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明娃和静儿还小,他们的两个乳娘也要去。

到了大房,看到省城人钱四贵一家回来了,县城人钱满川一家也回来了。钱亦绣兄妹见到好久没见的钱满亭、钱满坡、钱亦善、多多和进娃,自是一番亲热。

由于钱满朵不回婆家,也被叫来跟着钱家一起团年。

之前,汪氏一直有些看不起钱满朵一家。但自从听说李栓子当了官后,倒是客气了几分,对他们也有了笑脸。

但李阿草还是不敢去屋里玩,也不敢上桌,一直在厨房里帮着烧火。如今,钱家的媳妇已经不用进厨房干活了,由陆嫂子领着两个长工的媳妇做。

还是钱亦绣进厨房把李阿草牵上了桌。

钱亦绣今天也第一次看到了钱二贵新纳的妾——肖氏。肖氏今年二十有八,因为不能生孩子被前夫家休了。长相虽然一般,但胜在皮肤白,看着倒也秀气。钱满河同意钱二贵找女人,但他不肯再叫别的女人娘,于是肖氏就以妾的名义进了门。虽然说是妾,但家里没有大妇,男人又心疼她,日子也过得。

吃饭的时候,肖氏是没有资格跟钱家人一桌的,给她单设了一个小几,让她自己吃。

肖氏比较灵醒,吃饭的时候,先站去了钱老太的背后拍服侍她。

钱老太本来要拿拿把,多让肖氏服侍一番的。但钱二贵一直心疼地望着肖氏,让钱老太看得难受,气道,“快去自己吃吧,你再站下去,我二儿的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肖氏红着脸去吃饭,钱二贵不以为意地嘿嘿笑两声。

钱亦绣有些好笑,这钱二贵还是个多情种子。当初惯着唐氏,如今又惯着肖氏。

饭前,钱老头照例进行了一番新年致辞。他先讲了钱家祠堂的事。祠堂已经建好了,明年由钱三贵出五十两银子,让钱亮去一趟湘西,把钱家族谱续上。

钱家的族长就由钱三贵担任,因为他的身体不好,平时具体的事务就由钱大贵和钱二贵负责。

又总结了钱家今年的成绩,重点表扬了三房,还表扬了钱满河脑子灵。

最后又说,如今钱亦善、钱亦锦两个后生到了说亲的年龄,钱满亭、钱亦绣、钱亦多三个女娃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他给这几个要说亲的人定了一个框框。

后生说亲,一定要找温婉、懂礼、贤惠的闺女,家庭过得去就成,坚决杜绝唐氏那种搅家精。

三个女娃说亲,一定要找家世好的,有钱的。找到这样的人家,她们不仅掉进了福窝,还是兄弟的一个助力。

还说,“那些有钱人家都讲究要低门娶妇高门嫁女,如今咱们老钱家是官身了,也该有这个讲究才行。”

钱三贵难得地接了一句,“爹说的极是,那些大户的确都讲究低门娶妇高门娶女。不过,女娃找婿,还是要看人品。人品不好,嫁进去孩子受气。就像当初的媟娘,嫁进杨老抠那样的人家,爹和娘也心疼不是。”

钱老头点点头,又道,“前几天,有几家人来给善娃和锦娃说亲,我觉得都不错。”

ps:谢谢亲的打赏和月票,感谢~~有亲提出文里钱老头的年龄问题,清泉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钱三贵的年龄调低三岁,前面的文会有些改动。给亲造成看文的困惑,清泉在这里说声抱歉。(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少年郎

钱三贵一听老爹还想插手锦娃的婚事,直摇头叹气。锦娃是皇上的孙子,听说还是长孙。宁王的嫡长子,又是独子。自己现在对他都是战战兢兢,只希望在宁王归朝后,把他完完好好地送出去。他的啥前程,婚姻,自己根本不敢有丝毫多的想法。

可这事如今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真叫他为难。

钱三贵低下头没有接话,钱大贵则笑道,“爹这么大年纪还为他们操心,真是谢谢爹了。爹说的是哪家?若条件不错,定下也行。”

钱大贵和汪氏都知道,那些好人家上杆子来跟自己家定亲,看的是三房的面子。亲事由老爷子定下远比由他们定下好,因为若那些人家有有求于三房的地方,老爷子可以直接去找钱三贵说。所以,他们对老爷子帮着找亲家一点都不反感,还乐见其成。

钱老头比较满意大儿子的表态,看三儿子沉默不语,心里又气上了几分。

老头现在非常不满意三儿子。倒不是因为钱亦绣的亲事,他听说王家特别不妥当以后,也觉得不能让重孙女嫁过去。

他不满意三儿子的是,他还活着,钱氏族长却没有让他当。

钱家祠堂是由三儿子提议、出钱建起来的,以后族里的日常开销也会由三房出,这些人顺理成章地选了钱三贵当族长。但是,若三儿子谦虚一番,说老父还在,理应由老父当。那么,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当这个族长了。

可是,三儿子却自己当了,一点都没有谦虚一下。他又不好意思明明白白说自己想当,所以心气非常不顺。他不明白,这个最听话孝顺的儿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他今天之所以说这么多,手伸这么长,就是让大家看看他才是这个家的大家长。晚辈们的任何事,他都有决定权。

他的话说完,三儿子竟然低头不表态,一点都不给自己面子。

钱四贵看老爷子生气了,忙笑道,“爹,你着啥急呀?满江的信里不是说了吗,宁王爷已经把元狗打回大漠,还在乘胜追击。我在省城就听说了,宁王爷这回立了如此大的功劳,回京后肯定讨皇上的喜,说不定还能当太子,那就是以后的皇上。满江是宁王爷的心腹,前程能差了?肯定会官升几级。到时候,他这几个儿女就会去京城找门当户对的人家,谁还想找这里的土老财呀。还有善娃,学业好,以后又有满江提携,弄不好也能当大官。再找个家世好的闺女当助力,会更有前程。这些乡下人家的女娃,再贤惠,能帮他多大忙?”

汪氏一听极喜,笑道,“哎哟,还是四叔在省城里听得多,看得多,比我们这些乡下人有远见,确是如此。”

钱大贵也笑着频频点头,气得钱老头又吹起了胡子。

钱满河马上笑道,“等善娃、锦娃以后遇到合适人家的闺女了,还是得过爷这一关。爷不同意,就不准他们定。”

众人都附合着说对,是该如此,以后善娃、锦娃的亲事一定要过钱老太爷这一关才行。一推老远的事,钱三贵也乐得附合。这才把老爷子的面子圆过来,脸上有了几丝笑容。

钱亦绣暗诽不已,这老头越老越糊涂,咋不学学钱老太,消消停停安渡晚年呢?

饭后,又陪钱老头钱老太聊了会儿天,二房、三房的人便各自回家。

因为奔奔的死,三房过年也没有多少喜气。吃完了年饭,都早早回房歇息。正房厅屋里,只有钱华、黄铁、李金虎、苏铭四人打马吊,帮着主人守岁。

初二,钱满霞领着万大中、芳姐儿、万二牛回了娘家。自从钱满霞嫁入万家后,每年初二都会把万二牛一起请回娘家吃饭。

钱满霞下个月初的预产期,现在肚子已经非常大了。

钱亦绣领着弟弟妹妹给万二牛和万姑夫两口子作揖拜了年,每人收了两个大红包。钱亦锦因为初一去万家拜过年,已经收了红包,今天便没有他的。

三姐弟刚收了红包,便看见基本不出屋的猴哥来了。它来到万大中面前跪下,学着人类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个大礼让万大中一愣,说道,“猴哥想要红包作个揖就是了,干啥行这么大礼呀?”

猴哥觉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它没有笑,跳起来打了几下拳,又踢了几脚,然后又跪下给万大中磕头。

万大中愣愣地搞不懂它是啥意思。钱亦绣看明白了,对万大中说道,“猴哥是想拜你为师,跟你学武呢。”

这猴子受的刺激大了,搞得跟孙悟空一样,连拜师的法子都想出来了。

万大中也喜欢动物之家,特别是奔奔的死让钱满霞伤心了好久,他也不希望它们以后再出事。他笑起来,点头道,“好,猴哥想学什么,我教你就是了。以后,若我来归园,你就跟跟我学一个时辰的拳脚,若我没时间过来,你就来我家。”

这两年钱亦锦以学业为重,不会每天学武,十天里只有三天跟着他学。所以,万大中不像原来每日来归园教钱亦锦功夫。

猴哥听了高兴起来,赶紧又给万大中磕了三个头。虽然真正打起来两个万大中也打不过一个猴哥,但也不妨碍他给猴哥当师傅。

猴哥原来厉害,是因为赤烈猴本身所具备的凶猛、机敏和极强的弹跳能力,再加上它天生的力大无穷。现在,又学会了人类的武功套路,如何攻击敌人,如何防备敌人。万二牛父子打了这么久的猎,对攻击野兽也有一定的心得,知道打什么样的野兽打哪里最容易得手…

此后,猴哥便每日跟着万大中学武。有时万大中出去办事,就委托万二牛教它,风雨无阻。

猴哥在苦练本事的时候,正月底,跳跳又生了一只小公狗。它是奔奔的遗腹子,取名银风,小家伙长得跟奔奔小时候一样雪白可爱。它的到来让钱家人把对奔奔的所有思念和爱都放在了它身上,它比小哥哥闪电受宠和受关注得多。

在猴哥武艺有了大长进的时候,钱满霞于二月五日生了个儿子,取名万伏。这个名子十分有意义,万二牛父子在花溪村潜伏十几年,终于快见光了。

钱满霞不知道这个原因,觉得这个名字不太好听。但既然是公爹取的,她还是孝顺地同意了。

在猴哥几乎快学完万大中所有本事的时候,钱亦锦和钱亦绣过了十三岁的生日。此时的两个人,一个已经长成花颜月貌的婷婷美少女,一个已经长成英英玉立的翩翩少年郎。

在他们生日的前一天,钱亦锦牵着钱亦绣的手在和熙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直转到快月上中天,他才把妹妹送回望江楼。

钱亦绣转身的那一刻,他又把妹妹的小手拉过来,难受地说道,“妹妹再让我拉一会儿,明天起,我们两个就是大人了,哥哥就不能再拉妹妹的手了。”

听了他的话,钱亦绣也有些心酸,就又让他拉了一刻钟,两人才分手。

第二天起,如他之前所说,便没再牵过妹妹的手。

在猴哥学完万大中肚子里最后一点货的时候,日子滑进了五月。

五月五日上午,有三条直接从京城驶来的船开入花溪码头。一条装饰豪华的船是空着的,其它两条船装着马匹和人。船一靠岸,就从船上下来一百余个身穿戎装的军爷,他们每人还牵了一匹高头大马。

码头上的人一看这么多军爷,都吓得四处逃蹿。

这些军爷骑着马从码头向东狂奔而去,路过荷塘月色的时候,惊得塘里的人和花果山上的人都直起身愣愣地看着这些军爷。他们突然想到了什么,等这些军爷一过,就马上往家里跑去。

这个平静的小山村还是第一次来了这么多军爷。吓死人了,出了什么事?

这些军爷来到归园前的荒原上停下,几个人又继续骑着马向东而去,穿过花溪村,去了大榕村的万家。

而整个花溪村的人因为这些军爷的到来,都吓得从田边地头跑回家,把门关得紧紧的。有些人家还用柱子把门抵紧,又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及粮食都藏好。胆子小的妇人,还吓得直哭。

他们觉得,来了这么多军爷,不是要开战了,就是有土匪了。

只有这个村的行政长官汪里正觉得此时他不能躲起来,他必须要知道出了什么事。他哆哆嗦嗦想出去,被他婆娘哭着死死抱住。他本就害怕,见他婆娘这样,便吼道,“哭甚哭?我又不出去,就是搭个梯子看看外面咋回事。

他搭了个梯子在围墙上,伸着半个头向外张望着。突然,他看见万二牛父子骑着马和几个军爷由东而来,他们似乎跟军爷们还挺熟。

汪里正急忙伸长脖子问道,“万老弟,这是咋回事?”

万二牛停下说道,“汪里正,快让大家伙该干啥干啥。这些军士是来办私事的,与村民们无关。”说完,就骑马向西奔去。

汪里正突然有了种感觉,这万二牛咋突然变了呢?变得一点都不像乡下的泥腿子,气势比县太爷还足。

万二牛及万大中父子来到花溪村西头的荒原上,跟军爷里的几个头目寒暄了几句,一起向归园大门走去。

在这些军爷刚刚来到荒原上的时候,蔡老头就吓得把大门关起来。钱三贵让吴氏和孩子们都躲到望江楼去,所有的动物也去那里,又让在家里的壮男去望江楼门前护着。他则和蔡老头、苏四武在外院听动静。

余先生猜到了大概是什么情况,也让钱亦锦去了望江楼。他来到前院,正想跟钱四贵说自己的猜测,就听见大门被拍得啪啪作响。是花强来了。

钱三贵一听是花强,才让蔡老头把门打开。

花强又拿出四封信交给钱三贵。两封是宁王写的,一封给钱三贵,一封给钱亦锦。钱满江给钱三贵和程月各写了一封,他怕程月受不了锦娃是别人的孩子,信里长篇大论地安慰了一番。

宁王给钱三贵的信大意是,感谢钱三贵一家把自己儿子抚养长大,让他在这个家里快乐无忧地生活了十三年。这个情他会记永远记住,也会让锦儿永远记住。今后,锦儿不仅是朱家的孩子,也依然是钱家的孩子。现在战事结束了,也是时候该把锦儿接去京城认祖归宗了…

钱满江的信也说战事已经结束,他们刚刚班师还朝。让小殿下跟着万氏父子先行回京,等自己把京中事情打理好,就来接他们一起去京城享福…

钱三贵看宁王的信都是哆嗦着看完的,再看儿子把锦娃称为小殿下,身子就哆嗦得更厉害了。

这时,万家父子领着军爷中的头目走了进来,并介绍这位是林将军。

而钱亦锦此时正拿着一根棒子同猴哥等动物之家一起,站在望江楼的一楼准备随时开战。之前,他让吴氏、程月和妹妹弟弟上二楼,他则留在一楼保护他们。

吴氏和程月哭着让他也去二楼。他摇头道,“奶莫哭,娘亲莫哭,我是家里的长子,理应保护长辈弟妹不受欺负。”

钱亦绣有些猜到可能那些军爷是来接钱亦锦的,但不好明说,只得拉着已经吓坏了的吴氏、程月和弟妹去了二楼。

她扶着二楼的栏杆,看此时的钱亦锦像一个有担当的少年,一面的严肃,脊背挺得直直的,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木棒。还给动物之家布置着任务,谁负责打敌人,谁负责阻拦敌人不许他们上二楼…

吾家有男初长成,那个梳着冲天炮的小正太长大了。

钱亦绣又反身去安慰小娘亲和弟妹。当他们在窗口看见除了一个军爷来了自家,其他所有的军爷都有序地站在荒原上时,才放了心,程月和吴氏也停止了涕哭。

当看到万二牛父子来跟军爷们说话时,钱亦绣就更加坐实了先前心里的猜测。

她想到还在一楼誓死保卫家人的那个少年郎,忍不住流出泪来。

ps:谢谢亲的打赏和月票,感谢!(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真相

钱亦锦被请到正院的东厢客房,看到屋里坐着自家爷爷、余先生、万爷爷和姑夫几人。爷爷的眼睛通红,精神也不好,似刚刚哭过,剩下三人则是极力地压抑着兴奋。

奇怪的是,这几人都坐在屋子两旁的椅子上,而八仙桌旁的两个上座却空着。平时,这两个座位都是自家爷爷和余先生或是万爷爷坐的。

钱三贵见钱亦锦进来了,指着八仙桌旁的上座说,“锦娃——哦,不对,您,您请上坐。”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鼻音也严重,好似又要哭出来。

钱亦锦摇头不肯坐,纳闷地说,“爷,你怎么了?那位置是你们长辈坐的呀。”

万二牛见状,说道,“钱兄,你是小殿下名义上的祖父,你也请上座。坐下了,才好说正事。”

万大中起身扶着钱三贵坐去了八仙桌右边的座,又把莫名其妙的钱亦锦扶去了左边的座。钱亦锦还是不肯坐下,他都蒙了,这些人对自己咋这个态度呢?还啥,啥,啥小殿下的…

万大中恭敬地说,“您请坐,坐下了,听我爹和我岳父给您解惑。”

钱亦锦只得坐下。

这事由万二牛说最合适。

万二牛便从十三年前,自己带着一队护卫护送怀孕的宁王妃去大慈寺茹素说起。当他们茹素完在回京的路上,却听到宁王弑杀太子已被下狱的传言。王妃痛不欲生,早产生下了一个男孩。为了以防万一,保住宁王的骨血,王妃让他们父子带着孩子隐藏民间,她则继续北上与宁王汇合,对外说孩子死了…

“…我们带着孩子回到大榕村,并把他放到了钱家门口。”万二牛说完,探究地看着钱亦锦的脸色。

钱亦锦有些了然了,但还是不愿意承认那个男孩是自己。红着眼圈问道,“你们说的是善哥哥吗?”问完,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万二牛愣了一下,认真地说道,“不是,我们把那个孩子放在了花溪村西头的钱家三房门口。”说完,就看了一眼钱三贵。

当钱三贵真正意识到这个自家当亲儿子养了十三年的孩子即将要离开时,已经偷偷哭过了。见万二牛让自己说,只得压抑住伤心,颤巍巍地说道,“是,在你娘——哦,不对,在月儿生绣儿的那天夜里,我们听到院外有孩子的哭声。你奶——哦,不对,满江娘开门一看,是一个孩子,还是男娃。我们当时好高兴,觉得定是老天见绣儿是个女娃,就又送给了我们一个男娃…我们就把孩子抱回了家,对外说月儿生了一对龙凤胎。捡的那个孩子,就是你。”

钱三贵说完,就把宁王给钱亦锦的信交给他。

在钱三贵叙说的时候,钱亦锦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他接过信,哭了好一会儿,才把信打开。

信上写道,“吾儿肃锦,自汝出生至今,已有一十三载。父子竟一面未见,甚思,甚念。为父虽生于皇家,然半生坎坷,厝火积薪。为儿能平安长大,不得不骨肉分离,将吾儿隐匿在民间,托付于钱家…汝为吾朱祥盛之嫡长子,真名为朱肃锦…汝母因思虑过重,心结难解,已沉疴多年…望儿速速返京,承孝于膝下…”

看信之前,钱亦锦只想做钱家的孩子,不管自己真正的身世有多好,他都不愿意改变现状。可当他第一眼看到这信上的字,知道写信的人是亲生父亲,那种天生的血缘感应一下子让他对写信之人敬畏起来。看了信后,知道亲生父母为了他的安全才把他送到乡下,父母想他想得厉害,特别是母亲,因为想他已经病魔缠身…他的心又记挂起了远在京城的父母。

他的心情十分矛盾,既不想离开生活了十三年的钱家,不想离开相依相持多年的亲人。又记挂在京城的亲生父母,不忍他们思念过重…

他用袖子遮住脸唔唔地哭起来,边哭边说,“怎么办,我舍不得我娘,舍不得妹妹,弟弟,也啥不得爷、奶、太奶、小姑姑…”

他一哭,钱三贵再也忍不住了,也拿着帕子哭起来。

等钱亦锦哭了一会儿,万二牛才说道,“王爷只有小殿下一个独子,王妃因思念小殿下,患病多年。小殿下还是应该尽早回京,以解王爷和王妃的思念之苦。”

余先生也说道,“小殿下,百善孝为先啊。过不了多久,钱将军就会把钱员外一家接去京城,那时你们不是又见面了?”

钱三贵见钱亦锦这样,也止住哭说道,“是,满江在信上说,等他安置好了,就来乡下接我们。”

钱亦锦听了,哭声才渐渐小些。

万二牛等人又商议,最好明日起程。

钱三贵道,“锦娃——哦,不对,小殿下…”

钱亦锦听了钱三贵的称谓,难过地说道,“爷,你咋跟我这样生分了呢?你真的就不当我是你孙子吗了?”

钱三贵先是摇头,后又紧张地点头,说道,“你是皇上的孙子,小民怎敢,小民怎敢…”

钱亦锦流着泪说,“不管我真正的身份是什么,我还是喜欢爷叫我锦娃,叫别的,我听着生分,难受。”

余先生道,“钱员外就别客气了,小殿下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养育之恩大过天,钱家的养育之恩,小殿下必须铭记于心。这里都是我们自己人,叫什么都无妨。再说,你们家跟王爷还有亲。以后到了京城,再注意就是了。”

钱三贵点点头,又继续说道,“锦、锦娃离开钱家,其他的人我都不担心,只担心满江媳妇和我娘。满江媳妇身体不好,我娘又年迈,若她们知道疼爱了这么些年的锦娃不是钱家的孩子,怕她们一时接受不了。”

这倒是,屋里的这几个人都了解钱家的情况。商量了一阵,赶紧让人去县城把张仲昆父子接来,再带着急需的药…

下晌的阳光正烈,晌歇后的明娃和静儿闹着出去玩,程月便把他们带在门口不远处的树荫下玩。

钱亦绣在望江楼里坐立不安,她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但真正来临了,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她早就习惯了小正太——不,是少年郎,早习惯了他在自己身边,与她的生活她的喜怒哀乐融为一体。现在,却要生生地把他从自己的生活中抠出去…

门外传来静儿和明娃的嘻笑声,及程月轻柔的笑声。小娘亲,若小娘亲知道了真相,不知她该怎样难过。

突然,明娃和静儿大叫了起来,“哥哥,哥哥…”

接着又传来钱亦锦温和的声音,“慢些,别摔着。”

钱亦绣来到门口,看见钱亦锦站在不远的地方,明娃和静儿迎过去一人抱住了他的一条腿。

钱亦锦的眼睛又红又肿,他笑着牵起小兄妹的手,慢慢向坐在桉树下的程月走来。他扯着嘴角笑道,“娘。”

程月注意到儿子的眼睛,一下站起来,紧张地问道,“锦娃,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说完,她的眼圈也红起来。

钱亦锦笑道,“没有谁欺负儿子。是儿子想爹爹了,所以…”他似乎不好意思说下去,羞赧地低下了头。真相他不好跟娘说,得由爷爷来说。

程月笑着用帕子帮他擦了擦脸,说道,“锦娃快别难过,江哥哥快回来了,咱们一家人以后永远都不开分了。”

钱亦锦点点头,眼泪似又要流出来,他使劲忍了忍,把小兄妹交给程月。看到钱亦绣正红着眼圈站在门口,便向她走去。

他进了屋,钱亦绣也跟了进来。

钱亦锦转身拉起钱亦绣的手,轻声说道,“妹妹,不管以后怎样,我都是你的哥哥。”

钱亦绣点点头,她咬着嘴唇没说话,怕一说话会哭出来。

“姐姐,哥哥,静儿(明娃)也要拉手手。”

两人不能言的愁绪被两个小家伙打断了,屋里又响起了欢笑声。

不一会儿,红着眼睛的钱三贵和还抹着泪的吴氏来了望江楼,他们后面跟着张央。

钱三贵让下人们把明娃和静儿带去外面玩,就对程月和钱亦绣说,“你们坐下,有重要的事跟你们说。”

然后,拿出钱满江的信给程月看。程月看着看着,便流出了眼泪,抬起头说道,“怎么会,怎么会锦娃不是月儿的亲儿子?”

钱三贵说道,“满江的话你还不相信?”

程月哭着说,“江哥哥不会骗月儿的。”

吴氏哭道,“是,满江没有骗你。当初,你只生了绣儿一个女娃,是我在咱家门口捡了一个男娃,骗你说是你睡着了生的孩子…”

吴氏的话还没说完,程月一下子向后倒去。钱亦锦早有准备,赶紧接住了她,又把她背上楼放在床上。张央也上楼去给她把脉,施针,又让人去熬药。

钱三贵简单地跟钱亦绣解释了几句,“…情况就是这样。明天锦娃就会离开家去京城,你要把你娘服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