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对冬青做事的手段很欣赏,事无巨细特别严谨,让别人没空子可钻,省去不少麻烦。

冬青为了管够,昨日把买回来的食材全都煮了,却没有吃完,还剩下不少东西。

昨日酒喝了个干净,蒸的饭没有吃完,肉锅里只剩下少许肉汤,菜锅里剩了不少菜。

桌上收起来的残羹剩饭集中在一个大桶里,准备让村长拿回去喂猪喂鸡。

瑾瑜看着剩下的东西,问道:“这些饭菜怎么办?剩的不算少,谁家一家人一下两下也吃不完,都是好的,放馊了可惜。”

听到瑾瑜这话,赵氏立刻就想开口,却被大伯摁了回去,别为了一点剩菜剩饭惹恼瑾瑜。

赵氏甩开大伯摁住她的手,虽然冷哼一声,却没有上前插话。

这些吃的够她们一家人吃十来天了,拿回去只要每顿都热透了,就不会馊。

但大伯是一家之主,他不愿意让自己上前,她也只好闭嘴。

旁人没有注意大伯与赵氏的小动作,冬青沉吟一瞬,道:“一会儿她们帮忙的会来取自家家什,每个人分点吧,拿回去吃一顿也好。”

瑾瑜点头,“嗯,这个法子好,陈叔,大伯,你们先看看,把喜欢吃的拿走,剩下的再分给其他人。”

赵氏喜笑颜开,“唉好好好。”

当即取了自家的两个锅子,拿着木勺一个劲儿往锅里挖饭,再用另外一个锅子把肉汤倒走,土豆白菜挖了几大勺。

村长家二儿媳刘氏看赵氏的做派,立刻不甘示弱,取来锅子与赵氏一起往自己锅里装东西,一个赛一个厉害。

“…”

众人无话可说,就看着两人撅着屁股在那装东西了。

村长干咳一声,给二儿子陈君安使了个眼色。

陈君安会意,上前拉了拉自家媳妇儿,“差不多了,拿回去吃不完也是浪费,还不如分给其他人做个人情。”

刘氏看赵氏动作不停,刚想反驳,就看瑾瑜的大伯干笑几声,把赵氏拉开了。

赵氏瞅一眼锅子,见两个锅子都快满了,就随大伯把她拉开,也够吃个两三顿的,聊胜于无。

赵氏歇了动作,刘氏看看自家锅子,好像比赵氏的浅了些。

趁着陈君安不注意,又挖两勺,跟赵氏的差不多才作罢,心满意足让陈君安帮忙端回家去。

瑾瑜除了觉得好笑,再无别的想法。

冬青逐一把锅具碗筷还给村民,顺便让她们舀上一些饭食带回去。

众人自然笑逐颜开,顺应的领了这个情。

午饭过后,瑾瑜召集工人,让翠枝大狗和李老汉夫妇先带着众人回城,李林一同跟着去赶制挑花刺绣,把生意顾好了才是正道。

“谁看到三狼了吗?”都要走了,翠枝才想起三狼来。

县城家里没人,是带了三狼一起回来的,只是白天很少见到三狼的身影,夜里也是半夜才回来。

冬青道:“我看它往山里去,就算它没甚狼性,但终究是狼,也许想回去看看也不一定。”

瑾瑜往山头看了看,道:“这样吧,你们先回去,一会儿我去那边喊一声,让它跟我们一道走。”

“那成,我们先走了,你们路上注意着些。”

瑾瑜挥手与众人道别,目送她们爬上羊肠小路,消失在前山郁郁的林木中。

冬青和瑾瑜又在大伯家待了一日,第二天与陈君然约着去李员外家赴宴。

李员外家宅子很大,青砖灰瓦红院墙,门前铺砌石板路,偶有穿着朴素的丫头仆妇进出。

陈君然对李员外家的格局轻车熟路,直接就带上瑾瑜与冬青,去了后院的小花园。

说实话,瑾瑜有些羡慕李员外这样的生活,在明山镇首屈一指,家财虽比不得名门财阀,却也衣食无忧过得惬意。

怪不得李员外考了举人却没往官场走,换做是他有这些家底,他也不愿去尔虞我诈的官场,而是带着娇妻儿女,在小镇过着悠然自得的小日子。

几人刚站定没一会儿,一明媚少女如一只彩蝶般,衣袖裙角翻飞,翩然而至。

“君然哥哥!”

李湘棉一路急行,人未到跟前,欣喜之声已入耳中。

陈君然已经习惯李湘棉这般灵动的身影,每次来到李员外家,不出一刻,就能看到李湘棉鲜明的笑容。

李湘棉没想到还有旁人在场,一时赧然,假装不在意,动作却矜持不少。

看着冬青,李湘棉觉得越看越眼熟,终于一些情景电光火石的从脑海闪过。

“你是之前在集市刺绣的那个…姐姐?”

冬青点头,道:“嗯,是我,久违了三姑娘。”

李湘棉又看到冬青身侧的瑾瑜,好奇道:“你为何会在这?是来参加宴会的么?”

陈君然与李湘棉解释来龙去脉,李湘棉樱唇微张,显得有些惊讶,没想到去年冬青还在街上卖点心,今年就成了举人老爷的妻子。

看陈君然和李湘棉互动,冬青心里偷笑一下,拉了拉瑾瑜的衣袖,“瑾郎,我第一次来李员外家,不如我们四处看看风景如何?”

瑾瑜附和,“自然,那就陪我家娘子四处看看。”

两人说着,离开了小花园,把地方腾给陈君然与李湘棉,暗戳戳盼着他们修成正果。

面对自己的心上人,李湘棉和陈君然都是有些拘谨的。

陈君然突然说道:“待我明年从都城回来,就来娶你,等我。”

说完不敢看李湘棉的眼睛,急匆匆往外走,“我去看看言卿需不需要我搭手。”

幸福来得太突然,李湘棉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喃喃道:“我会等…”

转身扶着自家丫鬟的肩膀,前后摇晃,“小梨你听见了吗?君然哥哥方才说明年会来娶我!”

小梨被摇得头晕,忙应道:“听见了听见了姑娘,您再摇下去,小梨都要见不着姑娘嫁给陈公子了。”

李湘棉兴高采烈,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家爹爹。

来到正堂,却又看见陈君然李言卿和瑾瑜三人,正与李员外相谈甚欢,只得把脚收回去。

先等等,等晚上宴会散了,再告诉李员外不迟。

李员外很是欣赏冬青夫妻二人,觉得李言卿与这样的人结交,于李言卿有利,比那些只会吟诗作对的文人强太多。

宴会还算圆满,人李员外办的宴席叫宴会,他们办的就只能叫宴席。

因为他们宴请的是一众村民,只为了吃喝图个喜庆吉利,而李员外则宴请了明山镇大大小小排得上号的人物,图的是互惠互利。

外加炫耀,不仅自己是举人,自己的儿子年纪轻轻也考上了举人。

特别是对年轻时的情敌林员外,李员外是一点情面都没留,亲自提笔给林员外写的请柬。

你考数次没能中举,而我家有两个举人!

李员外还着重感谢了瑾瑜当初那封信,让他把林员外整治得犹如一条瘟犬。

说起这些事,李员外哈哈大笑,透着道不尽的爽意。

瑾瑜突然觉得李员外像个老顽童般幼稚,但只想说做得好!

几人在李员外家歇了一夜,次日启程进了县城。

到了县城后,三人马不停蹄去了学院,找老师指点会试要点,盼着一次就能金榜题名。

如今快九月下旬,明年二月初九就要考会试第一场,他们还有数月的时间,丝毫不能懈怠。

其中还有除去赶路的时间,赶路虽然也能学习,但终究难以专注。

黎国沿用了前朝的都城,定都晋安。

晋安所处之地,是黎国七州当中最大的州,雍州。

廊州距雍州的距离虽然不算最远,却也不短。

一些买不起代步工具的考生,要步行至晋安应试,至少冬月就要启程,走上个三月有余,才能在第一场考试之前赶到晋安。

所以才会有赶考一说。

而瑾瑜准备与陈君然李言卿同行,买一匹马代步,一月左右就能从廊州到达雍州晋安。

他们应该是开年才从廊州启程,在二月初五之前到达即可。

参加科举考试,县试府试与院试对文字笔迹没有很大的要求,只需要卷面整洁字迹清晰。

从乡试开始,就要求答卷必须使用台阁体书写,台阁体写得优秀,无形中都能加分。

瑾瑜决定剩下的几个月,用来钻研字体与行文。

国情已了解得差不多,四书五经只需要定时温习,再往行文和字体上加些分,应该不至于落榜。

为此,瑾瑜专门借了杨天寻的手稿,看杨天寻的行文是如何遣词用句,他只能依葫芦画瓢,希望到时候能把瓢画得像葫芦一些。

台阁体则是一种方正、光洁又乌黑,大小平齐的字体。

讲究色黑、结构紧密、字体方正、大小一致。

在瑾瑜看来,特别像现代刻在碑石上的字体。

瑾瑜初始学写毛笔字时,学的是正楷,与这台阁体差距不算大,只是后来他写得快了,会带上前生略有潦草的习惯,往行楷方向偏移。

此前参加乡试时,他花了些时间矫正,力求与模板范文一模一样。

但因为乡试前他需要钻研的东西太多,用来矫正字体的时间太少,临到考试前夕,没能练得太熟。

在鹿鸣宴上,湘王还专门提点他行文生涩。

他只想说多此一举,他自己什么样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还需要湘王拿来做人情。

好在他曾经的主职是画画,剩下这些时间用来临摹字体完全不用担心,他把日常能用到的字都找来台阁体模板,就当是画画了。

临摹别人的画,对他而言小菜一碟。

不过还要与陈君然一起,时不时抽空点制几套挑花刺绣新花色。

赵氏都能想到复制他们的花色去换钱,城里奸滑的人更多,而且他们还领着几十个工人复制,动静不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少人从出售挑花刺绣的铺子里买了各种花色,拿回去就复制十几二十套的。

这山河县,恨不得满大街都是挑花刺绣了。

所以他们要一直点出新花色,才能维持此前的收入,单靠李林一个人,有些力不从心。

自挑花刺绣生意做起来,冬青就料到了这一天,所以心里不慌,只是让李言卿的人手一直往外边的县城推销。

这个县城沦陷了,那就换个新的县城,无论如何都有钱赚,直到黎国所有的县城都被挑花刺绣覆盖,她们也赚了足够的钱,就转行做别的生意。

而黎国有近千个县城,挑花刺绣的生意,至少是还能做两年的。

只是路途远了的话运输费用会增加,划不来亲自去推销。

而且,旁人看到了商机,就会把依葫芦画瓢,招揽会作画之人,再招揽普通工人参与复制。

山河县在最开始几个月让冬青赚了几千两后,销量开始下滑,每月净利润从七八百两降到三百两左右。

冬青就把这些余下的挑花刺绣,全部供货给别的县城。

有了足够的供货,两个月后,最开始推销的那两个县城也开始出现下滑迹象。

而且薄云县的商铺直言不再需要从山河县供货,因为他们自己已经有能力点制挑花刺绣了。

不过冬青让人打听了一下,他们也只能自给自足,在薄云县内销售。

他们那边没有瑾瑜加持,也没有冬青运作,画手分成较高,运往外县照样需要费用,价格不会比山河县运去外县的便宜。

既然都是一个价格,可能还会高,花色又不如山河县提供的新颖,那些商铺为何要弃山河县的货源而顾薄云县?

所以,若薄云县要外销,只能更往外,延伸到冬青嫌路远而没去推销的县城。

薄云县开了这个先例,不少商铺也蠢蠢欲动,但缺少契机与手腕,一时半会儿弄不起来。

目前只有薄云县一城自己开始制作,别的都还从冬青这边进货。

反倒是山河县,虽然有那么两波人跟风复制,但没人起心思跟冬青一样,找画手,拉几十个人大规模制作。

山河县内挑花刺绣已经没有长远的市场可言,而临近的县城供货也被冬青抢占了先机。

他们再兴师动众可能连本都回不来,还不如偷偷摸摸复制冬青她们点制出来的花色,不要太多成本,划算!

冬青叫了一家人蹲在院里,商量分出人手做点别的稍微大一点的生意,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是她的作风。

“爹娘看了半年多的点心摊子,也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李老汉和王氏摸不着头脑,“发挥什么作用?我们老两口每个月就十多两收入,跟你们动不动几百两的生意比不得,能有什么作用?”

人心都是贪婪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最初,全家一个月十几两收入都笑开了花,后来冬青把挑花刺绣的生意做大了,每人每个月至少分到几百两,心也就跟着大了。

若是现在冬青说挑花刺绣生意下滑做不下去了,又回到以前一个月几十两的境地,只怕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冬青也不会容许这种事。

“是这样,我们合伙开一家点心铺,就在你们摆摊旁边的屋子,现在十二月初,你们在那里整整摆了七个月的摊儿,一定经营了不少老顾客。”

“从明儿个起,有人来买点心,你们就告诉他们,我们要进后面的屋子里卖,让他们改天直接去铺子里买,刚开张就有了基础。”先前没有荒废点心生意的意图,就在此处。

翠枝和大狗听得云里雾里,翠枝问道:“爹娘摆摊那里,后面哪儿有屋子给我们开铺子?”

冬青唇角一勾,道:“就是那间茶铺,爹娘你们都不注意看的吗?今天傍晚我从那里过,老板说在小地方开茶铺开不下去,他那屋子要卖出去,刚好我带着收回来的货钱,就付了一百两定金。”

“啥?”大狗有些不敢相信,为啥总感觉什么事都能让冬青碰上?

瑾瑜对此倒不意外,冬青能总是抓住机会,是因为冬青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胆大心细,当机立断,从来不拖泥带水。

翠枝心思也不差,既然决定要做,就立马着手去做,“那…那铺子要多少钱才能盘下来?”

“那个地段好,东家说出租的话一月三十两纹银,若是买下一次付清的话,要六百五十两。”

翠枝皱眉,“好像有些贵了,那铺子也不算特别大,租又挺划不来的。”

瑾瑜点头,确实是有些贵了,他们一个月才挣一千出头的银子,买这座偏僻小院只花了八十两。

不过瑾瑜了解冬青,道:“你既然交了一百两定钱,肯定已经商量好价钱的。”

冬青一副奸诈的小模样,“对,我跟东家还价了,最终以五百八十两的价格成交,还连上铺子里的那些柜台。”

“那些柜台我看过了,是松木的,质量还行,至少能用个三五年。”

第68章 启程

听完冬青的话, 李老汉搓着手, 来回踱步,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张?我跟你娘这半年多也存了好几十两银子, 可以给你们凑上。”

冬青想了想, “这件事自然是越快越好,等过了年, 瑾瑜就要去晋安参加春闱, 趁着现在还有一月时间, 我们搭手让生意走上正轨,瑾瑜与我无了后顾之忧,才能放心去晋安,瑾瑜也好安心做题。”

翠枝眉眼一弯,点头附议, 对李老汉夫妇笑道:“那些钱是你们老两口辛苦存的, 留着想买什么买什么。我手头不紧, 冬青夫妻俩要用钱的地方多, 挑花刺绣这生意也是他们照顾我们,他俩要顾及挑花刺绣还要上晋安赶考, 这次不管钱和力, 我与大狗出大头, 爹娘帮忙,利润对半分成如何?”

冬青对此没有异议, 她们是一家人, 她与瑾瑜顾挑花刺绣的生意, 翠枝大狗和李老汉夫妻顾点心生意,钱大伙儿分。

况且,日后瑾瑜授了官还不知道要去何处,她肯定要跟着一同前去,这点心铺子相当于整个儿的留给了大房。

现在让翠枝出大头,日后翠枝和大狗收下整个铺子也没什么心理负累。

旁人是夫唱妇随,而有关生意上的事,瑾瑜一切都以冬青的决定为准,只要冬青说好,那就是好的。

李老汉与王氏也觉得可行,他们老了,只要看两个儿子过得好,两房儿媳不生龃龉,一家子和和美美就什么都好。

商定之后,翠枝取了四百两银子给冬青,让她拿去把房契换回来。

冬青已经用自己的钱交了一百两定钱,如此冬青只需再添八十两,就足够五百八十两,买下那个铺子。

铺子交接完成,冬青领着小圆把它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再找木匠打磨一块光滑的木板。

旁人开店都是取了名字,而后找木匠雕刻牌匾,刷上漆,才挂在门上。

但她们急着开张做生意赚钱,时间紧迫,来不及让木匠细细雕琢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