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选择李林赚了不少钱,载了满满的货物回来,才下手将半年的劳动成果夺走。

在看到希望之后,再当头一棒让你感受失望,离绝望也就不远了。

冬青确实挺绝望的,等待了大半年,眼看就要到手的银子,在家门口飞了。

银子飞了不算,沈家还明目张胆留下线索,让她知道从中作梗的是她惹不起的巨头。

绝望更添一层,她也确实惹不起沈家,无论拼人丁拼财力还是拼底蕴都拼不过,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心中十分不甘,沈家这种唯我独大我吃肉你连香气都别想闻的做派,实在是很让人火大,但拿沈家无可奈何。

冬青能拿到华元帝御批的文谍,是用每年一成的收入换来的,若是沈家持续从中阻挠,那这个文谍在冬青手里的第一年,将一文钱收入都没有。

自己连续亏损,什么一成利润修桥铺路就成了空谈。

没有达到给华元帝承诺的好处,沈家再动用人脉怼她一顿,华元帝大约会将文谍收回去。

如此一来,越发的处于劣势,她的规划胎死腹中,想再一次重启计划就会难上加难。

沈家虽然在政场没有族人为官,但今年刚诞下龙子的惠妃,正是沈家家主的胞妹沈辞。

自古母凭子贵,惠妃本就是九公主的母亲,如今有了十二皇子撑腰,更是如虎添翼水涨船高,直接从原来的嫔晋升为妃。

冬青是越想越觉得生气,沈家成功了,这个下马威给得好,让她做也不成,不做也不成,进退两难。

瑾瑜看冬青没有说话,脸色倒是越来越难看,忙道:“别气坏了身子,咱们徐徐图之,总会找到突破口。”

虽然这个突破口并不容易找,沈家多年底蕴不是说说而已,而俗话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沈家足以让鬼成群结队的推磨。

但为了照顾冬青的心情,也为了自己的利益,瑾瑜决定着手找一下试试。

冬青只能道:“尽量吧,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瑾瑜摸摸冬青柔嫩的后颈,咧嘴笑了笑,“我办事你放心,争取早日取而代之。”

冬青不禁白了瑾瑜一眼,“之前是谁说我心大?你都没有察觉,其实你的野心比我大多了。”

瑾瑜爽朗大笑,“哈哈哈,彼此彼此,不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我们二人天生一对。”

冬青娇小的身躯里,蕴藏着巨大的能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干一番大事业。

他则准备随时奉陪,尽力提供一切冬青需要的东西。

正说着,秋霜在门外通报,“老爷,郡主,李公子的父母过来寻郡主,正在花厅等候。”

“这就来。”冬青应着,寻思着李林的父母找她不知道有什么事。

待到了花厅交谈一番,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当日李林没有回到自己家休息,而是就近倒在他之前的房间,一躺就是两天。

之后回家了一趟,但他竟没有跟父母说起遇袭的事,就这么云淡风轻的带过了。

李林的父母是过了好多天,如今才听说李林车队遇袭之事,马不停蹄赶来这边,想与冬青打听一下细节。

冬青理解李林不想让父母担心的举动,但是觉得这样不好,什么事还是得跟家里人说明白才行。

“伯父伯母莫要着急上火,李林遭遇的不是真正的劫匪,只不过是竞争对手一个示威的行径,他伤势不重,都是皮外伤。”

“这就好这就好!”

冬青办事一向靠谱,听冬青亲口说李林没事,二人心里也就松了不少,坐下与王氏几人拉着家常,等冬青把李林叫回来。

冬青让寻春吩咐厨房今晚添人吃饭,将饭菜准备丰盛一些。

村长和李林父母第一次见,少不得寒暄一阵。

当年见李林是瑾瑜考上举人办宴席时,那时李林还嬉皮笑脸吊儿郎当,一转眼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冬青看着村长和李林父母相互谦虚,都说对方有一个懂事又能耐的儿子,画面有些好玩。

到了晚膳时,李林才从外边姗姗来迟,不知道为什么冬青突然差人叫他来吃饭。

看到自家母亲时,李林心中了然,这下看来少不了被一顿说。

李林的母亲把李林从头到脚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嗯…确实还好,什么都在,没缺胳膊少腿。”

便拉李林坐下,一个劲儿给李林夹菜。

“多吃点,你看看一路风餐露宿都瘦了,最可气的是遭罪还没讨着好。”

席间,李林的母亲试探道:“郡主,下次能不能换个人选带领车队?小林从小到大都是拿笔杆子的,舞刀弄棒的事他不擅长。”

李林翻个白眼,“娘你说什么呢?要是没有我跟着,那些看护车队的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做生意。”

他就是担心父母知道会这样,所以才没有跟父母说货物被抢走的事。

奈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才几天的功夫,他父母都找到冬青头上来了。

冬青道:“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若有下次,我会想个两全之法,不会再让我们的人冒险,伯母您放宽心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是担心儿子的安危,完全在情理之中,冬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且她确实需要一个两全之法,否则不可能进行下一次征程。

李林低头默默吃饭,冬青跟他说劫匪的真相时,他只觉得沈家吃饱了撑的,非要为难他们这些小人物,让他出师不利。

冬青思考了数种方案都行不通,只要沈家有意阻挠,外出赚钱的车队就不把稳,总会被钻了空子。

这件事只能暂时搁置,以免又重演上次的悲剧,费时费力费金钱,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瑾瑜暂时没找到突破口,除去在翰林院处理事务,剩下的时间就去给十一皇子讲课,顺便等待抓住沈家的小辫子。

十一皇子跟他的母亲静嫔住在陶碧苑,地方不大,但五脏俱全,还算幽静。

瑾瑜不能进入后宫,每次授课都是在西极殿,十一皇子有专门的宫人和宫女送过来。

每次授课之后,又由陶碧苑的宫女护送回去。

瑾瑜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八岁的孩子,因为很乖巧很安静,也很听话,资质不算上乘,却踏实。

十一皇子之前一直无人问津,似乎被华元帝遗忘了,年龄跟其他皇子差得多,没有一起听课,也没有差人来给他启蒙。

但十一皇子并非不识字,因为他的母亲静嫔一直在教他认字。

静嫔的父亲是六品官员,静嫔原来品级只是贵人,也没见过华元帝几次。

但架不住静嫔运气好,虽然进宫数年才被临幸寥寥几次,但顺利怀上龙种。

静嫔在勾心斗角的后宫很不起眼,好不容易才生下十一皇子,华元帝随意的赐了封号,抬升为嫔,赏一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和一座独立小院了事。

这么多年偏安一隅,一如既往的低调,带着儿子在陶碧苑度日,比宫里很多女子的命运好上不少。

当初静嫔尽力生下十一皇子,不是为了换取多少宠爱和地位,而是想要一道护身符。

只要十一皇子在她身边,哪怕不被华元帝看一眼,也能衣食无忧过完这一辈子。

静嫔对十一皇子没有任何要求,信奉平安是福,养得如同自己一般。

她不觉得有任何不好,反正都没有什么机会,何必去奢望自己根本无法得到的东西?

后宫许多人看不上唯唯诺诺静嫔和十一皇子,但瑾瑜觉得,静嫔才是这后宫里看得最清的人。

第106章 信息

瑾瑜负手立在亭中, 远远看着宫女领了黎洛过来。

黎洛身穿宝蓝锦衣,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静嫔把黎洛收拾得很整齐很正式。

到了不远处, 黎洛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穿着吩咐宫女在门前等候, 才独自走到瑾瑜跟前, 微微低首。

“见过老师。”

“十一殿下, 请坐。”瑾瑜摆手让黎洛坐在对面, 道:“昨日的功课可有做完?”

黎洛乖巧的点头,开始背昨日瑾瑜给他讲过的课, 背完还需要说其含义。

黎洛今年刚满八岁, 生得粉雕玉润,眉宇间与华元帝有些相似,也不难看出静嫔的样貌不差。

不可否认,什么东西都是小时候招人喜欢,看白白嫩嫩的小正太一本正经背书,瑾瑜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由自主想起自家儿子,日后他也会这样教小玉白念书。

小玉白越长越好看, 长相肯定不会在黎洛之下,又是一个萌萌的小奶包。

想着以后的光景, 瑾瑜唇角轻扬,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父爱?无论这是什么感觉, 在小玉白降生之前他都不曾体验过。

自小玉白出生, 这种体验日渐清晰, 好像还不错。

黎洛正襟危坐,余光却瞄到瑾瑜满面慈祥看着他微笑,顿时心中滋生一种莫名情绪,背起功课来好像更流畅了。

八岁的黎洛已经囫囵看完了论语,虽然不是很理解其中的意思,因为是静嫔让他看的,也没有跟他讲解。

瑾瑜便让他从头学起,连带释义一起,慢慢来。

瑾瑜每日布置的功课不多,都在一个八岁孩子的接受范围内,左右黎洛才八岁,还有很多年时间,去吸收生而为人该具备的知识。

除去必要的四书五经,瑾瑜时不时讲些他从小听的经典典故,避免课程枯燥。

每次黎洛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自豪总是油然而生,有人崇拜的感觉真好。

带黎洛复习完功课,再教了新的释义,让黎洛做笔记,带回去读熟记下,改日来听讲他要检查。

看着黎洛走远,瑾瑜理了理衣袖和下摆,慢慢悠悠踱步走出皇宫,坐着马车回家。

大部分官员都是以轿子代步,但轿子要人抬着,坐在轿子里瑾瑜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索性坐马车来回。

虽然李家府邸离翰林院和皇宫不算特别远,但他就愿意坐马车。

回家换下常服,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小玉白。

奶娘带了小玉白在床上玩,孩子长得特别快,不过三四个月,已经长了很大一圈,白白净净的。

奶娘立刻起身见礼,“老爷,您回来了。”

“嗯。”瑾瑜颔首,坐到床边。

“玉白,到爹爹这儿来。”

奶娘笑道:“老爷,少爷还小,暂时听不懂呢。”

小玉白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瑾瑜,咯咯笑开了,好似已经听懂瑾瑜的话,挥舞着小短手往瑾瑜这边够,模样十分讨喜。

瑾瑜舒展眉眼,将小玉白抱到怀里,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缝。

冬青踏进门,只看到瑾瑜小心翼翼抱着小玉白,父子二人皆笑逐颜开眉目如画。

奶娘一脸慈母笑,“郡主,老爷真是个好男人。”

冬青眼角一弯,“是吗?”

奶娘道:“是啊!咱们府上都说老爷对郡主情有独钟,恨不得把星星月亮都摘给郡主,这晋安有谁不知道李翰林有情有义,府上连个通房都没有,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瑾瑜抱着小玉白起身,来到冬青跟前,“听到没有?你爹和你娘是模范夫妻。”

冬青好笑道:“就知道胡说,什么模范不模范的,旁人暗地里指不定在笑话我们呢,说你怕媳妇,说我是母老虎。”

瑾瑜摇头,“我一直都说,听媳妇的儿话并不是因为怕媳妇。”

冬青一呆,她好像没听瑾瑜说过这话。

“不是因为怕那是因为什么?”她以为自己还是有那么些威慑力的。

瑾瑜笑得像只狐狸,凑到冬青耳边,低沉低沉悦耳的声音震荡耳膜,“因为爱啊…傻瓜,你这么绵软娇小,我怎么可能会怕你。”

冬青不禁脸热,分明已经是老夫老妻,孩子都快要会跑了,早过了怦然心动的年华。

但面对瑾瑜,胸中时不时还会有悸动。

“当着孩子的面,瞎说什么呢你!”

瑾瑜低头看了看臂弯上一脸无辜的小玉白,剑眉一挑,“他才多大,听不懂的。”

奶娘默默低着头,心里止不住冒出一个念头,少爷确实听不懂,但她听得懂啊!

冬青放弃挣扎,在瑾瑜面前,她好像从来没有赢过,总感觉十张嘴也说不过瑾瑜。

瑾瑜将小玉白递给奶娘,道:“你带少爷出去透透风。”

“是,老爷。”奶娘接过小玉白,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冬青想起正事,道:“我最近在收集有关沈家的消息,寻思着总会有薄弱之处,收集这么些日子,也没有真正有用的消息。”

瑾瑜拉冬青坐到腿上,道:“嗯?你跟我说说,都收集了些什么消息?”

冬青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了,顺势坐下,将她打听到的消息说给瑾瑜。

沈家祖宅不在晋安,但也不远,坐落晋安隔壁的晋阳城,李林的车队就是在晋阳与晋安的交界处遇袭的。

如今家主叫沈万,是沈老夫人唯一的嫡子,其余还有数个庶子,父辈的各个分支,几乎遍布大半个雍州,生意涉及大半个黎国。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也就不必多说。

沈家老二隔不久就会来晋安应酬,约人去过小圆手里的青楼,还有一些人跟楼里姑娘吹牛说漏嘴的。

这些零碎信息整理起来,冬青得到一个大致的情况。

沈老二虽然被委以重任,但对沈万颇有微词,还见不得其他几个庶兄弟。

官场上有不少官员跟沈家走得很近,官职都不算低,工部尚书和六部其中几个侍郎都在其列。

沈家是好几届皇商,自古皇商与皇室交往密切,牵扯也较多,财富底蕴强大,对皇室影响不小。

华元帝虽然纳了沈家的女子进后宫,沈辞这么多年却一直不瘟不火,到现在才生下皇子,熬得妃位。

不仅如此,华元帝还有意抑制沈家的人官居高位,毕竟沈家财大气粗,再有高官加持只怕不容易控制。

沈家也不急功近利,顺应华元帝的意思,免得重蹈覆辙,很多皇商的下场都算不上好。

但是这不妨碍他们结交外姓的官员,这是华元帝无法控制的一部分。

另外,沈家与晋安的永安侯秦家不对付。

永安侯的姐姐在后宫为妃,而且生下华元帝第二个儿子,地位很高,被册封为昭贵妃,是一宫之主,仅次于皇后。

沈秦两家本来结了秦晋之好,沈万的嫡长女沈妤嫁给了永安侯世子。

两家联姻,是为了共同扶持四皇子,一家有财,一家有人,双剑合璧本该天下无敌。

但是,宫里的沈辞在产下十二皇子之前有过一次身孕,跟昭贵妃待过半天之后便流产了。

沈家觉得沈辞之所以会流产,是秦家支使昭贵妃下的手。

因为,如果沈辞没有生下皇子,只是秦家的昭贵妃有四皇子,因联姻这层关系,沈家就必须全力扶持四皇子。

秦家担心沈辞怀的是皇子,日后沈家自己有主,对四皇子不尽心。

动机和机会都有,沈家几乎认定了这件事,但苦于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是昭贵妃做的,华元帝无法判决,此事不了了之。

沈家老夫人以永安侯世子宠妾灭妻,沈家是商户秦家就不把沈家放在眼里为理由,强硬将沈妤跟永安侯世子和离。

自此沈秦两家结下梁子,如今惠妃沈辞生下了十二皇子,两家的局势更是势同水火,再不会有回转的余地。

冬青收集到的这些信息虽然比较详细,但好像没什么大用,大家族人脉广实属正常,有些龃龉也在情理之中。

瑾瑜默默听着冬青讲述,顿了片刻才道:“倒也不是没用,除了沈老二与沈万不和这件事我不知道,其他的事我也已经打听到,今日正准备与你说,我们还是可以借刀杀人。”

至于秦家有没有支使昭贵妃设计惠妃流产,瑾瑜觉得应该去问问华元帝。

若说华元帝会为了皇权而抹杀自己的亲生骨肉,瑾瑜一点都不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皇室的人都这么能下狠手,为了龙椅手足相残的事简直不胜枚举。

冬青听了瑾瑜的话,道:“我也想过借刀杀人,但秦家肯定很早就看沈家不顺眼了,要是这把刀能杀沈家,在惠妃生下十二皇子时就应该下手,而不是相互磋磨这么许久。”

“因为上次惠妃流产的事,沈家对秦家有了很深的防备,秦家要动手,只怕不容易。”

“我还想过离间计,挑拨沈老二从内部瓦解沈家,可惜沈老二只是对沈万不满而已,我没有足够的诱惑让沈老二与沈万对着干,也没有机会切入。”

“沈老二不是一个没长脑子的人,不可能因为对家主不满就毁自己根基,感受到外部压力定会一致对外,贸然出手我讨不着好。”

瑾瑜笑了笑,道:“这把刀只是有点钝罢了,待我给它送块磨刀石,让刀刃锋利一些,再去试试能不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