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张氏一下子抱了两个孙子,也没有那么酸了,捡着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又让老祖宗大乐。

这时,外院有婆子来报,说钱家人来接钱亦绣回娘家。

钱亦绣听了一惊,这时候来接她,还没说什么事,是不是家里出事了?老祖宗也赶紧让她回去,还让她千万别着急胡乱猜测。

到了钱府,轿子直接抬她去了惜月阁。

平时惜月阁里欢声笑语,毕竟有三个孩子在闹腾,而此时却鸦雀无声。来到厅屋,看见朱肃锦也在这里,他的脸色铁青,潘月还哭着,正拉着他的手低声说着什么。

钱亦绣唬了一跳,赶紧走过去问道,“哥哥,出了什么事?”

潘月哭出了声,只说了句,“娘的锦娃,怎么会这样…”

朱肃锦一听到那个消息,整个人就像抽空了一样,他哪里也不想去,谁也不想见,只想“回家”,只有到了“家”,或许才能平静下来,才不致于去杀人…

原来,霍夫人虽然没有再进宫里见霍良媛,但她说的哪些人家因为鲁道姑帮着做了法,喝了符水,生了男娃的说法却让霍良媛动了心。霍良媛在冀安省的时候也听说过,道行深的姑子有“易子”的本事。

特别是太子妃怀了孕后,霍良媛更像魔怔了一样,她太想先生个儿子,太想得到太子的宠爱了。

但她宫里有几个宫人是太子派的,她不敢在她们眼皮下有所动作。于是,就去求白承徽,通过她的下人去外面找到鲁道婆,花了一千两银子买了“易子”符水喝了。谁知喝了符水的第二天,就滑了胎,竟是一个成了型的男胎。

崔淑琴终于为她的愚昧和好强买了单。只是,她用了朱肃锦长子的命买的这个单,代价也太大了。

钱亦绣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想疯了的儿子,竟然这么没了。她的眼圈红了,轻轻叫了声,“哥哥。”

朱肃锦伤心道,“我还年轻,真的不是那么不着急。但我不忍心我父皇操心了朝庭大事,又操心我的子嗣问题,特别想生个男娃宽慰我父皇。可是那个贱人,竟然把我的儿子折腾没了…我的儿子,已经成了型的儿子。”

一说到“儿子”两个字,他的五官似乎都移了位。又喃喃道,“原来我就听说宫里阴暗,还一直觉得我的东宫清明,没有那些龌蹉事。可自从闽太后把那两个女人弄进来,我的宫里也不干净了。霍氏出了这事,或许是外面人搞的鬼,也许是白氏搞的鬼,闽氏也不排除…”

潘月流泪道,“还是要好好查查是谁搞的鬼。东宫是你的家,若是没有一点安全感,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暖,娘的锦儿在那样的家里该咋过。锦儿,娘的心好痛。”说完,又搂过朱肃锦轻声啜泣起来。

小娘亲一伤心,说话又开始直白起来。

朱肃锦反过来劝起了小娘亲,“娘莫难过,这事肯定要彻查。儿子也会慢慢把东宫清理干静,正如娘说的,一个家连安全感都没有,该咋过。”又咬牙切齿道,“那个贱人,她真是疯了,明明喝了符水把儿子折腾没了,竟然还口口声声怪灵儿,说她在灵儿那里喝的茶水有问题。是灵儿帮着太子妃,不想让她先生儿子…”

钱亦绣暗道,还好没有多事给她送东西,否则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等朱肃锦发泄完了,钱亦绣拉着他的袖子轻声劝道,“人聚人散,都要讲缘分,或许那孩子跟哥哥没有缘分,才会早早离去了。跟哥哥有缘分的孩子,别人就是想撵都撵不走,太子妃不是又有了身孕吗?”见朱肃锦点头,又道,“哥哥,没有外人,妹妹我就说几句心里话。像崔良媛那样掂不清自己分量又好强的女人,若她真生下你的长子,你的东宫可真要乱了。许多世家大族,都不愿意有庶长子,就是怕乱。”

朱肃锦想想也对,若崔淑琴生下皇长孙,心可要大了。

这么一想,他的心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痛苦了。虽然还是难过,但至少不痛苦了。

几人谈了一阵,等钱满江回来,又把这事讲了。钱满江跟朱肃锦的看法一样,看似白承徽的疑点最大,或许闽家还最有可能。

吃晚饭的时候,钱亦绣才问道,“弟弟妹妹呢?”

潘月说道,“明儿和静儿被你姥爷让人接去庄子了,说他们该启蒙了。源儿在你奶那里。”

朱肃锦和钱亦绣告辞回家,去外院两人都没有坐车,而是慢慢散步。

晚风微凉,吹散了白天的暑气。漫天星辰把大院子照得透亮,他们走在游廊里,连提宫灯照路的丫头都被他们撵走了。他们走在前面,下人们远远跟在后面。遇到下台阶或是上台阶的时候,朱肃锦便会扶一把钱亦绣,让她小心。

当走到游廊的尽头,再往右拐就该出大门了。朱肃锦停下望向钱亦绣,小声说道,“妹妹,有时候我有些怨你。因为不管我皇父赐没赐婚,你从来就没给过我机会。我实在想不出我哪里不好,让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但是,有时候我又觉得这样应该庆幸,若是让你在那个大院子里受了委屈,我真的舍不得。”

钱亦绣心里涩涩的,嘟囔道,“我也心疼哥哥,也舍不得哥哥受委屈。”

朱肃锦摇摇头,幽怨地说道,“妹妹当我不知道啊,你是把我当弟弟一样心疼。明明我比你大,可你总是把我当弟弟。”

说完,就匆匆忙忙出游廊走了。

星光下,他的背景高大,挺得笔直。

钱亦绣叹了口气,小正太就是长得再高大,还是她心疼的弟弟。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习惯依靠他,而是习惯给他当一辈子的依靠。

当夜,电闪电鸣,下起了瓢泼大雨。大雨下了三天三雨,终于让京城的天气凉爽了一些。

听下了衙的几个爷们说,从东宫传来消息,白承徽自尽了,留的遗书竟然只有一个字,就是“冤”。又打杀了一批下人,霍良媛也被禁了足。还听说,霍明向皇上负荆请罪,皇上气得把茶碗扣在了他头上,拍着龙案大骂他一顿,说他娶了个蠢妇,教出来的女儿也蠢到家,害死了自己的大胖孙子。然后,就挥手让他走了。

梁二老爷还有些羡慕,“那霍明的官虽然不大,但极得圣宠。出了这么大的事,圣上居然放过他了。”

后来钱亦绣回娘家的时候,听钱满江和潘月说,所有跟此事相关的下人都死了,包括鲁道婆,根本查不出原凶。但皇上和太子怀疑是闽家做的手脚,只是找不到证据。

钱满江还说,闽太后心机深沉,忍功了得,她不可能让闽家做这事,一定是闽家按捺不住出的手。不过,这让皇上和太子更不喜他们了,也更不可能给他们机会了。

九月底是钱亦绣的预产期,她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哪里都不去。

三十日一早,钱亦绣便发作了。这个孩子没有太折腾她,早上发作,晌午便生下来了,如了她的意,是个香喷喷的闺女。这个闺女长得极好,七斤二两,一生下来就有齐耳的头发。而且,肌肤莹白,五官如画,像钱亦绣多些。

之前梁家第五代已经有了四个小子,所以她这一胎生了个闺女,长辈们也极喜欢。梁老国公给她起了个极富柔情又有意义的名字,叫梁思思,思念远方的亲人,这是梁家几乎所有人的心声。

这个名字钱亦绣也非常喜欢,她日思夜思,思的都是远方的他(它)们。

小思姐儿洗三这天,梁家宾客众多。不止亲朋好友来了,连朱肃锦都带着黄良娣和三个小郡主来了。

黄良娣直接带着郡主来了莲香院。一进院子,她就乐了起来,因为院子里有七八个小孩子正跟两只小狗一只小猴子在玩闹,热闹非凡。小猴子就是猴盼盼,两只小狗就是欢欢和喜喜的孩子,分别叫团团和圆圆。

团团和圆圆像两团移动着的白色云朵,猴盼盼像飘忽不定的红色火焰,逗得孩子们开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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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三只小护卫(为小幻儿+)

静儿正站在那给哥哥弟弟及动物之家们加油,看见黄灵儿来了,便跑过来行礼叫道,“嫂子好。”看看她身后的三个小女娃,又抿嘴笑道,“小侄女儿又长大了。”

黄良娣笑起来,摸摸她的小脸道,“静儿越来越像小淑女了。”

让乳娘蹲下,让静儿看了几眼小郡主,便进了上房。东侧屋的炕上爬了五六个小奶娃,其中就有梁锦玉的儿子,几个娘亲正在讲着育儿经。

众人打了招呼,黄良娣进了卧房,更是惊讶不已。因为,在小床边,诚哥儿和信哥儿竟然扶着床栏站在那里。他们像妹妹的两个小护卫,谁也不许靠近妹妹,谁若敢靠近,他们就跟谁急。

离床稍远的几个大人逗着小哥俩,想往床边凑。一移步,小哥俩的红就涨得通红,吼道,“妹妹,纪己(自己)妹妹…”

若谁一定要硬靠近,他们便大吼大哭起来,让躺在床上的钱亦绣十分无奈。

生下思姐儿那天晚上,小哥俩竟然趁着乳娘不注意,独自跑来了她在后院的产房。由于门槛高,迈不过来,他们竟然聪明地趴下,爬过来后再站起来走路。

他们还差四天才满周岁,之前由大人牵着能走十几步,还没独自走过路,这让屋里的人都吃惊地定在那里。小哥俩没有理会旁人,而是来到钱亦绣床前,包着眼泪喊道,“娘,奶,吃。”

钱亦绣之前教过小哥俩说话,让他们喊娘,可是他们就是不开口。而今天,他们想娘了,不仅自己跑来了,还第一次开口说话了,竟然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自从再次怀孕后,钱亦绣的奶水便慢慢变少起来。但还是有,两个小家伙也能每天吃一次。今天她一早便进产房生孩子,所以这一天都没喂过小家伙。

钱亦绣搂过两个儿子,又指指小床上的妹妹商量道,“你们看,这就是你们的妹妹。她那么小,那么可爱,让她先吃娘的奶,她吃完后,你们再吃,好不好?”

不仅要教他们爱护妹妹,也的确不能让他们先吃。他们吃完了,思思咋办?

两个小家伙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妹妹,妹妹又适时地哭了两声,把他们的小心肝都哭碎了。他们大度地说道,“妹妹,吃。”

真是智力超常的好小子。

钱亦绣赞许道,“哥哥真乖,妹妹好高兴。”然后,把思姐儿抱起来喂奶。

思姐儿秀气得多,吃一会就饱了。

两个小子让人把他们抱上床,他们直接爬在钱亦绣的身上吃起来。钱亦绣暗自哀嚎,他们这样,自己就像母猪在喂小猪好不好。又想着,他们都要满一岁了,该断奶才是。

今天,两个小子一大早就起来守在妹妹旁边,除了姥姥和自家人,他们不许任何人靠拢。

见黄灵儿来了,钱亦绣笑道,“你们不是最喜欢嘉妹妹、艾妹妹、柔妹妹了吗,看看,她们三个都来了。”

两个小子看了看乳娘手里的三个小女娃,又把眼神转到思思的身上,自豪地说道,“纪己妹妹。”

黄灵儿故意受伤地说道,“诚哥哥、信哥哥有了自己妹妹,都不要我们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

梁锦玉知道她们几个或许要说偷偷话,便把另外几人带去东侧屋说笑。屋里只剩下潘月和黄灵儿、钱亦绣几个大人,黄灵儿笑道,“太子妃让我帮她说一声,她也惦记你,是殿下怕出事,不让她出门。”

钱亦绣忙笑道,“她若来了,我也不放心。”

潘月瞄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三个小女娃,说道,“霍良媛愿意让你把柔姐儿带出来?”

黄灵儿无奈道,“她如今最恨我,说我看不得她先生儿子,听说天天在屋里咒我不得好死。她怎么会让我带柔姐儿出来,是殿下让人接出来的。我也真冤枉,那天她去我那里坐了坐。来者是客,我当然要给她口茶喝了,谁知出了那件事。还好皇上和殿下圣明,否则我可是有一百嘴也说不清了。”

潘月摇头道,“她真是魔怔了。”看到朱敏柔纯净的大眼睛,又说,“殿下仁慈,定是觉得孩子无罪,不能让三郡主受她生母的影响。”

黄灵儿点头道,“殿下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让我不要把对大人的怨带到孩子身上。我才不会跟那人一般见识,她这样,把殿下的心都伤透了。殿下真是个好男人呐,他…”说到这里才觉得自己是在跟丈夫的养母说话,赶紧红着脸住了嘴。

潘月的眼里抑制不住笑意,儿子的女人对儿子一心一意,这是每一个母亲都愿意看到的。

思姐儿的洗三宴热闹,不止太皇太后赐了礼物,连皇上都赐了一柄玉如意和四匹妆花缎。

钱亦绣腹诽不已,那乾武帝有时像个孩子。人家生儿子他不高兴,吓得梁大叔躲去那么远。人家生女儿了,他就开开心心送了礼。

梁思诚和梁思信满了周岁后,对妹妹的保护欲就更强了。不仅因为他们先天妹控,也有钱亦绣时常把他们往绅士方面引领的教导。不厌其烦地教育他们,要爱护妹妹,保护妹妹,有好处妹妹先,有困难自己上,等等等等。

不仅他们,连淘气包猴盼盼都把思思当亲妹妹的疼。只要猴妹母子在梁府,思姐儿床边不只有两只护卫,而是三只。

梁思思在幸福的包围中成长着,转眼进入冬月。今年的冬天又特别冷,连续下了半个多月的雪。

到了腊月,北方一带受灾严重。特别是辽城,听说冻死了许多牲畜,压垮了许多房屋,甚至冻死了不少人。朝庭赶紧开仓放粮,拿银子买救济物品,太子殿下朱肃锦还亲自赶去辽城监督赈灾事宜。

京城虽然好些,但也受了灾,城里涌进了大批灾民。许多有钱人家都在家门口架起几顶大铁锅,开始施粥施馒头。

许多体弱的老年人和孩子又没挺过严冬的肆虐,死了不少。

莲香院里没有受灾情的影响,屋里烧着炕,还烧了炭炉,温暖如春。

腊月十三这天,钱亦绣坐在炕上看帐本,三只护卫排排站在梁思思的小床边,有人来报,说钱家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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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离去

腊月十三这天,钱亦绣坐在炕上看帐本,三只护卫排排站在梁思思的小床边,有人来报,说钱家来人了。

是潘月身边的宋妈妈。她的表情严峻,给钱亦绣曲了曲膝道,“大姑奶奶,我们大奶奶请你回去一趟,老太太不好了。”

钱亦绣唬了一跳,“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还说我太奶的身子骨又好些了吗?”

宋妈妈说道,“哎,是,因为…”她欲言又止,红了脸说道,“大姑奶奶回去就知道了。”

看来,还有下人不好说的原因。

钱亦绣急忙下炕,披上紫色翻狐狸毛大披风。

诚哥和信哥一看娘亲要出去,都跑过来抱着她的腿嚷道,“出去玩,出去玩。”

钱亦绣蹲下哄着他们,“娘不是出去玩,娘是有事要做。你们跟着娘走了,妹妹咋办?让猴盼盼一个人陪她吗?”

猴盼盼猴精,一听这话,就先跑去门边站着,瞪大两只圆眼睛看着小哥俩,威胁味十足。

钱亦绣指着猴盼盼说道,“看吧,若你们都出去玩了,只剩它一个人,它也不会陪,就只让妹妹一个人在屋里。”

小哥俩回头看看睡梦中的妹妹,哪怕睡着了,嘴角也噙着笑意,只得垂头丧气地松开娘亲的腿。

信哥儿还十分不舍地说,“娘快快回,信信想。”

钱亦绣点点头,每个小家伙亲了一下,就出了东侧屋。

外面还飘着大雪,寒风呼啸。一掀开上房的厚门帘,一阵寒风卷着雪花飘进来。

钱亦绣拉紧披风,急步往正院走去。

崔氏正同连姨娘、秦姨娘、喜姨娘几个人坐在炕上打叶子牌。共同的男人不在家,几个女人还异常和谐起来。

理姐儿骑着钱亦绣送的学步车在地上乱窜。她虽然只比小哥俩小一个月,但发育可差远了,到现在还不会走路,也只能说一个单音。

钱亦绣跟崔氏告了假,就急急坐着马车往钱家赶。

老太太已经是七十三岁的高龄了,这个天气又不好,若有事,肯定是凶多吉少。钱亦绣心里酸酸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虽然她穿越过来这么多年,跟钱老太不是很亲近,也不喜欢老太太的重男轻女,更对老太太过去经常欺负小娘亲颇有微词。

但是,她还是希望老太太能健康长寿,能多享两年福。钱家三房过去困难时,老太太经常从嘴里省一口,偷着送吃食送大钱给三房,遭了汪氏不少的白眼。虽然主要是给朱肃锦和三贵爷爷,但也帮着三房渡过了许多困难岁月。

钱亦绣直接去了老太太住的福喜堂。三贵爷爷、满霞小姑姑、钱满亭都在厅屋,他们的眼圈都是红红的。

她上前问道,“我太奶怎么了?”

钱满霞刚要说话,钱满江陪着一个御医从卧房里走出来。御医说道,“老太太本来身子就弱,又怒极攻心,怕是不好了,你们准备后事吧。”

众人听了,都哭起来,除了江爹爹送御医出去,其他人都涌进了卧房。

卧房里又热又闷,飘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还夹杂着屁尿味。吴氏奶奶和小娘亲红着眼圈站在床边,老太太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喊着什么,仔细一听,喊的是“锦娃”。

吴氏哭道,“御医说,老太太因为有这个念想,所以才能一直挺着。还让咱们满足老太太的愿望,让她走的没有牵挂。”

钱三贵哭道,“老太太是想见太子一面。可是太子去了辽城赈灾,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丫头端着药碗进来,吴氏几个女人过去把老太太扶起来,帮她喂药。药一小半喂了进去,一大半顺着嘴角流出来。

钱亦绣把潘月拉去侧屋,低声问道,“娘,我太奶怎么突然病重了,御医还说什么怒极攻心?”

潘月气道,“还不是你太爷气的。那个老爷子也真是——差劲。”

这个词是潘月所能用的最激烈的词了。说完便住了嘴,气得脸通红。

钱亦绣一惊,问道,“我太爷做了什么事?”看潘月欲又止,钱亦绣急了,说道,“哎呀,娘急死人了。”

潘月叹了口气,才说了原由。原来钱老头在外头找了个相好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寡妇,已经一年多了。前天,钱老头回来坦白,说是要纳那个寡妇接进府,因为那个寡妇已经怀了身孕。老爷子得意啊,自己已经七十多岁了,还是雄风不减。还说,实在不喜欢让那个女人进府,就让钱满江出钱,帮着在外面买个大宅子,安置他的老来子。

钱老太一听,就气得晕过去,掐人中都没醒过来。老爷子一看把老太太气死过去了,就害怕了。因为他也知道,在这个家里,老太太是御封的侯夫人,而他只是个白丁。而且,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全家人对老太太比都对他要好得多。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就吓跑了。

钱家人在服侍老太太的同时,又派下人去找钱老头。

找到那个寡妇家里,正遇到寡妇和她相好的在家。原来那个寡妇算着老爷子这天不会去她那里,便把相好的叫了来。一审问,她的孩子也是那个相好的。

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找到老爷子,正着急的时候,钱满朵派人来送信,说老爷子害怕,躲去了她家。

钱亦绣气得直咬牙,死老头子,那么大岁数了还学人家风流。说道,“跟着我太爷的长随呢?他们是死人呐?”

潘月道,“老爷子原来的长随因故调去了别处。上年,你爷看到老爷子这些年比较老实,没出去找事,就同意他自己选了一个长随。那个长随还是个半大小子,被你太爷几两银子就收买了,不仅帮他瞒着藏着,还经常帮他通风报信。”

钱亦绣无语凝噎。

她一直在钱家呆到晚上,才回了梁府。

彩月在二门口等着她,说,“姐儿在你走后不久就大哭,任谁哄都哄不好。两个哥儿一看妹妹大哭,他们也难受了,跟着一起大哭起来。不知怎么,老祖宗知道了,让人把他们抱去了万寿堂。”

钱亦绣很无奈,这几个孩子都是她亲手带的,所以特别黏她。

刚走进万寿堂的垂花门,就听到上房里一片哭嚎声,主要是诚哥儿和信哥儿的。她快步跑进去,看到哭得小脸通红的思思被崔氏抱着,大老夫人抱着诚哥儿,夏氏抱着信哥儿,两个小家伙边哭边喊着“妹妹,娘亲”。

不说崔氏跨了脸,连老祖宗和大老夫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崔氏首先说道,“昭儿媳妇,我们没有阻止你敬孝,可你也是几个孩子的娘。”

钱亦绣红着脸把思姐儿抱进怀里,去了另一间侧屋给孩子喂奶。小家伙一吃到娘亲的奶,便立即止了哭声。诚哥儿和信哥儿也跑了进来,一人抱着娘亲一条腿。

当钱亦绣领着几个孩子再次回到厅屋,老祖宗几人已经听紫珠说过钱家的事了。老祖宗也没再责怪钱亦绣,让她带着孩子回莲香院。

钱亦绣便也不好经常回钱家了,只把一根人参用碧泉水泡了泡,让人送去给老太太吃,但愿她能坚持到朱肃锦回京。

老太太坚持了十天,在腊月二十三那天,朱肃锦从辽城回来了。他一听说老太太不行了,但因为念着他一直还挺着。他惊得连衣裳都没换,就赶紧去了钱家。

此时,钱老太已经瘦得脱了形,脸色蜡黄,脸颊深凹进去。

朱肃锦过去半跪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哭道,“太奶,我是锦娃,我是你的锦娃,睁开眼瞧瞧我。”

一天难得醒来一次的老太太终于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目光滑落在朱肃锦身上,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含混道,“锦娃,真是我的锦娃。”说着,眼角流出泪来。

朱肃锦哭道,“是我,太奶,锦娃来看你了。”

老太太扯了扯嘴角,又把手伸出来说道,“哦,真是锦娃来看我了。他们坏,说你不是我的亲重孙孙。可我知道,你是我的亲重孙孙。锦娃,你是好孩子,太奶享了你的福。”

朱肃锦握紧老太太干枯的手,点头道,“是的,我是你的重孙孙,太奶好好活,以后还能享锦娃的大福。”

老太太咧了咧嘴,目光望向朱肃锦的后面,变得虚无起来,声音却大了不少,咬字还异常清晰,笑道,“锦娃,太奶给你留了几片肉,不好拿过来,快,跟我去大院吃。嘘,别让汪氏听见,那婆娘心凶…”

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太奶,太奶。”朱肃锦爬在钱老太的身上大哭起来。

钱三贵等人都在东侧屋里等着,听见朱肃锦的大哭声,都哭着拥了进去。

老太太死了,享年七十三岁。

老太太死的时候钱亦绣不在跟前,听钱家人来报丧,赶紧换了素服去钱家。

朱肃锦跟老太太的感情非常好,哭得不行,几近晕厥。稍微平静下来后,便回宫奏请乾武帝,自己要给老太太守制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