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点十套挑花刺绣比之前七月八月收入骤减,但每个月上交二两后也还剩下四五两银子,算不上太少。

毕竟翠枝出一个月摊才二两收入,相比之下,他们这个是翠枝的两三倍。

自上次冬青打了翠枝的娘家嫂子,大伯母很久没有动静。

单独一人的时候,老远看到冬青都绕道走。要身边跟着男丁,赵氏才敢靠近冬青三尺之内。

虽然赵氏知道,翠枝说冬青把猪活活打死是为了吓唬周氏,但冬青拎着木板照头就打的样子,深深的刻在赵氏脑子里。

怕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触了冬青霉头,冬青不仅年轻,身边还跟着头狼,她肯定打不过也跑不掉,指不定就被打个半死。

出了上次汤药的事,瑾瑜出主意,让翠枝和大狗都去镇上找个大夫看看,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孩子。

大狗与翠枝心里忐忑,一直不敢去看,怕大夫在自己身上看出个什么没法医治的毛病。

瑾瑜和冬青好说歹说,王氏也跟着帮腔,磨了一个多月,二人才去了镇上的医馆。

大狗不让家里其他人跟着去,就带着翠枝过去医馆。

冬青和王氏守着摊子,等半天才见翠枝和大狗回转,手里拎着一包药。

王氏迫不及待,带着些许期盼,“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翠枝和大狗对视一眼,皱着眉头,“大夫说我俩都没毛病,身体健康,只是给我抓了一副什么暖宫活血的药材。”

说起大夫诊断的过程,大狗一阵脸热,号脉也就罢了,那大夫尽是问些让人难以启齿的问题。

什么房事的频率,能坚持多长时间,有没有后续疲软无力的症状,还问翠枝月事是否规律。

虽然都是些隐私的问题,但老大夫一脸正经,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一一回答。

好在没诊断出什么无法根治的隐疾,他们还有盼头。

翠枝凑到两个女眷耳边,悄声道:“大夫说我可能是容易滑胎的体质,让我好生记着月事时间,不要做过重的体力活,我之前有过一个月来两次月事的状况,也有两个月来一次月事,一来来半个月的情况,他说那可能是在我不知道怀孕的情况下,用力过猛就滑了。”

在深山沟,女子都下地干活,经常背东西都不在话下,没有多少人出现这种情况。

翠枝没仔细记着月事时间,只是记得有一个月好像来两次月事,有些时候两个月来一次,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她最开始来月事之后,歇了半年才来第二次,后来时不时的闭月,算不上规律,记时间也没什么用。

之前一个月来两次,她还觉着是不是要把闭月的次数补上。

现在被大夫一说,仔细想来,来十来天月事的那两次,都是在农忙时候。

第一次是她一个人搬了家里那个大水缸之后,觉得下腹坠痛,而后断断续续来了十来天的月事。

第二次是她上山砍柴,砍得多了些,扔了觉得可惜,又没时间来第二次,心一横就全都捆在背架上背了回家。

不算疼得不能忍,翠枝就没在意,反正每次月事下腹都有些坠痛感,腰酸背疼的是常事。

“哎呀!都怪我们不注意。”王氏气得跺脚,那几次可能就把她的大孙子都流在草木灰里去了。

“以后重的东西你都别拿,好好养着身子,按时吃大夫给你抓的药,仔细记着月事时间。”

翠枝还没说话,王氏又道:“从下次开始,出摊让大狗送你们,你空着手跟来,守着卖完,材料要是需要买得多就提前打声招呼,大狗来接你们。”

大狗嘿嘿笑了笑,“成,只要媳妇儿能给我生个大胖儿子,什么都成。”

翠枝白了大狗一眼,“那要是生的闺女呢?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王氏握住翠枝的手,“只要能生,闺女儿子都行,越多越好。”

大狗赶紧道:“哪能啊?只要是我的我都喜欢。”

“呸!”翠枝啐了一口,抬手打了大狗一巴掌,“不是你的难道是我去什么地方嫖来的不成?”

大狗词穷,抓耳挠腮憋出一句,“那,那只要是媳妇儿生的我都喜欢。”

冬青忍俊不禁,旁边王氏还在絮絮叨叨叮嘱翠枝。

“平时做点心也是,虽然我跟你爹和大狗下地去了,但家里都有人,冬青和二狗都在,要拿什么就叫他们帮着,娘知道你倔又要强,别逞能。”

翠枝无奈道:“好啦娘,我知道了,我会仔细注意着,不会胡天胡地乱来的。”

大狗和翠枝在前面守摊,顺便浓情蜜意打情骂俏。

王氏又看向冬青,悄悄问道:“那…冬青你月事规律吗?要不要也去找大夫抓副药试试?”

冬青脸一红,“规律,我挺好的,我与瑾郎可能还没到时候,不急。”

她之前主动说愿意伺候瑾瑜,结果瑾瑜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这些日子,她把瑾瑜浑身上下那些滑溜溜的腱子肉都摸了个遍,可瑾瑜除了搂腰亲吻,不触碰别的禁地,最终还是没有更进一步。

她身体没什么毛病,但像这样是不可能怀孕的。

王氏不疑有他,“可得加把劲啊!都快一年了。”

“嗯…”冬青含含糊糊的应着,恰好有人上门取货,忙不迭过去应酬,免得王氏继续跟她说这事。

今日王氏和大狗没有忙着回家,直到与冬青和翠枝看着卖完了点心才一同回家。

大狗将两个背篓重叠起来,一个装在另一个里,木板插进去,买了材料,全都背在背上,依然健步如飞。

已经十月份,地里的庄稼收了个差不多,后面两个月算是一年中相对清闲的日子。

只是在地里种上豌豆和肥田草,剩下的地松土翻过来,为来年播种做准备。

去年没有种肥田草,因为肥田草只能喂猪喂牛,去年他们家没有猪。

今年喂了两头猪和十来个鸡仔,种一些收回来晒干打碎拌苞米面喂猪喂鸡,可以省去上山找猪草的时间。

晚上回屋后,瑾瑜坐在桌前看书,冬青在一旁临摹瑾瑜点好的成品。

最近一月有余,冬青都在复刻瑾瑜完成的挑花刺绣。

裁剪相同大小的底布,穿上暗线后,数着格子点上一模一样的花色。

一般瑾瑜点制一套,冬青就如法炮制跟着点一套,制作色板按照瑾瑜的配色挂上绣线。

有时瑾瑜点一套冬青复刻几套,一些按照她的眼光重新配色。

一起拿去街上摆卖,不用等待,看上就能交钱拿走,哪怕跟别人是相同的花色,也有很多人愿意购买。

何况冬青多多少少有些自由发挥,大体格调一样,做了细微的改动,不影响整体,与原来那幅又有些差别。

有了冬青的复制,他们一个月的收入又增加到十两以上。

冬青寻思着,是不是可以考虑拉上一些手脚灵便的大姑娘小媳妇,批量制作,然后就能大量出售到其他镇子,乃至于其他大洲。

不过这只是一个初步设想,这样做举动太大,而且只有瑾瑜一人原创也跟不上多人复制的速度。她需要先拉拢几个有能力原创花色的人,再来从长计议。

思绪一转,冬青想起王氏白日的话,抬眼看向认真读书的瑾瑜。

烛光微微晃动,在瑾瑜身上撒下一片橘色,阴影让他轮廓越发深邃,平添几许朦胧俊逸。

“瑾郎…”

“嗯?”

瑾瑜没有抬头,眼睛一直黏在书本上,听得冬青唤他,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应了一声。

冬青假装认真的低头数格子,“那个…今天娘又问起我们生孩子的事。”

“那事啊…”

瑾瑜抬手翻页,随口道:“搪塞过去就是,嫂子三年没有怀孕娘也只是心急而已,我们都还年轻。”

冬青欲言又止,呆了片刻,“这都是娘第三次问我,说快一年了也没个动静,一直搪塞也不是个办法。”

瑾瑜正看书看得起劲,回答得慢了些,冬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索性不再说话。

她本以为瑾瑜真心与她相伴,可若瑾瑜心悦于她,为何总是规避此事?莫不是心里嫌弃她是被发买的丫头?

瑾瑜看了一节,抬起头来,只看到眼前的小女子委委屈屈坐在那边,一下一下点着格子。

他感觉冬青浑身都散发着“我生气了快来哄我”的气息。

“冬青。”

叫了一声,冬青却没有回答,瑾瑜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无可奈何,这还真是他不对。

便拖着凳子挪到冬青身边,“冬青,我错了,你理理我嘛…”

冬青忍不住转头看向瑾瑜,八尺男儿抓着她的衣袖,脸都皱成了苦瓜。

伸手推了推瑾瑜,“你让开些,挡着我的亮子了。”

“那咱不生气了好吗?”瑾瑜蹬鼻子上脸。

冬青头也不抬,“我没生气。”

瑾瑜没有再接话,顿了一会儿,冬青感觉瑾瑜一动不动坐在旁边,忍不住再次看过来。

刚转头就被瑾瑜捧住脸颊,直视她的眼睛,“我们成亲吧。”

“唉??”

冬青一头雾水,这话题是不是跳得有点太快了?

“我们成亲吧,真正的成亲,明日去见见村长,今年刚好赶上黄册的三年一造,让他牵线,去把你的户籍落下,再登记上我们是夫妻。”

相当于去领结婚证,冬青名正言顺的成为他的妻子。

冬青直直看着瑾瑜认真的神情,眼眶有些发酸,郑重的点了点头。

“嗯。”

两人决定之后,第二天就备上礼物,去了村长家。

村长听说他们存够了税银,准备近期就去县上拜访王县令,当即定了时间,明日就能出发。

却还是有些担心,“你们可得备够了礼物,若是太少,王县令可能会觉得我们戏耍于他,惹恼了父母官得不偿失。还有那孙里正,也是需要那么点好处,他才会愿意带你们去见县令。”

“放心吧王叔,我们自有分寸,省吃俭用存了一年,就是为了这事,万万不可能办砸了。”

“行,有分寸就好,你们回去准备准备,不用穿得太好,也不要穿得太过寒酸,明日一早在前山碰面,我带你们去见明山镇的孙里正。”

瑾瑜和冬青刚准备要走,村长又折身过来,“入籍要找户人家,总不能凭空的多出这么个人,你们想好要把冬青的户籍落到哪家了吗?有没有找那家人商量?”

冬青一愣,瑾瑜挠了挠头,“这个…我跟冬青临时起意,还没有找到入籍的人家。”

村长皱起眉头,“嘶…这可不大好办,得要一户人家同意让冬青的户籍落到他家,那家人还得跟着去。”

冬青和瑾瑜一筹莫展,这临时临坎的,上哪儿去找一户身家清白为人正直的人家?去找这一户人家,肯定不能空手,又是一笔支出。

村长一抚掌,“这样吧,要是冬青不嫌弃,叫我一声干爹如何?刚好我也没有女儿,户籍就落到我家,省事。”

冬青喜上眉梢,“那就多谢干爹了,改日我定备上好酒,上门行干亲大礼。”

她怎么可能嫌弃村长?村长是清水沟土生土长颇有门脸的人家,能认村长做干爹,那是一举两得的事。

如此,她不仅有了清白的身家,还与村长一家关系更进一层。

“哈哈哈好说好说!”村长抚须大笑,他看人的眼光还是有那么几分,广结善缘百利而无一害。

事情就这般敲定下来,瑾瑜与冬青跟家里人打了招呼,打包好银两,准备次日赶路去县城。

瑾瑜看了看木盒子里的银子,除了准备给孙里正的五两,那二十两给县令的,用个小布袋装着。

想了想,又拿了六两塞进那个小布袋,“再添六两,我要把我的名字也改一改,有备无患。”

“嗯。”冬青没有异议,虽然瑾瑜在家里擅自改了名字,但户籍上还是李二狗。

瑾瑜日后要考科举,要是有幸中第,做了官,不论官职大小,继续叫李二狗都太有损威严了。

翌日,天色还没亮透,瑾瑜和冬青就到前山的路上等候村长。

已经到了冬天,气候变短,黑夜冗长,到了辰时才算是视线无阻。

孙里正五十出头的年纪,见村长带了好处来给他,笑眯眯的跟瑾瑜问了细节。

杵着下巴做了计较,“不如今天就去县城如何?刚好前几天我才把明山镇新增名册送去了县衙,早做早了,赶着今年造黄册,否则下一次就得再等三年。”

“如此甚好!”

明山镇离山河县的县城不算太远,几人在半路对付了午饭,步行了大半日,行人渐渐变得多了起来。

进入县城范围,街上的主道路都是以石板铺成,不像明山镇街道都是土路,要不是人多把泥土踩实了,可能人走过都会扬起满天尘土。

县城比明山镇的街不知大了几倍,街上的人数也不可同日而语,相较之下繁荣得多。

冬青原来身处湘廊,瑾瑜也见过大世面,倒不至于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村长心里默默赞许,这夫妻二人气度不凡,不骄不躁,十分稳重。

看看天色,快要到晚饭的时辰,瑾瑜对村长道:“不如以孙伯父的名义,请县太爷出来一同吃个饭。”

孙里正摇了摇头,“虽然我与王县令说得上话,但他怎么说都是在编的官员,大约是不会愿意与我等一介草民同桌用饭,还不如省些银钱。”

“也行,那我们是直接去县令的府邸求见是吧?”瑾瑜还没从人人平等的环境里脱离出来,想着来一顿饭局,顺便把事办了。

就算前辈子倡导人人平等,官大照样拿乔,何况现在这个等级界限森严的社会?

孙里正道:“现在这个时辰,县太爷应该已经从县衙回家了,刚好。”

这种事,是不好直接去县衙的,一般都是私下里找。

孙里正带着瑾瑜几人往王县令住宅去,轻车熟路来到后门,看样子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来开门的,是王县令的管家,看到是孙里正,左右瞅了瞅,不问缘由便把几人请到了偏厅。

不出片刻,一四十来岁的男子进门,眉眼方正,头戴乌纱,脚踩官靴,官袍都还未换下。

看到男子,孙里正忙起身,带头行了半礼。

“拜见县令大人。”

王县令进门后在上首坐定,随意说了几句客套话,“孙里正,别来无恙,近日忙着造黄册,民事颇多,回来得晚,久等了。”

“不敢不敢,我这次来,是为了这个后生妻子户籍的事。”

孙里正跟着客套一番,直接切入正题。

“哦?”王县令上下打量着瑾瑜二人,“户籍?要入籍么?”

瑾瑜上前躬身,将事情原委说与王县令,包括自己想要改名和登记成亲一事。

村长上前佐证瑾瑜所说属实,愿将冬青收做干女儿。

王县令捋着胡须没有说话,冬青从怀里掏出布袋递给管家,管家会意,把布袋呈上去给王县令过目。

王县令掂了掂布袋的重量与质感,又放回管家手里,依然没有开口。

瑾瑜和冬青心提到了嗓子眼,难不成二十六两银子竟不能满足这王县令的胃口?

王县令沉吟片刻后,道:“既然如此,你们并无伤天害理,缴了欠缺的税银便可登记造册。”

冬青喜不自禁,“多谢县令大人,草民已备齐税银,共十七两整。”

王县令差管家收了税银,问了各自家主和要入籍之人的姓名写在纸上,让瑾瑜二人次日下午去县衙登记成亲。

他上午会把冬青冠上陈姓,登记造在清水沟村长陈富贵家的户籍上,补齐赋税信息,再将瑾瑜的名字从李二狗改成李全。

待到了下午,二人前去登记成亲,就把冬青的户籍,以李二壮次子李全之妻的身份,从村长家迁到李老汉家。

第47章 成亲

从王县令的府邸出来, 瑾瑜叫上村长和孙里正,找一个铺面干净的小饭馆, 点了一桌丰盛的家常菜,叫上一壶苞米酿的酒, 大快朵颐。

孙里正和村长都对瑾瑜很满意, 会做人会做事。

酒足饭饱后,不过是酉时三刻, 日头却已经只剩下一个边。

村长看看天色, 决定与孙里正连夜回家。

他们在县城已经没什么事了, 留在这里还要出住宿的钱, 反正有伴, 两个大男人,路走黑了也不怕。

瑾瑜和冬青明日下午要去登记成亲,倒是不好回去, 便要在此留宿一晚。

村长叮嘱冬青二人,让他们仔细收好银钱,别让贼人偷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