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葡萄说葡萄是酸的,这句话真是没错。”墨瑶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是的,我会勾引男人。那是我有那个能耐,可你呢?温婉,你妒忌了是不是?原来你活了一大把年纪,连勾引男人都不会!”

旁边的空气里,隐隐有忍笑的声音。墨洵也扬起了嘴角,神情却是有些无奈。她这个时候,居然有心思和温婉斗嘴。

“贱人!”温婉揪着手里的帕子,只恨不能狠狠掐死那个女人。是的,她刺到了她的内心深处。她用尽了千方百计,施展了浑身解数,却无法留住墨非凡的心。就连人,也留不住。她也曾想过,如果墨非凡愿意用真心待她,她宁愿背叛皇上。可她却连这个机会也没有。

“温婉,要不要我教教你?”墨瑶讥诮地瞥了眼温婉。眼角却在悄悄打量此时的环境。这个地方,像是一个秘室,周围没有什么摆设,只有十几盏火把正明彤彤地照耀着。而最醒目的,便是温婉那张扭曲的脸。还有她身边那几名庄内的金衣侍卫。想必,这些个侍卫,都是温婉的心腹了。

“小贱人,你是想拖时间等人来救你是不是?你做梦吧!这个地方,这么多年来,连墨非凡都找不到,又何况是他们!你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我先带你看样东西。在你交出金凤令之前,我不会杀了你。”

温婉嗜血恐怖的眼神让墨瑶莫名的一瑟,本能的将自己往墨洵怀里又偎得近了一些。此时,他的怀抱最安全。而他身上的血腥气,正在帮她逐渐恢复力气。

“把东西拿来!”温婉扬声对身边的侍卫吩咐了一句。脸上,是一副极为看好戏的神情凛凛地睨着墨瑶。

墨瑶抬头看了看墨洵,却见他脸色已惨白如纸,就连一向润泽的嘴唇,此时也是暗无血色,想要抬手帮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却又无法提起半点力气,“宝儿,快止血。”他的血再这般流下去,必死无疑。

“我没事。”墨洵低头凝着她,眼里竟有淡淡的笑意,“瑶儿,你不问我,为什么我是清醒的?”

“我没有力气抬手,你的嘴角有血。”墨瑶摇了摇头,并未正面回答。若是此事是墨非凡动手,那么,宝儿暗算她还有可能。可如今他已经受伤至此,加上温婉恶毒的嘴脸,她还需要去怀疑什么呢?怕只怕,墨非凡也遭了温婉的暗算了。

墨洵依言抬袖拭了拭嘴角,却见一缕殷红赫然印于白色衣衫上。只苦笑着叹了口气,“瑶儿,难得我可以真正的面对你,却还是护不了你的周全。我真没用。”

两人正温情相视之时,却听一声‘砰’的重响后,随之一股腐烂的恶臭扑鼻而来。墨瑶转头看去。只见两个金衣侍卫拎了一只偌大的麻布袋子抖了开来。“哗啦啦”几声,那袋中一堆森森白骨砌在了地上,惊悚晃目,狰狞之极。

夏日原本闷热,这室中本不通气,此时大多数人已捂住口鼻撇开了眼。墨瑶极力摒住了呼吸,勉强压住了胃里的翻涌。可却是想要将头埋在墨洵胸前的力气都没有。

墨洵面色一变,伸手将墨瑶的脸揽在了怀里,厉喝一声,“温婉,你这个疯女人,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温婉诡异一笑,挪步走到墨洵面前,硬是将墨瑶的脸给掰了出来,尖锐的指甲掐入了细嫩的肌肤中,沁出丝丝殷红。

墨瑶忍住痛,对墨洵使了个眼色。此时,她们必须与温婉耗时间。

“小瑶儿,你可知道,这堆让人避之不及的臭东西是谁吗?”温婉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眼光饱含深意,“你不如猜猜,这是谁?那骨头上,可有你熟悉的东西?”

墨瑶心里一沉,忍住恐惧仔细地瞥了过去,却发现那一堆疑似腕骨的地方,挂着一根细巧的丝带。丝带已辩不清颜色,可那个她亲手所系的水手结,却让她全身如置冰窖。

萍姨!温婉,她居然连萍姨的骸骨也不放过!

墨瑶紧紧咬着嘴唇,眼底的泪意再也忍不住,瞬间盈湿了眼眶。

“你不是去给她上香吗?你怎么不好好照顾她?你说我找金凤令找得那么辛苦,又怎会放过她?”温婉起身走向那堆骸骨,似在仔细研究,“你说,我该怎么折磨这堆烂骨头呢?她这个样子,能否投胎?”说完,眼神狠厉地瞪向墨瑶,“你是拿金凤令换她好生安葬,还是守着那块令牌,让她不得超生?”

“温婉!你这个毒妇!难怪爹不喜欢你!你才该下地狱!”墨洵垂首贴向墨瑶的额头,却见她额上已是一片滚烫。都怪他不好。若不是为了他,她又怎受此苦难?

他明明知道她在冷香苑,却为了不惊动墨非凡,没敢提醒她。生生地在她面前卸下了多年的面具。她受此打击早已不堪,却又被温婉这样的刺激。瑶儿,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受得住这般的连番重挫!他比谁都清楚,萍姨在她心中的地位。当年,她若不是为了萍姨的一句话,又怎会来到这西峯山庄?

“瑶儿,瑶儿!”墨洵急急地唤着她,她脸上凄腕哀绝的神情,还有那正瑟瑟发抖的身体,让他心急如焚,恨不能代而受之。

“金凤令……”墨瑶凄然看着那堆白骨,极为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萍姨,对不起。她到底该怎么办?真将金凤令交到这个女人手里?还是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萍姨尸骨不寒?

“铛”的一声重击蓦地响起,整个屋子里几堆土砾簌簌而下。轧轧声之后,那右首的石墙忽然轰隆开启。

几道刺眼的光芒下,一道墨色的身影缓步走来。直让温婉蹭蹭的后退了几步。

第三十五章

“你怎么来了?”温婉的声音明显的颤抖,尖锐得直刺耳膜。她明明在他房中点了燃情香,也听到了他与那个女人缠绵的声音。此时,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墨瑶阖眸未动,不用睁眼,她也知道这个气场是属于谁的。温婉,居然指望用一个女人来绊住墨非凡,实在是个笑话。一个连裴夫人那样的女子都可以放弃的男人,会被美色所惑吗?该说温婉太愚蠢,还是太天真?

墨非凡懒懒地瞥了眼温婉,将房中情形扫视了一圈。看到角落里的墨瑶和墨洵时,他的眼光微微顿了一下,又转开。及至看到地上那堆白骨,难掩眼底惊愕之色。他似是沉思了一会,这才垂眸抚了抚手指,嗤然一笑,“婉儿,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愚蠢。”拿着副死人骨头来换令牌,心思够歹毒。

温婉闻言脸色一变,多年来柔婉温雅的外表被彻底击溃。想要命令身后侍卫动手,可在看到墨非凡身边明晃晃一排严阵以待的金领侍卫后,黯然垂首放弃。他既然能来到这里,那说明他早已对她有了防备。而房里那一出美人计,不过是他将计就计而已。这么多年来,她始终还是无法走近他。他的心思,她更是半分也无法摸透。

墨非凡迈步走向墨洵,运指如电,迅速地封住了他几处穴道。伸手去拉他怀中墨瑶时,却被墨洵转身挡开。

“你还要运功?你真想为了她丢了性命?”墨非凡长眸中闪过一丝幽深之色,明显的不悦,“你可知你的血有多来之不易?你竟这般的糟踏?”他让他去找墨瑶套出金凤令的下落,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会无视他的话,反而与她同患共难?

墨洵冷哼一声,垂下眼帘。是的,他的血,服了无数奇珍,更可抗多数毒药。这不过是多年来和温婉斗智斗勇的成果罢了。只可惜的是,却无法解去此次之毒,想必,温婉是费了心思的。

“来人,快带公子离开。”墨非凡有些不耐地扬了扬眉,衣袖一挥,示意身后的墨威、墨武动手。

“不要伤害瑶儿。”墨洵狠狠地咬了咬唇,强行提醒神智,一丝鲜红缓缓溢下唇角。他与墨瑶一起中毒,硬行运功到现在,又失血过多,早已支撑不住。

至此,他已明白,他根本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墨瑶受难,更做不到为了所谓的大业而为难她。这些年来,她的一颦一笑,温柔迁就,早已是他心底唯一的暖。那可笑的霸业,到底是虚梦一场,而这份暖,他必须留在心底。

墨洵紧紧地抱着墨瑶,却终是被墨威和墨武分开。为何白杨还没有找来?瑶儿,他的瑶儿,该怎么办?墨非凡,为了得到金凤令会如何待她?朦胧的意识间,他只能看到她憔悴苍白的容颜。

墨非凡转眸睇着角落的墨瑶,眉眼一勾,笑得极为妖孽,像是势在必得,“瑶儿,这副骨头,想必没有让你就范,”倾身抬起墨瑶的下巴,语调低沉透着森森寒意,“瑶儿,你可要乖些才好。来,乖乖的告诉为父,你的宝贝金凤令,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了?”

墨瑶冷冷地瞥了墨非凡一眼,只觉胸口剧痛,这毒,似乎越来越深了。“你觉得我八年都没说出来,会在这时候说出来吗?我若是说了出来,又岂不是死得更快?”她原本不过是局中一枚棋子,这一切,早已有人在暗中把玩。那金凤令,不过是个饵,而她,只是放着饵的鱼钩罢了。

“很好,还是这副臭脾气。”墨非凡不怒反笑,轻吐气息,一字一句,“可是如今,我已经没有耐心了呢,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心甘情愿的说出来!”八年了,他忍了八年。如今,他已经没有耐心,更没有时间再去忍。这是他唯一绝地反击的机会。

“用什么法子好呢?”墨非凡起身在室内晃了一圈,伸脚不以为然地踢了踢那堆白骨,眯眼一笑,“死了都成骨头了,也就只有那蠢女人才当个宝。这么堆东西,又岂能让我的瑶儿乖乖听话?”

墨瑶垂睫掩去眸中伤痛。萍姨……等她出了这里,一定好生安葬她。

墨非凡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缓步走向旁边已昏迷的墨洵,“不如,用你的宝儿,如何?我虽不会杀他,可保不准不会将他真正变傻。你是想让他真的傻呢?还是要护着你那块令牌?他与你八年亲情,可比得上那块死物?”他没有忽略墨瑶眼中那一丝担忧之色。女人,到底不过是个感情动物罢了。

“他现在不太听话,你说,我若是将他变傻了,是不是更好控制一些?”墨非凡长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眼神紧紧地凝着墨瑶。他没有时间再耗,这个地方,迟早会被人找来。温婉这个没有脑子的女人,竟然会选这个时候动手!

“他到底是不是你儿子?你还有没有人性?”墨瑶摇摇头,却觉得极为好笑,蓦地抬眸,眼光清亮直视墨非凡,“到这个时候,你还要这块令牌?你真的觉得这么一块死物,可以要挟皇上放过你这谋逆之罪?你居然和温婉一样的天真?武氏之后,那是宝儿他身份使然。可你,不过一商家之子,居然想要伺机揽权,这般卑劣的手段人品,我又岂会因一已之私而将这关系天下安危之物,交到你的手里?”

墨非凡面色微微一变,眸中闪过一丝戾芒,“很好,瑶儿,你既然敬酒不吃要吃罚酒,我却要看看,你要倔到什么时候!”

“你说,若是你的夫君知道你在此丢了清白,你说他会如何待你?”墨非凡抬手轻挥,笑容渐渐狰狞。清白,总该是女人最在乎的东西罢?

身后几个侍卫闻言面面相觑,犹豫未前。谁都心里清楚,若是真碰了这个女人,下场必是死路一条。裴少将军怎会让辱她妻子之人存活于世?庄主,那是在叫他们送死。

墨瑶心中一惊,眼睫轻颤。墨非凡,果然丧心病狂。权利二字,究竟蒙蔽了多少人的双眼?她淡然瞥了一眼那几个犹豫的侍卫,却是语气悲凉,“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来试探我的心理底线,又是何苦?你的时间,可来得及?”

墨非凡神情一凛,对上墨瑶眼里的自信之色,竟是心底一慌。这个丫头,为何还能这般冷静?

墨瑶淡淡道,“我身边跟着不下四个人,有皇上派的暗卫,有我夫君派的暗卫,此时我孤身在此,你不觉得奇怪吗?还是你怀疑清扬和清明的能耐?”她可以感觉到,目前在这暗室之中,必定还有她的暗卫匿着,为的是在她千钧一发之时救她。之前,必定已经派人前去请援。庄外驻着裴家军,更有萧君逸在庄内,获救,不过是早晚的事。

更何况,她墨瑶的命,金贵无比。

“你不如趁此时间,好好想想,如何应付裴府和萧府,洞房谋害新娘萧家小姐,又囚禁裴府少夫人,这两条罪,你可担得起?”

墨非凡蹙眉。不得不承认,她思维非常清楚。也难怪她在他眼皮下安然多年。

两人正在僵持之间,整座屋子突然簌簌地抖落了一层灰尘,而那厚重的石墙外,似有火光闪过。

墨瑶心里一松。想必,定是有人寻来了。

“我劝你,还是低调保持皇商姿态罢。或许,皇上暂时还不打算置你于死地,你墨家之财,不多却也不少,没有全数清入国库之前,你也许还能保命。”墨瑶淡然提醒,“若是你继续自作聪明,不如等着裴家玄衣卫冲进来请你进大理寺喝茶叙旧。”

见墨非凡似还在思忖,墨瑶转眸瞅了一眼温婉,眸中冷光闪过,“义父大人,今日不过是你二夫人作怪,欲置我于死地罢了,难不成,你要与她一般见识?”温婉,如此对待萍姨,她不会放过她。

温婉死死地瞪着墨瑶,眸中几欲喷出火来。想要冲过去,却被墨非凡一把拦住。他面色变了几变,终是缓缓吐出一句,“把温婉抓起来,交给裴家。”

温婉动作滞住,神情错愕无比,不可置信地看着墨非凡。在触及他冷静绝然的眼神后,面色倏地惨白如纸。转而凄声大叫,“把金凤令给我,给我,我要去求皇上,饶了非凡……”

墨瑶闻言一怔,这个时候,她居然还在想着金凤令?而她,想必并非是奉皇上之命来拿。不过是私心想要帮墨非凡罢了。口是心非的女人。爱到无可救药的女人。

“皇上饶不饶了他,他都永远不会爱你。不过,我却没想到,你费尽心思,不过是想要帮他保命。”墨瑶悲悯地睨她一眼,转开目光。想到墨妤,心里一揪,有这样的娘,未尝不是一种悲哀。

墨非凡显然也没料到温婉会有此一言,神情间似是犹豫了一下,却只是一下下而已,很快恢复了冷静,抬手吩咐,“押着她出去,送到裴府请罪。”确实,墨瑶说得没错,如今皇上没有和他撕破脸,他何苦主动将自己往砧板上搁?而温婉,真的是太自作聪明。他最近被生意之事折磨得焦头烂额,又逢洞房突变,竟会一时糊涂。

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启。轧声过后,萧君逸神情焦灼地冲了进来。身上紫色华服已然凌乱不堪,看样子像是费了不少周折。

来不及顾上别的,他急急地奔向墨瑶,将她扶进怀里,转而伸手探向她的脉门。渐渐的,面色凝重。她居然中了毒。

“墨非凡,你竟敢囚禁裴府少夫人?”萧君逸面沉如水,眸中厉光闪过。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那房中竟会有机关。不过是一间普通客房而已。这西峯山庄,果然不简单。

墨瑶靠在萧君逸怀里,昏沉沉地摇了摇头。之前清醒的意识,莫名的在呼吸到新鲜空气后渐渐变得模糊。伸手拽了拽萧君逸的袖子,“君逸,记得帮我收好萍姨的骸骨。”

萧君逸这才注意到房内那堆森然的白骨,心中一痛,更是将墨瑶拥紧了几分,“瑶儿,放心,我一定会安葬好她。”萍姨,他们居然连故去八年之人也不放过。刚才这石室的情形,他已不得而知。

“萧公子,此事确是墨某大意了。一切都是这女人鬼迷心窍,墨某自会将她送到裴府问罪。”墨非凡指了指已被侍卫押着的温婉,一脸诚挚的歉意。

温婉面上已无半点表情,只怔怔地看着墨非凡,潸然泪下。她与他到底同床共枕多年,为他育有一子一女,他竟能如此轻易的将她送去问罪?他的眼里,连半点怜惜都没有。难道就因为她是皇上派到他身边的?可这些年来,她又何尝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非凡,你不能这样对我。”温婉无意识地低喃了一句,泪盈满眶。“我们还有妤儿。”

墨非凡云淡风轻地瞥了她一眼,俊美的面容上没有半点动容,“你做错了事,就要受罚。”

萧君逸抱着墨瑶走出石室之时,外面早已等候了大批人马。有黑压压一片裴府的玄衣卫,也有皇上在西峯山庄的暗桩。自清扬强提了一口真气来通知萧君逸之时,他就不顾一切的动用了所有的人马。

墨非凡看着那些还穿着山庄内下人服饰的大内高手,冷笑连连。这一步,他倒是省去了不少寻找内奸的时间。眼角对身边的墨威使了个眼色,抬步便走向了正阴着脸等在外面的裴府玄衣卫首领裴原。

裴原早已在外面听到里面的话语声,伸手毫不客气地将温婉拎了过来,掷在一边,“既然是庄主深明大义,那在下就带这位夫人回去受审了。”转而起步走到墨瑶面前,跪身行礼,“属下救护来迟,还请少夫人责罚!”

“和你们没有关系。”墨瑶无力地摇了摇头,脱脸已是万幸。他们又怎会料到她这少夫人会在娘家遇难?

墨非凡看着园内那一片整齐的裴家军,心里微微一凛,不过一个墨瑶,他们至于派这么多的兵力?思忖之下,转身看向萧君逸,“萧公子,瑶儿似乎已经中毒,不如先找个地方为她去毒?”留住墨瑶,或许才是明智。

萧君逸皱了皱眉。墨瑶的毒,确实必须抓紧时间了。

“不必了!”一声清冷的厉喝声蓦地响起,‘啪啪’两声响亮的耳光随之落在了温婉惊慌失措的面容上。鲜红的两个掌印,夜色中无比醒目。

没人看清是谁动的手,只见一道蓝色的光芒迅如疾电的一闪而过。至反应过来,那不远处的树林下,裴煜已然抱着墨瑶冷然而坐。

萧君逸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臂,淡淡扬眉。裴煜的武功,果然是深不可测。

“墨庄主,这是在下第二次来贵庄接我夫人了。”裴煜眸中戾芒闪过,飞快地塞了一粒药丸到墨瑶嘴里,随后抬手轻叩椅背,身边数道黑色身影已如迅风般扑向了墨非凡,“这次,我不会再客气。”

墨非凡脸色一变,从腰中抖出软剑应战。他没想到,裴煜竟会是如此痛下杀手之态。以裴家之势,他若真在此将山庄夷为平地,恐怕皇上都不会多吭半句。想到宫里的贵妃妹妹此时已然被禁足半月,心里更是又寒了几分。

这裴煜,怕是正好找不到向他下手的借口。身后一股淡淡幽香传来,墨非凡脚步一滞,险些受伤。诗诗……居然也来了吗?她就如此重视墨瑶?为何不见她现身?

萧君逸俊眉微微拧起。裴煜此举,倒是让他有些意外,怕也会乱了局。皇上还没有彻底查清墨家之势,这时候动手,怕还是不太合适。思及此,纵身跃到裴煜面前,朗声道,“裴兄且慢,今日是家妹死忌,还请高抬贵手。”

大绵习俗,丧日不见血光。

裴煜紧抿嘴唇,低头看了看怀里柔弱苍白的墨瑶,未语。此仇不报,他不解恨。

“瑶儿之毒,要尽快解。”萧君逸又补了一句。

“夫君。”墨瑶凝着他冷峻的面容,心里散开淡淡的暖暖,“收拾他们,自然会有理由,为了我,却是不妥。”他腿伤在关键之时,冒着前功尽弃之危,却赶来救她……她怎会不感动?

裴煜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眼光依然冷凝,声音却是如水般温柔,“好,我们回家。”每次,她绵软的眼神,都让他无法抗拒。

一顶软轿,悠悠地落在了旁边。画儿和书儿弯身行礼,“请少夫人上轿。”

第三十六章

自离开西峯山庄后,轻明就赶去了皇宫面圣,轻扬则继续留守在墨瑶身边。

时近子时,皇上已在贤妃宫中就寝。守门的江公公像是已经候了多时,见到轻明便迎了上来,说是皇上召见。

轻明微有诧异,心下却已明白。想是那西峯山庄中已有隐卫赶回来汇报过情况了。

寝殿内,淡香袅绕,幽静明亮。

“说吧。”皇上呷了口热茶,拢了拢身上的明黄色轻袍,他知道西峯山庄今日必定热闹,却没想到,这热闹程度,却是远远超出了他的估算。

轻明跪身叩首,随即将墨瑶自进庄为墨妤送嫁及洞房新娘被害、石室被囚之事一一道来。及至说完,却发现皇上脸上竟有了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跟在瑶儿身边多时,可曾见她去过什么隐秘之处?”皇上似是思忖一会,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回皇上,主子一直在府中,并未出门。那个,属下从未见到。”

“不愧是宁儿的女儿,”皇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正从内殿走出来的贤妃,淡淡道,“传朕旨意,着张御医去裴府,直至瑶儿康复。”

“是。”轻明恭敬回应,想了一想,又道,“那墨家二夫人如何处置?”

“温婉?”皇上垂下眼帘,挑起一抹冷笑,“不听话的棋子,留着何用?交给裴府,任凭处置。”当年,他便是看中了这个女人重情才用,却不料,最终,这女人还是毁在了一个情字上。

“皇上,那煜儿之毒正在关键之时,却为了墨瑶去了西峯山庄,看来,这个小小女子,不简单罢?”贤妃见轻明背影走远,笑眯眯地问了一句。

皇上微笑将她扯到了怀里,眼底,却是冷光一闪而过。

裴府,锦秋苑。

当裴煜等人回到府中之时,皇宫的张御医已背着药箱等在厅中。从老人家尚未平复的喘息声以及那稍嫌零乱的衣着来看,估计是被非常“隆重”地请来的。

张御医奉旨请脉疗毒,自然备了些解毒圣药。可经小半个时辰的诊断之后,却是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他只能暂时抑住毒性。这毒,并非常见之毒,他一时间,尚不能查清到底是何种药性。

裴煜听闻此言,又是焦急又是愤怒,眼见床上墨瑶双目紧闭,眉头轻拧,想必是痛苦万分,可他,竟是无计可施。早知是如此,他真该让她与那西峯山庄绝了任何关联!

“把温婉带来。”裴煜双拳紧握,冷声对裴十吩咐了一句。心里怒火万丈,熊熊燃烧,他没想到温婉一介女子,心思竟会如此歹毒。还好,将她押来了裴府。此毒既是她派人所下,想必她应该有解药。

不一会,呼啦啦的铁链声响起,温婉便被几名玄衣卫给拎进了厅里。从她灰头土脸的样子看来,显然已经吃了一番苦头。估计那些个玄衣卫,对这个恶毒女人也是憎恶到了极点。

“解药呢?”裴煜开门见山,眸如利刃般看向温婉。袖下的双手,却是紧紧地捏住了椅背,死死忍住了要一把捏死这个女人的冲动。

温婉毫不在意身上的狼狈,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瞪着眼尖声叫道,“没有!”

她心里非常清楚,此番,她想活命怕是已经不可能,那又为何不拉着那死丫头垫个背?八年前,自那个死丫头进庄开始,她就横竖看她不顺眼,却没想到,最终她竟会死在她手里,而墨非凡,竟会对她没有半点夫妻之情。

“你是想尝尝我裴某的手段,还是想要你女儿新婚不宁?”裴煜冷哼一声,不紧不慢地提醒她。这女人没有半点愧疚之色,而且,也像是对死亡没有半点畏惧。可是,人都有弱点不是吗?

温婉闻言身子一颤,依然沉默,只是那颤抖的睫毛,将其激烈的思想斗争泄露无疑。墨妤,确实是她的弱点。她想妤儿。这些年来,妤儿是她唯一的寄托,几乎倾注了她全部的爱。可一旦她轻易交出了解药,怕是只会死得更快。

“我要见妤儿。”温婉沉默了一会,提出要求。早死晚死,她已无所谓,只想再见上女儿一面。那是这世上唯一值得她付出真心的人。妤儿,想到她三朝回门已见不到娘亲,温婉忍不住泪溢满眶。

裴煜冷冷瞥她一眼,转头对裴十使了个眼色。他才不介意去礼部侍郎家里闹洞房。那墨妤此时想必正在与封文宇恩爱缠绵,若是知道她这丧心病狂的娘亲正在裴府如此呼唤她,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墨妤,怪就怪她投了个这般的娘。

裴十挠挠头,抱拳领命,闪身往门外冲去。似乎派到他身上的差事,总是很‘特别’。估计那礼部侍郎的公子,要对他记恨终生了。

“慢着!”一个轻柔却冷厉的声音生生地将裴十拦住。裴十脚步一顿,额上汗迹又加了几滴。

房门外,裴夫人缓步走了进来,纤秀的手掌间,握着一把泛着银光的宝剑,那剑尖上,正滴着鲜红的血液。她冷冷地凝着温婉,美眸中寒芒点点,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她从未想过,面前这个看上去美貌温柔的女人,竟然会连秋萍的骸骨也不放过!

房内众人几时见过婉雅的夫人有过如此令人生畏的凌厉表情,一个个吓得大气都未敢出。

温婉在裴夫人凌厉的眼神下瑟缩了一下。很快,眸中便射出了嫉恨的光芒。就是这个女人!墨非凡这么多年来,梦里呼唤的都是这个女人!诗诗!光听这个名字,就足以让她疯狂!若不是此时身上绑着沉重的铁链,她一定要亲手撕了这个女人!

“贱人!”温婉蓦地仰起头直视裴煜,歇斯底里地大叫,“我就是死,也不会交出解药,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话音未落,温婉已被立在旁边的两名大丫环狠狠地掴了两个耳光!

“娘?”裴煜压下怒气,疑惑地看了一眼裴夫人。他这才想起来,这都回府好一会了,娘怎么才出现?再看她身上那一袭黑色紧身衣,心下突然明白了过来。面色一沉,“你去见他了?”

裴夫人晃了晃凝着血迹的长剑,却是一步步走到温婉面前。伸手抬起她红肿脏乱的脸,指尖轻轻刮过那两道清晰的掌印,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你且看看,这剑上红色的是什么?这可是你最爱的墨非凡身上的,怎样,是否心疼?”

“你把他怎样了!”温婉惊惧地睁大了眼睛。

“怎样?”裴夫人讥诮地扬了扬唇,“你觉得我一个弱女子,能将他怎样?这剑上之血,可是他自己动的手,你可明白?”

温婉“啊”的一声尖叫,眼神几近疯狂,“不不,非凡,你不能这样!这么多年了,这个女人有什么好!不,我要那小贱人陪我一起死,解药,解药,你们谁也别想要!我要她陪着我死!我要你们都陪着我痛!”

裴夫人冷睨她一眼,将手中长剑铛的一声掷到地上。嫌恶地拿出绢帕擦了擦手,淡淡道,“温婉,你我曾井水不犯河水,我原可以放你一马。可是,你不仅毒害我家瑶儿,更是连死去的秋萍也不放过,你说说,这笔帐,我要怎么和你算?”

温婉两手被绑,双目赤红,狠狠地扑向了裴夫人,一副同归于尽之态。怎么算?她要和这个女人同归于尽!这女人明明不在庄中,可她却在她的阴影下活了十多年!

裴夫人不躲不闪,却是身形一晃,指尖轻转,点在了她的眉心,“你可知道,我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可是,你是第一个让我裴诗诗动了真怒的人!你的女儿,你此生休想再见!而你,这辈子都要为你所犯的错赎罪!死,太便宜了你!我会叫你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皇上!皇上!”温婉眸露凶光,语无伦次,凄声厉吼,“皇上来救我!啊!生不如死又如何?你不让我见女儿,就等着那死丫头去死!这毒,可是我花了三年工夫准备的。就是皇上,也没有解药!哈哈哈!”

裴夫人冷哼一声,却是像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退后半步,却是反手‘啪啪’响亮地掴了她两个耳光。“这两个耳光,是代你女儿赏你的!你根本不配做娘!”

“这些年来,你可曾知道我裴诗诗真实的身份?就凭你那点本事,也想来要挟我?你的毒练了三年又如何?你且看看,那门口之人,你可认得?墨非凡说得一点也没错,真是个愚蠢的女人!就你这种白痴,也想要他的真心?痴心妄想!”犀利的言词,毫不留情直指温婉痛处。她与墨非凡的渊源,又岂是这个女人配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