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苦笑一声,收回了手拢进袖子里,道:"我若知道,还怎的会食用。若不是今日不语发现我的白发,我还全然被蒙在鼓里。白术大人,此药对男子管用么?"

白术摇头:"'芳华刹那'只对女子有用,长期服食,可以令少女白头。"

枝头芳华,花开刹那。容颜易逝,恩宠难久。芳华刹那自然是对付女子最好的武器。只是,既然是江湖上的药,如何到了宫里来?又是如何混进了全是她的人守着的湖心小榭?

是她安逸太久,倒忘记了这后宫深暗,杀机四伏了。

"有劳白术大人了。"楚歌微微颔首,"那我便先回去了,大人也早些歇息。"

白术点头,看着楚歌慢慢地往宫道尽头走去,想了一会儿,还是朝翔龙宫而去。

守天守在宫门口,看见白术,拱手行了礼,便让到一旁。白术推门进去,却看见帝王坐在书桌之后,正在批改奏折。

"怎么了?"看见进来的白术,风城启难停下笔,疑惑地问。

白术看了看四周,也没见着其他人,便道:"臣来请平安脉。"

笔尖一抖,朱红的颜料染污了奏折。风城启难表情扭曲地抬头,哭笑不得地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行做太医了?"

白术走到书桌前,看了看帝王的面色,又执起他的手把了脉,末了还看了看他的眼瞳,这才放下心。风城启难没有事,看来下毒的人还是后宫之人。既然是在后宫的范围里,那便不关他的事儿了。

"怎么?"风城启难索性放下朱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

"无妨,本是昭妃娘娘传臣来,可能是想看看王上有没有什么事。不想刚才在外面遇见娘娘,又叫臣不必前来打扰。臣一时好奇,才来看看。"

帝王沉默,白术便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昭妃娘娘对陛下来说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刚开始的时候,风城启难回答他说:"不过棋子耳,宠之即可,任其冠宠后宫,便能对吾等所行之事大有裨益。"

而宣旨赐楚歌湖心小榭的时候,帝王说的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棋子,利用价值才更大不是么?"

但是当楚歌失踪,帝王传他一起去寻的时候,他便看不明白风城启难的表情了。

若真如他所说那般完全是为了利用,那他何必亲自出来寻?让他和守天去就已经足够了的。

但若说帝王在这场华丽的恩宠大戏中当真对昭妃娘娘动了情,却也好似不是。风城启难在做的事,没有一件是对楚歌好的。包括给她万千宠爱,也只会让她以后的日子更难过而已。

"左天清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这一年以来我们取代的不少,却也还不足够赐他死罪。"风城启难拿起一封奏折,递给白术:"虽然罪证已经充足,但若不能一击即死,那么以后想再发难,可就难了。"

白术接过奏折,扫了几眼。都是左天清私底下收受贿赂,结党营私的证据。条条在理,但若使用得不是时候,那么反倒会弄巧成拙。

帝王眉头紧皱,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他忍了左天清太久。当作看不见他与太后之间的媾和之事,还高官厚禄地养着他,任他慢慢蚕食这个国家的基本,却也不能将之斩立决。这样的气,一生忍一次就够了。

总有一天,他会叫他,统统地还回来!

"接下来要怎么办?"白术淡淡地问。

帝王勾起唇角,眼里闪过一丝黑暗,低声道:"你只管继续做你的事情,暗处活动要灵便些。至于我,后宫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忙。"

白术点头,将奏折放回桌子上,然后看着,风城启难,突然问:"若有一天你扳倒了左天清,你会拿昭妃怎么办?"

风城启难一愣,没想到白术竟会这样问。冷漠如他,什么时候也会关心人了?

"她本就是左天清的女儿,为表忠心,不是该同父亲一起死么?"风城启难淡淡地道。

大燕圣主家训最后一条,为帝王者,万不能动真情。宁可斩杀,不可为之牵动。

很残忍冷血的一条家训,但是若想成为明君,就必须得这样做。他父王没能做到,所以大权才会旁落。既然大燕已经到了他的手里,那么他必定会完完整整地拿回来。谁阻,杀谁。

白术沉默,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风城启难楚歌中毒的事情。不过如今听帝王这口气,加上最近左天清一派一直低沉,就算他说了,帝王也不一定会上心,倒不如罢了。

但愿那个聪慧的女子能自己解得开迷局。不然,在帝王动手之前,她先死在了这深宫里,岂不无趣。

"夜深了,王上早些歇息,臣先行告退。"白术行了礼,得了帝王首肯,便退了出去。走了一会儿,还听见帝王的声音隐约道:"守天,摆驾瑞真宫。"

长长的宫道之中,朱红的宫墙围住了多少女子的一生,也萌生出了多少心计和杀意。白术慢慢地走在路上,听着不远处后宫里飘扬出来的诱人琴音,不禁摇头。

女人实在是一种太复杂危险的存在,还好他无父无母,也不用被谁逼着成亲。其实不同女人过一辈子,也许才是适合他的生活方式。

这样想着,脑海里却止不住地浮现一个人的样子。白术猛地停下脚步,皱眉。

他疯了么?!

红粉之中,帝王薄情 第五十六章 花谢枝头,不共君怜

自那日以后,风城启难再没有去看过楚歌,而是雨露均施,在后宫的每一晚都是宠幸的不同的妃嫔,倒似乎恢复了帝王的样子。

后宫众人渐渐发现了昭妃失宠,甚至连几次宫宴,王上也称昭妃抱恙,没有让她出席。凤鸣宫渐渐冷清,虽无宠却也暂时不敢有人去惹,毕竟帝王曾经这样偏爱楚歌。若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日帝王追究,可就不好办了。

而楚歌,也乐得清静。他不来找她,她便死也不去找他。凤鸣宫还好好的就可以了,她何必非求他的恩宠?

只是中毒一事,她问了独孤紫袭,紫袭说'芳华刹那'最容易混在汤里。于是她偷偷将每天的汤乘一小杯出来,待膳食撤下去以后,拿给独孤紫袭瞧。果不其然,每天的汤里都有毒,不过份量极轻,一般的太医是定然看不出来的。

楚歌不动声色地继续用膳,却让守幽暗中留意,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独孤紫袭倒是出宫拿了解药回来,楚歌很好奇,如果她没记错,紫袭说过落花宫与伏羲宫是死对头,这解药却是哪里来的?

"宫主抢的。"独孤紫袭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倒了杯茶,喂楚歌喝下。月流离最近一直没有进宫,只听得她说楚歌中毒了,便去拿了解药来给她。问他原因,他却看了启月王爷半晌,说了一句:

"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可能误了楚歌一辈子。这权当是我的赔罪。"

若没猜错,理应是指在湖心小榭的时候给楚歌下药的事。与楚歌相处久了,他们都发现这个女子不是属于后宫的。先前有风城启难一心一意地对待倒还好说,如今这样子,月流离是真心悔了。

风城启月没有说话,嘴角却不再有温柔的笑意。只拿起酒杯慢慢地酌。

所以,在回来的路上,独孤紫袭做出了一个决定。

"楚歌。"独孤紫袭看着楚歌喝下解药,方才淡淡地开口:"你随我出宫可好?"

楚歌放下茶杯,轻笑道:"这次又是去哪里玩?总归现在不会有人管我是否在于宫里了,陪你出去几天也是可以的。"

独孤紫袭摇头,低声道:"不是出去玩乐,我是想带你离开皇宫,从此再也不要回来。"

楚歌一愣,看了独孤紫袭一会儿,突然笑了。出宫,的确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以后呢?她要眼睁睁看着凤鸣宫一群人为她而死,以及日后左夫人也同样被左家牵连么?那她何必进宫,早在进宫那日便该逃了,凭她的武功,不是难事。

只不过是有想要守护的人,所以才强迫自己来了这里,没有道理要半途而废啊。即使风城启难在利用她又如何?她不是照样企图利用他的情意,保全他人么?

"紫袭,我还不能走。"楚歌抬头看着独孤紫袭,笑得美丽万分地道:"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若是就这样离开,我怎么能甘心。"

独孤紫袭皱眉,不解地看着楚歌。江湖人士大多独身,所以来去自由惯了,从来不会顾及那么多的事。所以独孤紫袭不能理解楚歌的行为,甚至觉得,楚歌太傻了。

人生在世,难得幸福。做对自己好的事情不行么?总是考虑那样多,不累么?

不过她不是楚歌,没有权力替她做出决定。若她坚持留在宫里,她也无法。

守幽按照楚歌的吩咐,细细查看了煮汤的每一个步骤,一连好几天,竟也没看出丝毫不对。而汤里依旧照样有毒,每日地放在楚歌面前。

楚歌想,也许她倒不用去查了。这样的药下给她,凶手应该会自己出来的。昔日宠妃若是一夜白头,指不定能在后宫掀起多大的风波。没有帝王会爱一个苍老的女子,那样多的娇颜,何必要赏那鹤发鸡皮?

不过一个月过去了,汤里的药只越来越重,却没有任何人来凤鸣宫。估摸着是有人在暗中监视着,要等她全部白头才发难。

楚歌愁了,难不成还真要喝了那毒才能找出凶手么?

守幽微微一笑,几日后,偷偷将一件物什给了楚歌,楚歌一看便展了眉。真不愧是后宫曾经的总领宫女,这样的物件也能给弄来。

第二天,当不语拉开床帐,打算伺候主子起身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头白发垂枕的楚歌。

"啊!!!"一声尖叫划破凤鸣宫上方的天空,众人纷纷被惊醒,赶紧穿衣着鞋去白首殿。

楚歌穿着白色的寝衣,一头白发长长地散落在床上,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倒是没有变化,只不过人乍一看这白发,当真会被吓一跳。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不语捂着唇,颤抖地问。

楚歌侧头看着自己的白发,殿外跪着一众奴才,守幽也在旁边站着,楚歌想,她是该大哭还是该摔东西?

要她哭太困难了,楚歌果断选择了后者,拿起一个花瓶便砸在了地上,痛苦地喊了一声。接着她周围的瓶瓶罐罐统统遭殃,全部摔在地上砸得粉碎。殿外的人都抬头,担忧地看向里面。

娘娘如何会一夜白头?!

"听着,不准传出去,娘娘一定会好的,明白么?"守幽走到殿外,对下面跪着的一群人吩咐道。

"是。"

楚歌躲进了帷帐里,哑声道:"你们都出去,本宫要冷静一下。"

不语红着眼睛替楚歌放下帷帐,低声问守幽:"姑姑,这是怎么回事?"

守幽皱眉,摇头。两人一起退了出去。不是他们故意要瞒不语,只是若告诉了她,戏便没有这样真了。

下午的时候,果然有人来了凤鸣宫。只不过,来的人却叫楚歌意外。

"奴婢给冯嫔娘娘请安。"守幽站在白首殿门外,恭敬地朝冯嫔行礼。

"守幽姑姑不必多礼,我只不过是来看看昭妃姐姐。"冯嫔得体地笑着,问:"昭妃姐姐近日可好?"

守幽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急忙道:"娘娘很好,就是身子懒了些,此时还在睡觉。不如冯嫔娘娘改日再来?"

冯嫔一笑,朝身后挥了挥手,两个侍女便捧了红色的漆盘上来。

"这些是我给昭妃娘娘准备的礼物,是托父兄从边境带回来的,还望娘娘笑纳。"

守幽犹豫了一下,殿内却传来了楚歌的声音:"有劳冯嫔了,本宫身子不爽,也不便见客。等本宫好了,自然会去妹妹宫里致谢。天气凉,妹妹还是早些回去,省得同本宫一样染上风寒。"

冯嫔一愣,在门口站了半晌,倒是很有气度地让不语守幽将盘子接了,回道:"娘娘好生歇息,嫔妾这便告退。"

"嗯。"

眼见着冯嫔走远了,不语守幽这才推开门,将两个盘子放在桌上,然后挽起床帘儿看向楚歌。

楚歌眉头不展,慢慢地思考着。后宫之中最沉稳的就是冯嫔,没道理皇后都没动手她先朝自己下手啊。冯嫔不傻,相反,她很聪明。楚歌设想了多种可能,都被一一排除了。

正想着,又有人进了凤鸣宫的大门。

不语赶紧将帘子放下,拉着守幽出去,看这次又是谁。

出乎意料,却是月流离站在门口,怀里抱着满身鲜血的独孤紫袭,面无表情地对她们道:"过来将她带进去。"

守幽大惊,连忙过去扶着独孤紫袭。几天前她跟娘娘说要出去,她们都没有在意。如今却怎么这样回来了!

"主子!"不语惊叫一声,却见一头白发的楚歌从屋里出来,看见独孤紫袭,脸色瞬间一白,二话不说上去便给了月流离一巴掌。

月流离的脸被打得侧到一边,微微皱眉。楚歌极冷地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守幽,将紫袭带进去。不语,关门!"

两人应了是,凤鸣宫的大门在流离的面前缓缓合上。他嗤笑一声,本想转身就走,奈何身上的血迹太重,他迈不动步子。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朱红的门外面。

"让人去找白术,就说本宫让他来救命!"楚歌将紫袭放在自己的床上,一身寝衣都被她的血染了大半。这次的伤,明显比以前都重。该死的月流离又让紫袭去做什么了?!

外间的侍女流蓝闻声进来,看见自家主子身上一片血迹,不由地大惊,连忙领了吩咐前去找白术大人。

楚歌点了独孤紫袭几处穴道,血稍微止了一点儿。那一身紫衣已然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冰霜似的脸上此时惨白得根本不像活人!

担心地探了探鼻息,好歹松了口气,楚歌看着双眸紧闭的人恶狠狠地道:"紫袭,你若敢这么去了,我让月流离给你陪葬!"

与此同时,白术正在自己的庭院里,同帝王下棋。

流蓝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声喊道:"白术大人,快救命,娘娘她...娘娘她受了重伤!"

白色的棋子"啪"地一声砸在棋盘上,风城启难脸色难看地抬头,沉声道:"你说什么?!"

棋局已定,白术低低叹息一声,道:"王上,还是您输了。"

红粉之中,帝王薄情 第五十七章 痛彻心扉,方能涅槃

刚踏进凤鸣宫的门,风城启难便看见床边坐着的楚歌。她乌发胡乱挽在头上,看起来比平日多了些,身上一片血迹,也分不清是哪里伤着了,只紧紧握着床上独孤紫袭的手,眉目低垂。

"白术,快来看看她。"见他们进来,楚歌连忙迎向白术,却在半途被风城启难抓住了手臂。

"你哪里受伤了?"帝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半晌,最后目光停留在她染了血的衣裳上,皱眉。

看着白术走到了床边,楚歌才轻轻松了口气,对风城启难道:"我没有受伤,是紫袭伤着了。"

帝王一顿,然后冷哼一声,放开楚歌的手。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再说话。楚歌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也没多想,转身跑到床榻边守着独孤紫袭。

"还好都是皮外伤。"白术悬着脉,淡淡地道:"不过流血太多,需要拿些珍贵的丹药调理。娘娘等会儿派人随我回去拿就是。"

楚歌点头,终于放下了心。吩咐不语她们好生照看,然后又选了两个可靠些的婢女随白术大人回去拿药。

帝王沉默地坐在那里,看着楚歌忙里忙外,面无表情。直到白术出了凤鸣宫,楚歌抬眸看向他时,他才冷冷地说了一句话。

"离国皇子即将前来长安,届时所有妃位以上的嫔妃都要随孤去宫门迎接,以表我大燕之诚心。"

燕国与离国是这大陆之上最强盛的两个国家,从未正面起过冲突,所以表面上还是友好盟国,每年两国都会派使臣来往,以示友好之意。而如今也快过年了,正是离国来访的时候。

楚歌点头,"臣妾会称抱恙,不去迎接。王上不必担忧。"

风城启难一愣,继而皱眉道:"孤担忧什么?你好好的,哪来什么抱恙?"

低头看了看自个儿,再里里外外翻了翻,楚歌抬头,冲帝王笑得明艳不可方物地道:"臣妾也很奇怪,王上一直说臣妾抱恙,臣妾也在想,好端端的,怎么就抱恙了呢?"

帝王脸色一沉,眸子里划过一丝阴霾。正待发怒,却又见那人儿歉意地朝自己行了一礼,道:"王上,臣妾知错,不该揣度圣心。您让臣妾什么时候病臣妾便什么时候病,再不敢有半点怨言了,王上息怒。"

楚歌膝盖弯着,低眉顺目,难得的温顺模样。但看着在风城启难眼里,却是分外的刺眼。

"爱妃似乎对孤这么久未曾宠幸你,有些不满?"

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楚歌道:"臣妾不敢,王上需要谁、宠幸谁,都不是臣妾可以管的,臣妾自然不会逾越。如今臣妾只问一句,王上是要臣妾去迎,还是不要?"

这语调平平淡淡,无悲无喜。仿佛他与她再没相干,只不过为了尽一个妃子的本分。

风城启难皱眉,放在膝上的手渐渐握紧,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除了皇后,如今后宫只你一位妃子,你说你当去不当去?"

楚歌点头,恭声道:"臣妾遵旨,必定随皇后娘娘前去迎接远客。"

屋内的空气又冷了三分。不语颤颤巍巍地将床帐放下,朝守幽递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屋内还有重伤的人需要休息啊,这一帝一妃一个冷气蔓延一个冷静隐忍,真怒起来了可怎么好。且不说打扰病人休息,帝王好不容易重新来了凤鸣宫,娘娘这般是分明将人往外赶啊。

虽然她也实在不喜欢陛下,但是既然王上还是在乎自家主子的,又何必非这样折腾。

守幽看了帝王一眼,走过去扶起了一直行着礼的楚歌。

"王上,娘娘最近身子也不是太好,久居一处,难免心绪不好。奴婢定会好生服侍着,迎来使那天,定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风城启难看着守幽,再看看她右手上缠着的绷带。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柔和了下来,拂袖起身,让守幽她们好生照顾楚歌,便走了出去。没有再为难。

楚歌揉了揉膝盖,低叹一声,当着一群宫人的面将头上的假发髻扯下来,顿时白发直垂而下,看得人心惊胆战。

"娘娘,在迎接使臣之时,也要这般带着发髻么?"不语担忧地道:"若是不小心落了下来,岂不是..."

"无碍。"楚歌淡淡一笑,道:"我肯定是站在王上身侧的,也无人能碰得到我。届时守幽挡好我即可。"

守幽点头:"放心罢,我自会护好娘娘的。"

殿里守着的宫人都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楚歌抿唇,朝她们安慰地笑笑,然后往侧殿走去。

主殿让给紫袭,她今晚睡侧殿即可。这几日要好生休息,等着离国使臣来访时,正好看看谁会来动她的发髻。

宫中日子烦闷,她可以陪她们玩一玩。

???

独孤紫袭坐在庭院里,看着树枝上浅浅的积雪,不知道在想什么,楚歌走近了她她也没反应。

"伤口还没好,怎的就出来了?"楚歌略带责备地看着独孤紫袭,"总是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那谁又会爱惜你?"

独孤紫袭淡淡一笑,侧头看着裹了白狐披风的楚歌。她一身白色,清丽脱俗,在这细细的雪里看来煞是好看。就连此时粉面含嗔,也多了几分灵动之意。

"见外面下雪了,就出来看看。"

楚歌瞧一眼她身上的衣服,便知定是屋里一时无人守着,她自己随意披了衣服出来的。大冷的天,夹袄也不肯穿,真当自个儿的身子是铁打的么?

"披着。"楚歌解下披风披在紫袭肩上,着了里面的一件雪锦宫绣夹袄儿,拂去一旁石凳上的积雪,坐了下来。

"别还给我,好生裹好,若再病了,神仙也救不了你。"

独孤紫袭低叹一声,将那暖和的狐毛裹紧,身上便也渐渐回了暖。只是这一暖,冰冻已久的心竟也跟着被牵扯起来,生生地痛。

"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伤的你了么?"楚歌轻声问她。

人是月流离抱回来的,自然是同他撇不开关系。不过不同的是这次独孤紫袭似乎彻底看透了什么,一惯没有笑容的脸上如今也会带些浅笑。时常是在一处思考,一个人默默地出神。

"一个女子。"独孤紫袭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大不了,过去了就罢了。"

楚歌蹙眉。

风城启月曾经提到过,说独孤紫袭的武功很高,在伏羲宫仅次于月流离而已。那么是怎样的女子,可以将紫袭重伤至此?

独孤紫袭闭了闭眼。

她当然不会告诉楚歌,那是一个武功不入流的女子。更不可能告诉她,她根本没有躲,任月流离下意识地抓住她的剑,然后被那女子一剑刺穿腹部。

当时还弄得清的,不过是那女子哭得好不凄惨的面容和声声的指控,以及月流离那不信任的眼神。真是笑话,那人不过跟在月流离身边一月,而她已经跟了他十年。所以她满心以为,月流离会阻止的是那人。

却不想,错得彻底。只有被那冰冷的剑刺得心凉,才知道原来一直是她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