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流离不爱她,一点儿也不。

他就这样挡着她砍向那人的剑,任那人带了满腔恨意送她一剑。也不管这一剑,是否会要了她的命。

其实,那女子恨什么呢?相对于自己,她是何等幸运,可以名正言顺待在月流离身边,可以跟他撒娇恩爱。她是那样一个柔弱如水的女子,正得月流离欢心。月流离可以为了她,将她的命双手奉上,只不过因了一句莫须有的指控。

傻了十多年,等了十多年,还是要如今痛彻心扉才会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执念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的良人。

独孤紫袭笑了笑,却突然发现脸上一凉,抬眸,朦胧中,旁边坐着的女子站了起来,将自己抱进怀里。暖暖的温度熨烫了那凉意,便不再冷了。

"咱们就哭这一次行不行?"楚歌抱着紫袭,哑声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哭了,紫袭,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平时看起来越淡定稳重的人,哭起来越是痛入骨髓。楚歌不喜欢哭,但是此时鼻子微酸,忍不住地要掉泪。

"以后,再也不了。"独孤紫袭擦去了残留的水珠儿,抬头朝楚歌微微一笑:"歌儿,我以后不再喜欢月流离了,从前的感情已经在这一次统统耗尽,我要重新为自己活一次!"

楚歌心里一暖,看着独孤紫袭苍白却美丽的脸,不由地破涕为笑。

"嗯,重生一次吧紫袭,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独孤紫袭点头,站起来将披风披回楚歌身上,牵着她往屋里走。

"先回屋罢,这雪要下大了。午后你不是还要去迎接离国使臣么?让守幽准备一下罢。"

楚歌应了,任紫袭拉着自己走,看着她的背影,不禁低低叹息。

经此一役,紫袭似乎是想明白了。只是曾经那样深爱过的人,真的能说忘记就忘记么?她和月流离本就在一宫共事,又如何躲得过这些纠缠呢?

正想得迷茫,紫袭却停了下来,好像终于想起来了似的,转头对楚歌道:"说到离国使臣,我忘记了和你说。歌儿,你可知道你那夫子是什么人?"

红粉之中,帝王薄情 第五十八章 与谁偕老,一生一人

楚歌的印象里,夫子凤盛骆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他知晓许许多多的事情,文韬武略也精通。虽说行为总是不顾世俗,却也是难得的坦荡。所以自小楚歌便崇拜他。

不过凤盛骆曾经摸着她的头,叹息道:"被你这么小一个没看过外面世界的小孩崇拜,我倒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慢慢长大罢,别只看着我,外面奇人异士多了去了,而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楚歌从这句话里理解的意思是凤盛骆谦逊,而丝毫没有注意到其实他是在说是她见识浅薄。

所以夫子常说她,聪慧省心。

于是当独孤紫袭问夫子是什么人,楚歌下意识地答了一句:"能人!"看着独孤紫袭傻了的表情,也挺乐的。

不过当她站在宫门口,看着那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之时,明显傻了的就是她自己。

车帘掀开,几丝银发先于人飞出,楚歌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张倾国倾城的妖孽脸庞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还是那般懒散的样子,却意外地正经了三分。一双凤眸在看见自己时,倏地亮了起来。

凤...凤盛骆!楚歌脸一僵,禁不住侧头去看风城启难的脸色,哪知,这厮却平静得很,仿佛那个慢慢走过来的人不是那天在扶摇楼与他恶战过的人,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使臣。

帝王的功力果然强多了。

"离国三皇子带着我离国人民的诚意,向燕国陛下问好。"

凤盛骆微微弯腰,朝风城启难行了一个极简单的礼,却是字正腔圆,表情严肃,倒让人不好意思挑错。

"三皇子一路前来辛苦,孤已备好酒宴,为皇子接风。"风城启难坐在龙辇之上,看着凤盛骆得体地道:"先让人替皇子安排居住的宫殿,然后便更衣入席罢。"

"承蒙陛下关爱。"凤盛骆微微一笑,抬眸看向一旁凤辇上的楚歌。

凤辇是皇后的,楚歌只是与皇后同乘。总归后宫妃位以上的也只有她们两人,便省了排场。此时凤盛骆直直地看过来,楚歌竟下意识地往皇后身后缩了缩。

是的,夫子言行举止随性惯了,小时候还天天抱着她飞来飞去。可是,这里是皇宫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若是给她留下个私通他国的罪名,她还要不要活?

座上帝王的表情沉寂如夜,只挥了挥手,便让仇全起驾,往宫廷里而去。除了楚歌和皇后,其他人都是步行,可苦了这些娇生惯养的小主们。怨不得她们拼了命地想往上爬,只不过因为上面的空气好一些而已。

凤辇前行,皇后侧了头看着她,嫣然地道:"昭妃妹妹可真是好本事。"

楚歌微笑,一双水眸儿满是无辜地看着皇后:"多谢皇后娘娘夸赞,臣妾倒不知是何处能得娘娘如此赞赏?"

方锦绣这样敏锐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凤盛骆的异样。适才不过一眼,稍微反应快一些的人都能从凤盛骆眼里看出不对。这容貌美得堪比楚歌的男子,眼里含了温柔的水波,却只看向凤辇上的人。

他自然绝不会看的是自己,那便只有左楚歌。皇后冷笑,金色的护甲在冬日的太阳底下闪着寒光。真是好本事,连离国皇子也能勾搭上,左楚歌,本宫是该夸你聪明还是该骂你自寻死路呢?

"本宫不过觉得今日昭妃的发髻甚是好看,想必内务府的巧手都让你给挑走了。怎生不厉害?"皇后看了那发髻一眼,慢慢地道。

闻言,楚歌抿唇一笑,大大方方地谢皇后夸奖。倒没有再多说什么。很明显,皇后知道她白头的事情。至于是她自己知道的,还是谁告诉她的,就不得而知了。

谁会是皇后这盘棋中的士卒呢?

夫子来了,她虽然高兴,却不知他这一来,是福是祸。

宫宴开场。

凤盛骆换了一身领口绣锦的白色长袍,玉带束腰,一头银发随意捆在身后,就这样施施然地入了席。他身边带着的是南宫七,一身蓝色锦袍,站在那里左看右看。

"小七,回神,白术不在这里。"凤盛骆端了酒轻抿,唇未动,话却清清楚楚落在南宫七耳朵里。小七回了神,握拳。

楚歌看了南宫七一眼,轻笑,然后转头去看歌舞。此时她坐在风城启难右侧,左侧是皇后。一众嫔妃分坐,按品阶排列两旁。

不过,却有人趁着端酒杯的空儿,拿眼偷偷瞄向凤盛骆。特别是一些年轻的妃嫔,哪里见过这般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免不得多看两眼,耳语几句。

帝王风城启难的脸精致刚毅,却总带了冷冷的疏离。而凤盛骆此时的面容极为柔和,眉梢之间都是欢愉,看得好多人怦然心动。

当然,只是单纯的迷恋而已。没有人敢爬帝王的墙,那是万死不足以抵罪的。不过是深宫寂寞,偶作念想。

月答应款款上前,端了酒杯儿跪在帝王面前,语笑晏晏地道:"嫔妾斗胆,敬陛下一杯,也敬三皇子一杯。愿我大燕,与离国久得友好,国运昌盛。"

风城启难淡淡地嗯了一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凤盛骆看着那女子婀娜的身姿,倒皱了眉头,放在唇边的酒杯始终没有动。

月答应有些尴尬,看着凤盛骆道:"三皇子,嫔妾若有哪里不对,还请皇子海涵。"

凤盛骆不答她,倒看向座上的风城启难,笑道:"在下可否冒昧问一句,燕王陛下有多少后宫?"

帝王脸色不豫地看向皇后,皇后对凤盛骆轻声道:"如今后宫女子一共二十六人,妃位一人,嫔位两人。皇子问这个做什么?"

凤盛骆挑眉,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的楚歌,笑道:"还真是不一样。我离国讲究从一而终,燕国竟提倡一夫多妻。敢问陛下,这样多的红颜,你该选择与谁白头呢?不难得选么?"

帝王一愣,继而脸色难看起来。凤盛骆这话问得犀利,怎般回答都不对。离国人一向是一夫一妻,一人一生地过,那是祖制不同。而燕国自古以来都是男子可以多娶,女子绝不二嫁,严格说来,当然大多数女子喜欢离国的规矩。

大殿里丝竹声声,所有人的心却提在一处。好端端的,谁知这离国皇子竟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既与国事无关,也与利益无关,说这话作何?

"帝王是一国之主,自然是与江山白头。"拿起酒杯,楚歌起身,在众人注视之下走下台阶,看着凤盛骆笑道:"君怀为大,可以容江山,却不能有太多的儿女私情。所以妃嫔众多,不过是为了分散心力,不至于耽于美色,误了黎民。"

凤盛骆勾唇一笑,看着盈盈走来的楚歌,微微点头:"娘娘聪慧,可是,帝心分散,三千佳丽以整心换散心,不觉得难过么?"

楚歌一震,神色复杂地看着凤盛骆,手中的酒微微洒出了些。夫子啊,你当他人不知也就罢了,可这种话听在风城启难耳朵里又该怎么想?好好的使臣身份不端着,倒又做这肆无忌惮的事儿。

未及答话,腰身已是一紧,楚歌侧头,便见风城启难从身后揽住了她,左手拿过她手中的酒杯,轻笑一声,道:"三皇子这是为我大燕的女子鸣不平来了,这可叫孤怎么说好,不过是民情不同所致罢了。

燕国女子多于男子,而离国男子远多于女子。所以燕国百姓增加较快,离国则是兵力强盛。本就是不能相较的两个国家,皇子为何非要拿婚姻一事为难孤呢?"

凤盛骆深深地看了楚歌一眼,拿起酒杯走到帝王面前,道:"是在下冒昧了,向燕王赔罪。"

言罢,仰头将酒喝尽。一双凤眸静静地看着风城启难,似是在等他回应。

帝王颔首,放开了楚歌,也将酒饮下,却在一仰头的瞬间,听到凤盛骆极轻的一声:

"燕国女子再多,总有人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深。有女如云,匪我思存。陛下若没有这样的觉悟,倒不如放人自由。"

平静地喝下酒,帝王幽黑的眸子看进他的眼里,轻轻一笑,牵了楚歌便往座上走。

却哪知,就在这一瞬息,一支羽箭从殿外飞射而来,直直地朝帝王而去。破空之声太轻,帝王又在走神,竟一时没有发觉。

当然,凤盛骆是感觉到了的,只是,他为何要出手呢?娶了他视若珍宝的女子的这个人,既不能许她一世安稳,亦不能给她一人一心,救他回来作何?

只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待反应过来着急地想过去时,已经晚了。

他是一时怒了心,竟然忘记了风城启难还牵着楚歌,而以楚儿的性子,怎么会见死不救!

杯盘顿洒,凤盛骆飞身想挡住那急速的箭,却始终是慢了,只能看着那金头的箭擦破自己的手臂,射进那一袭浅色的宫装广袖的背部。

背后一沉,有人轻轻扯住了他的衣服。风城启难皱眉,回过神来,不明所以地看向身后那一脸微笑的女子。大殿之上,她倒为何如此放肆了?

轻轻挥开楚歌的手,帝王正奇怪为何大殿里的人都站了起来,就看见刚刚被他挥开手的女子,缓缓地倒了下去。

红粉之中,帝王薄情 第五十九章 深入骨髓,悔恨难及

瞳孔猛地一缩,风城启难下意识地拉住楚歌下落的身子,倒被她带得踉跄一步。手心一片温润,他伸了手出来看,却见一片血红,触目惊心。

"左楚歌!"风城启难脸色一白,连忙抱紧她,手一动,便触到了她身后的羽箭,入肉很深,深红的血潺潺地往外细流,染红了他的衣袖。

她中了箭,而他,居然浑然不知。

看角度,她是为了替他挡这一箭才扑上来的罢,但他刚刚却还挥开了微笑着的她。

"护驾!"守天大喊一声,殿外亲卫迅速将整个宫殿团团护住。循了箭的方向,守天运足内力,飞追而去。

凤盛骆看着风城启难怀里昏过去的楚歌,脸色一沉,二话不说便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青瓶,倒了药丸喂楚歌吃下。

"主子!"南宫七讶异地喊了一声,却在看见凤盛骆的眼神时闭了嘴,将头别向一边。

风城启难静静地看着楚歌,想伸手去拔她背后的箭,却被凤盛骆死死地抓住了手。

"你想害死她吗?!"

一个"死"字,终于让他回过了神。风城启难一双黑眸里涌起了铺天盖地的怒意,下意识地低吼道:"死?她怎么会死!孤还有许多帐未同她算,谁允许她死了!"

言罢,抱起楚歌往凤鸣宫狂奔而去。

"仇全!将太医院所有人都给孤传来!连同白术,务必在半盏茶之内赶到凤鸣宫!"

皇后同一众嫔妃呆呆地看着帝王抱着楚歌离去的背影,风城启难脸上的表情,是她们从未见过的紧张和慌乱。大殿之中,四周都是妃嫔,偏偏帝王再看不见其他人,也没顾及那么多,就这样匆匆离开。

凤盛骆手臂上也是狼狈,皱了眉跟了上去,南宫七紧随主子身后,一同离开了这宫宴。主要的两个人都不在了,丝竹声消,大殿里一片死寂。

有多少双眼睛怨恨地看着门口的方向,指甲嵌入了肉里。再怎样的争斗,却抵不过帝王的念想,那才是真正的绝望。怨只怨,她们化不作帝王怀里呵护的那女子!

感觉着怀里的呼吸渐渐微弱,风城启难手臂一紧,却也怕扯着她伤口,只大步跨进凤鸣宫,将楚歌侧着放在床上。不语和守幽随着赶来,赶紧吩咐宫人们准备白布条和热水以及匕首。

主子从进宫开始就灾难不断,这白首殿不知已经沾染了多少温热的血液。她们亦已经习惯了处理伤口。只是此时,那明显淬了毒的箭还留在楚歌背部。能让她直接昏迷过去的毒,绝对不是那样好处理的。

不语咬着唇,静静地同守幽候在一边。

主子这么多次都挺过去了,这次一定也没问题的,是不是?

风城启难坐在床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楚歌。她不是很倔强,很聪慧么?怎么就傻到替他挡箭了?那天不是还对他万分疏离,那又为何这般替他舍命!

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没有拿出平日里一半的冷静来?他的内力比她强,即使中了箭,也不至于就这样躺在这里,生死未卜。他的心里也不至于一时涌上如此之多的紧张和心痛。

是的,似乎胸口那感觉,是心痛了。为这他打定主意不会爱上的女子,心痛得一塌糊涂,连呼吸都微微紧促。握着她的手,想紧握,又怕伤了她。脑子里一遍一遍出现她倒下去时脸上浅浅薄薄的微笑,眼里怒意难消。

左楚歌,你到底要怎样才甘心!硬生生地折磨他,很有趣么?!

凤盛骆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女子,绝美的脸上再没有了从容如许,只挥手阻了企图为他包扎伤口的南宫七,就这样立在这里,一动不动。

白术匆匆赶来,看见殿中形状不禁皱眉,赶紧过来察看楚歌的伤势。看见她背后流出的浓稠的血液,镇定如白术也微微变了脸色。

"怎么样?"帝王看见白术的神色,心里一沉,却还是哑声问道。

白术沉默,拿金针暂时止住了血,才淡淡道:"先要把箭拔出来,但是可能血会止不住。"

风城启难轻笑一声,眼中黑不见底:"止不住,是什么意思?"

"伤口太深,若是拔不好,便会流血过多而死。"

风城启难猛地捏住了白术的手臂,抬头看着他。眼神里终于没有了帝王的威严,只是一个悔恨难及的普通人的模样,直直地看着他道:"你是鬼谷神医的入室弟子,白术,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白术看了帝王半晌,终于点头:"臣尽力一试。"

帷帐落下,凤盛骆等人逼不得已退到外间,里面只留了风城启难、白术和守幽。

凤盛骆眉头不展,手臂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渗血,偏偏说什么都不让南宫七靠近。此时他心里乱得很,眼前全是楚歌那张没有丝毫血色的容颜。

按理说,他喂了她吃天心丹,理应是会苏醒过来的才对。可是她不仅没醒,连一丝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天心丹可是千金难求的保命之药,却对她,丝毫没有作用么?

他不敢想若是楚儿便这样一睡不起了会怎样,他只知道的是,他许诺过要护她一世安宁,哪怕她嫁了人,哪怕她心里的人不是他。可那又怎么样?左楚歌,是他凤盛骆说好了要疼着护着的人。谁动,皆诛。

"小七。"凤眼半眯地看着门外,凤盛骆沉声开口:"去查,无论是谁动的手,发扶摇令追杀,至死方休。"

南宫七愣了愣,抬头看着自己的主子,见他面如沉水,只得低声应了。似乎主子只要一碰上这左楚歌,就会失去理智呐。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能照主子意思去做。

仇全站在一旁,看了凤盛骆好几眼,终是无奈地上前,道:"三皇子殿下,还是去包扎一下伤口罢,这般任它流血,也不是办法。"

凤盛骆只看着那低垂的帘子,淡淡地说了一声:"不用。"

过了许久,有金属落地的声音在内室响起。凤盛骆微惊,上前便想掀开帘子。

"三皇子。"仇全阻了凤盛骆的手,叹息一声,用极轻的声音道:"你若为了昭妃娘娘好,还是尽快离开凤鸣宫。后宫重地,其他男子是不可以随意进出的。今日你的表现本就对昭妃娘娘不利,如今还要让她多添一道骂名吗?"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凤盛骆沉默了半晌,慢慢地将手放下,在身侧紧握成拳。

这人说得没有错,此时此刻,他不应该在这里。可是,他若就这样走了,日后,会不会后悔?

帘子突然被拉开,白术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从间隙看去,床上的人儿正好好地躺着,地上落了一支羽箭。

凤盛骆松了一口气,却听得白术道:"三皇子方才可是给昭妃娘娘喂了天心丹?"

"嗯。"白术医术高超,自然是瞒不过的。

"那么,你能找到姜玄道人?"白术的眼神突然明烈了起来,看着凤盛骆问。

凤盛骆挑眉,轻笑了一声道:"白术大人糊涂了,姜玄道人是历史上的人物,我如何去寻?"

白术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再说话,只转身走到楚歌的床边,淡淡地道:"箭拔了,因了天心丹,昭妃娘娘暂时保住了命。可是她体内的毒是极厉害的,虽然被压制,但哪天万一爆发了出来也未可知。"

风城启难一怔,侧头看向白术,眼里的浓雾弥漫:"你是说,她还可能会死?"

白术沉默,屋里再次陷入死寂。

???

背好痛。

楚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看见床边,风城启难拉着她的手,坐在凳子上。双眼闭着,像是睡着了。

轻轻地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扯出来,楚歌头痛得厉害,脸色也难看,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可是各处锥心的痛苦又分明告诉她,她尚在人间。

手心一空,心里也跟着一紧,帝王睁开眼,便看见楚歌平静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而外面,已经天亮了。

他竟在这里坐了一夜。

也亏得是两国邦交期间,暂时停朝两天,他不必赶着去上朝。

可是,她在睡梦里,竟也不愿意让他握着手么?

眉头微皱,风城启难低头看向楚歌那依旧苍白的脸,长长的睫毛在腮上扫下阴影,嘴唇也是惨白。但不知为何,看起来就是有一种别样的美丽。竟让帝王呆了呆。

几丝头发从额上垂下,遮了她的眉眼。风城启难这才注意到,他没有解开她的发髻便让她这样睡了一夜。

轻轻替她将头发往后挽了挽,风城启难伏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歌儿,快些醒来罢,若有什么气,只管跟我说好不好?我若伤了你的心,你起来都还给我也好。总不要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我..."

宁愿与敌军大战,他也不愿见她这般没有生趣。总觉得似乎一个不高兴,她就会弃了这尘世,羽化登仙,留他一个人,慢慢行走。

突然觉得好孤独。

手指温柔地替楚歌拆下发髻,风城启难的动作很笨拙,却是一点一点地生怕弄痛了她。直到手中一松,发髻解开了。

一袭白发铺洒而出,刺痛了帝王的眼睛。

红粉之中,帝王薄情 第六十章 君之温柔,福薄难受

那白发很纯净,就像外面铺着的雪一般。可是这样衬着楚歌的苍白小脸,看起来好像瞬间让她老了许多。整个人静静的,没有丝毫生气。仿佛一朵牡丹瞬间谢了芳华,脆弱地挂在枝头,一碰就碎。

风城启难愣愣地看着,抓起一缕白发,那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撞得胸口一闷。

"这是怎么回事?守幽!"

守幽闻声进来,见楚歌那一头银丝散了满枕,心里也是一惊,连忙跪在了帝王面前,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帝王的视线凌厉而灼热,似乎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娘娘偏生昏迷不醒,无法出声,

"是'芳华刹那'。"白术端着一碗药进来,淡淡地道:"上次娘娘召我去翔龙宫为的就是这件事,当时臣给娘娘把了脉,便发现她中了这种毒。约摸是湖心小榭上的事儿罢。"

末了,白术还淡淡地补充一句:"王上放心,我为您请过平安脉。您没有中这种东西。"

帝王眉头深锁,当真想不顾一切地摇醒床上的这个人。她居然瞒着他,居然什么都瞒着他!他已经这样不得她信任了么?宁愿找白术,也不愿意找他!

然而风城启难忘记了,当初在翔龙宫,楚歌是要同他说的,不过是他执意要留下月答应,惹了人伤心。如今,却又怪得了谁?

"要如何救她?"风城启难将手中的白发慢慢捏紧,哑声问。

白术摇头,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道:"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娘娘体内还有剧毒,若是一个不小心引发了出来,那么她的生命也就到头了。"

话刚落音,白首殿的大门猛地被人推开。消失了好几日的风城启月快步走进来,看着床上楚歌的形状,不由地一惊,跪在帝王面前怔愣地道:"臣弟来迟,王兄,昭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才几日不见,这倾国倾城的女子如何瞬间白了头?又为何会这样安静地躺在床上,安静得不像她。他不过离开了数日,为何仿佛这皇宫里已经过了千年?

帝王没有回答他,只轻轻抬手拉起风城启月,慢慢地道:"她不会有事的。"

这一次,他一定会护好她,再也不会让她出事。

如今想起来,楚歌当真是一直大小伤不断。刚开始还以为是夺宠的手段,可是到最后,他竟然忍不住地万般心痛。这种感觉,连对上官取露也未曾有过。他从未去细想,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