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李员外的老母亲看中一块风水宝地,想百年之后用来做坟地,被林员外抢先出高价买了下来。

不管李员外怎么好说歹说,林员外就是死活不卖,要留着自己以后用。

林员外连他老母亲的坟地都抢,把李员外气得不轻,这梁子是越结越大。

瑾瑜在信里说明情况,让陈君然把信送给李员外。

有了陈君然的关系,再加上瑾瑜把林员外的把柄送到李员外手里,想来李员外很乐意差个家丁把另一封信送给林员外。

至于李员外要如何利用这件事,便与李老汉家无关。

“瑾郎,为何要告诉李员外你并没有证据?”

“我还没写完,因为我确实没有证据,但我看到了细节,如果我虚张声势的时候连李员外一起骗,他报官来抓林员外怎么办?到时候公堂之上我拿不出证据该如何是好?”

在写给林员外的信里,瑾瑜直接用笃定的句式,威胁林员外,如果不停止找茬,就将他□□有夫之妇和借刀杀人的真相公之于众。

这不止关乎名声,还关乎身家性命,又借李员外的名头给林员外递信,李员外是举人,家底比林员外丰厚,林员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事有轻重缓急,单单李员外就够林员外喝上一壶,他再无暇为了哄女人开心,来骚扰这个每月一二十两银的小生意。

两封信写完,字体方正,没有落款,折起来塞进信封里,用蜡液封好。

信封上面,用楷体分别写了林孟远与李长云。

瑾瑜随后去了村长家一趟,把两封信交给陈君然,让他第二天去李员外家跑一趟。

陈君然捏着手里的信,疑惑道:“这…二狗哥,为什么要写信给李伯父和林员外?”

“你只管去送,确保李员外看了属于他的那一封,另一封差人送去林家,不要提我的姓名。这样,我们的挑花刺绣才能继续挣钱。”

陈君然本来还有些顾虑,听到如此才能继续挣钱,便点头应了下来,左右他只是跑个腿。

他不过跟着瑾瑜点了一月有余的挑花刺绣,手里有了五两银子,尝到甜头就再也不想回到过去。

瑾瑜步履轻快回到家,天色擦黑,燃起蜡烛温习功课。

看了一个时辰,只觉得眼皮打架。

这几天为了跟赖头,随意的躺在墙角就对付一晚,一晚都没有睡好。

还好现在是夏末,夜里天气不算冷,否则他可能要被冻死。但是蚊虫让人不胜其烦,更没有冬青在身侧,这几天过得实在苦不堪言。

“瑾郎,实在困得慌就睡吧,强撑着也看不进去。”

“也是,养好精神明天再战。”

每天清晨早读挑灯夜战,相比较下来,还是早晨效率比较高。

“我要我家娘子陪我睡。”瑾瑜三下两下把外衣脱去,再三下两下帮冬青脱了外衣,躺到床上摁进怀里。

“啊…”道不尽的满足。

“晚安。”

第二日瑾瑜让家里人按兵不动,该读书的读书,该下地的下地,该喂猪的喂猪,一切如常。

他要等陈君然带回消息,再看看林员外的动向。

陈君然大清早就把信塞进怀里,没有耽搁,往镇上李员外家去了。

陈君然算李家的常客,管家看到陈君然就满脸笑容,“陈公子,来找大公子吗?他好像在花厅那边。”

“不是,我这次来,是找李伯父有点事。”

“嗯?”管家一愣,又道:“老爷在书房看账,你先在前厅坐一会儿吃杯茶,我这就去把老爷叫过来。”

李言卿听说陈君然造访,自然是要上前厅一叙,只是奇怪陈君然为何不直接过去找他。

李湘棉更是忙着梳洗打扮换衣裳,一路小跑,快到前厅才立刻停下来整整衣装,迈着小碎步踏进屋子。

李员外坐定,陈君然将两封信递给管家,“有人托我将这信交给伯父。”

看到林孟远的名字,李员外眉头一皱,这人光是就让人生厌,“林孟远那个老贼的信,为何递到我这里来了?”

“是这样,写信之人让伯父只看自己的那封,再决定要不要将林员外的信送过去。”

“哦?这倒是稀奇。”

李员外拆开写有自己名字的那封信,一开始眉头紧锁,看到最后爽朗的大笑出声。

“好!我就知道林孟远那个狗贼不是个东西!”

李员外笑得让下面的人一头雾水,李言卿问道:“爹,是否有什么好事?”

“确实是好事。”李员外笑意不止,将林员外那封信递给管家,“老福,你亲自去送这封信,确保那个老狗看完,回来跟我说他什么脸色。”

李员外还是没说是什么好事,笑意盈盈看向陈君然,“君然啊,你跟我说说,写这信的人长什么样,你认识吗?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嘴上询问写信的人,李员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着才能把这事物尽其用。

陈君然歉然一笑,“对不住了伯父,这次我以君子之名担保不往外透露,只怕不能言而无信。”

李员外摸着下巴上的胡须,“那也行,待日后能说再说吧。”

随后起身大步往外走,拍了拍李言卿的肩,“言卿啊,你们三个年轻人好好玩,过几天你奶的风水宝地就能回来了。”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李言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奶奶身体还很硬朗,但自古以来都讲究入土为安,老早选址坟地很常见。

去年他奶奶看中的坟地出了岔子,僵持半年都没没能把那块风水宝地买回来,正准备着手重新选一处,怎么着就过几天那块坟地会回来?

李湘棉没想那么多,拉着陈君然的衣袖,君然哥哥前君然哥哥后,笑得眉目弯弯。

陈君然看着李湘棉纯真的笑脸,忍不住一脸温柔笑意。

都说李家三姑娘娇纵蛮横,他却觉得十分可爱。

李言卿摇头叹气,眼前的男女分明两情相悦,陈君然非要为了自己那点坚持假装疏离。

可怜了他没有中意的姑娘,也没有姑娘中意他,只能在旁边唉声叹气。

这边瑾瑜收到陈君然确认信已经送出去,在等镇上的消息。

一家人其乐融融下地时,却在路上遇到了大伯一家。

赵氏老远就扯着嗓门打招呼,笑得脸上的褶子一堆摞一堆,“这不是冬青和翠枝嘛!今儿个我记得是初八,逢双数,你们俩不去镇上出摊吗?”

李老汉家一行人还没接话,赵氏一脸惊讶又道:“我忘了,我听陈家儿媳说,你们前些天出摊的时候,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是吧?都不敢去出摊了,唉…好可惜,怎么看你们那营生也挺赚钱的,就这么废了。”

“…”

冬青与翠枝无话可说,赵氏那模样,哪儿像可惜她们生意没了的样子?分明幸灾乐祸的,脸上的皱纹恨不得都能夹死苍蝇。

谁叫她们倒霉遇到这档子事,暂时也只能让这大伯母高兴了。

王氏斜了赵氏一眼,“那家伙走路不长眼,自会有人收拾他,咱们冬青和翠枝趁着这个机会歇几天,过几日才有劲儿接着出摊。”

“过几日?”赵氏张大嘴巴,“你们还敢去?我劝你们,与其做了点心去街上被人砸了,还不如省点粮食,安安分分种个地,那些人你们惹不起。”

瑾瑜随意笑了笑,“我们家的事,就不劳大伯母费心了,我们今天要做的活还很多,就先走了。”

说完拉着冬青踏上岔路,往地里去。

王氏对着赵氏哼了一声,紧随其后,留给赵氏一串背影。

赵氏气不打一出来,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呸!还你们家的事,忘恩负义,以前我还借了一勺油给他们没要还,现在能耐了,都跟我们不是一家人了!”

大伯家其他人没有接话,因为这话没法儿接。

那勺油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分家这么久,赵氏也就给了李老汉家一勺油的好处,而他们家时不时就去李老汉家地里拔菜。

虽然王氏有时候说话也很难听,但从来不拿一点小恩小惠做文章,所以赵氏这话,他们实在不知道从哪儿下口接。

又过了两天,瑾瑜这几天每天都打听镇上李员外或是林员外家的消息。

前两天都没什么重要的事,今天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林员外把死守着的那块地,原价卖给了李员外,还把林老二大部分家产换做银钱和粮食。

粮食分发给实在穷苦的人,银钱送给以前林老二霸凌过的人家。

受到恩惠的人对林员外感恩戴德,林员外表面大方的说没事都是应该的,又赢得一片称赞。

实则心里气得吐血。

他的家底为什么不如李长云丰厚?是因为他有个兄弟,分走了三分之一的家产。

而李长云是李家独子,所有的东西都是李长云继承,经营这么多年自然十分丰厚。

林老二没有子嗣,死了之后遗产顺理成章的被他收回来。

但林老二把家产败个差不多,加起来都不足以与李长云抗衡。

没想到李长云还走了狗屎运,恰好撞见他这辈子唯一的两处弱点。

逼得他不得不放弃那块坟地,还把林老二的大部分家产卖给李长云,换来银钱粮食尽数送了人。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借此机会让他的名声更上一层楼,林大善人的名头,响彻整个明山镇。

这样看来,倒也不算血本无归。

听到这个消息,瑾瑜让翠枝冬青准备点心,她们又可以回去南巷摆摊了,这次不用担心林员外也不用担心赖头。

自始至终,瑾瑜都没有跟林员外正面交锋,但却一举数得。

想到此处,瑾瑜冷笑了一下,林大善人…在知道真相后,这个名头真是让他觉得无比滑稽。

或许,李员外会让更多的人了解林大善人真实的一面也说不一定。

第45章 中秋

翠枝足足歇了八天没有出摊, 这下听瑾瑜说可以出摊了, 忙兴高采烈去准备材料,巴不得立刻就去集市兜售点心。

每次出摊都能有两百文以上的收入, 八天时间耽误了三次出摊,三次损失的收入就是六钱有余。

想着这点, 翠枝心里一抽一抽的,心疼, 那可是黄生生的铜板。

瑾瑜找了陈君然, 将做的差不多的订单拿过来,等明天翠枝出摊,一起去将挑花刺绣拿给买家。

这几天瑾瑜白日都在赶制刘大娘那单刺绣,做完能收四两银子。

瑾瑜想了想,对冬青道:“冬青, 麻烦你跟嫂子一起多做些点心, 不用特别多,每种点心多个十余块就行。”

“嗯?”

冬青刚想开口问为什么,瑾瑜便解释开了。

“怎么说都是我们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没把刺绣按时送去给买主, 这点心拿去权当赔罪。不过别担心,把点心算在成本里, 我们同样还是赚钱的。”

“好。”

冬青应下来, 进灶屋与翠枝一起做点心。

这样做不仅拉拢挑花刺绣的客源, 还让他们都尝尝自家的点心。

若是有人觉着好吃, 下次就会来跟翠枝买点心了。

点心做完冷却之后, 每种点心取一块,用油纸包起来,包了十余份整齐的放在背篓里。

第二日上街出摊时,有人来交钱取货,便递一个小纸包给他。

白拿东西自然是好,但并非所有人都喜欢只占便宜,要有来有往心里才过意得去。

很多人收下后都一脸不好意思,没想到买刺绣还能收到点心,心里对冬青一家又多了几分好感,连声称道若是亲戚朋友需要摆件的,一定推荐过来买这挑花刺绣。

烧饼铺子的刘大娘也收到一包点心,笑得嘴都合不拢,凑到冬青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大闺女,你们怎么不换个地方摆?要是那赖头回来该如何是好?”

冬青抬眼看了看旁边登记订单的瑾瑜,也凑过去附耳悄声说话。

“不怕,我丈夫想法子治住了那人,那人不会回来找麻烦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法子,但看瑾瑜胸有成竹的模样,应该不成问题。

刘大娘点点头,“这就好,对了,你们没来镇上的时候,镇子上流传起一些关于林员外的风言风语。”

“什么风言风语?”冬青又凑近一些,“林员外不是刚把他弟弟的家财散尽,救济了明山镇的许多穷苦人家?”

刘大娘声音越发的压低,“听说林员外与布巷金线坊的女东家关系很近,还说林老二之所以被张梁剁了,是因为当天林员外临时把跟在他身边的家丁叫走,才会被张梁钻了空子。”

“还有这种事?消息从哪儿来的?”

冬青故作不知,心下疑惑是谁把消息放出去的,反正不可能是瑾瑜。

刘大娘一摊手,“鬼知道从哪儿传起来的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镇上都传开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冬青一笑,“不管他,无论真假,至多以后防着点那林大善人就是了,没坏处。”

“说的也是,大闺女你真是个通透人儿。”

正说着,刘大娘的孙子已经把她妹子叫了过来,刘大娘起身往回走,“我去教她绣挑花刺绣,大闺女你慢慢看着摊儿啊。”

“哎好,大娘你去吧。”

看大娘进了屋,冬青把这事说给瑾瑜听。

瑾瑜心中了然,道:“只怕是李员外找人放出来的消息,没有直接传是林员外把林老二打包送给张梁的,想让林员外整日提心吊胆。”

林员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谣言这种东西越描越黑,更何况心里本就有鬼,便不会出面谈及此事。

李员外没有直接放出真相,是怕狗被逼急了也会跳墙。

很多风言风语,因为传的人多了,就成了真的。

放出模棱两可的消息,李员外大约是盼着有那么几个明眼人,结合张梁被抓当日所说的话,道出真相。

冬青心里称赞李员外,这招实在是高,这下,林员外心里终日插着根刺,只怕是要寝不安寐食不下咽。

整日担心别人看破真相,却又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他黑得更快。

如此,林员外大抵是没有心情来找她们的麻烦了。

正想着,一道阴影停在了摊子前面。

定睛一看,居然是赖头,身后照样跟了四五个小喽啰。

翠枝顿时大惊失色,转头看向瑾瑜和冬青。

冬青不禁也看向瑾瑜,瑾瑜分明说过,他送了赖头一份礼物,第一天上街,赖头又来到了摊前?

瑾瑜脸一沉,他今日跟着出摊,就是以防赖头复返,没想到一语成谶。

大步走到赖头跟前,与三狼并排拦在摊子前面。

“怎么?我送的礼物你老母亲没有转交给你?为何还敢来这里?”

赖头立马往后退了一步,忍不住变了脸色,赶紧摆手,“别介,我这次不是来找茬的。”

上次赖头被瑾瑜吓得不轻,花了半天才挣断那根腰带。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却听他那瞎眼的老母亲说他有朋友造访,十分的温和有礼,与他别的那些狐朋狗友差别很大,让他多结交像这样的朋友才是正道。

那朋友给他留了一封信,还给他老母亲带了点心。

当时赖头一头雾水,看到信后心里凉了半截,翻出老母亲吃了一半的点心扔出去喂了狗。

瑾瑜在信上事无巨细的列了大部分与赖头相关的人,和那些人的住址。

如果赖头继续找茬,除非能将他杀死绝了后患,或者有把握四周毫无漏洞防得住。

除了以上,瑾瑜还说他有一个哥哥,性格与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得不说,赖头再一次被吓得不轻,他不是亡命徒,从不牵扯人命,心里也还有那么几个在意的人。

盘算着怎么跟林员外交代,才好不去招惹这一家子的疯子。

结果他还没想好,林员外就差人来说那单生意作废,不用继续骚扰那家穷酸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