边,秀秀一路问过去,直到未时末才找到。

这是一个小院子,青灰色院墙,里面是三间正房,左右各三间厢房,青瓦红砖。院子里面有一个小花圃,里面种着两棵抱大的公孙树【注1】。

秀秀曾经在黄青山书房里整理书籍的时候,看过一张图册,和这树差不多,而且上面介绍这树几乎全身是宝,特别是它接的果实如同杏仁,。但是这里虽然处在山区,到处都是树,这种公孙树却是她第一次亲眼实见。

秀秀轻叩院门,里面立马传出询问声,秀秀答道:“请问吴大夫再吗?我想请吴大夫帮我娘看病。”

片刻,院门开了,一个穿着斜荆长袄的老者站在门后,将秀秀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我家先生不出诊,有病直接拿药。”

秀秀一听知道这可能是吴大夫的管家,微微福了福身,“大伯,我娘病的很重,还望通融一下,哦,如果吴大夫能够开两副药也行。”

老者仍旧没有让秀秀进去的意思,“我家先生从不将药方外传,如果你真是要医治你娘的话最好将她带到这里来。”

秀秀听到老者话语里的拒绝,近乎恳求的语气,“大伯,请通融通融吧,请代我向吴大夫通报一下,让我叙说一下病情…”

老者干脆站到院门外面的石阶上,对着秀秀说道:“我家先生现在正忙着呢…”

秀秀一咬牙,从怀里的布袋子里摸出一个碎银子,递给老者,后者见此眉头一皱,将秀秀的手拍开,“哎,我没想到看起来多老实的人,怎么也来这一套。我是看你应该也感染了风寒,才说让你带着你娘一起来的。实话跟你说吧,我家先生有个规矩,每天最多只看三个病人,今天已经看了两个了,想着你们两人一起来的话可以一起看了…”

老者说道这里,便有转身进去关门的意思。

秀秀透过门开着的缝隙看到里面有几个穿着短袄的人正在忙着给两棵公孙树搭建棚子,她临时起意,将精神力延伸进去,瞬间联系到里面的公孙树上…冷。这是一棵有自我意识的树。秀秀立马给这两棵公孙树下了定义,这就说明这也是有灵气的植株咯。

只是这两棵公孙树都感到很冷,而且快要…睡着了…秀秀立马意识到,这两棵公孙树快要死了。

见那老者要关上院门,她连忙上前一步,将门抵住,“大伯,这两棵是公孙树吧?”

老者略微愣了一下,“你认识这树?”

秀秀没有回答,反问道:“这两棵树快要冷死了…”

老者顿时一怒,喝道:“你休要胡说,这树是先生辛苦培养出来的树种,怎么会死呢?”

他话还没有说完,里面传来一个低沉而温厚的男声,“岚伯,她既然是求医,就让她进来吧。”

岚伯愣了一下,神情立马变得恭顺,将院门打开,让到一边,对秀秀说道:“我们先生允了,这位娘子请吧。”

秀秀欣喜不已,连忙朝岚伯福了福身,“多谢岚伯。”便侧过身进入到院子里面。

院子里面一片热火朝天的样子,但是每个人都神色凝重的样子,一个穿着灰白色斜荆长袍的男子在旁边紧张地指挥着众人忙活。秀秀看到一个巨大的架子围绕着两棵大树搭建好了,旁边地上放着高高的一摞草甸子。

这时,有人爬上竹梯,下面有人便将草甸子一层层地递上去,盖在架子上面…秀秀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些人要干什么。她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在她的感应中,这公孙树貌似仍旧有些萎靡不振不高兴的样子。

那长袍男子不经意的一转身就看到秀秀看着众人搭建棚子皱眉的样子,心里有几分不悦,不动声色道:“请问是这位娘子求医吗?”

秀秀回国神来,连忙朝着对方福了福身。刚才在外面她听得里面让岚伯放她进来的声音就是这个,面前这人就是吴大夫。“吴大夫,的确是我来求医,还请吴大夫能够为我娘诊治。”

吴大夫说道:“你好像对这搭建棚子有些异议?”

秀秀连忙说道:“不敢。”

吴大夫:“这树本来是生长在南方的,叫公孙树,也叫白果树,一身是宝。但是它的果实不便储运,而且价格昂贵,所以在五年前移栽过来,悉心照料之下也活过来了。不过今年貌似比往年更冷,树叶也比往年更早落了…”

吴大夫叫吴羲和,絮絮叨叨地说着,一旁的岚伯见此深感意外,不过他知道自家先生一向非常有自己的主见和原则,所以在吴羲和带着秀秀到左边的医馆后,便站在院子里指挥众人继续搭建棚子。

秀秀跟在吴大夫身后,静静地听着,她可不会真的认为对方是那种神仙般的伯乐,能够一眼看通自己能够和植物沟通的神通而在“笼络”自己,对方应该是现在正在为这件事情苦闷,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否者,如果对方是真的一下就看穿自己的秘密,她就会感到恐惧了…

秀秀在患者位置上坐定,吴大夫坐到长条桌对面的位置。吴大夫说道:“想必你也清楚我这里的规矩了,你是打算给你自己看病还是给你娘看病?”

秀秀不加思索道:“自然是给我娘看病。”

吴大夫不动神色道:“你自己也感染了风寒,难道你不准备看病吃药吗?”

秀秀说道:“请吴大夫先给我娘抓药吧…”于是不待对方说话便将娘的病情,以及发病情况,时间等等都一一说明。

吴大夫略微沉吟一下,便从旁边抓过一张细纸,从笔架上取下一只毛笔,在旁边的砚台里面饱蘸一笔,而后唰唰唰在纸上写下一张药方。

秀秀看到对方提笔挥毫的样子有种特别的气质在里面,就像一切尽在掌控中。眼里不由得流露出艳羡的目光来。

吴羲和应该对这种目光已经习以为常了,嘴角不经意地轻扯一下,而后将纸推向对方面前,淡淡说道:“二两银子。”

【注1】公孙树,公栽树,孙摘果之意,又名白果树。

第六十一章 回眸一笑

秀秀顿时感到喉咙口有什么堵着,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这吴大夫虽然各种规矩各种傲,但是他经手的病人都被治愈,特别是这种风寒大症更是有一手独到的治疗手段。所以口碑极好。只是这钱,还真不是一般人家能够付得起的。

秀秀接过药方单子,纸上墨迹未干,一股墨香飘来,她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只认得“白”“生”几个简单的字。然后是后面的药量,比如多少多少钱(指重量)。

吴羲和见秀秀看的认真的模样,微偏着头问道:“你识字?”

秀秀连忙回过神,说道:“不,不会。”她加了一句,“不过很想学。”

吴羲和嘻笑了一下,“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不知道?”语气中有一丝轻蔑,秀秀听得出来,不过在以前二十多年的生长经历中,很多人不仅是言语中的轻蔑,而是实实在在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一种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

现在的秀秀不这样认为,所以,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自嘲“叛逆”。但是自嘲归自嘲,她仍旧是渴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起来,不管是识文断字,还是发家致富,她想要安稳的幸福的生活不是别人怜悯施舍,而是因为自己的实力,有保障的安稳生活。

秀秀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揣在贴身衣袋里面的钱袋子小心取出,而后从里面数出二十个碎银子…幸好将皂荚卖了一两多银子,但是袋子里面只剩下不到六百文钱了。

秀秀还想着等对方抓药,哪知道吴羲和将银子随手一收,说道:“还有事?”

秀秀看着对方,试探着说道:“大夫,药呢?”

吴羲和道:“这药方不是给你了吗?药方二两银子,是我这里最便宜的,当然,如果你不要,我收回。”

秀秀连连说道:“要,要…吴大夫,你这里可以抓药吗?”她怕外面抓不奇药,到时候冤枉跑一趟。

吴羲和说道:“可以,一副药两百文,风寒病至少要吃三副药…”

秀秀感觉自己拽着钱袋子的手都在颤抖,她刚才扫了一眼,里面还只有五个碎银子,以及一把铜钱…她原本想着现在有钱了把大壮家的一百多文还了…现在看来…她顿时觉得内心一片苦涩,这病真真是得不起啊,想到娘生养自己,而且还从悬崖下面将自己“捡回来”,待自己更加的好…

她一咬牙,说道:“我先抓两副药。”从钱袋子里面数出四个碎银子,递给对方。

吴羲和顺手接过,朝外面喊了一声,“岚伯。”

“嗳。”岚伯应声而到。吴羲和说道,“你给这位大嫂照着这方子抓两副药,哦,对了,药钱我已经收了。”

岚伯应了一声,拿着药方便到旁边的药柜旁边开始抓药。秀秀眼睛紧紧盯着那一大排的药柜,岚伯看似有些干枯的手,却十分灵活,扫一眼药方,一手拿着戥称,一手拉开身旁药柜其中的一个小抽屉,从里面抓出一把药材,放进托盘里面,手指微微拨弄一下称星,而后一捻戥称上面的提绳,秤砣稳稳地停在秤杆上面。药材抓的不多不少,拿捏的非常准确。而后轻轻将托盘里面的药材倒在铺在桌子上的草纸上面…

不过片刻功夫,两副药就抓好了,岚伯利索地分别打包,从旁边墙上抽出一根细麻绳,将药包捆扎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包。最后朝秀秀面前一搁,说了一句,“娘子,药已经抓好了。”潜台词就是“你可以走了。”

秀秀回过神,伸手拿过长条柜台上的药方仔细叠好放进内衣袋子里,而后提着药包,朝岚伯福了福身,“多谢岚伯。”而后便转身出了药房。

刚一出来,秀秀又看到吴羲和一脸焦灼地望着两棵公孙树。刚才她人虽然在里面,但是精神力一直是和这两棵树有联系的。这是两株雌雄树,不过现在情况非常不乐观,昨夜一夜冷风将树上面所有的树叶全部吹掉了,而且好多的树枝甚至感觉连水份都被吹干了一样。

秀秀感念这两棵树也能够和人那样相依相守,所以便一直用自己的精神力滋养着对方的生命原核。当秀秀提着药包走过院子中间的两棵公孙树的时候,原本平静的树身猛地颤动起来,枝桠摇晃。

秀秀知道这是两棵树在向她道别,下意识回头朝两树一笑,而后转身离去。

吴羲和见这树无风自动,唔,能够直接将树干都吹的动的风也足以将瓦片刮走了,但是当时他明显的感觉到是这树自己动的…还有那个村妇,竟然对着树笑…他感觉那不经意的轻柔的笑意有种神秘的力量,没想到一个如此粗鄙的村妇,竟然也有这样出尘脱俗的笑容。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旋即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一个目不识丁的粗鄙村妇有什么能够让他上心的?

秀秀从院子里出来,估摸了一下时间,在里面耽搁了半个时辰样子,想想,娘最担心的就是爹和小宝了。自己现在把要拿到了,即便是喝下药好了,如果是没看到爹肯定还是不会完全好起来的。于是便不再多想,快步朝街尾走去。

路过上次的那个茶肆,那个老板娘坐在里面做刺绣,她觉得这老板娘虽然有些嘴碎,没想到还是这么个心细有耐心的人呢。那老板娘看到有人从中间的街道上走过,一看是上次在自家店里喝茶的干瘦妇人,便热情地打招呼,“喂,这位娘子来喝完茶噻。”

秀秀回道:“不了,我还有点事,下次来。”

“哎,慢走哈。”老板娘听对方说不来,也不恼,应了一句便继续低头做自己的刺绣了。

秀秀几乎是用跑的,穿过整条街,而后从街尾绕上一条小路,朝远处的一个小村落走去。小姑家就在那里。

秀秀刚刚翻上一个小山坡,那个村落就完全呈现在眼底了。这里应该是山区中的平原,除了这种几米十多米高的小山坡外,山与山之间的间隔非常的宽,这些就是宽阔平整的良田,在山脚下便散落着数十户人家,其中大部分都是砖瓦房,既结实又美观。

第六十二章 祸不单行

小姑家在左数的第三家,也是砖瓦房,青灰色的砖墙将院子围起来。

秀秀远远地就看到那里围了很多的人,里面不时传来吵骂声,哭泣声,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秀秀连忙跑下山坡,抄近路,从田埂上小跑着过去,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一下子从旁边的一条田埂跃到自己面前,最可恶的是这人一下子窜到秀秀前面竟然速度放慢了,秀秀差点就撞上对方后背,连忙刹住脚。她正想理论理论,没想到前面那人突然侧过身,让到一边,朝她看看,“哦,不好意思哈,你先走嘛。”

秀秀看到对方一脸阳光无害的样子,蹦到嘴边的话也忍了回去,哼了一声,这笔帐以后再算不迟。她心里念着爹和小宝千万别出事,便急急地从那人前面跑过去。

“阿晏哥,你跑那么快干嘛?咦,那是哪个?”一个穿着碎花对襟棉袄的女子跟着跑了过来,看着秀秀的背影,有些气喘吁吁的。女子穿着印花袄裙,头上梳了一个双平髻,皮肤白嫩,声音软糯,非常好听。

阿晏哥朝她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兰兰,你跟着来什么?等下你娘知道了,我们又要受罚了。”阿晏虽然有些埋怨对方,但是看到对方明丽的眼神,一点也没有责备别人的意思。

兰兰说:“哼,我不管,我就要跟着阿晏哥,阿晏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阿晏伸手摸摸对方的头,兰兰有些享受地偏过头,下意识地朝对方身前靠了靠,恰时,阿晏转身继续往前面跑去。

秀秀赶到院子,扒拉开人群,院门大开,朝里面望去,却见小姑正跪在院坝里面,两边坐了严家众多长辈,正上位是严家一个最“德高望重”的长辈以及小姑的公爹婆母,还有严宽竟然也坐在旁边…

秀秀一看这阵势,感觉脑袋顿时嗡的一下,这,这竟然是堂审!她以前听说过,有些不“懂事”或者犯了七出之条的女人就要受到堂审,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可是小姑犯了哪一条呢,这严家竟然要把小姑这样当众羞辱?

还有爹呢?小宝呢?他们不是昨天就来了吗?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数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纠结着,突然,她透过院子里的人群,看到了在旁边柴房里面关着的两个人…那不是爹和小宝么?只是现在看上去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浑身污垢,两手撑在木栏上,朝外面嘶吼着…

秀秀感觉一股热血猛地涌上头顶,眼冒凶光,吼叫一声猛地冲进院子里面。

——严家已经触及到她的底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