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不敢上前。钱亦绣和钱亦锦个子矮,无法将静儿的手拉开,只得不住地喊,“静儿,快松手…”

潘驸马好脾气地等她掐,还说,“无妨,我甚是喜爱静儿,等她…”话没说完,脸上的神色变得尴尬起来。

静儿终于放松了身体也松了手,众人松了口气又觉不对,一股味道飘散开来。

乳母慌忙上前道,“哎哟,是不是姐儿拉臭臭了?”说着赶紧把静儿接过去,只见潘驸马雪白的袖子上已经糊上了一团黄澄澄的东西。

虽然静儿夹了小尿片子,但尿片子歪了,臭臭又有点稀,还是渗出来了。臭臭是钱亦绣“发明”的词语,众人觉得极是形象,便在归园叫开了。

钱亦锦、钱亦绣又赶紧赔礼道歉,“潘先生,我妹妹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梁老国公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们不用道歉,这怪不得别人,怪他自己,人家小娃咋都拉他不拉别人…”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看着一个方向愣住了。

众人看过去,只见程月正满眼含泪悲愤地站在那里。她穿着一件半旧的月白云缎绣飘花的褙子,单螺髻上只插了根梅花玉簪。虽然穿着打扮极随意,但仍不能掩盖她清丽绝美的容颜。

原来,他们说话的声音传到了望江楼,程月从小窗伸出脑袋望,正好看见他们在廊桥里说笑。

程月看见人群里有个非常非常俊俏的男人,绣儿还跟他有说有笑,他竟然还抱着静儿,一看就是没安好心的坏人。便也顾不得害怕,急匆匆地冲了出来。

潘驸马看见程月,眼圈都红了,喃喃叫道,“月儿,月儿,真的是月儿。”

程月没看潘驸马,而是哭着呵斥钱亦绣道,“绣儿,娘是怎么教你的?娘告诫过你,不要跟非常非常俊俏的男人在一起。你竟然不听娘的话,不仅要跟这种男人在一起,还让他抱你的妹妹。你知不知道,这样的男人不好,冷心冷情,迟早会害死你。你太让娘失望了,娘太伤心了。”然后,冲上来从乳娘手里抢过静儿,冷冷地冲潘驸马说了句,“月儿不认识你,请你以后离我的孩子远些。”

说完,就哭着转身向望江楼走去。

钱亦绣和钱亦锦赶紧追上去,喊道,“娘别生气,娘别生气…”

潘驸马也追上前去,嘴里喊道,“月儿,月儿…”

晌午,吴止回来汇报了他打听到的钱家三房儿媳妇的事情。综合起来就是,这家儿媳妇貌若天仙,说着一口官话,脑袋不太清楚,也不记得以前的事,名字还是钱家人取的。在十二年前被吴氏买来给钱满江做了媳妇,来的时候大概在十二到十五岁之间。

这些信息再加上潘驸马之前知道的,他认为这家的儿媳妇程月,也就是钱满江的媳妇,那四个孩子的娘,有九成的可能是他的女儿潘月。

剩下的那一层不确定,是他还没有见到她,又觉得太不可思议。当初,他是亲眼看到女儿那辆马车被山洪和泥土冲下悬崖,护卫又在深山里找到了车夫和嬷嬷残缺的遗骸,以及女儿的一样首饰…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可能还活着,激动地难以自持,恨不能马上见到她。都走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

不能太冒昧,再等等,至少,得想办法跟月儿见上一面…

他知道这家的儿媳妇不见外人,他把自己关在屋里想着各种办法。只是还没来得及去实施,晚上就见上面了。她,还真是他的女儿——潘月!

他跟着程月跑到望江楼,还想跟进去,被钱亦绣拦住了。钱亦绣说道,“潘先生,你也看到了,我娘不想见你,你不能再去刺激她。”

梁则重也是震惊不已。他早年虽然只见过珍月郡主两次,别人或许不敢肯定,但潘月跟潘子安一样太过出挑,想认错都不可能。

他也跟了上来,上前拉住潘驸马劝道,“潘先生,好事不在忙,先等等。或许,先去跟钱员外谈谈比较好。”

这边动静闹得太大,钱三贵拄着拐被吴氏扶了过来,刚从万家回来的余先生也跑过来。

余先生拉住潘驸马说,“潘先生,稍安勿躁。钱家儿媳是令千金的事,我早已知晓。但这事还不宜现在声张出来…”

潘驸马气道,“我见我的女儿,关你什么事?用不着你个外人瞎掺合。”说着,就去拉钱三贵,想跟他说清楚。

余先生急了,说道,“这里不光涉及到珍月郡主,还有其他人。潘先生听我把原委说清楚,再来相认,如何?”

潘驸马想了一下,这个余修可不是个简单人,能掩藏身份给一个乡下小娃当先生也实属奇怪,先听他怎么说。

余先生见潘驸马不闹了,又对钱三贵说,“钱兄弟,我和潘先生先谈谈,稍后再去找你,把有些事跟你说清楚。”然后,带着潘驸马、梁老国公回了临荷苑,又让小厮墨香去把万家父子请来。

对潘驸马说道,“关于珍月郡主的事,他们父子两个比我有发言权,你听他们怎么说。”

而望江楼前,钱亦绣、钱三贵和吴氏愣愣地看着余先生拉着潘驸马和梁老国公去了和熙园。

这什么意思?

钱亦绣心里有些了然,看来潘美男知道小娘亲是他亲闺女了。

只是,小娘亲怎么会是郡主呢?不是只有王爷或是皇子的女儿才能叫郡主吗?还有,余先生说这里不光涉及到珍月郡主,还有其他人!

这个家里,只有钱亦锦不是真正的钱家人。难道,他的身世也惊人,也大有来头?余先生是有意来教导他的?

真是天雷滚滚啊、啊、啊…

钱亦绣看到还在发愣的三贵爷爷和吴氏奶奶,上前说道,“爷、奶,你们先回去歇歇,说不定他们知道娘的身世,到时候听他们怎么说。”

钱三贵和吴氏虽然急着想知道儿媳到底有怎样的身世,跟那个潘姓贵人有怎样的关系,但又不敢主动去问,只得强压下不安的心思,相携着哆哆嗦嗦回了正院。

钱亦绣转身上了二楼,钱亦锦正劝着痛哭流涕的程月,钱亦绣也赶紧来承认错误。程月不理她,只捂着脸哭。

钱亦锦本对潘驸马没有多少好感,见把娘气成了这样,更生气了,说道,“妹妹,那个潘先生不好,专喜欢漂亮女孩子。以后,你就别再搭理他了,也不让他抱静儿妹妹。”

程月听了,方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钱亦绣,她这样的眼神谁都没有抵抗力。钱亦绣说道,“娘放心,以后我不再理潘先生了。”

程月瘪嘴道,“这话你要记住了,不要再理他,也不能跟他说话。”见女儿点头,方才放了心。

万二牛和万大中见这么晚了余先生还叫他们去,猜测肯定是潘驸马有所察觉了,便急急跟着墨香去了临荷苑。

万大中走之前,还对抱着芳儿的钱满霞说,“你先歇着,不用等我。”

他们来了临荷苑。潘子安和梁则重都认识万二牛,诧异道,“万护卫长,不是说你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万二牛笑笑向他们抱了拳坐下,先让万大中讲有关珍月郡主的事。

余先生说得对,这父子两人是看着潘月怎么跟着钱家熬来的。钱满霞嫁去万家后,又讲了些万家父子不知道的。他们是除了钱家人,对潘月了解最多的人。

潘子安是哭着听完的,梁则重也流了泪。只不过,潘子安的泪是惭愧的泪,梁则重的泪是感动的泪。

他们没想到,潘月的遭遇是那样可怜又可怕,傻了,瘦得脱了形,脏得面目全非,被骗去了牙行…若不是被善良的吴氏买下,若不是被这个良善之家收养,她将面临怎样的凄惨人生?这样美好美丽得如仙女的女子,他们都不忍心再往下想…

还有这个家,之前是那样艰辛,老弱病残,只守着二亩薄地,唯一一个壮劳力还去当了兵。但对待一个外来的痴女,却当亲女一样疼爱。可以这样说,在最艰难的岁月,钱家尽可能地让潘月快乐地生活。他们更是举全家之力,保全了潘月的性命和清白…

上苍有眼,这个家从吃不饱穿不暖的赤贫,一点一点好起来,过上了好日子。潘月在这里平安无忧地生活了十几年(除了思念丈夫),怪不得她的声音里透着快乐。

梁老国公拍着潘驸马的肩说,“我自认为,在那样辛苦的条件下,我不会比钱家人做得更好。这样的良善人家,或许全大乾也找不出几家来。郡主虽然落了难,但落在了这个家,也是她的福气。我觉得吧,郡主在这个家里,比在京城过得还快乐。或许在她心底里,她宁可过这样的日子。”

潘驸马惭愧不已,他知道梁则重的话是对的,月儿在这里的确比在家里快乐得多。她虽然傻了,但在她心底深处还是不愿意原谅自己,不许她的女儿跟自己太过亲近。可见她对自己、对那个家有多怨怼…

万二牛又说道,“除了郡主先来的近一年,我们不在,无法保全钱家。之后,我们虽然有能力保全他们,但为了掩人耳目,也不会轻意出手,只会在最后最关键的时刻暗中帮帮。只不过,几乎十有八九,还没等到我们出手,他们竟然能绝处逢生,又艰难地熬过来。这除了钱三贵夫妇的谋划和坚持,主要还靠着这家女娃钱亦绣。这女娃太聪慧了,许多成年男人都远不及她…”

之后,万二牛话声一转,又讲了宁王妃当初的孩子并没死,也在乡下快快乐乐地生活着,就是这家的长孙钱亦锦…

又说了王爷的意思,在他班师回朝之前,最好不要把小殿下的事情张扬出来。毕竟王爷已经三十六岁了,才一个儿子,这也是许多人诟病他的一个理由。他现在正在前线打仗,虽然是主帅,但刀枪无眼。如今朝中的局势又比较复杂…

宁王一开赴前线,皇上就让五皇子朱祥安在内阁里学习。五皇子有一个不错的外家,其母是柳淑妃,现在是几个皇子中身份最高的。本人谦逊仁德,又勤勉好学,为人处事比狼戾霸道的三皇子强得太多。虽然文比不是先太子,武比不上宁王,但还是极优秀,得到皇上喜爱的同时,也得到许多朝臣的推崇。

许多人都认为五皇子继承大统的机会大得多。不只五皇子仁爱、勤勉,得皇上喜欢。还因为他刚刚二十七岁,就已经有三个儿子了。而宁王已人到中年,却连一个儿子都没有。

还有在吏部学习的六皇子,虽然本人没有那三个哥哥有才华,但温和知礼,知人善用,也比较得皇上的喜欢。他也有两个儿子。

所以,最好先不要把珍月郡主还活着并生活在钱家的事公开,否则钱家就被推到众目睦睦之下了。不说别的,太后和皇上都极喜欢珍月郡主,到时肯定会大加赏赐钱家,小殿下做为郡主的儿子,也会受到极大的关注和赏赐。小殿下长得非常像宁王…

这点潘驸马和梁老国公都清楚。宁王那么大的岁数才一根苗,若是有个万一,他还会不会有后都不一定。他们之前心里就佩服宁王,现在更不会在这大是大非面前抽宁王的底。

再说,潘驸马已经看出女儿不认自己,傻是一方面,还有心底深处的认知。若是这样回去,太后和皇上再在中间插一脚,这个女儿自己又要得而复失了。父女关系必须先缓和,再说回京城的话…

潘驸马和梁老国公都点头答应,宁王回朝之前,暂不把珍月郡主的事宣扬出去。

之后,万大中去把钱三贵扶到临荷苑,几人又把程月是紫阳长公主和潘驸马之女珍月郡主,及锦娃是宁王儿子的事全盘托出…

ps:谢谢亲的打赏和月票,感谢~~潘美男想父女相认,还任重道远。。。(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威胁

万二牛等人告诉了钱三贵程月和钱亦锦真正的身世。并告诉他,这两件事情现在都不宜说出来,特别是锦娃的事,只能限他一个人知道。

钱三贵愣了半天都反映不过来,呼吸不畅,脚底发软,一直处于灵魂不归位的状态。

天哪,自己这个农家小院,竟然同时藏了两条皇家血脉!不,不,绣儿、明娃、静儿,也是皇家血脉!

天哪!天哪!天——哪!

皇上,太后,长公主,王爷,皇孙,郡主,这些高高在上遥望不可及的传说中的人物,竟然跟自己家有联系…

万大中知道钱三贵身子不好,怕把他吓出个好歹,一直帮他顺着背。

等钱三贵终于喘上一口气了,潘驸马起身,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艰难地说道,“亲家公,小女得你们关照,让她在这里平安无忧地过了这么些年,我谢谢你了。我是月儿的父亲,都没给过她这么多的快乐,你和你的一家却做到了。面对你及你的家人,潘某人汗颜哪。这份情,我会一直记着。”

相对于激动又惭愧的潘驸马,梁老国公倒是心里乐开了花。怪不得老神仙说那丫头有大福,一般的人伏不住。却原来她不止跟灵物有缘,还是皇家血脉。听万家父子的话,这个家能如此快的富余起来,也多得益于她…

凭着收留养育皇孙和郡主,钱三贵肯定会受封,钱满江的前程也不会差。

嘿嘿,自己的眼光还是蛮准的嘛。按孙子的说法,有了大炮和三眼火铳这种兵器,三年内或许就能打败大元。孙子这次十有八九能立大功,等他回来,即使不能封侯,官升两级是肯定能够的。二十岁的三品将军,满朝上下,只此一个。况且他已是国公府世子,配那丫头配得上。到时快些把他们的亲事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这丫头被别人掂记去…是不是先跟钱三贵说说?

后半夜,万大中才背着钱三贵回正院。钱三贵又惊又吓又累,根本走不动路。他就是趴在万大中的身上还觉得身子骨不是自己的,像飘在半空中的魂魄一样。

进了月亮门,他又想起女儿,立马紧张起来。女婿是因为方便保护锦娃才娶的霞姑!

有了这个认知,钱三贵心里极不舒服。虚弱地说道,“女婿,你是为了锦娃才娶我闺女的吧?霞娘虽然长在乡下,却是个好姑娘。你以后回京当官了,不会看不起她吧?”

万大中笑道,“看岳丈说的,我哪里是那种人呀。霞娘是难得的好女人,我是真心心悦她,这辈子都会对她好。”又安慰他道,“岳丈放心,我若敢对不起霞娘,小主子先就不会放过我。”

也对啊。不仅有当皇孙的锦娃,还有当郡主的儿媳妇,当太后重外孙女的绣儿…这么多倚仗,女婿的确不敢欺负自己闺女。钱三贵咧了咧嘴笑起来。

回了上房,厅屋里不只吴氏在,连钱亦锦和钱亦绣小兄妹都在。他们三个拥坐在罗汉床上,没有一点睡意。钱三贵被叫去告知真相了,他们就一直等在这里,都想知道程月的身世到底是怎样的。

钱三贵几乎说不出话来,万大中就简单地说了几句。

他当然不会说钱亦锦的事情,只说程月的真名叫潘月,是紫阳长公主和潘驸马的女儿,被封为珍月郡主。十几年前,在去大慈寺的途中遭遇山洪被冲下悬崖,家人以为她已经遇难了…

因为某些原因,还不能让潘月认祖归宗,让他们不要说出去…

这又让吴氏吓得眼睛瞪老大,直叫着天,“哦,天哪,天哪,天哪…”

万大中都走了吴氏的灵魂才归位,紧张道,“月儿是郡主,我们要不要给她磕头?”

钱亦绣道,“这倒不用。我娘再是郡主,奶还是她的婆婆,是长辈。以后该怎样还怎样,不要让外人看出端倪......”

等钱三贵和吴氏上床歇息,钱亦锦和钱亦绣才出了正院。

他们手牵手走着,没有说话,心里都是澎湃不已。特别是钱亦锦,更是懵懂又震惊,自己竟然是长公主的外孙子,那就是皇亲啊。天哪,太不可思议了。

钱亦绣虽然早已猜到这个结果,但真正确定了还是有些震惊。还有就是,自己的外公潘驸马,到底做了怎样天怒人怨的事,让已经傻的不记事的小娘亲如此反感他,以至于说话都利索了不少。难道这是她多年来心底深处的一种认知和坚持?

她又看看身边的小正太。为了他,竟然能把小娘亲是郡主这么重要的事压下来。他的身份更不一般,肯定也是皇族。若是皇族,跟自己还是亲戚,只不知道他是皇上的孙子还是外孙。

等小正太的身世揭开了,他就该认祖归宗回自己的家了吧?想想还真舍不得。

钱亦绣突然有了种离愁别绪的伤感,小屁孩虽然有时挺讨嫌,但绝大多数还是个不错的好哥哥。

一阵风吹来,钱亦绣哆嗦了一下。现在已是初秋,夜风有了些许凉意。

“妹妹冷了吧?咱们快些回去。”钱亦锦的手把她的小手抓得更紧了些,步子也大了些。

到了望江楼,小正太把妹妹送进门,他站在门外轻声嘱咐道,“妹妹别想多了,好好睡觉。”

星光下的小正太,站姿如松,眉目俊朗,已经有了小少年的英姿和沉稳。钱亦绣点点头,说道,“哥哥也好生歇息,有些事不是咱们该操心的。”

第二天,令钱亦绣没想到的是,小娘亲竟然让晨雨跟着自己去上学。还威胁道,“绣儿若是敢跟那个男人说话,晨雨回来就会告诉娘,娘就哭给你看!”

遇母则强,小娘亲不仅变聪明了,还打响了保卫儿女的第一枪。

钱亦绣忙点点头。

路过临香苑的时候,远远便看见潘驸马站在门边翘首以望,披下的长发和白色衣摆在晨风中飞舞。见钱亦绣来了,笑着走上前说道,“绣儿,上学啊?”

笑容如朝霞中的旭日,温洋洋的。

颜控的钱亦绣真想停下来跟潘美男闹闹家常。但斜眼看看晨雨,想想“哭给你看”的小娘亲,还是没理潘驸马,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了。

ps:清泉加更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口头定下

钱亦绣能想像得到潘外公有怎样的表情,心里也十分不落忍。但想到小娘亲都失忆了还如此不待见他,他当初肯定让小娘亲伤透了心。既然这样,帮小娘亲虐虐美男外公,讨些利息也是应该。

这么一想,刚才的一丝不落忍便随风飘散了。在路过一棵大树时,她还躲在树后往后看了看,见美男外公还呆呆地站在那里,神情甚是落寞。

放学的路上,又遇到潘驸马站在一棵树下,手里还拿了一个用柳树枝编的插着花的草帽。钱亦绣暗道,潘外公真是黔馿技穷了,用这种东西来哄女孩子,可惜自己不是真正的小萝莉。再说,乡下最不缺的就是这东西,好些村妇还编了拿去大慈寺附近卖钱。

走近了,潘驸马又上前说道,“绣儿,这是潘爷爷自己编的,好看吗?当初爷爷的女儿最喜欢潘爷爷给她编的花帽子了…”

钱亦绣还是目不斜视地走了,剩下一脸落寞的潘美男。

回了望江楼,钱亦绣便跟小娘亲说了自己没理那个“非常非常俊俏的男人”,又夸张地说了那个男人是如何失望难过。

程月听了,眼圈却红起来,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就开始哭,哭得非常伤心。

这是矛盾了?既不想女儿理潘美男,但听说他难过自己也难过。

唉,善良的小娘亲。当初潘驸马怎么能忍心伤害这样乖巧的女儿!

晌午,钱亦锦下学来到望江楼,程月还在哭,任钱亦绣如何劝解都不行。

钱亦锦见了,也不留下吃晌饭了,悄声对钱亦绣说,“妹妹再劝劝娘亲,哥哥去找外公谈谈,看他们之前有怎样的误会。如今爹爹不在家,爷和奶岁数又大了,哥哥做为长子,应该解决这些问题。”然后挺着小胸脯走了。

钱亦绣也想跟潘外公谈谈,但要过些日子,先帮小娘亲讨点利息后再谈。

晚饭后,红肿着眼睛的程月与钱亦绣一起,带着明娃和静儿在望江楼前玩。

钱亦锦来了,给娘亲施了礼后,就把妹妹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我跟外公谈了。外公说他过去因为某些原因对妻子儿女漠不关心,做过一些让他们伤心的事…外公已经后悔了,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自责和对娘亲的思念之中。他说他能理解娘亲对他的怨,他会尽最大的努力解开娘亲的心结,让娘亲的病尽快好起来…当外公听说今天娘哭得非常伤心,他都流泪了。我觉得外公是真的知道错了,很想原谅他。可想到他做了让娘伤心的事,又不想原谅他。我实在想不通,娘亲那么好的闺女,他怎么忍心伤害她。哎,哥哥心里很矛盾呐。”

兄妹两个商量半天,觉得先跟潘外公敬而远之,不要跟他过多接触,更不能带着弟弟妹妹跟他接触。同时多宽慰小娘亲…

光阴就在潘外公的热贴和程月母子(女)几人的冷对中流过。

不过,钱亦绣上学放学总会在路上碰到潘外公,风雨无阻。慢慢地,钱亦绣的心也有些软了,会跟他点点头,或是笑笑。这让潘外公极其满足,笑容灿烂得如同秋阳一样明媚。

还有就是,只要程月娘几个出了望江楼,潘外公总会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刚开始,程月只要看见他就马上带着孩子们走。

但时间久了,只要潘驸马不往前凑,又有钱亦绣和钱亦锦的劝说,程月便不会再躲闪了。绣儿和锦娃说得对,这是自己的家,凭什么躲?

程月不知道的是,潘外公其实是往前凑了的,只是用肉眼不易察觉的距离在往前凑。先是一百米以外,一两步或是两三步地慢慢缩短着距离。

当潘外公和他们的距离缩短到百米左右的时候,也到了九月中旬,梁老国公想回京城了,但潘驸马天天想着怎么跟女儿外孙缓和关系,根本不想回京。梁老国公也不想等他了,想自己回去。走之前,他想跟钱三贵把那件事定下来。

这天,梁老国请钱三贵来临香苑喝酒。酒过三巡,钱三贵喝得有些微醉了,梁老国公便把想让钱亦绣给自己做孙媳妇的打算说了。

钱三贵闻言一喜。梁家家世好,有卫国公的爵位,还是世袭罔替,梁老国公父子都是一、二品的大员,在京城算得上顶级豪门。梁少爷又是世子,年纪青青就是四品游击将军,比自己儿子的官还大,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气宇轩昂。

最关键的是人好,脾气好,跟绣儿也说得来。

钱三贵刚想答应,又想想,刀枪无眼,梁公子还在战场上,万一有个闪失咋办?便有些犹豫起来。

梁老国公看他先是眼睛一亮,后又犹豫起来,便猜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放心,不是给他们定亲,而是咱们两家口头上先定下。若是我孙儿平安归来,再来下聘。”

潘驸马跟梁锦昭极熟,也喜欢他。说道,“我也觉得昭儿不错。或许由于他年少时一直跟着悲空大师学习的缘故,心性良善,脾气温和,也没有那些世家公子的恶习…只是,年龄是不是大了些?绣儿还小,昭儿等得?”

梁老国公笑道,“怎么等不得?他人还在前线,就是现在想成亲都不行。再说,老神仙给他算了卦,说他不宜早婚。”

钱三贵听潘驸马如此说,更喜欢了,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梁老国公便从腰间取下一个红斐虎符佩件作为表礼。如今钱三贵身上的好挂件也不少,他取下了一个羊脂玉扣佩件。两人刚想交换,又被潘驸马拦住了。

潘驸马说道,“昭儿我喜欢。但昭儿的娘是崔家女,满京城都知道崔家重门第,重规矩。绣儿再好,再得我们喜欢,也是在乡下长大的。昭儿娘能愿意?儿媳不得婆婆的喜欢,嫁进门的日子可不好过。”

他的话又让钱三贵犹豫了。钱三贵内心深处最喜欢最亲近的就是这个大孙女,他宁可让她低嫁,也不愿意让她高嫁去受气。

梁老国公狠狠瞪了潘驸马一眼,说道,“我家现在是我当,我死了我儿子当,还能让一个妇人改了家风不成?”又对钱三贵说,“钱兄弟别听他的,我那儿媳虽然比较重规矩,但人不错,又知书达礼。其实,京城绝大多数的妇人都重规矩,又不只我家儿媳妇一个…”

潘驸马摆手道,“梁老哥哥先别说的那么好听。自从来这了个家,我才知道公婆好了,对儿媳妇有多重要。绣儿不仅是钱亲家的孙女,也是我潘子安的外孙女,我们都希望她将来有份好的生活…”见梁老国公气得满脸通红,又道,“我不是坏你们的好事,我也喜欢昭儿。我的意思是,咱们先口头把亲事定下,我作证人,但就不要交换表礼了。若你儿媳实在不愿意,或是有其他的什么变故,也有转换的余地。”

钱三贵觉得这样更好,点头同意,梁则重也只得如此。三人举杯,算是达成口头协议。

当钱三贵回去跟吴氏说了这件事,吴氏也极高兴。兴奋道,“梁公子来过家里几次,是那些孩子中最没有架子的,也是最俊俏的,是个好孩子。”

钱三贵笑道,“这事就先不要跟绣儿说,不然见着梁大人她会不好意思。”

吴氏道,“绣儿才不会不好意思,那丫头,我就没看过她有害羞的时候。”

钱三贵道,“那是她小不懂事,现在大了,就知道害羞了。等以后找个时间,我单跟她说。”

第二天早饭后,梁老国公便带着自己的下人走了。潘驸马又请他带了一封信给自己的父亲,说他到了一处神仙住的地方,山青水秀,他舍不得离开,要再住些日子。或许,年后才能回京城。

梁老国公走后,潘驸马上午带着大山和吴止去欣赏荷塘月色秋日残荷的美,下午或作作画,或找钱三贵摆谈几句,其它的时间就是想办法怎么跟女儿缩短距离,或是跟外孙女来个偶遇…

这天晚饭前,钱三贵让人提前把钱亦绣叫去了正院,笑着让孙女坐在自己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小包包头。笑道,“绣儿长大了,爷真舍不得让你嫁出去啊。”

钱亦绣顺势倚在三贵爷爷的怀里,笑道,“那绣儿就不嫁出去,一直陪着爷爷。”

钱三贵哈哈大笑,“孩子话,为了绣儿的将来,也得嫁。”又说,“绣儿,爷爷已经给你定下了一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