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人,是咱北平最精锐的三千人!”南宁骄傲的说道,李小幺皱了皱眉头,三千人!可正经不少:“你们大皇子有没有亲卫?叫什么名字?多少人?”

“大爷的亲卫叫龙翔军,一千五百人,也很厉害。”南宁知无不言,李小幺似有似无的皱了皱眉头,继续当她的好奇宝宝:“那个叫长明的,是王爷的亲卫头领?那长青呢?”非,凡,论,坛

“明爷管着虎翼军,青爷专管硬探。”鱿0鱼収藏

“是王爷的硬探,还是整个军中的硬探?”

“是整个军中的。”南宁有问必答,李小幺仔细打量着他,一身本白绸长衫,脸色微微有些黑,下巴稍有点尖,鼻头小巧,眼睛圆圆的又黑又亮,机灵中透着喜气,非常耐看讨喜,李小幺接着问道:“能管着王爷的亲卫和硬探,必是王爷最心腹的人,这两个是什么出身?”

“是爷从前的小厮,我们东南西北四个,跟着明爷他们学了四五年,才敢接手。”

“噢?照这么说,除了长明、长青,应该还有至少两个了?叫什么?如何管哪一处?”

“还有远爷和近爷,远爷管秘探,近爷是府里的大管家。”

李小幺目光幽深的看着南宁,慢吞吞的说道:“你是王爷从一千多人里头挑出来的小厮,别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了?”

“爷吩咐了,五爷问什么,小的照实答什么。”南宁笑的春风化雨,老老实实的答道,李小幺长长的吐了口气,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致,也是,她既参赞他的军务,自然要明了他身边的人和事,自己又想多了,李小幺将腿收回车厢,有些没意思的说道:“多谢你,这些东西,我看完了就让人叫你去。”

南宁脸上的恭敬和热情一丝不变,拱手答应一声,勒着马往前小跑了一丈多远,见离车子远了,才纵马往前飞奔回去。李小幺看着南宁的背影,出了半天神,将腿又垂到车沿下,慢慢晃着看那锦袋子里的邸抄、折子和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

太阳渐渐升起,热烈的照着毫无遮拦的大地,李小幺收回腿,往里坐了坐,避开炎热的阳光,旁边移过一条阴影,吕丰沮丧张脸,垂头丧气的骑马奔过来,李小幺忙探头招呼着他:“吕丰!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了!”

吕丰紧紧抿着嘴,郁郁的看着李小幺,垂头叹了口气,李小幺愕然看着又是沮丧又是满腹心事的吕丰,忙往车里移了移,招手叫着吕丰:“你过来,坐这里,好好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上点什么忙。”

吕丰犹豫了片刻,翻身下马,握着缰绳跳到车门口坐下,将手里的缰绳系到车辕上,马随着车子的悠闲跑着,吕丰接过李小幺递过的茶水,仰头喝了,垂着靠着车厢门,长吁短叹起来,李小幺也不催他,歪头看着他,静等他说话,吕丰叹了好一会儿气,才郁闷的开了口:“我是上清门的,我跟你说过。”

“嗯,这我知道。”

“上清门现任天师是我父亲,”吕丰顿住话,转头看着李小幺,李小幺脸上闪过一点点意外,轻轻‘噢’了一声,等着他往下说,吕丰倒被李小幺淡然的意外了片刻,咽了口口水,才接着说道:“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都成家了,姐姐嫁的是荆国望族谢家嫡长孙谢清远,生了两个儿子了,想要个女儿,哥哥也早成家了,嫂子很贤惠,是庞家的姑娘,我有个小侄子,叫吕迈,今年六岁了,象我哥,小大人一样,我走前,嫂子怀着身子,算着日子早该生了,也不知道是侄子还是侄女。”

李小幺回身拿了个垫子垫在身后,挪了挪,让自己坐得舒服些,准备听吕丰这从五百年前扯起的长长的话题,吕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们家做天师,做了几十代了,在荆国,其实不光荆国,都极受人敬重,其实当天师很不容易。”李小幺点了点头,表示了一下赞同,那是,高高在上的,哪一个不得担心着有朝一日被人踩翻脚下,自然不容易,当皇帝也不容易呢。

“十几年前,我还很小的时候,祖爷就把天师的位置袭给父亲,自己出门云游去了,后来我听哥哥说,祖父出远门,是为了给上清门,给吕家寻下一个百年的依托,我出来前一年,祖父才回了趟家,说收了个关门弟子,这些年就是一直在教这个徒弟,我就知道这些,父亲和哥哥说我吊儿郎当,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不大跟我说。”李小幺笑出了声,这吕丰是有些个不靠谱。

“那关门弟子就是苏子诚?”李小幺笑盈盈的问道,吕丰头往下垂了几下,李小幺笑不可支:“那他就是你小师叔喽?哈哈,这事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上回咱们偷他燕窝,他就认出我的身形了,写了信到我家,让是已经让我父亲亲自过来教训我这个逆子了。”

“你父亲来了?”李小幺睁大了眼睛,有了兴致,吕丰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没,做了天师,轻易不能离开信阳,是我大哥,我大哥已经启程赶过来了。”

“噢,”李小幺有些失望的往后靠去,见不到天师了,她对天师这个据说有神通的传说人物,好奇最重:“你大哥过来,也不过教训你几句,还能怎么着?你看看你,塌了天一样,真是的,我当什么大事呢!”

“不是,你不懂!我在家的时候,听大哥和父亲说话时漏出过几句,这个小师叔,早就想让大哥过去帮他,听大哥和父亲那意思,现在还不想和这个小师叔有太多往来,大约也是祖父的意思,现在!你看看,就是为了我,大哥不得不赶过来!这不过来,还不知道怎样!大姐说我从小就净给家里添乱,果然是这样!”吕丰伤心的说道,李小幺歪着头看着他,凝神思量了片刻,笑着安慰道:“好了,你大哥这会儿过来,也不是坏事,你祖父当年离家,说是要给上清门、给吕家寻下一个百年的依托是吧?”

“嗯!”吕丰肯定的点了点头,李小幺轻轻吁了口气,带着丝赞叹轻声说道:“你看,他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然后哪也没去,就这么一直教了他十几年,是不是?”

“嗯。”

“那你这个小师叔,就是你祖父给你们上清门,给吕家找的下一个百年的依托!你大哥早就该赶过来!不趁这个时候积些情份功劳放着,等人家平定天下,你祖父再撒手离世,这百年,还怎么个百年法?你平时是挺能添乱的,不过这回肯定不是添乱。”李小幺拍了拍吕丰宽慰道,吕丰似信似疑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呼了口气,转了话题:“你刚才去哪里了?”

“那位爷,半夜里把我叫起来,让我往汝城送封信去,刚赶回来。”吕丰意气全无、有气无力的说道,李小幺瞪着他,突然暴笑起来,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车厢里滚来滚去,淋在苏子诚头上的那瓮大粪,可是吕丰的杰作,这仇岂可不报!

吕丰看着笑倒在车上的李小幺,这份郁闷更加郁得厉害,看她总算喘过口气了,才慢吞吞接着说道:“他本来说……他问了我,我跟他说了,你帮我杀了姓袁的,我还欠你一千两黄金,又吃了你的毒,这才留在山上干活还钱。”

李小幺吸了口气,指着吕丰,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了,底儿全让他兜干净了!果然是个净会添乱的!

第八十三章 苦恼

中午没有停下吃饭,大家一边赶路,一边吃了些干粮,南宁给李小幺送了极小的一钵羊肉汤过来,倒出来不过一碗多,浓而香,李小幺分了一半给吕丰,吕丰闷闷不乐的一口喝了,继续唉声叹气,李小幺被他长一声短一声叹的实在烦,只好放下手里的文书,踢了他一脚:“不就是你哥哥要来了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能怎么着你?”

“你不知道,我哥不是你哥,不象你哥那样万事由着你,我哥比我大了十二岁。”

“大这么多?那你姐姐呢?”李小幺惊奇不已,吕丰先叹气再答话:“他们两个只差了两岁,我哥特别有大哥样,我从小是跟着大哥学的功夫,你不知道,我哥从小就是当下一代天师养大的,整天板着一张脸,根本不会笑!浑身冒着寒气,你离他十丈那么远,都觉得寒气森森!”李小幺被吕丰说得高挑着眉梢,惊奇不已:“天师都要这样?不能笑?”

“不是,我父亲就整天笑哈哈的,就他这样!”吕丰愤然起来,李小幺想象着木着脸、浑身冒着寒气的吕大爷,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拍了拍吕丰安慰道:“他寒他的,你别理他就是了,他能怎么着你?最多说你几句,你耐着性子听完不就拉倒了?犯得着叹这么多的气。”

“不是,他说什么我向来不理他!就怕他押我回信阳,把我锁到山上面壁去!我打不过他。”吕丰一张脸苦恼成一团。

“面壁?那是够苦的,得面多长时候?一年?三年?五年?怎么面?真对着块大石头,就那么坐着?”李小幺好奇心顿起。

“不是,我家后山上有个院子,叫思过居,关在里面,看书练功,小时候我经常闯祸,经常被我哥关进去,早上我哥把我关进去,晚上我娘让人把我领出来。”

李小幺‘噗’的大笑出声:“那你还叹个什么气啊,反正晚上你娘会把你领出来,就是天天面壁思过也不用怕。”

“不是这个,这一来一回千里之遥,再说,真回去了,再想出来就难了,我不想回去,我不在你身边,要是有人欺负你怎么办?”吕丰闷闷不乐的说道,李小幺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突兀的问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给你定好亲事没有?”

“没有!真没有!天师家不宜早婚,我大哥今年三十二了,我小侄子才六岁,这还算早的,要定亲,也得我自己看中了,点了头才行!你放心,真没有!”吕丰急急的解释道,李小幺失笑出声:“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以前你家里不放心你出来,那是因为你还小,现在这么大了,这一趟出来又平平安安,顺顺当当,下回再出来也容易,回去一趟,看看你娘、你父亲,再出来就是。”

吕丰不停的摇着头:“我不放心你。”

“你真要不想回去,那也容易。”李小幺只接着说自己的话:“你只要去和那个苏子诚说,愿意留下来给他效力,余下的事就不用你管了,就是你父亲来,也别想带走你。”

“不行!我不给他效力!”吕丰断然拒绝:“就咱们两个一处,要不你就说你给我吃的那个毒没法解,我只能跟着你,每月吃那个解药?”

李小幺默然看着吕丰,沉默了半晌,轻轻拉了拉吕丰,低声说道:“我告诉你,我根本不会用毒,也不懂医,连草药也不认识,我给你吃的,就是这个。”李小幺从荷包里摸出个棉纸包着的大黑药丸,递到吕丰面前:“你闻闻,我也常吃,大山楂丸,解药也是这个,健胃消食,酸甜可口。”说着,将手里的大山楂丸一揪两半,一半放到自己嘴里,一半塞到了吕丰嘴里。

吕丰用力咬了几下大山楂丸,愕然看着李小幺,半晌才含糊着问道:“那!那回,我晚吃了两天解药,怎么肚子就又痛又泄了?”

“嗯,我给你下了点巴豆。”李小幺咬着酸甜可口的大山楂丸,淡定的答道,吕丰眼睛瞪得溜圆,呆了半晌,捂着脸往后倒在车厢里。

李小幺那包文书才看了一半,车队就进了北平地界,驻守汝城的京西制置使姚明广带人早就迎出来一路往行辕接去。

到了行辕门口,南宁奔过来,带着满脸笑恭敬的请着李小幺:“五爷,爷请您过去。”

李小幺有些意外,忙跳下车,跟着南宁急步过去,苏子诚微笑着招手示意她过去自己身边,示意着旁边一名中年将官,声音低却清晰可闻的介绍道:“你也认识认识,这是负责京西防务的京西制置使姚明广,当年和北宁之战,姚将军领的先锋,居功甚伟,是一员有勇谋的虎将。”

李小幺带着笑,一边听着苏子诚的介绍,一边仔细打量着姚明广,四十岁左右年纪,个子不高,又瘦又黑,整个人显得极敏捷有力度,就是那种所谓瘦是瘦的一团筋的人,一身干净整齐到一丝不苟的紫红武将官服,站在那里,笔直得如一杆标枪,眼睛围在深而密的皱纹里,眼神锐利、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李小幺,和北宁之战的先锋,灭北宁的统帅是大皇子,看来,这是大皇子的爱将,李小幺微笑着,等着看苏子诚如何介绍自己。

苏子诚介绍完姚明广,根本没有要介绍李小幺的意思,只轻轻拉了拉李小幺,从众人中间径直穿过,进了行辕大门。

进了二门,苏子诚停住步子,转头看着李小幺,温和的说道:“我让人把你们安置在甲字院,那里宽敞,有什么事让丫头过来寻南宁。”苏子诚稍稍停了停,仿佛在想如何说才好:“丫头女使,我已经让人挑选了,得等些时候,这里的,我嘱咐过,让姚明广夫人挑几个懂事稳妥的先过来侍候两天,你先将就将就,那些文书你自己收好,别经了别人的手,看完了就让人叫南宁拿走。”苏子诚大约从来没跟人交待过这样的话,说得生疏而零乱,李小幺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弯着眼睛笑着应道:“我知道了,那一包文书我看完了,已经交给了南宁,今晚上不看了,好好歇一歇,明天上车再看吧。”

苏子诚看着她,只好加了一句:“这是其一,不只这个,那些丫头只怕不够仔细周到,若有侍候不到之处,你先将就将就。”

“噢,”李小幺仰头看着苏子诚,坦诚的说道:“多谢你费心,我长这么大,还没用过丫头女使呢,就是不好,也觉不出来。”

苏子诚被李小幺说的一时无话可说,呆了片刻,慢慢笑起来,低头看着李小幺交待道:“好好歇一晚,明天我带你去汝城看看,后天再启程。”

“明天什么时辰?晚一点吧,汝城又不大,不用那么早。”李小幺急忙申请道,她最不愿意起早,这连着两天,好好儿的,不打仗不逃荒的,也是天不亮就起来,真是痛苦!苏子诚无语的看着李小幺,他带她出去,还得先说好时辰,还要晚一点儿,这是哪跟哪?这是哪家的规矩?想想那天,她坐在树上,连下来见礼的意思都没有,苏子诚沉默了片刻,看着一脸理所应当的李小幺,暗暗叹了口气,算了,她一个乡野丫头,哪懂什么规矩礼法,慢慢教吧。

“那就辰末吧。”苏子诚无奈的说道,李小幺弯着眼睛喜笑颜开,辰末!真是太好了,那她可以睡到辰正两刻再起来也来得及了!总算可以好好睡个懒觉了。苏子诚被李小幺的笑容恍得有些眼花,不由自主的跟着她露出笑容,她的笑,象是破开阴云的霞光,让人无法不安然心喜。

李小幺欢快的转着圈奔回院子,厨房里已经升起炊烟,张大厨带着几个人正忙着做饭,院子里,范先生和李宗梁、魏水生等人围着张黄杨木矮桌,正坐着喝茶说话,等着吃饭,东厢檐廊下,范大娘子、孙大娘子等几个忙进忙出的,煮水冲茶,小锅煮粥,收拾东西。李小幺冲到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坐下,范大娘子忙泡了杯茶送过来,没说几句话,张大厨那边饭已经好了,先给李宗梁、范先生等人送过来,其余人也聚过来,盛了饭菜,或蹲或坐,热热闹闹的吃着饭,继续热情不减的讨论着到了开平府之后的好日子。

李小幺却被大家的热情和兴奋冲得越来越没兴致,吃了几口饭,就扔下碗,只说累了,要回去洗漱睡觉去。范大娘子忙站起来,引着李小幺往后走:“小幺往这边,你住的地方安置在后头一进院子了。”李小幺怔了怔,想起苏子诚的话,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既让人准备丫头女使,那这住处自然也是事先安排下的。

范大娘子引着李小幺从正屋旁边的垂花门穿过来,后面一处花草繁盛却粗糙的园子,园子里,三间小小的正屋,东边两间厢房,用游廊连着,游廊下站着个青衣蓝裙的俊俏丫头,见垂花门有人进来,忙奔到东厢门口喊了一句,东厢里立即涌出六七个同样衣着的丫头来,奔下台阶,整齐的排成两队站好,一幅列队欢迎的架势。范大娘子笑着推了推李小幺:“你赶紧回去歇着吧,我就不过去了,这么多人,够你使唤的了。”

第八十四章 逛街

李小幺和七八个丫头你们看我,我看你们,面面相觑了半晌,挥了挥手说道:“别发呆了,五爷就是我,我就是五爷。”站在最前面的丫头急忙福了福:“是,爷,姑娘,还是五爷?”

“就叫我五爷吧。”李小幺看着被她几句话说的紧张得脸色青白的几个丫头,声音放得缓和温和些吩咐道:“带我去沐浴,还有,把那香撤了,开开窗户通通风,我不喜欢熏香,闻得头晕,给我泡杯普茶,要是有的话,若没有,旁的什么茶都行。”

几个丫头得了吩咐,各司其职,忙着侍候李小幺沐浴洗漱出来,奉了泡好的普茶上来,李小幺坐着喝茶,一个丫头站在背后,轻缓有度的给她绞着头发,这有丫头侍候的日子,到底不一样!

第二天李小幺没能睡到辰正两刻,辰初刚过,就睁开眼睛,再也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翻去懒了一会儿,只好爬起来,由着几个丫头侍候着洗漱、又喝了碗红枣汤,坐在妆台前,由着丫头细细的给通了头发,绾起发髻,几个丫头捧了四五件粉白嫩绿的长衫过来,让李小幺挑选,李小幺翻着那些件件颜色鲜嫩的织锦缎长衫,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你们夫人备下的?”

“回五爷话,这是南爷昨天晚上送过来的。”捧衣服的丫头恭敬的答道,李小幺深吸了一口气又叹出来,翻来翻去,从那堆鲜亮里挑了件最不鲜亮的鹅黄长衫出来,刚才梳头的丫头瞄着衣服颜色,从桌子上的匣子里挑了黄玉、白玉点金等几根簪子出来,递给李小幺挑,李小幺看着簪子和匣子,没等她开口问,捧着簪子的丫头已经答了话:“回五爷,这匣子也是南爷昨晚上送过来的,和衣服一起送过来的。”李小幺垂着眼帘挑了枝玉色深黄的大云头簪子,丫头拿起簪子,仔细的插在了李小幺发髻间。

李小幺收拾好晃出来,和李宗梁等人一处吃了早饭,饭还没吃完,吕丰打着呵欠进了院子,李宗贵忙起身招呼着他:“早饭吃了没有?过来吃点?”

“吃过了,你们随意,咦,小幺今天这衣服穿的好看,这颜色你穿着真好。”吕丰打量着李小幺夸赞道,李小幺站起来,走到吕丰面前,伸头过去闻了闻,皱着眉头用手在鼻子前挥着:“这么香!香死人了,又去找哪位姑娘了?是旧识还是新欢?”

吕丰嘿嘿笑着没有答话,李小幺退后半步,抱拳胸前,斜斜的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一向只爱头牌小姐,这汝城的头牌红小姐叫什么?跟牡丹啊、玉莲花啊她们比,哪个更好?”

“叫青婉,唉,这没法比,各有千秋,比这个干什么?”吕丰下意识的不想多说,李小幺又往后退了半步,示意着吕丰:“你累了一夜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吕丰有些不自在的往后院走了几步,顿住脚步,转头看着李小幺,笑着建议道:“我去洗个澡,换换衣服,咱们逛街去?这汝城可热闹的很,有不少好东西。”

“你去歇着吧,昨天和王爷说好了,今天陪他去税务看看。”李小幺挥着手,仿佛不愿意和吕丰多说什么话,转头看着李宗梁和范先生建议道:“大哥也出去逛逛吧,还有范先生,带上范姐姐,给范姐姐买几根素银簪啊什么的,范姐姐那几根簪子都旧得不成样子了。”

“都出去逛逛去,难得能这么一起逛逛。”范先生微笑赞同道:“你们都去,孙姑娘、月亭,还有你们几个,都去逛逛去。”

李二槐兴奋的看着李宗梁:“大哥,去吧!”李宗贵推了推魏水生:“咱们也去,听人说汝城有家兵器铺子不错,我那把刀不大趁手,看看能不能找到把趁手的好刀。”魏水生笑着点了点头。

李小幺正犹豫着要不要大家一起逛逛,南宁带着笑进了院子,范先生示意着李小幺,李小幺顿了顿,还是辞了众人,跟着南宁出了院门。

院子外,停着李小幺昨天和前天坐的那辆大车,车帘掀起,北庆垂手站在车门前,见李小幺出来,退后半步,让李小幺上车,李小幺踩着垫步跳上车,苏子诚一身银白织锦缎长衫,腰间系着根羊脂玉带,头发用一枝碧透的如意簪绾住,拿着本书,随意的靠着只靠枕,见李小幺上来,手里的书垂下去,笑着打着招呼:“昨晚睡得可好?”

李小幺理好长衫,端正坐好,点了下头认真的答道:“很好。”

北庆也上了车,跪坐在门口一角,倒了杯茶捧给李小幺,苏子诚看着书,李小幺也不敢太随意,端坐着无聊的喝茶,幸好没多大会儿,车子就停下车,汝城税务到了。非。。凡。小。。说 论。。。坛

李小幺利落的跳下车,转身打量着四周,车子停得离税务几十步远,税务是一处极大的院子,院墙低矮,大门敞开,人来人往。

苏子诚下了车,李小幺落后半步跟着他,长明、东平等人拱卫着,一行人不紧不慢的进了税务大门,院子里排了几处队伍,人都不多,税务官拎着袍子迎出来,却被几个小厮拦了回去,李小幺仔细的看着院子各处和满院的商人,苏子诚摇着折扇,指着几间开间宽敞的屋子介绍道:“北平商赋极轻,百税一,只凭他们自报,我只要他们肯来做生意就成。”

“嗯,我想看看那些明细单子。”李小幺看着苏子诚笑着说道,苏子诚示意着东平,东平几步进了最近的一间屋子,片刻功夫,捧了本厚厚的册子出来递给李小幺,李小幺接过慢慢翻了几页,上面记得东西并不多,不过哪间商号,几车什么货,税银几何,李小幺一页页仔细看着,苏子诚缓缓摇着折扇,极有耐心的看着她翻看那些册子,李小幺直看了将近两刻钟,才合上册子交还给东平,转头看着苏子诚:“我看这本册子里,进北平的货物比出去的多,进来的货物中,丝绸又占了近半,从北平贩出的,以药草居多。”

苏子诚示意着李小幺,两人一边往后走,一边说着话:“嗯,前两年我让人去吴国学过织丝绸,让这些人回来到北平的织坊里再传授技艺,可织出来的丝绸,总不如吴国过来的好。”

“哪里不好?颜色花样上?”

“嗯,质地上也差不少,刚学会一样两样,吴地就又出了新鲜样子,这几年吴地新出的织金缎,烟罗纱,蝉翼纱,在北平销得极好,银子水一般流出去。”苏子诚皱起了眉头,李小幺仰头看着他笑起来:“税法上我不懂,不过这税,肯定不是越轻越好,吴国的丝绸这样畅销于北平,既然不是你所愿见,就该课以重税,百税五,甚至百税十,一来可以充盈国库,二来也好贴补贴补北平的织坊,减少他们要交的税,若有不亚于吴国的新品出来,不但不收税,还可以另外再奖励他们,有利可图,有重利可图,自然有人用心为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苏子诚顿住步子,凝神思量了半晌,转头看着李小幺:“你这想头真是……与众不同,让我想想。”

“这商税,是用来做什么的?除了丰盈国库,就是用来说明你的态度的啊,你想让北平的织坊织出上好的丝绸,不想让吴国的丝绸把北平富人的钱都挣走,那就用税来表明你的态度,商人逐利,就用税调利,诱着他们照你的想法走。”李小幺极力想把后世的税收杠杆原理说的明白些,苏子诚紧拧着眉头,手里的折扇停在半空,呆了半晌,才恍过神来,低头看着李小幺,李小幺却有些忐忑起来,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信息收集,没有银行信贷的调控,这税法,万一……

“你这想法极新奇,听起来倒极有道理,只是细想想,中间却有无数烦难处,回到开平府,我和户部好好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行,若能行,倒真是不错。”苏子诚一边说一边想,摇着折扇笑了起来,李小幺心里涌起股不安,忙跟着解释道:“我不懂税法,就是随便说说。”

苏子诚大笑起来,伸出手轻轻推了把李小幺:“这事回去让户部好好商量商量去,就是做,也要极谨慎才行,税乃国本,轻易可动不得。咱们不说这个,转过前面一个弯,就是汝城最热闹的地方,咱们慢慢逛过去,去邀月楼吃饭,邀月楼的螃蟹做的还过得去,现在正好是吃螃蟹的时候。”

‘螃蟹’两个字引得李小幺口水涌了满嘴,可不是又到了菊黄蟹肥的时候了,当年在太平府,好歹还能时常吃碗炒蟹面,这两年在山上,这口福可就打了大折扣!李小幺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连连点着头:“螃蟹要慢慢吃,最花功夫,咱们早点过去,快走快走!”

第八十五章 蟹酿橙

李小幺也没了逛街的心思,目不斜视,一路快走,直奔邀月楼上的螃蟹去了,苏子诚有些哭笑不得的跟在后面,一只螃蟹就能把她馋成这样?也只好一路直奔邀月楼。

整个楼上都被包下来,已经又洗又擦的干干净净,李小幺坐在苏子诚旁边,食指大动,转头看着茶饭量酒博士问道:“你家螃蟹都有哪些吃法?蟹酿橙有没有?”

“回爷,吃法有蒸、炒,煎,做汤,总共十七种,蟹酿橙,回爷,小的得下去问问铛头。”茶饭量酒博士小心翼翼的回道,李小幺挥着手:“快去问,要是不会做,让铛头过来,我现教他,吃螃蟹,第一菊花蒸,第二就是这蟹酿橙了。”茶饭量酒博士脆声答应,退出了房间,苏子诚喝着茶,看着李小幺问道:“蟹酿橙?这名字有意思,是哪里的吃法?我也是头一回听说。”

“这是南边的吃法,有蟹的鲜,又有橙子的清甜,你吃了就知道好了。”李小幺含糊着解释道,说话间,茶饭量酒博士引着铛头进了屋,铛头紧张的冲着坐在上首的苏子诚揖了一礼,又冲着李小幺长揖到底,李小幺看着铛头,直截了当的问道:“做过蟹酿橙没有?”

“回爷,头一回听说。”

“这容易,我教你,新鲜的橙子有没有?”

“回爷,有!”

“这蟹酿橙简单,选肥大的雄蟹最好,蒸熟剔肉,放姜汁放少许橙汁大火煸炒,盛出晾凉,然后取十来粒猪肥膘肉氽熟剁茸,取两只蛋清,鲜荸荠切碎丁,将蟹肉和猪肉茸、荸荠丁、蛋液拌均,放盐、姜汁、淋少许酒,放入橙子中,那橙子,切去顶,挖出肉,不要挖得太干净,留些橙肉最好,然后将顶用竹签扎结实,上笼蒸两刻钟,若有新鲜菊花垫在橙子下就更好了。”李小幺说的很详细,铛头凝神听了,躬身答应着退了下去。

苏子诚仔细听李小幺说着这蟹酿橙的做法,眼睛闪过丝惊异不解,却一句话也没多问。

菜摆了满桌,李小幺只专心剥着只肥大的螃蟹,苏子诚皱着眉头看着剥得兴致勃勃的李小幺,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让小厮们替你剥吧,这蟹味沾在手里不好洗净。”

“吃蟹就是要自己动手才有意思,若不想自己剥,那就只好等着吃蟹酿橙了,其实螃蟹每种吃法都好,有空咱们一样样吃个遍!”李小幺头也不抬、兴致勃勃的答了苏子诚的话,又转头吩咐旁边侍立的小厮:“看有菊花叶绿豆面没有,若有取些过来,等会儿洗手。”

“已经备下了。”小厮忙躬身答道,苏子诚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挥了挥手,东平悄悄示意屋里侍候的众小厮退出屋外,自己守在门口,屋里只留了南宁、西安侍候着,苏子诚慢慢摇着折扇,看着李小幺问道:“山上还有些人在太平府?”

“嗯,我没过门的三嫂和她弟弟张铁木,还有范家三婶子、六堂婶、大嫂子和四嫂子一共四家,都在太平府外,来前已经让姜顺才、还有程旺他们去接了,直接接到开平府。”李小幺的心思转的飞快,一边认真吃着蟹,一边仿佛极随意的答着话,苏子诚‘嗯’了一声,李小幺专心的剔出一夹子腿子肉吃了,才接着说道:“还有孙掌柜,我没过门的三嫂没过门的弟媳妇的叔叔,就是原来紫藤居的掌柜,在太平府做生意,开了家小分家茶铺子,生意不错,我让人带了些银子给他,让他安心在太平府做生意,不用过来了。”

苏子诚见李小幺没有隐瞒,暗暗松了口气,被她一连串的‘没过门’说的笑起来:“张家娘子是李二槐没过门的媳妇?”

“嗯,范娘子是我大哥没过门的媳妇儿,孙家娘子是张铁木没过门的媳妇,孙娘子的父亲原是笔架东山的大头领,后来东山被袁大帅练兵剿了个干净,孙大头领也没能逃出来,我们两家就合到了一处。”李小幺一只只认真的吃着蟹脚,坦诚的说着笔架东山和笔架西山的渊源,苏子诚点了点头,却把话题又拉回了太平府:“孙掌柜是跟着严青山去的太平府?”

“嗯,因为袁大帅从紫藤居跑出去那事,孙掌柜和严府尹,还有宋师爷,一起吃了挂落,大家同病相怜,就一起去了太平府,宋师爷吓破了胆,回家养老去了。”李小幺详细的解释道,苏子诚轻轻笑了一声,看着李小幺,无奈的说道:“吃了挂落?那袁大帅不是你捉了又在那个当儿把他赶出来的?”

“不是我捉的,是我拣的,他弃大军而逃,经过笔架山下,正好被我和吕丰拣了回来,本来想杀了他的,后来想想毕竟是朝廷大员,我胆小,实在不敢杀,又不敢放,实在没办法只好先寄放在紫藤居,谁知道还是惹了祸,可见这东西也不能随便拣。”李小幺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你是怕他逃回京城,查出吴贵妃那个叔叔是你杀了栽脏给他,与你不利吧?”苏子诚慢吞吞的说道,李小幺连连摇着头:“没想那么多,姓吴的是吕丰杀的,不是我,我哪有功夫想那么多,饭还吃不饱呢。”

苏子诚笑着没和她多争辩:“严青山明降实升,早就任了太平府府丞,孙掌柜在太平府这生意,是好做。”

“嗯,有人照应总归好些,所以我就没让他回来。”

“一个小分茶铺子到底有限,你既这么信得过他,回头我让南宁送两万两银子给你,你找个妥当的人给他送过去,寻个合适的地方,开家酒肆吧,严青山是吴贵妃一系,让几分干股给他,回头我让人安排安排,让他好好往上升一升。”苏子诚笑着安排道,李小幺顿了顿,干脆的答应下来:“好。”

说话间,东平在门口扬声禀报,铛头亲自托着几只颜色橙黄、外面雕着菊花纹的大橙子上来,李小幺急忙扔了手里的蟹脚,抬手招呼道:“先拿一只给我,我尝尝味道对不对。”

南宁捧起一只银碟,放到李小幺面前,打开上面的橙盖,一股清新的蟹香涌出来,李小幺眯着眼睛用力闻了闻,点头夸赞道:“味道不错。”说着,拎起小银匙在橙子里搅了两下,放了一匙到嘴里,慢慢品了一会儿,转头看着铛头夸奖道:“你做菜果然有几分灵性,就是这个味儿。”

铛头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抹了把汗,李小幺又吃了一口,笑着说道:“橙子味稍稍浓了一点,荸荠丁切得过小了,稍大一点,要能脆脆的咬到才好,别的都很好。”

“赏他。”苏子诚吃了口蟹酿橙,听了李小幺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转头吩咐西安,西安取了一个小银锞子,递给了铛头,铛头惊喜交加,接过银子,忙跪在地上磕头谢了,起身退了出去。

李小幺羡慕的盯着铛头手里的银锞子,这样的银锞子,她也挣过一回。苏子诚吃了只蟹酿橙,端起杯热黄酒慢慢喝着,李小幺洗干净手,慢慢喝了半杯酒,脸上就红通通发起热来,忙放下酒,抬手抚着额头:“我没有酒量,不能喝了。”

南宁泡了杯热茶送上来,李小幺喝了几口茶,站到窗前,吹着凉风,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街道,苏子诚跟着站到窗前,慢慢摇着折扇,看着伏着窗台出神的李小幺,心中的疑团越凝越重,一个乡野丫头,这份见识从何而来?这蟹酿橙不是一般人家吃得起的,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样灵透这样见识的女孩子?她那几个哥哥,不过是出色些的庶民子弟。

李小幺吹了一会儿凉风,脸上的燥热渐渐褪下,转头看着默然看着自己出神的苏子诚,笑语盈盈的说道:“咱们去逛街吧,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苏子诚高挑着眉梢,被她说的哭笑不得:“这汝城有家珠玉行,偶尔有几样好东西,咱们看看去。”

“好!我最喜欢看珠宝珍玩了,走吧。”李小幺愉快的答应道。两人下了楼,沿着热闹的街道,转了几个弯,进了一条幽静的巷子,巷子头上两扇不大,显得有些沉旧的黑漆大门开了一半,一个穿着深灰茧绸长衫,四十岁左右、不胖不瘦,看着极不起眼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远远看到苏子诚,急忙跪倒在地,身后的黑漆大门悄无声息的洞开无余。

苏子诚走过中年男子身边,抬了抬手:“起来吧,洛掌柜亲自过来了?有什么好东西?”李小幺跟在苏子诚身后半步出了院子,谨慎的打量着四周,门外跪伏着七八个青衣青帽的小厮,转过影壁,院子里古树参天,除了树,却没有别的花草灌木,衬着粉墙青瓦,显得清爽干净异常。洛掌柜半躬着身子,侧着身子前引着,穿过垂花门,径直进了正屋。

第八十六章 各有心事

洛掌柜亲自奉了茶上来,陪着满脸笑容介绍道:“小的前一阵子得了几块上好的琥珀,其中有一块瑿珀,品相极好,还有几块古玉,几颗金刚石和红蓝宝,小的这就拿来给爷看看。”

“若有好些的簪、钗、镯,一并拿来看看。”苏子诚摇着折扇吩咐道,洛掌柜飞快的瞄了李小幺一眼,心里有了数,笑应着退下去。片刻功夫,洛掌柜带着两三个小厮,各托着只放满珠玉首饰的黄杨木大托盘进来,将托盘小心的放到了屋子正中的长桌上。

李小幺跳起来,站在桌前,一件件拨着最靠近自己的那盘子琥珀、古玉等物,苏子诚也站起来,站在李小幺身后看她挑东西,李小幺慢慢拨着,伸手掂了块鸽蛋大小的花珀出来,这块花珀极其剔透,里面一只小蜂和几片小小的花瓣纤毫毕现,洛掌柜忙上前介绍道:“照理说花珀拿不到爷面前,可这块花珀有点难得,一是剔透纯净,二来里面的蜂花生动可人,其三又是橙黄的金珀,难得三样俱全,小的就拿过来给爷看看。”

苏子诚没有答话,伸手掂起旁边一块看起来黑沉沉的椭圆形珀石,递给了李小幺:“看看这个,比你手里的好。”李小幺接过那块珀石,走到屋门口,举起珀石,眯着眼睛对着阳光细细欣赏着,苏子诚手里的折扇顿了片刻,又慢慢摇起来,李小幺看了一会儿,转头看着洛掌柜笑着说道:“竟是樱桃红,又这么大一块,算是瑿珀中的极品了。”说着,将手里的瑿珀递给苏子诚,捏起那块花珀,笑着说道:“我喜欢这个,你看,这里头有故事,几百万年前,这只蜂子爱上了这朵花,可它刚飞到花前,一块松脂从树上落下,把它和花一起裹住,这蜂子就这么守着花,守了几百万年,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靠近,你说这蜂子是幸还是不幸?”

洛掌柜听得笑起来:“这位爷真是个玲珑心肝,一块花珀,让爷说得小的这心里都酸了。”苏子诚伸手从李小幺手里接过花珀,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笑着说道:“你喜欢就留着吧,这样大小,嵌个禁步倒正合适。”说着,将花珀递回李小幺,慢吞吞的接着说道:“你若是怜惜这蜂子,回去咱们让人剔开这珀石,把这花和蜂子移到一处去。”洛掌柜听得张口结舌,把花和蜂子移到一处,那这花珀不就毁了?

李小幺接回花珀,笑着扔了两下:“好,我回去好好想想,要不要成全这一对。”

“看看别的,还有喜欢的没有。”苏子诚轻轻推了把李小幺,李小幺俯到桌前,继续翻看起那一托盘的珠玉,洛掌柜小心的上前,用白绸帕子垫着手,从旁边一个托盘里取了只金栗装臂环递过来:“爷看看这个,这是高丽国过来的,勉强能配得上爷。”

李小幺伸手掂起臂环,这臂环主材是红宝石,石头磨成无数棱面,分成三段,中间用赤金做成缠枝花蕾连在一处,金色花蕾上仿佛撒满了极细小的金珠,转动间,流光溢彩,璀璨夺目,李小幺轻轻吸了口气,这就是栗金工艺?果然奢侈异常,李小幺在花蕾间仔细寻找着,洛掌柜正要上前指点,苏子诚用扇子轻轻点了点他,洛掌柜急忙闭了嘴,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李小幺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寻到关节,用指甲轻轻抠起隐在花蕾下的一枝花叶,臂环发出声极低而清越的声音,三处节口一起弹开,李小幺舒了口气,将臂环套在手上,稍稍用力扣上合页,举起手臂晃了晃,醉红的宝石和金光掩映,华丽的让人不敢直视。

“唉!”李小幺重重叹了口气,将臂环取下来放了回去:“太奢华了!不合适。”

“我看着不错,留着吧。”苏子诚笑着建议道,李小幺坚定的摇了摇头:“这样的臂环,要配衣服,还要和人配得上,是极好的东西,不过不适合我。”苏子诚笑着没再坚持:“那就再看看别的。”

李小幺俯在桌子前,将几个托盘里的东西挨个细细看了个遍,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直起身子,握着那枚花珀笑道:“好了,我看好了,就要这个。”

“别的就没有看中的了?”苏子诚指着满桌的珠玉问道,李小幺弯着眼睛笑着,不停的点着头:“嗯,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耳!”苏子诚失声笑起来:“这是哪跟哪?我帮你挑几样。”苏子诚说着,用扇子指着那枚瑿珀、金栗装臂环和其它几样李小幺细细看过的头簪钿花吩咐着洛掌柜:“就这几样吧。”

洛掌柜忙取了只黄花梨首饰匣子,用帕子垫着手,将苏子诚指的东西一一收进匣子里,合上匣子,交给了东平。两人出来,沿着热闹的街道一路逛到底,才上车回到行辕。

苏子诚看着李小幺的背影进了院子,沉默了片刻,低声吩咐道:“叫长远过来见我。”东平答应一声,疾步退出去寻长远去了。苏子诚在院子门口下了车,长远已经跟着东平紧赶过来,苏子诚进了院子,站在宽阔的院子中间,屏退众人,低声吩咐长远:“你亲自去趟池州,细细打听李家,一丝一毫都不能漏过,特别是那个小幺妹。”

“是!”

“听着,这件事出我口入你耳,不能有第三人知道!”苏子诚厉声吩咐道,长远躬身答应:“是!”

“今晚就启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