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抿唇,出手如电,飞快地点了楚歌的穴道,将她软下来的身子抱进怀里。

而此时,凤盛骆也拿到了无果花,他抬头,将手中那一株红色的小花朵递给上面一直看着他的南宫七,道:"你拿去给白术看看对不对。守幽,再放些绳子,下面还有几株,我一并摘了来。"

南宫七接过那花,转身去找白术。守幽听话地放多了一些绳子。

白术看着那花,点了点头,道:"理应是没错了,回宫臣将这做了药,娘娘服下就应该无碍了。"

风城启难终于松了一口气,语气轻松了不少地道:"这便好,守幽,快将三皇子拉上来,崖下风大。"

守幽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没有听到帝王的话。只紧紧地抓着手中的绳子。

"守幽?"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白术皱眉喊了一声,走到守幽身边。难不成她也被什么给迷惑了心智么?

守幽僵硬地转过头,将手中的绳子慢慢地收回来,慢慢地,不费一丝力气地,收了回来。

南宫七的瞳孔猛地睁大,那原本该系在自家主子身上的一头,竟空空荡荡地扬在空气里。绳口上只有被岩石磨断的痕迹,像是一根一根地断裂,到最后,抛却了系着的人。

"主子!"南宫七扑到悬崖边,惊恐地看着那片白茫的云雾,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不可能,一定是幻觉,刚刚还在,怎么可能一下子便没了?南宫七两眼血红,紧紧地抓着崖边的泥土,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一个纵身,竟也想往下跳。

白术脸色一沉,飞身过去将南宫七拉住,狠狠地扯了回来:"南宫七,你做什么!"

南宫七表情狰狞地看了白术一眼,扑过去就咬。白术没有防备,手臂竟被他咬出了血。看着他疯狂的表情,白术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已经被他压在了地上,眼看着就要被他咬断喉咙。

好在守幽终于回神,飞身从背后点了南宫七的穴道,这才让他安静下来。

风城启难面沉如水,抱着怀里昏迷不醒的楚歌,看着地上倒在白术怀里的南宫七,沉声问守幽:"这是怎么回事?"

守幽跪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才道:"奴婢不知,刚刚绳子突然一松,奴婢也不知为何..."

怀里的人儿再次挣扎起来,风城启难死死地抱着她,站在悬崖边看了好长时间。终于淡淡地道:"白术,带上南宫七,我们回去罢。"

白术垂了眸子,"嗯"了一声。守幽呆呆地看着那断裂的绳子,一步一回头地跟着他们往来时的路下去。

绝顶崖上,狂风呼啸,渐渐的,又再次回归宁静。除了绑在树上的一段绳子,好像这里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楚歌在帝王的怀里挣扎,眼泪流了满脸,不停地呓语着。长长的指甲甚至划伤了帝王的脸。但是风城启难一句话没有说,就这样抱着她,任她将他的肩膀哭湿一片。

落在上去之时的那片空地上的时候,楚歌终于安静了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一直紧握着的双手,也终于松开了来。

风城启难看着楚歌沉睡的侧脸,神色复杂。

"紫袭姑娘!"守幽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惊呼一声。白术和帝王都下意识地抬头。

空地之上,独孤紫袭一手握剑,锋利的剑尖狠狠地刺进了对面那人的胸口,她的脸上没有痛苦,倒是有三分释然。剑拔出,血溅素衣,在上面开出了绚丽的花。

月流离还在笑,一贯的不正经的神色,却看着紫袭,笑得开心。

"为他还这一剑,是不是,就不欠他了?"手捂住伤口,他艰难地问。

独孤紫袭冷冷地侧头,并没有理会他。转身,却看见帝王怀里昏迷的楚歌。眼里划过一丝悲伤,她丢下剑,也不管月流离的死活,直接过去察看楚歌的情况。

白术背着南宫七,却也快速地走到月流离身边,点了他几处大穴,喂了他药丸。白术知道,月流离是对七王爷风城启月来说,很重要的朋友。而风城启月,是帝王最倚重的亲弟弟。所以,他会救他。

不过月流离似乎不怎么关心自己的死活,只虚弱地笑着,喃喃道:"既然...既然恨,为何不...一剑贯穿我的胸膛呢...那才是...他受的苦楚..."

独孤紫袭没有听见,她随着风城启难一起,快速地往洞口而去。守幽跟在后面犹豫了一下,问白术:"可要将月流离带回去?"

白术看着闭上了眼睛的流离,叹息道:"带他回去罢,绝顶崖上面的秘密,肯定只有他才知道。况且为着主子,他也不能死。"

守幽点头,撕下一幅衣摆,将月流离的伤口简单地包扎一下,然后背起他,往洞口而去。

若是常人,流这样多的血,还被颠簸了一路,是必死无疑的。然而到了伏羲宫的时候,月流离除了脸色苍白昏迷不醒,那血,竟自己止住了。

此一行,楚歌、南宫七、月流离昏迷不醒,凤盛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倒当真应了当年玄机老人说给弟子们的话。

他说,绝顶崖上有仙草,名为"情动忘情"。顾名思义,此草散发出迷惑人心的淡淡气息,不知不觉侵入身体虚弱或者情绪激动的人脑中,使人疯狂或者歇斯底里。但是一觉醒来之后,会让人彻底忘记那个你为之情动的人。

若常人来此,必失其生中重要之人。

所以,明天过后,南宫七会忘记他誓死效忠的主子。楚歌会忘记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夫子。他们都在崖上为这样一个人牵动了心绪,但终究,越执着的,越会被淡忘。

第二天的清晨,阳光照进了朱红色的窗,楚歌睁开眼睛,一侧头,便看见了旁边坐着的风城启难。她微微恍神,然后温柔一笑,撒娇似地冲他伸出双手,唤了一声:

"阿萧。"

帝王抿唇,将这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女人抱进怀里,淡淡地应了一声。

红粉之中,帝王薄情 第六十八章 此一去,海阔天空

夏日行宫。

风城启难在第二日回到了这里,将楚歌安顿在绿荫阁之后,便传来白术。

"孤要离国三皇子一直在这里修养,明年返回离国之时,出了燕国边境,他的生死就与我大燕无关了。"想了很久,帝王淡淡地开口。

白术沉默。这当然是解决现在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可是,总觉得很不安。

有人在门口看着他们,帝王沉了脸色,低喝一声:"谁?"

那人一缩,竟躲在了门后。白术哭笑不得,上前将他抓到殿前来,却哪知,一看到他,那人便万分喜悦地抱住了他的腰。

"白术,我醒来就没看到你,是不要小七了么?"南宫七可怜兮兮地看着白术,明明同白术差不多的身高,此时却完全吊在他的身上,活像一个孩子一样。

帝王愣住了,看着白术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地将南宫七的情绪安抚下来,然后道:"我只不过离开一会儿,你跑出来做甚?"

"你离开了就不回来了。"南宫七嘟着嘴,眼眸里划过浓浓的哀伤,道:"我梦见你掉下万丈悬崖,再也不回来了。"

白术和帝王都是一顿。

叹息一声,白术唤来守天,道:"小七乖,先和他一起回去,等会我就回来,好不好?"

南宫七来来回回打量了守天半晌,终于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怎会这般?"座上的帝王皱眉,看着南宫七远去的身影,道:"歌儿明明还比较正常,这南宫七是怎么了?"

昨天楚歌醒来之后,只是冲他撒娇,然后吃了一顿饭,喝了药,又安生地睡过去了。她记得不语守幽,记得仇全守天,似乎除了凤盛骆,她统统都记得。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她似乎依赖了自己许多。

"南宫七好像失忆了。"白术盯着地面,叹息一声,道:"他不再记得凤盛骆,但是,却好似把我当成了他最亲近的人。绝顶崖上一定是有什么迷惑人心智的草药。南宫七和贵妃娘娘同时都中了。"

记忆里有一个人的相关被完全遗忘,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会得到失忆之人对所忘之人的部分感情。

也就是说,潜意识里,楚歌不再记得凤盛骆,只将对凤盛骆的感情,转移到了风城启难身上。南宫七也是,只不过他比楚歌更严重。因为目前为止,凤盛骆是他生命的大部分,忘记他,等于忘记一半的自己。

不过这个结果,对风城启难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好。

于是整个夏天,帝王携着宠妃楚歌,在夏日行宫里安静祥和的度过。她的毒解了,头发亦恢复了乌色,似乎一切都很好。只是,帝下令幽禁离国三皇子,宫中之人,谁也不得在楚歌面前提起凤盛骆。

皇后和冯嫔都有些奇怪,先前还四处走动的离国皇子,为何会这样被关起来?而且平日看来,那皇子与楚歌关系甚好。但是听说他被幽禁,楚歌半分反应也没有,甚至还挺开心地在园子里同不语守幽一起散步。

她对风城启难笑得很温柔很真实,眼眸里没有以前那些强迫压抑着的情绪,每次看他都是深情而依赖。

帝王看着现在的楚歌,她总是望着他,却好像是在穿过他看别人。这样的感觉很糟糕。

于是有几晚,风城启难都没有回绿荫阁,而是去了冯嫔那儿。楚歌便点了宫灯,一直坐在灯下等他。不语好几次差点在自家主子面前哭出来,都被守幽狠狠地压住了。楚歌的身影实在太悲凉,却不知道她到底是为谁而悲。

不过守夜的时候,哪怕帝王在,楚歌每晚也尽是噩梦。梦里呓语,喊的都是同一句话。风城启难只觉得心里怒气快要撑破了,只得拂袖而去。

盛骆...这样会死的...

不知道南宫七有没有在午夜轮回之时想起那被他遗忘的主子,但是风城启难很不高兴。

凤盛骆,在楚歌心里,竟然占了这样重的份量么?那么他呢?

帝王到现在也说不清自己对楚歌现在是什么感情。只是每天看着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心口一阵烦闷。

相对于帝王,白术的日子更不好过一些。南宫七几乎天天与他寸步不离,他去哪儿,他便跟着去哪儿。连就寝之时,南宫七也要抱着白术睡。看着白术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守天表示,好诡异。

难得有一个人,让白术包容至此。

夏天结束的时候,冯嫔被太医查出,有了身孕。

听得这话,楚歌手里的针扎破了自己的指尖。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那一袭黑色长袍被沾上些看不见的液体。

守幽说,冯嫔身后的冯家,是帝王扳倒左天清最后的助力。左天清已经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但是,却仍旧负隅顽抗。

楚歌低低地笑了一声,眼里染上些悲凉。将那绣得乱七八糟的龙纹一点一点拆掉。她转头好奇地看着不语问:"不语,当初娘亲给我请的什么夫子?为什么我的女红这样差劲?"

不语勉强笑了笑,道:"主子,你忘记了么?女红是绣娘教的,你最讨厌女红,总是让奴婢替你去学的。"

楚歌拍拍脑袋,想起来了:"好像是这样,奇怪,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许多东西,好像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被我忘记了。"

言罢,又为难地拿起长袍,继续一针一针地绣。

站在门口处的风城启难神色复杂地看了那一脸认真的女子许久,终于是没有进去。只静静转身,往皇后那里去。

皇后说,方家准备了这样久,终于可以快派上用场了。

风城启难温柔一笑,将皇后轻拥在怀里,淡淡地道:"嗯,左家的日子也没有多少了。"

与左天清这一局棋,胜负将定,风城启难执着白子,淡淡地看着对手脸上惊慌的表情,冷笑。脑海里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被他强压进最深处,隐藏。

白术为楚歌煮了药,楚歌一滴不漏地喝了。末了还问守幽:"月流离和紫袭怎么样了?"

守幽沉默,见楚歌神情里满是认真,便将那日在空地上他们看见的场景告诉了她。

楚歌有些惊讶。虽然步祈是死在月流离的剑下,但是步祈是心甘情愿的,并且,月流离没有故意想杀了他。紫袭竟全算到了月流离头上么?

"月流离没有死。"白术淡淡地道:"剑偏了三分,他死不了。"

独孤紫袭还留了情,虽然已经不再爱他,却终究没有这样杀了他。楚歌叹息,紫袭的性子太决绝,可能当真无法与谁厮守。

日子不急不缓地过着,再次回到宫里时,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冯嫔顺利产下了一位小公主,是为大燕的长公主,帝悦,赐号静怡公主,将冯嫔升为了和妃,举国欢庆。

凤鸣宫依旧金碧辉煌,却渐渐的,少了人来。

楚歌微笑着从库房里挑了最好的礼物送去给和妃,帝王坐在座上,淡淡地看着太医检查那些礼物,没有说话。

后宫新颜渐多,帝王没有再独宠楚歌,而是雨露均施,提升了好几个妃嫔。但是宠幸得最多的,还是以前的几个妃子。

不过有一桩事,是比较新奇的。帝王某夜去朝阳宫,竟宠幸了皇后身边的守护宫女宛如。事后,皇后亲自为她向帝王讨了封号,从宛贵人,一路升为宛妃。这也算是宫中比较引人注目的事情了。

明眼人都知道,左楚歌离失宠的日子不远了。宫中沉寂已久的女子们,突然便重新活跃了起来。皇后这一步,不过是为自己提拔一个可用之人。以后行事,也有人替她去做。

楚歌静静地看着后宫的波云诡谲,也看着自己心爱的那个人日渐冷漠的表情,心里渐渐清晰了想法。

她似乎错了,有人要带她离开皇宫的时候,她应该跟那人走的。到现在却不小心被迷了心智,忘却了危险。

终于有一天,凌王妃的表妹容思雁进宫了。楚歌听得这消息,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阿萧本就钟情上官取露,娶她的表妹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当她踏进勤政殿,看见内室矮榻上的情形时,还是忍不住苍白了脸色。

女子半解的衣衫,雪白的肌肤,让她心里涌上无法抑制的恶心之感,竟没忍住,扶着门框便干呕了起来。也顾不得其他,在打扰到里面的人之前,她赶紧转身往凤鸣宫跑去。

室内的风城启难停下了动作,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幽黑的眸子里却深沉如海。

容思雁小心翼翼地看着帝王,道:"陛下,您..."

"嗯,没事,孤让仇全为你收拾了宫殿。过几天,孤再去看你。"风城启难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容思雁有些不高兴,却仍旧是穿上了衣服,随仇全去了。

丞相势落,昔日宠妃左楚歌的地位,似乎被刚入宫的容嫔取代了。帝王再没有去过凤鸣宫,仿佛一直在等待着什么。接天湖的荷花又开了一年,只不过这一次,帝王将它们尽数搬进了容嫔的容华宫,且邀了凌王妃与六王爷一起来欣赏。

楚歌好像不在意,只安静地坐在她的床边,抚摸着一些物什。帝王恩绝了,但是曾经送给她的东西却还都在,她打开床下的小箱子,将一些小的东西放了进去。

最后一枚玉坠,是在夏日行宫时帝王无聊了刻来玩的,楚歌没有放进去,而是捏在了手心。

她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只是当留岁哭着跪在她的眼前时,她才知道,原来那个人真的能这样心狠。她心里存着的最后的侥幸,也终于在后来的一次次伤害里,与对阿萧的爱一起,灰飞烟灭。

爱情里,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恶因起的缘分,总要灭得干干净净的才好,至于还会不会缘起,那便看双方的执念了。爱情留下的伤痕一直会在,只是偶尔会忘记罢了。等到哪一日突然被触碰了伤疤,那裂痕便会无限扩大,直至生生撕裂两人在一起的可能。

楚歌最后终究是走了的,她不记得凤盛骆,也不再爱风城启难。她带了满身满心的伤痕,与身边始终爱着她的两个人,一起逃出了那四方的天空。

帝怒又如何,悔又如何,不过空了一座。她走了,他以后再如何,都与她无关。

是的,宫外之大,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都说,左楚歌不是适合呆在宫里的女子,的确,她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至于以后的历史要如何对这位曾经宠冠后宫的女子作评,都罢了,不过是一场飞蛾扑火化为了史书上冰冰凉凉的一段话,后人休想从里面寻得多少血肉真情。

若有来生,必不再爱你 第六十九章 再生为人,浅笑嫣然

忘记一个你曾深爱的人需要多久呢?或许是一辈子,也或许是在你爱上下一个人之前。时间够长,没有什么你忘不掉的,只要你不要在潜意识里折磨自己,也不要企图用忘不掉一个人来证明你的深情。

那么其实,忘掉一个人是很容易的。

只是有些人看不透,或者是对过去的遗憾耿耿于怀,才会徒生出那样多的牵扯。

三月的江南,细雨迷蒙。有人撑了一只小舟,在广阔的净月湖上游荡。琴声悠扬,那立着的青衣女子划动竹篙,对坐在舟上抚琴的白衣女子道:

"小姐,前些日子管事来对过帐了,新开的铺子可能要费些钱,不过好在地段好,用不了多久也能回来。"

白衣女子闻言,淡笑着点头。水花几起,溅上她绣着荷花的裙裾,她却浑然不在意。一张平凡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却偏偏那一双清亮的眸子,轻易地就令人失神。

净月湖很大,风景甚为好看,故上面游玩的人也就多。有野行的诗人三两成群,讨论着家国之事。

"我大燕新政以来,百姓倒是富庶了不少。"一人执着扇子,儒雅地道。

旁边的人纷纷点头:"谁说不是呢,帝王虽然年轻,但谋略城府却是极好的。没见当初的丞相那样大的势力,最后还是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么?"

"是啊,听说长安一条街都被染红了,再无路人敢过。那场景惨得,连孩子也未曾放过。"

白衣女子抚琴的手不停,似乎他们说的都是陌生人身上发生的事情。

"哎,不对啊,虽说左家的庶女是死在了宫里,但到底不是同左家人一起处死的,这也算不得满门抄斩罢?"

有人突然来了兴致,骨扇一展,叹息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左家二女那样的天姿国色,倒真是殒在了这王权之争里,也是可惜。只不过,帝王似乎对那女子多有眷恋啊。"

"此话怎讲?"

"啧,虽说是罪臣之女,可那左楚歌却还是以贵妃之礼葬入了皇陵,听说帝王还在她亡了之后,还去她寝宫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左楚歌在的时候就是圣宠不断,虽然死的时候咱们不知道,但是这样的红颜,早死了也好,免得以后,乱了江山。"

青衣女子眉头一皱,竹篙儿一撑,几朵水花便朝那几人飞去,硬生生地泼在了他们脸上。

"你做什么!"那几人莫名其妙被这样一泼,登时恼了,朝那一脸淡漠的女子怒吼道。

"手滑了一下。"拿着竹篙的女子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并不理会他们的怒气,直接远远地划开了去。

琴声未断,白衣女子轻笑了一声,道:"不言,你同他们计较什么?总归是些与我们无关的人。"

被唤作不言的女子轻哼一声,青色的裙儿一扬,忿忿地道:"小姐,好不容易出了来,难不成还要守着那些个规矩么?这是江湖,不再是那四方天,咱们便就入乡随俗,自在些罢。"

白衣女子扶额叹息,赶巧有一蓝衣女子抱了东西回来,几个起落,借着别人的小舟,落在了不言身边。

"正好,菱角你来听听,这丫头自己一出来就野了,还说得义正严辞的。"

菱角将怀里的点心放在琴旁的空桌上,轻笑道:"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向来没个规矩的。等会回了慕容府还是让奴婢多修理一下罢,免得以后又出什么岔子。"

不言脸一垮,惨兮兮地看着自家主子,哀嚎道:"小姐不要啊,落在菱角那里我哪儿还能活啊,好不容易重生一次..."

重生。白衣女子一怔,继而舒眉而笑。看着面前的两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心里一片宁静。

是的,她是左楚歌,不过现在,她唤慕容心宁。她与不语守幽在独孤紫袭的帮助下,一起从宫里逃了出来,各自易了容,改了名姓,来到了这离长安甚远的江南,定了居。

出宫之时她们带足了银两,但是心宁说不能就这样坐吃山空,于是就在一处较大的城池里买下了一个店铺,做起了绸缎首饰的生意。

虽然以前她不怎么样研究这些东西,但是毕竟是在宫里呆了那样久的,一般的东西,还真就入不了眼。加上不言和菱角是个中好手,她的"珍珠绫罗坊"自开张以来,生意很是不错。这不,都在准备再开一家店了。

宫里那人发了疯似的在找她,伏羲宫都快被拆了。为了不连累独孤紫袭,心宁已经半年未曾联系过她了。她只管处这一隅安宁,享受她得之不易的自由就好。

至于那人,他痛又如何,悔又如何?生生将她逼到绝望的是他,亲手捏灭最后一丝希望的也是他。难不成还认为她会因为什么而心软么?

独孤紫袭尚可以狠狠刺月流离一剑,她虽不能,却也万不会再轻易原谅他!这次涅槃后的重生,她慕容心宁,与风城启难,再无半点瓜葛!她只要做她自己!

曾经她一次又一次地原谅过他了不是么?倒可能让他以为,她会一直这样原谅下去。每次伤害了她,总是被他淡淡的温柔就给消磨忘了。可是,哪有这样平白原谅一个人的道理?

爱如水,伤如沙,原谅是一把勺。总要用原谅来去掉爱里的伤害,且不说去不去得掉,但是在舀起伤害的时候,一起减少的,还有爱意。

一舟三人,静静地坐在舟上,享受饭后的甜点。当然,这些糕点远没有宫里的好吃。但是,心宁却吃得格外开心。

燕皇宫,凤鸣宫。

风城启难站在后院之中,看着那一排梧桐树,好像在想什么,时不时低低一笑。不过眼睛里却全是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身后,仇全垂手而立,低了眸子没有说话。站了一会儿,却听得帝王问:

"仇全,你说,她是恨透了孤,才会这样离开的,是不是?"

仇全一愣,飞快地扫了帝王一眼,僵了身子恭身道:"陛下,你何苦为难自己。娘娘可能只是丧了家人,心疼难耐才会选择出宫去走走。"

"是么?"帝王闭上了眸子,淡淡地道:"我与她的孩子都没有了,她还会原谅我,回到我的身边么?"

仇全重重一震,连忙上去扶着帝王,却被他轻轻推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