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刚才看到潘莺惊为天人,愣了一好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忙挤过去俯身给潘莺行了个欧式礼,又说着蹩脚的中文,“姑娘,你太美了,见到你非常荣幸。”

谁知潘莺听了这话,一下子捂着脸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我知道我丑,但你也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讽刺我呀。唔唔唔…”说完,就哭着跑了。

潘守福也气得满脸通红,这番人不仅当众嘲讽他闺女,还当众调戏她。他弯身捡了块石头就要砸过去,但想想这番人是主子的客人,又把石头扔了。指着杰克骂道,“你这个金丢鬼,你长得更丑。”然后就蹲下抱着头生气。

不知道自己闯了祸的杰克愣住了,问钱亦绣道,“他们,什么意思?”

钱亦绣给蓝珠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劝劝潘莺,又对杰克说道,“早就跟你说了,大乾的风俗跟你们国家不一样,你这样热情,把人家姑娘吓着了。”

黄铁跟杰克熟悉,在花溪村就常常领着两个老外四处转,在来京城的船上几乎是形影不离。跟他们学了不少番话的同时,也教他们说大乾话。“姑娘,你太美了”这句话,还是黄铁应他们的要求教他们的。黄铁知道杰克是真心认为潘莺长得美,因为这两个番人看见长得美的美人都摇头,相反看到长得丑的都挑大拇指,说人家长得好看。甚至说花大娘子长得好看,年轻时一定是大美女…

黄铁笑着蹲下劝潘守福道,“潘管事快别气了,杰克我熟悉,他不是坏人,也没有恶意。他是真的认为莺子姑娘长得美,因为番人看人的眼光跟我们不一样。咱们认为好看的,他们认为丑,咱们认为不好看的,他们却认为美得紧。他们的风俗人情跟咱们也不一样,比较外露,认为好就要大声说出来。”

潘管事听了才站起来,还是狠狠地瞪了杰克一眼。

不一会儿,潘莺又在蓝珠的陪同下来了。

杰克看到潘莺来了,口哨打了一半就赶紧捂住了嘴。也不敢再凑上前,嘴里不停地说着,“sorry,sorry,对不起,对不起…”

潘莺没理他,跟着钱亦绣和蓝珠上了带车厢的牛车。其他人都步行,潘守福和黄铁跟在牛车两旁。

他们向院子后走去,钱亦绣把窗帘掀开,一路听潘守福和黄铁讲解着。

院子后面有一排连着的小院子,这是下人房,之前只有黄铁、潘守福一家三口和苏四武两口子,还有两家下人住着。只有城里的主子来了,下人来的多,后面的院子才会住满。

再过了一片树林,便看到枯草遍地,大概有一百多个人正零零散散地在挖地,有些在坎树、搬石头。黄铁说,“大姑娘请看,这里往北和东,有三百二十亩荒地,都买下来了。现在正是农闲,前两天刚把人手找好,昨天才动工,等到明年三月份,正好能把塘挖好。”

又说着哪里堆土,哪里是留的路,哪里以后修房子…

而杰克也没闲着,他看到荒地里没有鲜花,树上连叶子都没有。瞧了半天,终于看见远处有棵长青树,便跑过去掐了几枝叶子青翠又多的枝尖,用枯草捆好。他不敢去潘守福那边,跑到黄铁这边,把一把“叶花”递进车厢,说着蹩脚的大乾话,“姑娘,送给你,我的心意。”

靠这边窗坐着的是蓝珠,她笑着让开,对坐在中间的潘莺说,“看,给你的。”

潘莺翻了一下白眼,把脸转向另一边。

蓝珠跟杰克已经比较熟了,笑道,“人家不敢要,你刚才把人家吓着了。”

杰克耸了耸肩,失望地说道,“真——遗——憾。”又说,“你别怕,我不是鬼,是人…然,头发是金颜色的,鼻子大…我会对你好,我发誓…”

他说着蹩脚的大乾话,其中还夹杂着番话,边跟着牛车走边表白着,竟然还会用关联词。

另一侧的潘守福忍无可忍,捡了一根树枝绕过来。杰克见了,吓得赶紧跑去了前面。

钱亦绣忍着笑,觉得这还真是不错的一对。她一直在想办法把两个老外多留十年二十年,除了玻璃工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用他们。若他们在大乾找到媳妇,说不定就能永久定居大乾了。她之前问过这两人,杰克二十二岁,还没有结婚。肖恩三十岁,媳妇两年前得病死了。

钱亦绣跟两个老外接触这么几个月,觉得他们人品不错。杰克单纯,开朗,心肠也好,看到或听到受苦的人还会流泪。肖恩要沉稳些,但非常讲诚信,有渊博的知识。可以这么说,他们比大乾的许多人更讲诚信,更值得依赖。

若玻璃工场开起来了,利润将无法估计,自己不可能亏待他们两人。潘莺嫁给杰克,肯定是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她在大乾绝对找不到这么有钱又这么欣赏她的男人。走着瞧吧,等以后他们接触久了,自然会看到杰克的好处。说不定不远的将来,就会办一场中西合璧的婚礼。

又往西走了大概半里多路,便来到一个院子外面。这个院子除了前面,三面都被他们家买的地包围了。

这也是一户人家给闺女的嫁妆,闺女已经嫁去胶东,娘家也去外地当官。庄子里只有两老夫妇,看房子的同时,管着二百多亩佃出去的田地。现在,主子想把田和庄子都卖了。

他们进了庄子,庄子不大,是个三进宅院,只有六、七亩地。房子不错,修缮粉刷后,也挺好。钱亦绣便让黄铁把院子买下后,再在西面划几亩地,修个跨院出来。后面再划十亩地,到时候用几亩挖湖,几亩种桃树。以后这个庄子就叫桃院。

再往南走,看看那家要卖的二百多亩地,钱亦绣也比较满意。跟黄铁说,只要价格相对公道,就都买下来。

过了这片田地,便又看到了一处村子,叫西石村。听潘守福说,他们找的一百多个人,绝对大多数都来自东石村和西石村。

北方的村子和南方的村子不同,南方村子里,每家挨得很近,有些甚至中间只隔了一道墙。而且,所有院子都是掩映在绿树翠竹中,院子不大,许多人家都是用蓠芭扎墙。而北方人家的院子之间离得较远,也要大得多,土围墙又高又结实。

潘守福说,西石村离大山较近,有时候野物饿凶了,便会进村偷羊或是鸡吃,甚至有可能伤到人。

黄铁又说,“大姑娘,堂姑奶奶就在东石村租了套小院子住。”

“堂姑姑?”钱亦绣愣了愣。

黄铁又笑道,“就是二老爷的闺女朵姑奶奶。前些时候我看见他们一家人来收拾院子才知道,不知道他家现在搬来没有。”

钱亦绣才想起来,霹雳营距这里有十几里路,李栓子就在霹雳营里当差,倒是有可能在这里租院子。她笑道,“走,咱们看看去。”

一行人刚进了庄子,便看见一身戎装的李栓子正骑着马往村外走。黄铁把他招呼住,他赶紧下马来到牛车旁。惊喜地笑道,“是绣儿啊,真是稀客,请,请。”

来到一个院子前,钱亦绣下了牛车。走进院子,钱满朵和李阿财、李阿草正在收拾院子。

钱满朵几人赶紧把钱亦绣等人请进堂屋,李阿草去倒了茶水。小声笑道,“绣儿姐姐,看见你真高兴。我好久没看到亲戚了,真想你们。”

八岁多的小阿草性格比原来开朗了许多。

钱亦绣笑道,“我也想你们。”

听李栓子和钱满朵说,营区的住房是给家属临时住的,他们不好意思一直住在里面。李栓子舍不得让他们回老家,镇上的房子租金贵,只有村子里的房子便宜,这么大的院子一年才三贯钱。

“…孩子他娘和阿草就在家养两头猪、几十只鸡,也能赚些钱,阿财当过伙计,嘴甜,再去镇上找份事做,这些钱就够家里开支了。我挣的钱都留着,到时给阿财娶媳妇给阿草攒嫁妆,再在镇上买个院子…”李栓子畅谈着今后的美好生活。

钱亦绣听了李栓子的话,直感叹战争改变人。不止能把懦弱的人改变成铁血男儿,还能把懒惰没成算的人改变成勤快顾家的好男人。

她看看李阿财,十四岁的少年已经长得很高挑了,偏瘦,眉清目秀。他长得像钱满朵,人才非常出众。穿着蓝色短打,满头是汗,他刚才好像在垒猪圈。

多年前那个蛮横不讲理的小子在他身上已经完全找不到影子了。

钱满朵是自己的堂姑姑,人也不像原来那么懒惰自私了。钱亦绣想想自家正缺人,也该拉巴他们一下。便说道,“阿财表哥就不要去镇上找事做了,离得远,又不好顾家。若你们不嫌弃,就让他跟着黄管事,现在管管挖塘的事,以后管管种藕的事。这些学会了,以后自立门户也知道该怎么做。”

李阿财一家大喜过望,他们知道黄铁在找人,但知道自家原来没少得罪三房,不好意思去求。现在见钱亦绣主动提出来,意思还是当小管事,都连连说着感激的话。李阿财也表着决心,“表妹放心,我一定好好干活。”

他们一家留钱亦绣等人在家里吃饭,钱亦绣没同意,执意起身走了。

回了梅庄,去上房跟钱三贵说了。钱三贵听说钱满朵住在附近,十分惊喜,让人明天去把他们接来这里吃顿饭。钱亦绣知道他想家,想听乡音,点头说好。

冬天的傍晚来得早,这里的傍晚比花溪村的傍晚来得还早。大概酉时初,天就暗了下来。

上房东屋燃了两个炭盆,还烧了炕,屋里温暖如春。苏四武和潘婶子把炕上的洋漆描花炕几抬下去,又把摆了菜的雕花炕几抬上来。晚饭是羊肉汤锅,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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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搬救兵

晚饭是羊肉汤锅,暖和,驱寒。锅里的汤雪白,还冒着泡,里面炖着羊骨头和羊肉,飘出浓浓的香味。几上摆着几盘菜,有白菘,萝卜,粉条,土豆,还有两碟辣酱蘸碟。

这让刚从外面进来的钱亦绣忍不住吸了几下鼻子。一旁服侍的巩嬷嬷又提醒了一句,“姑娘。”

钱亦绣赶紧直起身,脱了鞋在几边整襟危坐。她坐在炕几左边,钱三贵坐在里面。两人刚拿起碗还没等吃,就听下人来报,“梁将军来了。”

钱三贵和钱亦绣对视一眼,钱三贵无奈地说道,“来者是客,就请进来吧。”

人家是三品大员,父亲又是钱满江的上峰,钱三贵不愿意得罪他。但钱三贵身子不好,也不可能专门去厅房里接待他。

梁锦昭拎了只狍子来,说是在山里打的。他看看雪白的汤锅,笑道,“今儿巧了,想吃羊肉就遇上了。”

父女二人本来没想请他吃饭,见他这么说了,钱三贵只得又说道,“乡下吃食,梁将军若不嫌弃,就请尝尝。”

梁锦昭忙道,“不嫌弃,不嫌弃。”便脱了鞋,盘腿坐在钱亦绣的对面,又说,“嗯,香,有酒就更好了。”

钱三贵只得又吩咐苏四武去把酒拿来。

钱亦绣看看梁大叔,他原来的脸皮也没有这么厚啊。

她无奈地下了炕,说道,“梁将军请。我爷爷陪你喝酒,我就告辞了。”

梁大叔也不客气,冲她点点头说道,“钱姑娘请便。”

钱亦绣回了东厢,这里可没有上房暖和,尽管烧了炭还是有一些寒意。白珠又去厨房端来一碗米饭,一个韭菜炒蛋,一个木耳炒肉。她说,“厨房里的羊肉汤除了拿去上房一锅最好的,又给外院的番人和黄管事他们端了一大锅,已经没有了。这还是潘婶子现炒的两个菜,姑娘就将就将就吧。”

钱亦绣气得直拿筷子戳碗里的饭。羊肉汤锅是晌午时她让潘婶子做的,她觉得乡下干冷干冷的,想吃些羊肉驱寒。她又专门教了潘婶子做冀安省的辣酱醮碟,用羊肉醮这种辣酱,喷香。

“姑娘。”巩嬷嬷看着钱亦绣戳饭的手,又喊了一声。

钱亦绣只得像个淑女似地坐直身子,小口吃起了饭

饭还没吃完,就听院子里有人惊叫的声音,她赶紧放下碗起身,就见猴妹浑身是血地跑了进来。

“猴妹,怎么了?猴哥呢?大山它们呢?”钱亦绣吓坏了。

猴妹拉着钱亦绣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把钱亦绣拉到外面,指着西边的大山比划着。钱亦绣猜测着它的手语,问道,“猴妹是说猴哥它们在山里被围困了?你回来报信?”

猴妹抹着眼泪点点头。

钱亦绣对跟进来的黄铁喊道,“快去村里多找些找猎户和健壮些的村民,咱们出银子,请他们进山帮猴哥。”

从上房出来的梁锦昭说道,“不妥,能把猴哥大山它们围困住的一定是饥饿的狼群。有时候狼群的狼可多达四五十只,村民们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现在天黑,山路又陡峭,乡民们没有打斗经验,相反容易被狼群围攻。到时候,他们就是想逃,都不容易逃出来。”

“那怎么办?猴哥、大山、闪电、银风、白狼它们都困在山里了,随时会有危险。”钱亦绣急得哭起来。

梁大叔说,“绣儿莫急,我马上让梁高回营里搬救兵,快马加鞭半个多时辰就能过来。多来些人,让他们拿着火铳、大刀这些兵器,再多饿狼也会被吓跑。”他去外院吩咐梁高回军营喊人,又让黄铁去村里找几个猎人来带路。

猴妹虽然能带路,但它走的路和人走的路毕竟不完全一样。

钱亦绣同潘婶子几人帮猴妹清洗伤口,它身上居然有十几处被咬掉皮毛的地方。钱亦绣心痛地直哭。

若光是猴哥猴妹,它们倒是容易逃出来,毕竟它们会爬树,会攀岩。肯定是大山一家被困住,猴哥是在帮它们。

她不敢想像,若是动物之家再有一个成员像奔奔那样死了,自己该多难受,还有朱肃锦,他得多难过。

不大的功夫,黄铁便去村里找了六个猎人过来,他们都背着弓箭拿着火把。又等了半个时辰,便听到有众多马蹄声响,接着一百多个军士骑着马来到梅院外面,李阿财也在里面。

梁锦昭让猴妹和猎人带路,他骑上马领着众军士向西跑去。他走之前,钱亦绣和钱三贵都劝他别去,怕他有危险。若是他因为帮自家进山受了伤,自家也不好交待。

他笑道,“你们放心,这么多人,又是火把又是火铳的巨响声,狼群就是吓也吓跑了。即使吓不跑,我们人多势众,兄弟们又都是上过战场的,它们也打不过。”

他们一走,钱亦绣就跑去院门口往西边张望。大概半刻多钟后,西边山脚就亮起了众多火把,星星点点如天上的星河坠入人间。接着,便有有一条长长的火龙蜿蜒着向山上游动着。山下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火把,接着又生起了几堆火,这些定是看马的人。钱亦绣直到山上那条火龙不见了踪影,才被巩嬷嬷劝回了内院。

她根本就睡不着觉,不停地在屋里来回走着。后半夜,实在困极了,便倚在床头睡着了。

突然,她看到猴哥一身是血地跑了进来,还没跑到她面前,就倒了下去。只见它的肚子血肉模糊,好像还有一截肠子掉出来。

钱亦绣吓得尖叫了一声,痛哭道,“猴哥,猴哥,你怎么了,你不能死,唔唔…”她使劲哭着,却怎么也弯不下身子去拉它。

“姑娘,姑娘,醒醒,快醒醒…”有人在她耳边喊着。

钱亦绣睁开泪眼,看见蓝珠急得在摇晃着她,她身上还盖着一床被子。

原来是场梦。

但是,刚才的梦太真实,猴哥真的就像进了屋子一般。若是猴哥给她托的梦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可能,钱亦绣更害怕了。她拿出怀表看看,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她掀开被子下床,又往外走去。

蓝珠跟在后面把一件披风给她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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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请帖

钱亦绣站在门口往西望去,广袤的星空下,那连绵的群山苍黑似铁,神秘,肃穆。那里面,分分钟都有撕杀,然后战败者成为胜利者的食物。不知道梁大叔找到猴哥它们没有,更不知道猴哥它们能不能等到救兵去。

钱亦绣用帕子捂着脸流泪。不让它们进山不可能,猴哥猴妹是山里的精灵,白狼是山里长大的,大山一家从小就游走于群山之中,它们早把群山当成自己恣意飞行的天空。可让它们进山,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状况。

还是怪自己大意,该早提醒它们,这里的群山与它们熟悉的群山不同,里面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应该先让猴哥进山侦察一番,哪能去,哪不能去。这样,它们也不会遇到危险…

她还想去院门口等,被蓝珠强行劝住了。

冬月的夜晚,滴水成冰。钱亦绣站了一会儿,手脚便冻得僵硬,又被蓝珠扶回屋内烤火。

钱亦绣想到山边的军士,让蓝珠出去跟潘婶子说一声,多蒸些馒头包子,再煮一大锅蛋花汤,让下人送去九风岭山脚。九风岭就是那连绵的群山,也是西山中的一脉。

渐渐盼到天亮,他们和它们还是没回来。钱亦绣强打精神去了上房,钱三贵一着急,身子又有些不好。钱亦绣还要宽解他,“爷莫急,咱家的猴哥厉害着呢,现在梁将军他们又去了,肯定无事…”

日头从东方升到中天,再慢慢往九风岭的山尖坠落,他们和它们还是没回来。

上午,钱满朵就领着李阿财和李阿草来了。钱三贵因为看到他们,心情又好了些。钱满朵一家知道李栓子也进了山,都在这里等着。

当日头落到九风岭山尖,在门外把风的七岁的黑蛋儿一路嚷着跑进了内院,“老爷,大姑娘,回来了,军爷们骑着马回来了。”

钱亦绣和钱满朵一家听了赶紧跑出院门,看到西边尘土飞扬,许多军士骑马往这边飞奔而来。不大的功夫,马到了门前,跑在最前头的梁大叔先下马,他手里抱着猴哥。接着是黄铁,他手里抱着大山,李栓子抱着闪电,再有不认识的军士抱着白狼,跳跳,银风,猴妹是自己跑回来的。

钱亦绣着急地数着个数,见一个都不少,便大声问道,“都受了伤?它们不会有事吧?”

梁昭锦边往里走边说道,“我们的军医暂时帮它们包扎了一下,快进屋,再让军医给它们处置。”

除了猴妹外,动物之家都被人抱去了前院的西厢,两个军医模样的人背着药箱进屋处置。

军士们人太多,除了几个军官进了院子,其他人都在外面。潘守福让人升了几堆火给他们取暖,又让人把一直温在锅里的包子、肉汤舀出去给他们吃。又分别给了帮忙的军官们一人十两银子,给猎人和士兵的是二两。这是钱亦绣之前吩咐的。

除了猎人,他们都不敢收。潘守福说梁将军已经同意了,众人听了,才把银子接了。

这么多男人,钱亦绣被巩嬷嬷扶进了前院东厢,梁昭锦也跟了进来。

梁昭锦看到钱亦绣哭得两眼红肿,说道,“绣儿莫急,”一着急把小时候的称呼叫出来了,“这两个军医都是上过战场的,对处置外伤很有一套…呃,虽然猴子不是人,但跟人差不多。”

下人又把梁锦昭的饭端进来,他边吃边讲了上山的经过。动物之家进得不算很深,却是狼群经常活动的地段。这里的猎人都不敢往那个方向走,说那里是狼群聚集的地方。每当它们要集体出行,都会去那里集合。或许那夜正是它们集合之时,竟然有五、六十只狼之多。

他们去的时候,动物之家的所有成员居然都趴在一颗百年老松的树杈上。他猜测应该是猴哥一个一个把它们驼上去的,不然,它们早就被吃得渣都不剩了。猴哥的伤势最重,肯定是它一次又一次下树解救大山一家被咬伤的。好在它们运气好,找的松树粗大结实,几十只饿狼使劲撞都没把树撞断。不过,若是他们再晚去一些时候,就说不准了,因为那颗树根部的土已经松了。

他们人多,还举着火把,若平时早把野物吓跑了。但那群狼饿疯了,又仗着自己个数多,还想冲过来吃他们。他们带的都是三眼火铳,狼群又站得密集,打一枪,至少要打到两只狼,再加上火铳声音极大。狼群这才害怕了,只得放弃到嘴的食物都跑了。

他又说,“猴哥猴妹真是聪明,一个知道突破重围跑回来报信,一个知道把它们往树上背…”

钱亦绣听说只猴哥一个伤势严重,其它成员没有太大危险才稍稍放下了心。她身上只带了一颗红妖果以防万一,若只猴哥一个,倒能把它救下来。

她对梁锦昭说,“谢谢梁将军,若不是你帮忙,它们就回不来了。”

梁昭锦说道,“钱姑娘太客气了,我们是认识多年的朋友,这点小忙算什么?”

钱亦绣又说了自己让潘管事给军士们一点小意思,谢谢他们帮忙,让他别说他们。

梁锦昭笑道,“偏你心眼多,我带他们出来,自不会亏待他们。好,好,你给了就给了,以后这里有事,他们也能跑快些。”

过了一刻多钟,一名军医来报,除了猴子没醒,另几只狗和一只狼已经没事了。猴子的致命伤在肚子上,肚皮破了,肠子也流了出来,好在没有断,已经把肠子塞进去把肚皮包好。若是明天醒了就没有大碍,若是醒不来,就危险了。

梁锦昭已经耽误了这么久,便留下夏医官,带着其它属下走了。

钱亦绣进了西厢,看见大山一家已经全部醒了,它们身上都包着绷带,围着躺着的猴哥流泪。猴妹更伤心,呜呜哭出了声。

钱亦绣坐在猴哥旁边。猴哥躺直了大概有一米四左右,比一般的赤烈猴要高大健壮些。此时它身上缠满了绷带,只脑袋和左前肢是好的。它闭着眼睛,羸弱不堪,没有了往日的调皮和凶猛。

想到自己见它第一面的情景,那时它刚刚一岁多,小小的,满眼的无助和无奈。后来去了她家,跟她朝夕相处,一同渡过了七年的岁月。因为有了它,自家的生活才能那么快地好起来,自己才能把看好的东西一一收入囊中…她把它看作弟弟,孩子。它受苦,比她自己受苦还令她难过。

她摸摸怀中那颗红妖果,好在有它。若明天猴哥还醒不来,就给它喂进去。

钱亦绣和动物之家都在这里陪猴哥,巩嬷嬷再不愿意也不敢劝,因为她已经看出钱亦绣把动物之家当亲人。她只得和蓝珠一起在这里陪她。

夜里,困极了的钱亦绣和蓝珠都是趴在桌上打盹的。她打一刻钟盹,又会睁眼看看猴哥。

夜里夏医官会偶尔来看猴哥,定时给它灌药。巩嬷嬷一直强睁着眼睛,看进来的夏医官是不是目不斜视。

当院子后面的鸡开始打鸣,院子里也传来扫地的声音。天快亮了,钱亦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看着猴哥的反应。她摸着怀里的红妖果,这药是好,但时机却是最难掌握。

突然,猴哥的右手动了动,眼皮也动了动,虽然没睁开,已经让钱亦绣非常惊喜了。她说道,“快去找夏医官,猴哥动了,猴哥动了。”

夏医官来了,看了看猴哥,又翻开它的眼皮看了看,笑道,“钱姑娘放心,猴子已经没有大碍了。”

钱亦绣听了激动地流出了眼泪。动物之家听了,也都放下了心。

猴哥是在晌午醒来的,它看到钱亦绣,还咧嘴笑了笑。

三天之后,钱亦绣便带着钱三贵和动物之家回京城了。杰克和肖恩暂时留在这里,他们要帮着建玻璃工场。

走之前,钱亦绣专门找潘守福和潘大婶说了杰克的事。如今,内陆的老百姓嫁给番人是不可思议的事,但在边陲这种事也有。而且,公主去番地跟番人和亲的也大有人在。虽然大乾朝没出过去和亲的公主,但前朝,前朝的前朝,都有公主去和亲的。所以,嫁给番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当然不会作主让潘莺嫁给杰克,只说了杰克的优点,以及玻璃工场今后的前景。并说,杰克作为玻璃工场的技术总管事,会给他一定的股份和高薪。

其它的,等他们自己去想,去相处吧。是让闺女当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或是嫁给看中他家钱财的穷光蛋,还是嫁给有本事真心喜欢他闺女的番人。

又暗中跟黄铁交待,尽量创造机会让潘莺及其父母跟杰克相处,让他们看到杰克的好。

潘守福和潘婶子当然知道玻璃有多珍贵,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就要上百两银子。若真建起一个玻璃工场,挣的是暴利。杰克不仅拿高薪,还有股份。若嫁给这样的人,就是躺着吃都够了。但是闺女再丑也是自己的养了这么些年的闺女,嫁给没开化的番人,还是有些让他们不能接受…

钱亦绣和钱三贵走的时候,钱满朵领着两个孩子来送行了。钱三贵让他们无事多去京城玩,钱老头和钱老太都想老家的人了。

车厢里燃了炭炉,又掂了两床厚褥子,盖了两床厚被子,放了几个汤婆子。还有一辆车里转门放着炉子烧水,随时换热汤婆子。钱三贵躺在车里还是比较舒适,他十分欣慰,这就是有钱啊,就是排场啊。这种富贵日子,过去连想不敢不想。

回了钱府,马车直接进了正院,苏四武把钱三贵背进上房卧房里的炕上。而动物之家都跟着钱亦绣去了香雪院,钱亦绣又让人去给朱肃锦送信,说动物之家有伤,这段时间都会住在钱府。

朱肃锦放学听了这个消息,一溜烟跑来了这里。看到动物之家无事,才放了心。又着重感谢了猴哥猴妹,说这个情他记着,马上让人给它们一家打个猴头银项圈。

潘月和明儿静儿一听说动物之家受伤了,都来到香雪院看望它们,钱满江也跟了来。看到猴哥的身上还缠着绷带,潘月都心疼哭了,“猴哥,你好可怜,月儿心里难受。”

钱满江则把钱亦绣叫去另一间屋训斥了一顿,“你太任性了。明知道你爷身子不好,还在这么冷的天去乡下。若你爷病倒了,到时追悔莫急。你实在想去,等爹爹换班的时候陪着你去啊。”

钱亦绣心道,就小娘亲的黏人样,你去哪里她还不得闹着去哪里。若小娘亲要出城,肯定会闹到太后那里去,岂不是多事。

等动物之家的伤彻底好了,已经进入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