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看赖头的神色,心里默默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的战术没有奏效,赖头是不要命的那可就麻烦了。

只得再来另想办法整治这个赖头。

赖头确定瑾瑜没有动作,大声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上次都是误会,从今儿开始,这个小摊我罩了。”

“啥??”

翠枝地狱天堂一日游,整个人都是懵的,怎么着这赖头的风向就变了?从来砸场子的变成罩着她们的?

连瑾瑜都摸不着头脑,这是在唱哪一出?难不成赖头是个隐性受虐狂?被他又是虐待又是恐吓的,还感谢他来了?

冬青看了看瑾瑜,本以为是这是瑾瑜的杰作,但看他的神色好像也不知道为何。

“你说清楚。”

“啧…”赖头无可奈何,“李员外说这摊子是他的家门,都是李家的,让我照看着你们呢,你们不知道?”

还真是稀奇,前几天他刚从林员外那破事里松口气,李员外的管家就找上了门,拿了钱给他,让闲来没事别找这个点心摊的茬,也别让别人找茬。

瑾瑜迅速作了计较,李员外用他给的消息,拿回了老母亲的风水宝地,还整治了林员外一通。

他没有让陈君然告知李员外他的姓名,唯一的联系只有他在信中提到要护的小摊,这是李员外间接的还他一份情。

“我知道,还来不及告诉她们俩,你不用大张旗鼓的过来,吓走了客人算在你头上。”

“成,走,我们这就走。”

赖头一招手,带着几个人慢慢悠悠离了去。

别人都说君子怕小人,小人怕无赖,但他这个无赖啊,还怕不要命的。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赖头离开后,周围的人看瑾瑜等人的眼神都变了。

李员外特意找了赖头来看护,看来李员外很在意这户家门。

刘大娘都丢下正在刺绣的妹妹,一颠一颠凑过来,仿佛是她自己被人罩着似的,满脸自豪。

“哎哟喂不得了,我就说大闺女和你男人都长得一表人才,李员外的小闺女也时常过来买点心。”

“哈哈哈大娘过奖了。”瑾瑜爽朗大笑,这下算得上真正的高枕无忧了。

明山镇就这么点地界,李员外和赖头的名头在那里,今后也就没谁会碍着他们这个小本生意。

回家把这件事给家里人说了说,一家人喜笑颜开,王氏兴奋得坐立不安。

“唉你说李员外这么对咱家,咱也没什么好还给人家的,据说李员外家的儿子还没娶亲,要是咱家有个闺女该多好。”

“…”瑾瑜把王氏拉了坐下,“娘,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咱们只管安心做营生,李员外家什么都不缺,儿媳妇也不缺,主要是李言卿看不上别人,否则这明山镇多少人家的闺女不想嫁过去?”

“说的也是。”王氏自己都觉得好笑,只是太过开心,总想报答一下别人。

瑾瑜俨然成了家里的主心骨,既然瑾瑜这么说,王氏也就放下了心里那点不过意,安生种地。

时不时搭手翠枝磨些点心料子,给翠枝熬偏方喝。

山中无岁月,瑾瑜日子过得充实,每日念书写作,作画换银钱,家人知暖知热,还有美貌娇妻伴身侧,只觉时日过得飞快。

眼看日子越过越好,一家人就盼着翠枝或者冬青肚子有个动静。

翠枝喝了一个月带着腥味儿的漆黑汤汁,除了喝完犯恶心,感觉没有任何作用。

但王氏说至少要喝小半年,翠枝也无可奈何,想说不喝又怕伤家里和气。

一转眼快到中秋,冬青与翠枝做了许多月饼,包了些送给交好的左邻右舍,留了自己一家人的份,剩下的准备赶着中秋当日拿去街上出售。

大伯一家提前一天收到李老汉家送出的月饼,不算多,一人能分到一个的样子。

中秋这天,架不住几个孩子闹,还不到晚上赵氏就把月饼拿出来分了。

省了买月饼的钱,赵氏觉得还挺合算,但瞅着这月饼气又不打一处来。

要是李老汉家不那么小气,把做点心做饼的手艺传给自家,她们不就可以自己做月饼了?还能做去集市上换钱。

想着,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月饼,余光一瞟,看到大河坐在一边小口小口吃饼。

而李二牛五岁的儿子栓子已经几大口把自己那个吃光了,眼巴巴盯着大河手里那半个。

赵氏伸手就把大河手里的月饼夺下来,塞到栓子手里。

“你是大的,让着点栓子,吃半个就够了。”

大河嘴里还含着半口月饼,茫然的坐在凳子上,为啥他吃半个就行了?栓子比他小还要吃一个半?

当下跳起来,一把抢过栓子手里那半个月饼,全塞进自己嘴里。

一边塞一边往外跑,就算噎到也要把自己那份吃进嘴里。

栓子哭声震天,赵氏在后面骂骂咧咧。

冬青和翠枝大清早就去了镇上,翠枝还包了一份月饼放在背篓里,想着等娘家人来赶集送给她们拿回家吃。

王氏几人去地里挖了花生,毛豆的豆角也长得鼓鼓胀胀,摘了一竹篓,煮来晚上吃。

恰逢中秋佳节,集市上堪称人山人海,翠枝和冬青做的月饼十分好卖。

除去点心,今日月饼都有二三十斤重,但与往日相同的时间就把点心兜售一空。

可惜翠枝一直没寻到娘家那边的人,那一包月饼还放在旁边。

“要不把它卖了吧。”

冬青笑了笑,把月饼塞进背篓里,“别卖,咱们去其他地方转转,没准就遇上了,要是没遇上,拿回去自己吃,大哥和娘十分喜好甜食。”

翠枝有些犹豫,“吃这么多合适吗?我们已经在家里留了够份的月饼了。”

冬青已经把背篓挎到了背上,“有什么不合适的,民以食为天,吃下去才是自己的,能吃是福,咱们快去买些肉和米,回家帮着娘做饭。”

“行,那就听你的。”

两人遂一前一后在街上逛了一圈,问了牛栏村其他熟人,才知道翠枝的娘家人前脚刚回去了。

翠枝望着冬青无奈道:“看样子,这月饼,是得咱们自家吃了才准得。”

“那没法子,好像没啥要买了,咱们回吧。”

“好。”

走在大路上,眼看就要到了小路的岔路口,翠枝看到前面走着一行两三个人,娘家那边的嫂子周氏也在其中。

立刻招呼冬青加快脚步,没想到还能赶上,既然遇到了,就趁着现在把月饼送出去。

翠枝刚想出声叫住前面的周氏,却被冬青拉住。

“你看旁边那个是不是大伯母?我听她们好像提了你的名字。”

翠枝仔细一看,还真是赵氏,背着个背篓,里面放了一些刚刚采购的东西,正跟周氏几人高谈阔论。

“我就说翠枝那小蹄子怎么这么的招人嫌,原来在娘家就不招人待见。”

周氏二十五六的年纪,穿的还不错,至少没打有补丁,听了赵氏的话,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家那口子的爹娘很偏心那丫头,出嫁的时候还给了两匹缎子做嫁妆,没想到嫁过去是只不生蛋的鸡,只怕离被夫家休弃不远了。”

赵氏道:“那你可得当心着点,要是她被休了,岂不是要回娘家让你们养着?”

周氏声音越发的高,“想的美,丑话说在前头,她不是有手艺在赚钱吗?就算被休了,一年不给个一二十两银,休想待在娘家。”

后面的翠枝听到这些话,眼眶发红,手紧紧的攥着衣角,身体微微发抖。

她一直认为嫂子就算不是那么待见她,也不至于伤人到这个地步。

冬青握住翠枝的手,“嫂子,算了,别跟她们计较,爹娘不可能休了你,大哥也不舍得你的。”

翠枝咬着嘴唇,使劲的点头,她自嫁进门就为全心为这个家打算,大狗不可能会休了她的。

前面的人只顾着侃大山,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翠枝和冬青。

周氏显得很是自得,“翠枝那丫头在家里我就看她不顺眼,嫁过去还让她有了赚钱的手艺,更是让人不乐意。前段时间我可算有机会整治她一番,我告诉她婆婆的那个生娃的偏方,根本就不存在,全是一些恶心人的东西,她却不得不喝。”

周氏的话深得赵氏赞同,一阵附和,“干得好!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茬?”

笑声不断,能整治到翠枝,让两人通体舒畅。

后面的冬青默默松开翠枝,把背篓脱下来,拎着木板快步朝前面两人走去。

翠枝一愣,“冬青,你要做什么?”

冬青没有回答,直直走到周氏身后。

“周春花。”

周氏被叫了全名,下意识的转身。

刚转身就觉得有阵风扬起发丝,一道黑影迎面而来。

什么都没看清,来不及躲开就被冬青一木板拍在脸上,眼前发黑跌坐在地,鼻子生疼,一股温热的液体流过人中。

伸手摸了摸,拿到眼前一看,满手腥红,再看眼前手拿木板气势凶悍的冬青,身后还跟了一头龇牙咧嘴的狼,顿时哭爹喊娘坐在地上往后退。

周围的两人被这一出吓得呆住,木楞楞的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块木板还有些重,冬青没办法长时间的举着,索性放下来拖在身后,一步一步逼近周氏。

“你戏弄我嫂子很开心嘛…”

扬起木板又往周氏腿上来了一下,周氏捂着被打中的地方,又哭又叫搓来搓去。

翠枝反应过来,赶紧冲过去拉住冬青,苦苦哀求,“冬青!算了,她是个人,不是上次被你活活打死的那头猪,打死人要偿命的!”

翠枝的话让周氏更加害怕,连滚带爬往前逃,生怕冬青火气消不下去,把她当猪一样活活打死。

冬青停住脚步,大声道:“哦…多谢嫂子提醒,我差点就酿成大祸了,不过…我可以把她打个半死不活,最多贴点医药费把她救回来,下次遇到还可以打个半死不活出出气,别拦着我!”

说着又要去追周氏,翠枝死死的抱着冬青的腿,“冬青!就当为了嫂子,别打了!”

一旁跟周氏一起的那个女子,小心翼翼绕过像疯了一般的冬青,一溜烟没了影。

直到周氏走远,冬青松了劲儿,翠枝放开冬青的腿,从地上站起来。

冬青给翠枝整了整衣衫,转眼看到呆站着的赵氏,脸一沉,拖着木板走近几步,“大伯母看什么呢?我现在付得起医药费。”

赵氏后退了小半步,忙转身朝前面的小路狂奔而去,模样说不出的滑稽。

目送赵氏可笑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翠枝笑得直不起腰。

冬青看着翠枝的笑容,不禁也跟着笑起来。

“嫂子你真机灵,只怕你那嫂子这回都被吓破胆了,咱们回去跟娘好好说道,不喝那玩意儿了。”

“嗯。”

翠枝笑了半晌,收拾好滚在路边的背篓,背着往家里走。

做饭时冬青把事情给王氏说了一遍,让王氏把那个劳什子偏方扔了。

王氏望着翠枝说不出的心疼,“娘对不住你,都怪娘太想抱孙子了,才听信了你那嫂子的鬼话,以后咱啥都不喝了,顺其自然。”

“没事娘,我这不还好好的嘛,那东西只是吃着恶心,其实挺有营养的,看我气色都好了不少。”

王氏哭笑不得,“可怜了你这么懂事,改日娘去给你讨个说法。”

听到此处,翠枝一笑,“不用了娘,冬青今日已经帮我讨了说法。”

“哦?”瑾瑜从门外跨进来,“跟我说说,冬青是怎么讨的说法?”

翠枝把事情细细说了一遍,王氏止不住的大笑,“哈哈哈可惜了,真想看你们那大伯母当时是什么脸色。”

“来来来先吃饭,吃了饭去供月亮。”

今晚菜色丰富,冬青掌勺烧的菜。

做了红烧肉,烩了野蘑菇,干煸豆角,鱼香肉丝,酸辣土豆丝,萝卜炖排骨,素炒青菜辣白菜。

今天冬青和翠枝还买了米,蒸了一大锅白米饭。

他们家没有水田,都是旱地,平时一年到头的主食是苞米磨面蒸的。

吃过饭后,用盘子装了月饼,煮熟的毛豆角和花生,放到院子里的桌上供月亮。

这些吃的,供完月亮当然全都落入一家人的肚子里。

一行赏月一行吃着月饼豆角花生。

天空没有云彩,底色是透着墨色的蓝,星光闪耀。

月如圆盘,散发柔和且透着暖意的光辉,俯瞰整片大地。

瑾瑜在桌底偷偷握住冬青的手,目光相触,冬青轻轻回握那双温暖的大掌。

“你是不是该看书去了?”

“…”

“唉…”瑾瑜叹气一口,只得听话的回屋读书。

余下其他人哄堂大笑,冬青起身跟了过去,自顾自解释。

“我去给瑾郎磨墨。”

屋内,看着冬青认真磨墨的眉眼,瑾瑜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对着你柔情蜜意,你却无情戳破我的幻想。

学无止境啊学无止境,只待日后腰缠万贯,再来与你没羞没躁。

第46章 入籍

过了中秋, 陈君然要回县学, 邀了李言卿一同上路。

这一去,要到年底腊月才回转。

瑾瑜与陈君然仔细商讨了一番,让陈君然买上一些网格布料,闲暇之时点出成品, 在县里推广一下。

如果赚了钱,瑾瑜就暂时不分成, 都归陈君然所有。

唯一的要求,是日后冬青可能要进县城拓展市场, 让他做个向导。

陈君然自然满口应下, 他自跟着瑾瑜学习点制挑花刺绣, 六月中旬点了第一幅成品, 到现在两个月的时间, 手里有十一两银子。

这十一两,够他这半年的笔墨膳食开销,再不用往家里拿钱。

对于冬青夫妻俩的携带之恩, 陈君然记在心上, 若有机会还上几分, 定会全力以赴。

前两个月有陈君然加持, 挑花刺绣疯狂接单,两人每月点了二十余套。

陈君然一个月收入在五两左右, 瑾瑜分得一半也是五两左右。

加上瑾瑜自己点的十套, 每个月就有十四五两的净收益。

上交二两给父母, 每月手里都还剩下十二三两银, 尽数拿给冬青放在一个木盒子里,挂了把锁。

冬青空闲时候拿出来数了数。

她之前的积蓄有十五两,接绣活的报酬拢共七两又一钱;拿了三两给瑾瑜做挑花刺绣的成本,剩下四两一钱;点心生意还赚了三两,一共是二十二两又一钱。

加上瑾瑜近四个月的挑花刺绣收入三十六两,一共就是五十八两又一钱。

瑾瑜在旁边看着冬青数钱,笑道:“你又长了一岁,除去用来上税的十七两银子,我们还剩四十一两,拿二十两给县太爷送礼应该是够了的。”

冬青点头,“应该是够了,县令是七品官,年俸四十五两,禄米四十五斛,加上养廉有三四百两,这二十两虽然不多,但也算不得少。”

入籍这事对县令来说不算太难,只需要村长证明此人是这个村的人,将名字籍贯登记造册即可。

虽然存了够数的银子,瑾瑜与冬青却没有急着去找村长,打算过两个月再去,以免给人一种他们几个月就赚了很多钱的错觉。

所谓树大招风财不露白,这种事还是藏着掖着比较好,不要到头来没赚几个钱还招人眼红。

陈君然离开后,挑花刺绣的订单便接得少了,瑾瑜每月固定点制十套,旁的时间着重花在念书写字上。

明年二月份县试开考,瑾瑜还剩一本书没有背完。

剩下的这本春秋字数最多,他需要将春秋整本的背下来,明年开春到考试这两个月,赶着把四书五经从头到尾的来一次考前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