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儿和云雷辛辛苦苦建立的家就因为她毁于一旦,现在那里肯定是重兵把守,有家归不得,还要东躲西藏过日子。

小北看大北一直依在七七的床边,晃着小脑袋也要过来,含糊不清地喊着,“吃、吃,吃吃。”

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采儿一巴掌拍过去,又把她攥了过来,叽哩呱啦就是一顿,“吃吃吃,你吃什么吃!你过去瞎凑什么热闹。”

“哇……”小北立刻大哭起来,求救地看向大北,“大哥……哇,大哥……娘、娘,哇……”

大北立马冲了过去护住小北,英勇地对抗采儿,“娘,你别老打小妹,小妹长大了要嫁人的。”

采儿如放出去的鞭炮又是噼哩啪啦一阵,青云转过眸,见七七望着她们母子眼底有着明显的羡慕。

他和夏候聆都清楚,这个偏执的女子其实很想要这个孩子。

“啊,对了!”采儿一拍大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看向青云,“相士啊,我看爷一身风尘地赶到这里,怎么是独自一个人,云雷也没跟着?太不像话了,他怎么侍候爷的啊”

七七愕然,夏候聆是今天才到的么?

“快了吧,云雷应该会跟着来,只是相爷的马比较快。”青云轻笑着说道,不期然地遇上七七疑惑的眸子,坦白说道,“相爷隐避的地点不在这里,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先让我带一批人过来,若你们逃脱出来的时候我们好有照应。”

一口气先补上昨天的5更。

转身可触及的纸鸢(1)

七七更加惊愕,嘴巴微张了半晌,“他……受伤了?”

青云挑眉,她果然是不知道么。

七七终于明白刚刚夏候聆的举止为什么那么怪异,原来是不想在她面前让青云给他把脉,这事瞒着她做什么。

“好像是陈炳荣动的手脚,陈炳荣大概知道自己落入今天进退两难的地步是拜谁所赐,他们父女现在可能恨相爷入骨。”青云轻轻淡淡地说道,“他刚被救出天牢的时候差点瘫了,他们给鞭子喂毒火炭……相爷为了大业已经不惜一切。”

采儿听他们讲的事情似乎已经超出她所能知晓的范围,很有眼力把两个孩子带了下去。

不惜一切……

不惜一切到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吗?因为站在了山顶还是被一片天空压着,只有登天而上才不会有任何人欺他,所以他宁愿置之死地而后生……

七七的胸口团团紧缩,眼前一片眩晕,“他可以告诉我的,这是秘密的事……吗?”

青云擦掉她额上的汗,“也许……他只是怕你担心。”

也许他只是怕她担心他,也许只是这么简单。

他会吗……

“无暇,你还记不记得在江南时,有一次我们去放纸鸢?”

七七不懂青云怎么突然跳到这个话上,只静静地听他说了下去,“那时候你很怕抓不紧手里的线就拼命攥着,攥得很用力,后来纸鸢落到树上,树枝划断线纸鸢飞走了,你就丢下自己手中残余的线同我回家了。”

转身可触及的纸鸢(2)

七七还是不明白,青云目光澄澈得看着她,“无暇,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断了线的纸鸢没有飞远,飞到你身后的一棵树上就掉下来了,就在你背后转身可触及,可惜你连抬头去看纸鸢飞到哪里去的勇气都没有。”

“无暇,你好好想清楚。”青云说完便转着椅子走了出去。

一天之内,两个男子都要她好好想清楚。

她同夏候聆之间的关系彻底僵冷下来,她能感觉到他还在这里,但他不来见她,只留下那日狠绝的话,如果她敢遗弃孩子,他就敢遗弃她,他是这意思吧……

只能从采儿和青云那边知道他伤势的只字片语,这个农舍里有着深深的冷寂,除了大北和小北两个小孩子天真的欢声笑语。

门轻动,七七就知道是大北牵着小北走进来,笑容还没在嘴角绽开,大北已经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被子,轻言轻语地唤道,“夫人,我是大北。”

小北跟着依呀依呀学话,七七微微弯动过身子,那道横贯背脊的伤立刻扯得她撕心裂肺,鼻间沁出汗意,七七勉强稳住心志,“怎么不去玩?”

“是小北啦,小北好想夫人的,一个劲缠着我带她来。”大北推挤着身边的小不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这一点活脱脱是云雷的模子出来的。

七七淡笑,她不懂尚不会说话的小北怎么告知大北她想自己,这个孩子是看自己只能一天到晚躺床上所以想陪她吗?

“谢谢你。”七七艰难地从被中伸出手摸着大北的脸,小小的一张脸只有眼睛大大的,她的孩子也会长成这样么,也会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吗……

转身可触及的纸鸢(3)

大北羞赧地任她抚摸着,忽然甜甜地说道,“夫人,你比我娘好多了,如果小北是你的孩子肯定就不用被每天打了。”

他想起那天看她从石阶上滚下死都要护着小北的场景就好怕,连娘都不管他们,只有夫人跑了过来。

“那你不想当我的孩子?”七七问道,背上实在疼得受不了只好撤回自己的手。

“我有娘了啊,不管娘管不管我们,娘就是娘。”大北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很是诚实,稚气的脸上有股故作成熟的懂事,“我听娘说夫人您要拿掉孩子,小北给你好了。”

七七淡笑不语,大北缠着她说了会话才依依不舍地牵着小北离去,刚走出门口就被眼前的庞然大物吓到,想到娘的话立刻抓着小北跪下去,童声童声,“草民给相国大人请安。”

七七放在被下的手蓦地一紧。

他的脚步声接近,七七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害怕却又期望他的相见,连呼吸都变得慢起来,却听到大北气直直地道,“大人,夫人要睡了,她很困,你别去。”

然后便听到他带着一股浓重阴霾的恶声恶气,“滚开。”

接着就听到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小北又大声地哭了起来,他推倒了大北,七七几乎就要出声,夏候聆的步子声停住了,传来刻意压低的吼声,“她都睡了你还哭,你找死是不是?”

七七错愕,他是在同……连喊人都没怎么学会的小北说话吗?

夏候聆的步子渐渐远去,连着小北的哭声一并远去,他把两个孩子带走了,他不想去让他们闹到她……

公子,这就是你说的转身便可触及的纸鸢?

原谅我的没状态==,今天只能写到这,明天好好加油吧,大家晚安

白发(1)

只是这一转身,七七没想过是几天以后的事了,云雷带着一批人马秘密赶到的时候,七七勉强可以从床上坐起来吃东西,考虑那一边的人迟早查出云宅地下通道的秘密,七七稍好点就被扶上马车,一众人等速度离开了农舍。

七七不懂这一去又是到哪里,又要呆多久,从夏候聆被扣押后她便像是飘泊一样。七七想着,夏候聆走上马车,这是他撂下狠话后的第一次见面。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什么时候他们连开口的话都没了。

马车向前行去,夏候聆扫了她一眼,径自坐到一旁看起堆积得高高的折子。

仅管榻上垫了几层被子,马车的波动还是让她经历了一番痛苦,七七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还没坐稳就听到一声责难的呼喝,“你做什么?”

七七愣在那儿,一时都恍不神来,他不是在看子么,七七讷讷地道,“我想坐着,吵到你了?”

“自作自受。”夏候聆冷哼,指的是她不要命地去救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然后走到榻边卷了一层被子塞在她背后做靠垫,按着她的肩慢慢让她向后靠去,指尖的小心翼翼让七七几乎有错觉他在捧着珍宝。

夏候聆替她掖好被子,七七傻傻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忽然瞥见他那头如绸缎般的青丝,惊愕冲斥心头,“爷,你有白头发了。”

夏候聆跟她一样错愕,看着她眼中眸子黑魅不明,喉咙滚动了两下说道,“是么,给我拔掉。”

七七伸出手,夏候聆将脸靠近她,一双黑眸定定地注视着她,温热的呼吸都能拂到她脸上,七七拨开他的青丝将一根白发用力一拔拔了出来,夏候聆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接过七七拔下的白发,嘴角勾起自嘲的笑意,“人未老而发已白。”

开始更新,1更

白发(2)

“爷要想的事情太多了。”七七接话说道,眸子还定在他那一头乌黑的发上,忽觉有些心酸。

“的确很多。”夏候聆将白发随手一扔,微微低下头,“再找找还有没有白发。”

“嗯。”

七七带着暖意的手揉在他的发间,好久不曾有过的亲溺让两人心底都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爷,你不是故意把我丢在云家的是么?”

七七的话让夏候聆的身体一滞,这个什么都憋在心里的丫头终于肯跟他敞开心扉了么?夏候聆低着头,清冷的声音柔和,“小奴才,很多事并不一定要得到保证才能确定,很多事也不是得到保证就可以确定的。”

他低着头,七七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因为他的话心头一窒,眼眶忽而湿了,公子说得是,她连抬头去看和转身去找的勇气都没有,是夏候聆辜负她,还是她辜负夏候聆……

“爷身上的伤还好吗?”七七终究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低头的夏候聆又是一记嘲讽的笑意,“和你相配了,都是伤痕累累。”

和你相配了……

七七一呆,不经意间将一根黑发扯了下来,夏候聆嘶了一声,云雷的声音在外响起,“爷,是右安尚书送来的加急公文。”

得到允可后,一下人走进来递上公文,然后停在一边等回复,夏候聆揉揉发心打开那本折子,七七见他眉心越拢越紧,还没开口夏候聆就将公文一把摔在地上,面上恼怒至极,“这些墙头草,本官在朝中时就逢迎拍马、誓死效忠,不过是听到一些风声就以为本官在牢中不治而亡,纷纷倒向淳于宗!”

2更

一定要生下来

夏候聆走到一旁草草写下数字,一把扔给那人,“去回右安,让他清点那些官员的名单,告之想日后加官进爵的都给我守好本分,想叛我夏候聆的让他们三思!”

“是!”来人领着折子又匆匆退了出去。

“朝中的局势很糟吗?”七七开口问道,夏候聆睨她一眼,语气有些苦笑,“白头发就是这么来的。”

七七哑然,他是在耍幽默么,在这种时候?

再看一眼堆积如山的折子,夏候聆失了去批阅的心,脚踩上被他摔在地上的折子,眼里有着果断坚忍,“云雷,马车让别人赶,你进来。”

云雷很快走了进来行礼,夏候聆下达命令,“传下去要我们的大军严阵以待,随时准备进宫侍候皇帝退位!”

云雷脸上的震惊一闪而逝,随即领命忠诚地退了下去。

终于还是到这一天了。

七七想起了淳于宗,那个在北国扮演着德王的淳于宗,那个在敌贼手上救下她的淳于宗,那个在病重期间还会吃包子的淳于宗……

“你在想什么?”夏候聆垂眸凝视着她,七七回过神摇摇头,然后往里挪了挪,空出身侧的一点位置,夏候聆领会地坐过来,以为她已经妥协,心头的怒气莫明地舒缓,斜睨着她,“以后也别同我闹了。”

“呃?”七七没想到夏候聆突然说这个,怔怔地抬着头。

“别再想孩子的事,你好好养身体,待我成了大业,网罗天下名医为你医治。”夏候聆伸长手臂将她揽进怀中,动作很轻避免去碰到她背上的伤口。

七七靠在他胸膛上,半晌才道,“我会好好想清楚。”

“有什么好想的,孩子的事我做主,一定要生下来。”

她无从体会

真是个霸道专制的人,前些天是他让她好好想清楚,现在又跟她说没什么好想的。

七七没有回嘴,静静地聆听着从他胸腔传出的心跳,掷地有声。

“爷。”

“嗯?”夏候聆拥着她,难得的亲密任谁都不愿去破坏,可偏偏怀里的小奴才就是会大煞风景,细细软软的声音从她嘴中发出,“爷,若大业成不了呢?”

“成不了,呵。”夏候聆冷笑一声,“大业成不了,不止我夏候聆尸骨无存、遗臭万年,连你,你肚中孩子都活不了。”

“那爷还心心念念想要孩子。”

夏候聆低头凝视着她的发心,她什么都不懂,不懂也好,这个节骨眼上他和她说再多其实都是枉然。

夏候聆的轻叹淹灭在喉咙,“我抱的是大业必成的信念。”

大业必成……

七七没有去想若大业败后的事,反过来拥紧了夏候聆。

七七在夏候聆睡去,自和夏候聆争吵后她第一次睡得如此沉,醒过来时发觉肚子饿了,不想靠别人,七七辛苦地从榻上一个人走下来,掀开纱帘外面已是天黑,寥寥星子悬于天上,明月……看不见。

七七望着眼前陌生的地方,周围没有一处房子,像是一块良田,种的菜被践踏如洗,几棵树上挂着灯笼,昏黄的光芒下常服打扮的人在四处走动,视线如鹰般观察着周围,在他们的包围下夏候聆同青云在谈论着什么事。

青云捧着一本书比手划脚地说,夏候聆专注地听着,不时插话打断他,都没有发现她的视线一刻未停地注目在他清冽的身上。

即使近看也不太会发觉,夏候聆眉目间的确憔悴很多,好像又瘦了,侧影看起来比青云都要来得单薄,他所经历过的、正在经历的一直是她无法想象和体会的。

这个时代挤不下她的情绪和顾虑

即使近看也不太会发觉,夏候聆眉目间的确憔悴很多,好像又瘦了,侧影看起来比青云都要来得单薄,他所经历过的、正在经历的一直是她无法想象和体会的。

这一刻,七七犹豫了,如果他真这么希望有这个孩子……

“七七,你起啦!”采儿响亮的嗓子隔几里外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七七转过头,大北拉着小北跟在采儿后面,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她,“夫人,你饿了不,你晚饭都没吃,今天的晚饭很好吃。”

“是啊是啊,睡这么久早该饿了,我这就给你弄去。”七七还没应,采儿就风风火火地跑开了。

七七转回头又凝向夏候聆的方向,灯笼的光凝在他身上将他镀上一层淡淡茸茸的光,他仍是专注地同青云商讨,未曾向这边转过眼,周围巡卫的人脸上透露出来的紧张仿佛在昭示一场殊死搏斗的来临。

阴谋与战乱并存的时代,实在挤不下七七太多的情绪与顾虑。

又换了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夏候聆开始早出晚归,常常她一觉醒来,他还伏在桌案对着折子思索着什么。

这一天,青云来给七七把脉,告诉她,“相爷要开始行动了。”

次日清晨,刚把铺子开好、摊子摆好的大街上被一群兵袭卷而过,一瞬间,京城的大街萧条若无,纸伞、包子笼掉了一地,不见半个百姓的人影只剩下毫不松懈的兵,五步一兵将京城各大要口全部驻守。

七七在屋里拿着相命书教大北边认掌相边识字,外面不停传来士兵踢踏踢踏跑过的整齐声音,偶尔还会传来打更人嘹亮的喊声,但他却不是在正确的时间打更,更像在向谁禀报着什么讯息,一切显得有条不紊却令人觉得慌乱。

七七的心神不宁

“夫人,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吵?”大北坐在书桌前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问她,“那些人在外面跑一天了,怎么都不累啊。”

七七无从解释,外面又远远地传来打更的声音,一个时辰里打了三次更,大北又扯扯她的衣裳,“夫人这个字念什么?”

七七心神不宁地转过身把注意力转到大北身上,然后指着上面的字说道,“是涌字,你写写看。”

大北听话地拿着长长的毛笔一笔一划写着,忽而又仰起小脑袋,“夫人,我爹从早上出去了还没回来,要是他晚上被娘骂,我来找夫人,夫人替我爹说说话好不好?”

七七点点头,“好。”

不止云雷,夏候聆和青云也从早上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也听不到任何人禀报消息,七七频频往门外看去,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一个全身武装的士兵一路跑进来,在门口就跪下,“参见夫人,这是相爷给您的信函,要奴才务必交到您的手上。”

七七急切地接过信函撕信封的手都有些颤粟,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城门已夺,大局定半,勿念。

他们夺下京城城门了,这样将陈炳荣的大军阻隔在外等于掌握了京城的局势,那宫中呢,他们何时会杀入宫中……

大北捧着书到七七身边,肉嘟嘟的手指指在上面,“夫人,这个字又念什么。”

七七正要回答,眼中忽然一惊,猛地夺过书怔怔地看着上面画的掌相,这条掌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