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掩嘴偷笑,觉得自家主子万分惹人怜爱,如此容易害羞。

冬青这般模样,还是不要让瑾瑜看去的好,否则大庭广众,他就有得罪受了。

在场子上采购了够数的食材,瑾瑜领着几个青壮年,将东西搬到做饭烧菜的场所。

村长看过冬青的账本后,回家取账面上一半的银子给冬青。

清水沟数百户人家,人口最少的两三人,多的可达十余人,全村人敞开肚皮吃一顿,光主食都是一个不得了的数。

为了方便,冬青没有买苞米粒,而是买已经磨好的苞米面,明日拌湿就能蒸来吃。

苞米面每斤的价格比苞米粒高两文,因为苞米面已经筛去了皮儿与不能吃的部分,剩下的全是精华。

这次买了一石苞米面,数百斤肉,各种蔬菜数百斤,看上去一大堆,拢共花银钱二十一两又二钱银子。

村长拿了十两又六钱递给冬青,冬青倒没有推脱,顺势接在手里。

两家一起承办宴席,省了不少钱,否则就算只有一人中举,照样要宴请全村人,宴席费用得那家全力承担。

村长顺便通知了家里有大姑娘小媳妇儿的人家,明日带上锅碗瓢盆来帮忙,再有就是来参加宴席的,到了晚饭时间,带上自家的桌椅板凳到河沿边上。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他们不用操心桌椅板凳的问题,让村民自己来自己坐,他们只需要往桌上上菜就行。

处理完这些事,天色已经擦黑,差不多该去歇息,明日又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一天。

一行人正往住处走,李林忍不下去,凑到冬青和瑾瑜中间,低声道:“我看你们大伯家就这么点地儿,我睡哪儿?”

大伯家没有足够的歇处,虽然腾了三四张床出来,但小圆一人要占一张,剩下的只够李老汉家三对夫妻歇息,李林就找不到放处了。

瑾瑜斜目看李林一眼,“找个木桩子,削尖,把你钉了挂在墙上,省时省地儿。”

“…”

李林噎住,叹气道:“我说真的,要是没地儿给我睡,我就半夜睡到你跟嫂子中间去!”

“你敢!”

瑾瑜与冬青异口同声,李林当真是皮痒。

陈君然无奈,上前道:“我家有住处,若不嫌弃,小林跟我去吧。”

“嘿嘿,不嫌。”

找到愿意收留他的人,李林立马松开瑾瑜,转身搭上陈君然的肩。

瑾瑜道:“那小林子你就跟君然去歇息,明日可不要睡懒觉,你要起来跟着帮忙。”

李林摆手,“行行行我知道了,你跟老妈子似的,唠唠叨叨唠唠叨叨。”

与陈君然勾肩搭背走出一截,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小林子这个称呼,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瑾瑜叹气,李林还嫌他唠唠叨叨,他却感觉自己没当爹就操起了当爹的心。

天天担心李林天一脚地一脚的摔了,或者嘴太欠,他一不留神李林就被人揍了。

李林的父母怎么放心李林独自在外行走的?

不禁又叹气一口,为何他要放心不下?

回到大伯家,推门进去。

只见大伯与赵氏坐在院里凳子上,面露忐忑之色。

二人看瑾瑜等人回来,像屁股长疮似的从凳子上弹起来,尴尬的扯着嘴角陪笑脸。

大伯试探道:“你们…事情办完了吗?需要我们做点啥不?”

问完,与赵氏打量着李老汉一家人的脸色。

瑾瑜面色清清冷冷,看不出个所以然,旁的人倒是与白日一个脸色,没有甩脸子。

冬青笑道:“办完了,今日已经无事,大伙早些歇息,明日可能要麻烦几位堂嫂帮忙做饭烧菜,几个堂哥跟着瑾瑜干点力气活。”

大伯这才松了口气,看样子瑾瑜没把那事说给李老汉家其他人听。

当下感激的看了瑾瑜一眼,心里提醒自己长点记性,稳住脑袋,别再被赵氏撺掇,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就与瑾瑜撕破脸皮,得不偿失。

“那就好,灶上烧得有水,你们忙一天了,泡一下脚再去睡。”

瑾瑜掀起眼皮看了对面二人一眼,他的身份摆在这里,经此一事,大伯应该再不会做那些脑残事了。

“小婶子!”

一个半大孩子从屋里跑出来,腰带都没系上,一头扎进冬青怀里。

大河已经睡下了,刚盖上被子就听院里冬青的声音,掀开被子一溜烟跑了出来,衣裳都来不及穿整齐。

冬青一个趔趄,暗暗感叹大河力气真大,笑着轻摸了摸大河的头顶。

“大河,你有好好背书么?”

“有!”大河站直身子,背着手,摇头晃脑一本正经背起了冬青之前给他的千字文和三字经。

李大牛和小赵氏看着朗声背书的大河,面露傲色,他们家大河就是了不起。

大河背完,满眼亮晶晶的看着冬青,里面盛满了期待,期待冬青夸奖。

“大河真乖,特别厉害!”冬青捏了一把大河的脸,美目弯成一条缝。

大河如愿以偿得了夸奖,顿时望着冬青满脸傻笑。

大伯捋了捋下巴上的几根胡子,欣慰道:“大河确实机灵,上次你们走后,我们把他送去跟着季老头认字儿,季老头夸大河聪明,说要收大河为徒,教他行医呢!”

王氏来了些精神,“真的吗?那倒是不错,能赚钱还能给人救命,是个好差事。”

大河这孩子是大伯家唯一一个王氏觉得稍微顺眼的,虽然也不讨她喜欢,但至少没有跟他家大人学阴阳怪气。

谁知大河犟道:“我不要学医,我要跟小叔叔一样,去考功名做大官。”

大伯和李大牛等人哈哈大笑,觉得自家大河出息,有抱负。

李大牛期盼的看着冬青,“弟媳妇儿,你觉着…大河有机会跟二狗一样考个举人什么的吗?”

冬青笑了笑,“有机会,大河还小,让他专心多学几年,读熟了四书五经,理解了其意,就可去县试一试深浅。”

“哈哈哈这就好!”

得冬青肯定,李大牛春风得意,招呼小赵氏领大河去睡觉,“大河明日还要早起去季老头那儿,快领着他睡去。”

瑾瑜一直没说话,看冬青喜欢大河,就随她去了。

自己则去灶屋打了热水,端着往赵氏给他们准备的房间走,“冬青,来洗脚,洗完早些睡。”

李老汉家对此习以为常,瑾瑜经常会给冬青打水洗漱,帮着穿戴,这么些年过去,他们已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小圆敛眉摇头,所以她这个婢女要来作甚?当个摆设么?

立刻紧随其后,进屋去把床铺好,再来伺候冬青洗漱。

大伯家一众人大眼瞪小眼,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么积极伺候人的丈夫。

艳芳看小圆这个妙龄女子跟着瑾瑜进了屋,忍不住好奇道:“方才进去那女的是谁?”

冬青刚回来,她就注意到了一直跟在冬青身后的小圆,看上去年轻貌美,身段纤细窈窕,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味道,她第一时间想到狐媚子这个词。

她是见不得自家男人瞄别的女人,看小圆跟在冬青身后伏低做小的姿态,她以为瑾瑜中了举人就纳了个妾。

但瑾瑜并没有将目光流连于小圆身上,小圆看向瑾瑜也毫无男女之情的感觉,倒是看冬青时会满脸温柔笑意。

现下小圆又跟在瑾瑜身后进了屋,让艳芳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

艳芳这问话一出,大伯几人看向冬青,他们也好奇小圆是何许人。

冬青还未开口,翠枝就道:“她啊,叫小圆,是冬青在湘廊花一百二十两买回来的丫鬟,负责伺候冬青起居,时不时还能帮着我做活,可带劲了。”

这般说,她承认是在向大伯家炫耀,她们就是在城里站稳脚跟了,都能花一大笔钱买丫鬟了,想看笑话,门都没有!

果不其然,大伯家一众人听完翠枝这话,心中骇然,分明没过去多久,李老汉家都开始买丫鬟了!而且是一百二十两!

赵氏喃喃道:“一百二十两…我们全家苦七八年苦不起来,丫鬟都这么贵吗?当初冬青买回来不是只花了六两银?”

王氏扬眉吐气,“那怎么能比?冬青是装傻来清水沟的,跟府城里正儿八经的丫鬟价差得远了!”

说实话她们也不知道真正的丫鬟什么价,但吹牛怎么吹都行,因为自家有底气。

冬青看着王氏和翠枝得意的小模样,没有拆穿她们。

像小圆这样会琴棋书画,会中馈懂礼仪品相上等的姑娘,若作丫鬟来卖,至少能卖三十两以上的价。

青楼女子的价一直居高不下,因为青楼女子赚钱多,牙婆不会以丫鬟的价卖姑娘给青楼。

青楼为防止一些死脑筋的姑娘们偷偷攒钱给自己赎身,赎身一般都要买入价双倍,前期吃穿用度都是现成的东西,日子倒是过得不错,就是没现银可拿。

不过,大多数姑娘只要一开始调.教好了,后面能赚大钱老鸨会分钱给她,左右都是贱籍,还不如趁着年轻多赚些钱养老。

等年老色衰,对老鸨没了利用价值,还能收买入价双倍的赎身钱,而妓.女为自己赎身后,用这些年以青楼为踏板赚的钱优渥过完余生,属于相互合作的关系。

像小圆这么死脑筋的青楼女子其实很少,旁的都忙着物尽其用挣钱花。

翠枝和王氏拉了一把仇恨,心满意足洗漱去睡觉。

李老汉家众人一夜酣眠,大伯一家可能就要辗转反侧了。

翌日,王氏翠枝等起了个大早,天刚蒙蒙亮,就去把大伯和王氏叫醒。

既然天天把“都是一家人”这句话挂嘴边,那就赶紧起来帮忙担水背柴。

虽然不指望赵氏这个偷奸耍滑的惯犯能帮忙干多少活,但想着能折腾她,王氏就乐意。

冬青指挥着众人按部就班,把要洗的东西搬到河边,就在河里清洗,洗肉的洗肉,洗菜的洗菜,削土豆的削土豆。

瑾瑜领着一众男丁上山砍了几大堆柴,背到河边给女眷烧火用。

午饭是冬青与翠枝动手,中午这顿不是宴席,只给来帮忙的人提供饭食。

用过午饭,冬青给瑾瑜拨几吊钱,让他带上几个壮年去镇上,买几大缸酒回来,随意喝。

瑾瑜自然领了命令下去,叫上村里力气大的男子,没有叫陈君然。

镇上比较远,除了力气,还得有几分脚力才行,陈君然那秀气的小身板,只怕光是陶土烧的酒坛就够呛。

正准备招呼着走,瑾瑜转眼看到挤在一堆大姑娘中间,帮忙削土豆的李林。

“小林子,来我给你个好差事。”

李林从花丛中抬头,没做多想,屁颠屁颠来到瑾瑜身前,手里还捏着个削了一半的土豆。

“全兄,什么好差事?还能比跟大妞小妞杏花梅花各种花一起削土豆来得好?”

瑾瑜看了李林手里的土豆一眼,拿起丢回去,水花溅了姑娘们一身,引起一片惊呼。

“唉?!全兄你作甚?”

“做你一脸的杏花梅花,跟我去镇上买酒。”

瑾瑜强硬的拖着李林往路上去,李林哭爹喊娘,实则根本没有用劲儿挣扎。

临近黄昏,河沿飘荡着阵阵香气儿,苞米饭的清香,腊肉的浓香,数味交杂,直教人津液横生。

瑾瑜终于从镇上回转,每人徒手搂底背了一个不小的陶坛子,互相搭手接下来,整齐放在一旁,恨不得隔着布封都能闻到酒香。

李林放下那坛子酒,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喂我的老腰,要断要断要断…”

瑾瑜给了他一巴掌,“起来,年纪轻轻装什么怂,你缺乏锻炼,以后我晨运带上你。”

“唉?”李林一愣,立刻从地上站起来,“别介啊全兄,看,我挺好的,用不上跟你晨什么运。”

他才不想跟着瑾瑜天不亮就起床溜达,睡一会儿懒觉多好?

实在无法理解,瑾瑜每日读书还要帮忙看顾家里生意,怎么还能坚持每日起这么早去溜达的?

“全兄!喂?你在听我说吗?”

瑾瑜没有理会李林,帮冬青搭手去,他是前生病怕了,运动这事根本停不下来。

而且,冬青喜欢他的肌肉,要保持。

陆续有人带上妻儿过来,肩上扛了一张桌子,手里拎着板凳,寻一处中意的位置摆上入座。

看时辰差不多,饭菜熟了,人也约摸已经到齐,冬青招呼着众人搬来菜碗,盛菜上桌,开坛倒酒。

瑾瑜端了一碗酒,拉上陈君然站到所有桌子中间,朗声道:“感谢各位父老乡亲赴宴,我与君然敬大伙一碗!”

说完一饮而尽,陈君然举碗奉陪,场中一阵欢呼。

瑾瑜一抹嘴,“各位吃好喝好,酒坛饭锅在那边,能吃多少盛多少,饭管饱,酒管够!”

“好!”

场中气氛一时达到高潮,全村人齐刷刷应好,中气十足,直冲青霄,好不壮观!

第67章 铺子

“李兄,君然, 为何不等我来就开席了?”

一道声音传来, 瑾瑜循声望去, 只见李言卿站于外围, 负手而立,望着场中的二人笑。

“言卿!”陈君然心下惊喜, 几步走到李言卿身侧, 引他入席。

“来来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再干一碗!”

酒过三巡,李言卿发出邀请, “我父亲准备后天摆宴酬众,你们二人可不能缺席。”

“君然你若是不去,湘棉可能就不要我这个兄长了,我答应她一定会把你请过去的。”

说着,转脸看向瑾瑜,“还有李兄, 虽然我们交集颇多, 你却从未与我父亲见过,家父很想与你结识, 你可不能推脱,带上嫂子与大哥大嫂伯父伯母一起赴宴才是。”

瑾瑜笑道:“不会, 不过我哥嫂和爹娘可能无法赴宴, 城里挑花刺绣的事你知道, 不能耽搁太久,她们坚信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赚钱,所以就算我说可能也无用。”

“这样吧,我哥嫂爹娘明日要回城,到时候我会带上冬青,与君然一同赴宴,绝不缺席。”

说着,瑾瑜又想起什么,转身寻找李林的身影。

李林正跟村里的老汉侃大山,瑾瑜走到他身后叫他一声,竟没有叫应。

只得伸手拍了一下,李林猛的回头,“谁!”

瑾瑜皮笑肉不笑,“一惊一乍做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

“哦,全兄啊,什么事?我可先说,这次你给我差事我也不干!”

瑾瑜摇头,“不是,李言卿邀请我们后天去他家赴宴,你要不要一起?”

李林往李言卿的方向看一眼,思索片刻,摇头道:“不了,最近城里已经冒出一些跟风点制挑花刺绣的人,我得回去画些新花色,否则赚不到钱了。”

瑾瑜沉默一瞬,叹气道:“这样也行,待你日后中了秀才,我定带上众人为你祝贺。”

李林豁然一笑,“那些都是虚的,有没有都行,只是说给父母长脸,别的没啥用。再说,明年你要参加礼闱,若是中了,还不知道要去何处为官,离得远了,总不能还专程赶回来,就因为我一介小小草民考上秀才。”

瑾瑜笑笑没有回答,拍一下李林的肩,“那你继续喝着,我先去应酬。”

李林推着瑾瑜,“快去快去,别妨碍我喝酒。”

瑾瑜莫名挫败,这小子实在招人嫌!

索性不再理会,转身与前来敬酒的人说话。

摆宴过后,陈君然李林和大狗都喝得醉醺醺的,就连一向稳重的村长,也因为心中喜悦,喝多了些,走路偏偏倒倒。

陈君平三兄弟只得一人扶着一个,把村长和陈君然李林三人连拖带拽送家里歇息。

瑾瑜觉得自己这具身体很有潜能,上次成亲时喝那点量就微醺,练过几次后,今天喝的量是那次两倍,也只是微醺。

脚步略有虚浮,意识很清醒,还能控制身体动作。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去昨日摆宴的河沿上一看,还有不少桌凳放在那儿,酒坛遍地都是,东偏一个西倒一个。

昨晚吃喝开心了,不少人喝醉,碗筷还是女眷忙着收洗放起来,都没有拿回去,今日才来数自家的东西。

借来的碗筷锅具冬青都有做登记,谁家借了几个碗几双筷子过来,锅的样式也有写,以免一些爱贪小便宜的人要拿别人家的东西,扯皮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