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气极,胸口血气上涌,一口鲜血立时喷在了衣裙之上。挣扎着转过头去,看到门口立着的青衣丫环,脸色已是大变。“蓉儿,你居然出卖我?”

蓉儿畏惧向后缩了一步,在触及裴夫人严厉的目光后又向前走了一步,“二夫人,奴婢奉了庄主之命,帮四小姐解毒。”

“庄主之命?”温婉凄然大笑,神情已是绝望之极,“原来,你也是墨非凡的人?”

蓉儿垂头。

“妤儿!妤儿!”温婉眼中泪水纵横,眼底,一片绝望。

晨光舒卷,暖香温煦。莫离居的寝房内,一片静谧和详。

墨瑶醒来之时,睁眼便对上了裴煜专注而怜惜的眼神,他一向冷峻的面容,此时竟是无比的温柔。

“夫君。”她顺势又向他怀里偎了一点,心里涓淌着缓缓的暖意。这样的裴煜,莫名的让她心安。只是,她还有很多话想要问他。

裴煜对她依顺的乖巧姿态非常满意,伸手将她有些零乱的衣衫抚平。这个小女人,他可是这样看了她一个晚上了。甚至,因为着急,将她身上部分的余毒转到了自己身上。

“夫君,你的腿伤如何?”墨瑶低头轻声问了一句。裴煜若真为了救她而让之前的救治前功尽弃,实在让她于心难安。只不过,以她对裴煜的了解,他想必是不会做那般冲动之事。如果单是为了救她,裴十等人应该足矣。

“御医说你受惊过度,心气郁结,又中毒颇深,要好生养将养一番才行。”裴煜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却是答非所问。

“你的腿……”墨瑶还想再问,话说到一半,被他垂首封住,温热的唇紧紧地封住了她的,温柔细致的吻,缠绵到了极致。

感觉到他有些轻微颤抖却灸热无比的呼吸,墨瑶心中一动,抬手回应。回搂住他的颈畔,贴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瑶儿!”裴煜身子一僵,坚实的臂膀紧紧地搂住了怀里的人。温香软玉,心醉神迷。

直至帐外裴十的声音响起,两人才喘息着分开。

“爷,夫人来了。”裴十眼角跳了跳,他最近很倒霉……这个时候,爷不会发飙吧?

裴煜哼了一声,眼神紧紧凝着墨瑶润泽诱人的红唇,好一会,才不舍地松开,却依旧将她困在了怀里。

墨瑶轻轻吁了口气,脸上有些发热,心里却是有些复杂。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到底是对还是错?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来了。几乎从不出府的裴少将军,为了她,已经两度去了西峯山庄。他眼里的紧张和在乎,又岂是做假?这样的夫君,这样的家,这样的温暖,她有些……不想放开。也许,她该给自己一次机会,幸福的机会。

裴夫人进房之后,站在屏风前有些犹豫。天色已经不早,儿子却没有起来,当然,里面还有媳妇。这照理来说,她是不该进去的。可是,晨起美人,娇媚诱人,那小子会不会冲动起来,做什么不合时宜之事?墨瑶的身子,现在可是非常不适合。

罢了,进就进吧,反正她也没拿墨瑶当媳妇,而是女儿。这瑶儿,也不是迂腐之人,想必不会计较。迟疑了一会,她还是硬着头皮冲了进去。

帐中景致让裴夫人忍不住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她什么时候见过儿子这么温柔深情的模样了?明知她进来,却仍然紧紧揽着墨瑶不放开,霸道却又在乎的小样子,看得她真想大笑一场。这还是她那个脾气古怪冷冰冰的儿子吗?要早知道这苦肉计对儿子这么管用,她不介意让墨瑶稍微吃点苦头。她的孙子,那才有指望。

墨瑶看到裴夫人进来,先是脸一红,随即想到昨晚之事,却是忍不住委屈地湿了眼眶,挣扎着坐了起来,“娘,萍姨……”

裴夫人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没去管裴煜明显不满的眼神,自顾自怜爱地握住了墨瑶的手,叹息道,“瑶儿,秋萍的尸骨,你萧家哥哥已经将她收敛,会为她在太越山再觅一处风水之地,等修葺好了,他会来告诉你。”

墨瑶点点头,回想起那刚来到异世时萍姨的体贴照顾,抑不住悲伤垂泪。她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可这亲人被掘坟剔骨之事,被她亲身经历,实在是难以消化。

“娘,萍姨骸骨之事,我会派人去处理。”裴煜皱了皱眉,那萧家哥哥四个字,让他非常不爽。昨晚萧君逸抱着她出来,可以理解为情势所逼,可是萍姨之事,可算是墨瑶的家事,为何要萧君逸去做?瑶儿之事,有他就可。

墨瑶一怔,随即了然,轻轻扯了扯裴煜的手指,“君逸自幼与我一起长大,萍姨于他,也是非常熟悉。夫君若是有心,不如陪我同去上坟,可好?”

同去上坟?裴煜心中一漾,连忙点头。这算不算是她对他的认可呢?

裴夫人眼见两人温情的互动,缓缓舒了口气。这两个孩子,算是有了点起色,只是今后之路,能否坚持?煜儿,千万不要让瑶儿失望了才好。

千帆过尽,那三千弱水,唯有一瓢才是真。

第三十七章

炎炎夏日,碧空如洗。炽热的骄阳高悬在空中,殷勤地闪耀着银花花的光芒,直刺得人眼花缭乱。

莫离居内,却是一派清凉,与窗外炎热的气息俨然两个世界。凉风习习,幽香环绕。自皇宫内苑送来的偌大冰块,被置于四处房角,缓缓地吐着凉气,直让人心旷神怡,舒服到了骨子里。

为了照顾某个怕热的小女子,裴煜大笔一挥,硬是将这原本威严庄肃的书房内寝室,改成了一通风的纳凉小榭。他打算自此以后,哪怕是处理公务,也要将这个小女人困在身边。西峯山庄之夜,实在是让他胆颤心惊,所幸温婉下的毒不是致命,否则的话,他怕是再也见不到她。幸而他果断地赶了过去,否则的话,如果只是皇家暗卫,未必能敌得过墨非凡的铁衣卫。

自此以后,他绝不允许她再出任何意外。可即便如此,这次所受的伤害,已经足以让她休养几个月了。也就是说,他要等几个月,才能真正的和她睡觉。他等得,很心焦。

自从西峯山庄回府的当晚,他就将墨瑶搬到了莫离居。并且专门整理了一间寝房出来给她养伤,而他自己,则是另僻了一个小间,以供疗毒之用。原来怕疗毒之痛在她面前丢了面子,此后,他决定不再避着她。

裴夫人对儿子的这番举动,倒是非常赞成,连连点头,唯一叮嘱他,莫要让鼠医的那些儿子孙子们出来伤到了媳妇。

于是,为防鼠医身上毒物乱窜,伤了墨瑶,裴煜明确下令,不许鼠医离开那疗毒的小室半步。如此一来,生生地困住了鼠医和墨瑶两个人。于墨瑶来说,鼠医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而于鼠医来说,墨瑶霸了他的地盘。结果,每天一到裴煜疗伤时辰,墨瑶与鼠医两人,必然开始吹胡子瞪眼睛,谁也不买谁的帐。

裴煜对此完全不以为意,有了娇妻相陪才最重要,治盅之痛却已渐渐不觉。反倒是每日里不厌其烦地装装痛,皱皱眉,叫唤几声,以骗取些墨瑶一些心疼的小动作为乐。他只愿,能尽早地站起来,真正地抱她一次。

这天午膳过后,墨瑶照常趴在软榻上眯着眼睛闭目养神。这也是她近日以来唯一能做的事。青花坐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团扇。

半梦半醒之际,却是半晌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墨瑶睁眼回头看了看,只见青花一张小脸皱得紧紧的,眼圈红得跟兔子一样,呆怔着,手里拿着的扇子像个摆设一般,忤在那里跟尊化石没什么两样。这般的模样,不用说,定是在担心白杨了。

西峯山庄之事,这些天来,裴煜和裴夫人未对她提起一字半句。她虽也担心宝儿的安危,但想来那墨非凡能派丫环来给她解毒,宝儿也必定没事。只是,那洞房新娘遇害之事,却不知是否会给墨家引来一场劫难。毕竟,那可是右相的“千金”。而宝儿,又是否会受到牵连?

她想了许久,还是觉得无法去恨他。毕竟,他也不过是个可悲之人。而这些年来,他并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而且她能感觉到,他真心爱他。只是这份情,身份也好,感情也好,她许是无法回应了。

“青花,你莫要担心,小白羊不会有事。”墨瑶翻身坐起,将青花手中团扇拿掉。轻声安慰她。

“小姐。”青花回过神来,对上墨瑶关切的眼眸,眼眶却是又红了几分,咬了咬唇,哀声道,“我前日去街口半仙那里算命,说是小白羊近日会有难。”

墨瑶失笑,算命之事,能当真么?“你怎地会相信那些术士之言?他若真算得准,早知哪时哪日会发财,又何苦那里卖弄?你放心,小姐我看过,白杨从面相上来看,绝对是个有福之人,不会有事。”墨瑶摇头晃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青花被她这般模样一逗,忍不住破涕为笑,“小姐,你何时学过这个?”即使知道小姐是安慰,她也觉得松了口气。这些年来,小姐从来没有骗过她。

墨瑶依旧一副深沉的模样,还扯出手指掰了掰,“小姐我说的话,你可相信?信,则灵,不信嘛……”

“信。”青花连忙点头。

“我也信!”青花话音刚落,裴煜的声音就随之应起,隐隐的,还带着些笑意。

“为夫不知道,瑶儿居然还有这个本事?那不如帮为夫看看,会有几个孩儿?”裴煜似笑地坐在门口,眼底唇角,抑不住促狭的笑意。

“那个,这个。”墨瑶见是他,连忙囧囧地垂下头,继续趴到塌上装睡。孩儿他个头,最近他调戏她调上瘾了?

青花莞尔,这姑爷,也太直白了罢?而小姐,居然还没脸红?这两人,到底是谁功力深厚?

裴煜移到墨瑶身边,笑着执起她的手,“其实,你若想知道西峯山庄的事情,可以直接问我。这几天我未对你提起,不过是怕你担忧,影响你养病罢了。如今看你这模样,倒不是我想象中那么脆弱,果然不愧是我裴煜的娘子。”

不愧为他的娘子?果然啊,男人说话,都是冠冕堂皇。

“原来这样。那要不,明天你陪我去看看宝儿?我在石室之中,多亏他救了我。这照理嘛,我该去谢谢他。”她怎么不知道裴煜那点小心思,怕她担心?骗小孩还差不多。明明就是一醋酝子。

“不许去。”裴煜脸色一变,酸几几地挪到榻上坐下,将她挤到了角落里,“你身子没好,他又没事。”再让他们见面,当他是傻子不成?想都不要想。

墨瑶挪了挪身子,瞪他一眼,“这么小个榻,你还要挤上来,你还让不让我睡?”说归说,到底还是往里让了让,给他腾位置。

夏日衣衫单薄,墨瑶移动之间,胸间丝衣已然滑下,凝脂玉肌悄然盈现,加上娇言软语,嫣然巧笑,直将裴煜看得口干舌躁,把持不住。

这些日子,他只想和她腻在一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用在他此时的心情,再合适不过。

这些天夜里,她身子不适之时,他拥香在怀,却不能动真格的,叫他心里比猫抓还难受。自然,他也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娶墨瑶,是娶对了。她很对他的胃口。

对着这样的她,他恨不能一口将她吞之入腹。

裴煜挤到榻上之后,不知足的又往她身边蹭了蹭。

“夫君!”墨瑶嗔他一眼,这个男人,大白天的,还腻不够么?

裴煜心中怦然一动,伸手一拽,便将她覆在了身下。

夏日轻薄的丝衣几乎遮不住任何春光,更是将她窈窕曼妙的身材一览无遗。他一低头,便能看到她胸前的柔软丰盈,那微微散乱的几缕青丝倾泻而下,更是增加了几分诱人的风情。

青花一见如此暧昧情景,连忙倾身退了出去。

“娘子。”裴煜只觉得身下每寸肌肤都被点燃,抑不住缓缓低头,用力吻向她的唇,那柔软芳馥的清甜滋味,让他满意地吁了口气。整个人,似乎被什么填满,无比的充实。

怀里的身体,轻颤了颤,却并未推拒。清香柔软的气息,密密地裹紧了他。而那胸前温软的触感,更是在若有若无地挑逗着他的自制力。

而最让他几近疯狂的是,她的两只柔软滑腻的小手,正沿着他的腰腹宛蜒而上,几分试探,几分撩动。所到之处,让他丢盔弃甲。

墨瑶微阖着双眸,柔柔地回应着他的吻。身上的身躯越来越烫,而他的呼吸,已是越来越急促。

“夫君。”墨瑶轻喘一声,放松地将自己埋入他的怀抱。带着诱惑的轻吻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耳垂,甜甜的呼吸夹着娇软的低喃,又带着些坏心眼的笑意,“夫君,你忍不住了?都是为妻不好,这身子……不争气。”调戏是吧?她也会。

裴煜凝着她水盈明润的眸子,身子蓦地僵住,却是再也不敢乱动。半晌,将头埋进了她的脖颈间,恨恨地咬了一口,“等你身子好了,我绝不放过你。”

墨瑶埋头闷笑。心里却在很不厚道地思忖着,这几日里,他这样的压抑自己,会不会久而久之,真压出个什么病来?

“爷!”裴十胆颤心惊地隐在屏风后面,唤了一声。为什么每次都是他?为什么又是这种时候?

裴煜压下心头燥热,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这下正好找到了个倾泄对象,当下脸一冷,喝了一声,“给爷进来!”

裴十叹了口气,低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抬头。此时的少夫人,定然衣衫不整,他若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保不准不被爷剜了眼珠子。

“什么事,快说!就你每次事多!都不让爷清静一下!快,说完了滚出去领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裴十苦下脸,额头热汗直冒,果然,他今年运气很不好。“回爷,是封府的少夫人,墨家三小姐来了,求见少夫人。”原来,同情心真的害死猫。他看着那墨三小姐苦等了几天,这一心软,就进来通报了。

“三姐?”墨瑶猛地从榻上坐起,眼眸凝向裴煜,“夫君,怕是为了二夫人之事。”温婉如今还关在裴府囚室中,墨妤三朝回门见不到其母,想必是来求她来了。只是,那温婉,她有什么理由饶过她?裴夫人,又岂肯?

“不是和你说过了,若是有关此事,不予通报?让她回去。”裴煜皱眉,挥挥手,明显不耐。

裴十为难地踟蹰了一会,似是咬咬牙,又道,“可是,那封少夫人,已经连续来了几天,今日里,连封公子也来了。”他的同情心是一半,另一半,也是因为这封公子。他得罪不起。

封文宇也来了?墨瑶扯扯裴煜的衣袖,悄然使了个眼色。由此看来,封文宇对墨妤算是不错。而且,这礼部侍郎之子,也实在是不好怠慢。见,总是要见上一面的。

裴煜沉思一会,将怀里墨瑶松开,“你在这等着,我去就行了。”

“三姐,那是我三姐。”墨瑶坚持。过门是客,撇开温婉,她没有理由不见墨妤。更何况,裴煜的臭脾气,很让她担心。

最终,裴煜还是瞅着那只揪着自己衣袖不放的小手,无奈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八章

时当酷夏之时,骄阳似火,鸟蝉欢鸣。天空却是寂静安详,半丝云也没有,如一片澄蓝如水晶般遥远而明润。

墨瑶丝毫不觉空气闷热,悠然置身于满园景致中,萌生了久违的亲切之感。自回府后,她这还是第一次迈出莫离居的苑门。

空气里,隐隐飘着淡淡的荷花清香。游廊角园里,一串串青紫的葡萄晶莹欲滴,在阳光下显得饱满而诱人。此情此景,不由让她想起了以前与墨妤在西峯山庄的日子。那时的她们,也是这样冒着太阳,拿着剪刀,拎着篮子去园中采葡萄,欢言笑语,其乐融融。

时至今日,那温婉之事,却着实是让她有些为难。墨妤,她该如何和她说才好?或许,她也只能安慰一下了。

裴煜见她神色多变,时而微笑,时而又蹙起了眉,忍不住叩了叩木椅的扶手,状似无意地询问了一句,“裴十,最近街上可有什么热闹的?”也许,他该带她出去散散心才是。他不想看到她皱眉。墨家的事情,真是个大麻烦。他裴煜的娘子,应该快乐无忧才是。

裴十非常茫然。他哪里有空上街?天天守着爷不才是他的任务吗?

“爷想看什么热闹?”这好几年了,爷什么时候上过街?

“没什么,爷就随便问问。”裴煜有些狼狈,冷面具戴了多年,突然要让对一个小女人示好,实在是有些不自在。

“哦。”裴十继续推着椅子,却非常敏感地发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他的指尖,已经感觉到了那股属于爷特有的冰寒之气。

青花同情地瞅了裴十一眼,十分伶俐地走快几步,很好心地提醒,“禀姑爷,过几日就是七夕节了。街上想必热闹得很。”往年的这一年,小姐都是陪着公子一起过的。只是……今年,或许以后,只会和姑爷在一起了。

“七夕?”裴煜若有所思,眼底深色一闪而过。那是女子的节日,每一年的这天晚上,女子们都会穿针乞巧,求赐美满姻缘,有的也会与心上人一起,去庙里祈神求福。他记得,在昌隆寺那一次,她是求了姻缘结的,他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今年的七夕,他倒不妨带着她去月老庙一次。

墨瑶淡淡瞥了一眼裴煜,眼底渐渐漾起点点笑意。看他的神情,倒是想和她培养感情来着。那么,她可就不客气了。感情这种东西,若是生了根,发了芽,再想抽身,可就由不得他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渴恋这家庭的温暖,也享受着他的柔情。她喜欢这种悠哉安然的生活,唯一有些遗憾的,她无法确认裴煜的感情。他的怀抱,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可她又非常清楚,他在设一个局,想要让她离不开他的局。他想让她乖乖的将自己交给他。但他又未必知道,布局之人,未尝自己不会入局。

他为了她两赴西峯山庄。第一次,遇到刺客时,他不顾危险赶到了她的马车上,臂上负伤;第二次,她中了温婉的毒,他冒着腿伤赶来救她,为了减轻她的痛苦,更是将她所中之毒转移了一半到他体内。如果,她再烧一把火的话……他还能潇洒地说,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金凤令。那么,她也会叫他知道,什么叫自欺欺人。

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感情之事,拿得起放不下,那不是她的风格。在这场婚姻里,她决定纵身投入一次,以爱搏爱。但如果他辜负了她,她必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这世上,其实没有谁离不开谁。爱情之间,原本便是谁先爱上了,便输了。而她很想知道,她与他之间,究竟谁输谁赢?

至于阻在他们之间的金凤令……就先放在一边罢。

渐渐的,承华苑在望,墨瑶的眉头却是越蹙越紧。一半为了裴煜,一半,却是为了墨妤。

“瑶儿。”行至苑前,裴煜示意裴十停下脚步,对墨瑶低声关照,“等下见到你三姐,莫要心软。这温婉的身份,并非那么简单,即使我裴府肯放了她,她也是犯了欺君之罪,罪无可恕。”

“夫君说得是。”墨瑶颌首。温婉的身份,萧君逸已经对她说得很清楚。可就是因为知道,她才会有些无力。墨妤,她怕是帮不了她。温婉囚她事小,违逆了皇上的意思,那才事大。

不过,裴煜倒未必知道,她与萧君逸所谈之事。

承华苑。

墨瑶刚走进苑门,就看到墨妤着急守候的身影。新嫁之妇,妆容明媚,娇艳婀娜。只是那略嫌有些厚重的粉底,说明了主人正憔悴伤怀。

“三姐。”墨瑶急行几步,将墨妤拉到椅子上坐下。封文宇,她没理他。论身份而言,她将军夫人之品,远远在他之上。

墨妤见到墨瑶,眼睫立时湿透,珠泪潸然,“四妹妹,我知道你在养伤,本不该来打扰你。可是,我又实在担心娘,还请你莫要怪我。”

墨瑶叹了口气,见着墨妤垂泪的模样,心里也揪了起来。毕竟,那温婉,是她的亲娘。而温婉,纵再欺善,对墨妤却是真心疼爱。

“三姐,你来府里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墨瑶瞥了一眼正和封文宇打招呼的裴煜,又对青花使了个眼色,“你先坐一会,等她们上了茶,我们好好叙叙才是。”

墨妤点点头,感觉旁边裴煜冷淡的眼光,身子一颤,立时挪动步子,盈身行礼,“见过裴少将军。”

裴煜微微颌首,淡淡道,“三姐不必多礼,你与封兄大婚,我未能去,今日不如留下用个晚膳,权当我的一点歉意。”

封文宇连忙躬身道谢,笑容温文而得体,“裴少将军客气,晚膳在下就不敢叨扰了。今日前来,却是有事相求,还请少将军能行个方便,在下感激不尽。”他与裴煜本就不熟,两人更是分别属于太子和四皇子两党,若不是为了新婚娇妻,他是断然不会与裴府有何牵连。在房里见墨妤哭了几日,他实在是有承受不住,想了想,这才决定陪她走上这一遭。

“封兄请讲,若是关于墨二夫人之事,裴某怕是有心无力。”裴煜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墨瑶,明确的将封文宇堵住。此事由墨瑶来拒绝,不如由他来唱这个白脸。

封文宇面色微微一变,却并未意外,只转眼看向墨妤。他知道,以他礼部侍郎之子的身份,对裴煜来说,其实并无半点威慑,他与他也从来没什么交情,甚至是敌对之势。倒不如,让墨妤去求求她妹妹。听说最近,这裴少将军,不是对他的少夫人在乎得紧吗?他倒想看看,这女人,会否是裴煜的一个弱点?

墨妤怯怯地拉了拉墨瑶的手,欲言又止。

墨瑶叹了口气,直言相告,“三姐,二夫人不能放。若真是放了她,只会害了她,你可明白?”

墨妤闻言脸色一白,泪珠簌簌而下,有如梨花带雨,娇柔堪怜,“四妹妹,我知道娘对不起你。可是,她到底是我的娘,你能不能,求少将军帮我娘说句话。身为子女,我实在无法看着她在牢中受苦,我……”她刚入封家,墨家就出了这种事,为此,这几天她已经平白受了诸多冷眼相待。若是连娘的最后一面也见不上,她又如何能承受?

“你不想让她在牢中受苦?三姐,那你究竟是否知道,二夫人所犯何事?我的事情,我也许可以不去计较,可是她忤逆的是皇上的意思,你可明白?”

“我知道……”墨妤咬了咬嘴唇,凄然垂首,良久,语带乞求,“四妹妹,我想见她一面,还请成全。”说完,扑通一声,跪在了墨瑶面前。

墨瑶连忙侧身避过,伸手将她拉起来。沉吟一会,道,“三姐,你这是做甚?我能帮你的,自然会帮。要见她一面,许是不难,待我去问问娘,你且稍等。”

裴煜睨她一眼,黑眸却是有些深沉,这小女人,没把他放在眼里。问娘?他这个大男人,坐在这里是死的?可她脸上的着急心疼,又实在让他不忍再开口阻拦。

封文宇接过丫环递上的香茶轻抿一口,嘴角渐渐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没想到,这裴少将军在他夫人面前,居然像只没牙的老虎。很有意思。

墨瑶自然是吃准了裴煜的性子,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他和她动火。而墨妤几番上门求见,她一定要帮她这个忙才是。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墨妤,不过是想再见亲娘最后一面。

唯独有些让她担心的是,裴夫人会否不肯?而那温婉若是在牢中被折磨得变了模样,怕是墨妤要更加伤心了。

不一会,书儿就回来了。顺便带来了裴夫人的意思,温婉就来。

墨妤至此脸上才露出了点喜意,却是一瞬间,又是哀怜流下了眼泪。她新嫁才几日,就要与娘生离死别,又怎不让她心如刀绞?

墨瑶有些忐忑地安抚着墨妤,却见裴煜对她投来了饱含深意的一瞥。

没有铁链声,也没有喝咤声。温婉走进来的时候,如往常在西峯山庄时一样,依然是锦衣罗裙,发髻如云,依稀的,身上还带着些许熟悉的栀子花香。

“娘!”墨妤哽咽着唤了一声,急急地冲上前去,死死地抱住了温婉。还好,看娘的样子,不像是吃了苦。

墨瑶微有诧异,却在看见门外裴夫人狡猾的笑脸时,明白了过来。婆婆大人,原来早有防备哪。这一身整齐的衣裙,怕是临时换上的罢?不过能这般光鲜,还真不是一般的功夫。

裴夫人在门外对墨瑶使了个放心的眼色,就眨眨眼离开了。

而对于如此贴心的裴夫人,墨瑶忍不住心底一暖。为了裴夫人,为了这份温暖,她一定会给她和裴煜一次机会。而且,即使离开裴府,她又能否肯定,能找到一个真正的良人?墨洵,相处了八年之人,还不是隐了真心?

墨妤与温婉相顾泪流,温婉看着墨妤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却是没有说自己的真正境况,而是告诉墨妤,裴夫人正在“照顾”她,对她很好,莫要再挂心。而她已是带罪之人,以后,怕是不能相见了。

墨瑶对裴夫人佩服万分,这才多久的日子,她居然把温婉,这个视她为终生情敌的女人,制得如此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