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玲也不同意调解,她只和李总说她要和巩鑫打离婚官司,并没有讲巩聪不是巩鑫的,不想让自己在李总心中的评价降低,变成不正经的女人,夜长梦多…速战速决…

伍思亮倒是想接受调解,原告和第一被告都不接受调解,他想要接受调解也没什么用。

法庭调查阶段很快结束,法官宣布休庭,两个工作日内宣布审判结果,因为二十三是周四,所以判决书应该是在周一下达。

林嘉木站了起来,拿起了包,肖文玲却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了后面,“是你!”

林嘉木点了点头,“是我。”

“你干这种缺德事…”

“我要是你,就去追那个刚出了法庭的人。”林嘉木拿出手机摇了摇,“认得那块手表吗?”认出手表的人是郑铎,李总戴了一块劳力士的经典限量怀旧版金表,这块表在A市就只有一块,郑铎印象颇深。

肖文玲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追了出去…

是啊,为情所动、情不自禁,却不肯接受贵重礼物,一心只守候爱情不计较得失的绿茶和早有出轨先例,让前夫一家替自己养私生子的“荡/妇”区别可是很大的。

外遇这件事,要这么用,才是对肖文玲的最打打击,巩鑫低着头走了过来,“你和她说了些什么?”

“刚才她的情人就在法庭…”

巩鑫脸一下子涨红了,四下看着,“他在哪儿?”

“他听到一半就出去了。”

“肖文玲没告诉他…”巩鑫反应了过来。

“连开庭的时间和地点都是我短信他的。”林嘉木以为他没来,直到郑铎确认那个包得很严实的男人就是他。

“这就是你说的利用证据…”

“是啊。”林嘉木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法庭怎么判,一切都过去了,你还年轻,还有前途,在这件事上你浪费的时间够多的了,你还有父母需要你的照顾,我知道你很委屈很难过,可你也应该想一想,在这件事上,付出最大代价的是谁…像是你在法庭上说的,聪聪自从出生一直是你父母带各种花费开销也是你父母负责,虽然肖文玲是孩子的妈,可你也是孩子的爸,在这件事上,你自己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身为人子眼看自己父母被压榨却视为理所当然,你觉得你做得对吗?”

巩鑫在知道聪聪不是自己亲生的之前,一直觉得父母做得事是理所当然的,事后也只想到了自己的委屈…“我…”

“古人说三十而立,你应该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了,以后再婚,再生孩子,还要像养聪聪一样当甩手掌柜,把一切都扔给父母吗?你能做得出,你父母也没有能力再付出了,还有,你真得关心过肖文玲吗?你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吗?你送过她礼物吗?别再为了结婚而结婚,下一次,找个你真心爱的女人,认认真真的再来一次吧。”

林嘉木说完就走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话痨,也许是因为巩家两老昨天晚上找到了自己的事务所,支支吾吾地问聪聪会不会去法庭吧,孙子虽然不是亲生的,却也是疼爱了六年的,这场官司的真正受害者其实是两位老人和聪聪,偏偏这三个人是最没有话语权的。

179

嘉木语录,就算现在是所谓的“男女平等”,但女人犯错的成本,一样远远高于男人。

汪思甜清点了一遍购物单上的物品,虽然在现代人眼里过年没有那么重要了,物资充沛的结果就是“每天过年”,但是临到过年之前例行的大采购还是必须的,这已经是汪思甜第二次采购了,每次总会少买“一两样”事先决定一定要买的东西,“啊…忘买虾仁了…”

“没关系,明天郑铎去水产市场,买点鲜虾就好了。”林嘉木一边说一边随手拿起购物袋里的桔子,剥了皮吃了起来。

汪思甜微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这桔子很酸的…你什么时候爱吃酸的了?”

林嘉木拿桔子皮打了汪思甜一下,“小屁孩别想太多,我没怀孕,就是觉得口干。”

“其实我觉得你变了很多。”

“呃?”

“你跟郑大哥结婚之后,你变了…”

“我?变了吗?”

“变得…柔软了,有女人味儿了。”

“我原来没女人味儿吗?

“你原来有是有的,但多半是装出来的,现在…是由内而外散发着生活幸福的小女人气息。”

林嘉木差点被桔子汁呛到,咳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我?小女人?”

“不是说你真变成围着一个男人转的小女人了,就是气场不一样了,从冰女王变成春之女神了。”

“果然不应该让你看那么多迪士尼的电影,都多大了,还这么天真。”林嘉木拍了一下汪思甜的屁股,“没看见那些冻货都开始化了吗?快去放冰箱里啦。”汪思甜离天真当然有相当一段长的距离,她年龄那么小就经受打击,又被送到了少管所那样的大融炉“深造”再加上她本身的聪明,生活圈子单纯些的成年人就算年龄比她大一倍都未必有她的识人之能,林嘉木在汪思甜拎着东西一脸了然的去厨房之后,冲回办公室拿镜子左照右照,觉得自己还是原来那个自己…除了头发有点长之外…

“肖文玲忽然反悔了。”郑铎走了进来,把大衣脱下来搭在椅背上。

“什么?”

“听说她和李总的事被人捅到了李总的香港老婆那里,他老婆从香港杀过来把他带走了,肖文玲被辞退了,不过好像在那之前李总跟她就大吵一架准备分手了…肖文玲原来觉得速战速决比较好,现在看意思是要拖,然后多分些财产了。”

“她是明显的过错方…”

“别忘了,还有聪聪的医药费,还有他们的房子,首付不是她付的,但她参与了还贷,巩鑫的主张是让她净身出户+精神赔偿,现在估计是少分财产,精神赔偿由伍思亮出,伍思亮可能还要负担聪聪的医药费。”所以说…当一个人没什么可失去的时候,狰狞的嘴脸就会曝露无疑。

“官司要打到年后?”

“估计是要打到年后了,就算是周一真有了判决,肖文玲也会上诉,她好像还威胁说要接受媒体采访。”

“她真不把聪聪当成一回事了?”

郑铎摇了摇头,“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他揽过林嘉木的肩亲了她一下,“等会儿一起去水产市场?”

“浪漫点啊…”

“等会儿一起去海边?”

“哈哈哈哈…”水产市场就在离海边两条街的地方,确实很“浪漫”了。

“叮铃…”

门铃响了,汪思甜去开了门…“林姐,是巩先生。”

巩鑫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郑铎刚才说的事,估计他也知道了,“那个婊/子!她是真要跟我纠缠不清了。”

“你现在有女朋友吗?”林嘉木替自己倒了杯热水慢悠悠地喝着。

“别开玩笑了!我现在看见女人就烦。”

“她的意思是既然没有女朋友也不着急再婚,你急什么呢。”郑铎示意林嘉木坐下,“她已经承认聪聪不是你的孩子了,明显是过错方,少分财产是肯定的了,根据判例你也会得到赔偿。”

“她说要找媒体谈。”

“找媒体谈的话一样是她吃亏,她自己心里很清楚,试探你而已,现在着急的是她不是你,以时间换空间对你反而有好处。”

巩鑫听到这里头脑冷静了些,没想清楚这些事之前,他满脑子都是把肖文玲如何如何的念头,现在…想想…是啊,肖文玲没了工作,儿子又要治病每天都在花钱,那两张银行卡上的钱也好,肖家的钱也好,早晚有花光的一天,聪聪虽然有保险,但保险要结算起来哪有那么快的,伍思亮看着也不像是负责任的人,惨的人是肖文玲,着急分财产的也是肖文玲,他怕什么…“我爸妈总想去看那孩子。”

“他们要是想去看就让他们看,别为了别人的错惩罚你父母。”林嘉木说道。

巩鑫没说话,看得出来,他是不会甘愿自己的父母去见聪聪的,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忙乱了这么久,手机的屏保还没换,依旧是聪聪六周岁生日时拍的照片,他烦燥的把屏保换成手机自带的屏保,人就是这么奇怪,理智上知道聪聪不是自己的孩子,感情上却没办法一下子割舍掉对自己养了六年的孩子的情感。

“行了,我走了,过年好。”

“过年好。”巩鑫吸吸鼻子,站了起来,像来时一样快速的离开了,事务所来来往往的人了虽多,绝大部分都是这样,解决了心里的疑问就会把事务所连同那一段记忆一起抛在脑后,不再回想。

肖文玲坐在儿科病房发呆,堂姐已经回家了,快要过年了,她拿了四千块钱给堂姐回家过年,本来应该给更多的,可她存款虽有一些,却也是坐吃山空,本来三十出头的女人,已婚已育有工作经验,想要找工作是容易的,可是她原来的上司把她和李总的事宣传了出去,现在A市同行业的人都知道了,想要用她的人都别有用心,真想找人做事的都不想用她,朋友圈里的人有一多半拉黑她了,这世上没有比流言扩散得更快的了,那些没拉黑的人好多都借关心之名打探虚实,肖文玲这个名字,是彻底臭了。

“妈妈。”聪聪睡醒了,看见妈妈坐在床边哭,“妈妈,你为什么哭?妈妈你生病了吗?”

“没有,妈妈就是觉得聪聪受了这么多罪心疼了。”

“妈,我没事,不疼了…真的…”

“我知道。”肖文玲摸了摸儿子的额头。

“妈妈,是不是你和爸爸离婚了?”

“什么?”

“我听四姨和姥姥说的,她们以为我睡着了…妈妈,我们一起过就行了,我不会再找爸爸和爷爷奶奶了,他们坏,欺负你。”

“…好…”肖文玲哽住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现在孩子还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站在妈妈一边,等到孩子长大了,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还会站在她一边吗?还会看得起她吗?她抹了抹眼泪,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她做错了…她真得做错了…错得离谱。

伍思亮挤在拥挤的人潮中,几乎是被推着上了火车,小藏的电话打不通,打回家父母除了抱怨不会说什么,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心里打定了主意,不管法院判他赔偿多少他都不会赔,他现在也想通了,国企虽然稳当,工资却低,典型的压榨劳动力,回家就把工作辞了,家里虽然拆迁了,但所有房子和钱都在父母名下,他现在是无业无工作无收入的穷人,法官难道要榨他的人油换钱吗?更不用说A市和他老家是跨省了,想要追查他…难!

他透过人群的缝隙看着车窗的风景心里明白自己是不会回来了,至于聪聪…只要他人在,还怕没儿子?小藏分了,还有别人,他现在条件那么好,肯嫁他的人大有人在。

他想得那么入神,得意之处甚至笑出声来,以至于一个跟他挤在一起的人偷走了他的钱包都毫不知情…

判决下来的时候快要过年了,肖文玲果然等不起,她现在需要钱给孩子治病,也需要“自由身”,更需要快速平息事先挽回名誉,房子她只得到了这几年还贷部分的一半,存款也是一半,但这一半里要扣除聪聪的治疗费用,车子是她的婚前财产由她拿走,但法官判决她应该支付巩鑫精神损失费十万元,巩鑫不负担聪聪的抚养费,这样算下来,她最后只拿走了不到六万块钱。

伍思亮人没有到庭,法官判他赔偿巩鑫十万元的精神赔偿,负担聪聪一半的医药费,同时判决每月应支付工资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一千块钱的抚养费。

肖文玲听着这些判决,知道伍思亮的部分她是不可能拿到的,最后她能得到的,也只有这一点钱罢了,幸亏聪聪的病好了很多,医生已经同意她接聪聪回家过年休养了,这一个月发生的事,像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一样…

她站起身,摇摇晃晃的离开了法庭,有些困惑地寻找自己的车…就在她满面迷茫的时候,忽然来了两个黑衣人,将一桶粪浇到了她的头上,“让你再勾引别人的老公!j□j!”那两个人骂完就走了。

肖文玲傻傻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法院的法警跑了过来去追那两个人,还有几个人嘻笑拍照,巩鑫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扭头走了,这样的一个可怜到如此地步的女人,恨她都浪费时间。

180

嘉木语录,用青春赌明天的结果鲜少有皆大欢喜的。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你就算是每天都能见到他,却仍不会记住他的名字,你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做好应该做的事,减少出现在你面前的机率。

林嘉木所居住的小区就有这样一个人,负责林嘉木居住的整个单元的清洁工作,是个年约五十身材有些臃肿的中年妇人,她应该是在林嘉木买下楼上楼下两套房子之前就已经在这栋楼里工作了,可林嘉木只是记得她的工号牌上好像写的是许什么什么…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某天早晨按响了林嘉木家里的门铃…

那天应该是三九的第二天,肖文玲的案子还没有结束,林嘉木正在处理一桩很平常的外遇案,难度不大,案值很高,昨晚一直监控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门铃响起的时候,正在睡觉的她,以为是手机在响,闭着眼睛去摸手机,郑铎已经起来了,披了件晨缕去开门。

她本来以为郑铎很快能把来人打发走,可等了一会儿郑铎仍然没有回来,客厅里传来小声的说话声,林嘉木揉了揉眼睛,抓了抓头发,起床去看看情形。

客厅里郑铎正在跟一个很面熟的女人说话,女人穿着宝蓝色的立绒镶钻小衫,同样的一件衣服林嘉木试图买来送给妈妈张雅兰女士被张雅兰女士痛斥,头发染成了棕色但只有发梢有些颜色了,烫得满头都是卷扎了起来,在沙发的另一侧放着一件老绿的羽绒服,郑铎跟她聊天时叫她许阿姨,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郑铎,有客人?”

“是许阿姨,你先去洗漱一下吧。”

“哦。”林嘉木并没有想起许阿姨是谁,还是点头答应了,快速进了浴室一边洗脸收拾一边回忆着那个人是谁,在刷牙的时候忽然想到…是她…清洁工许阿姨!郑铎什么时候和她这么熟悉的?这个时间段不是应该是她的工作时间吗?她没有麻木不仁到以为每天楼道都干干净净的是什么人在使用魔法,只不过每次许阿姨都是弯腰低头,穿着那件又肥又大的物业制服,她一直没办法把她和坐在自己家沙发上的普通中年大妈联系在一起罢了。

梳洗完毕找回理智之后,她又经过客厅回到卧室去换了套大嘴猴的家居服出来,“许阿姨,今天怎么这么得闲来我家喝茶。”

许阿姨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这么早过来。”

“不算早,如果不是昨晚加班了,我们本来也应该起床了。”

许阿姨又抿嘴笑笑,林嘉木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多余,本来许阿姨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在清洁楼道,她什么时候起床许阿姨巩怕比她自己还清楚。

“我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们帮忙。”

“什么事?”

“我知道你们是做电视里面那种…私家侦探的生意的,你们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人。”

“谁?”

“我女儿。”

许阿姨讲了一个很“普通”的故事,许阿姨全名叫许丽跟丈夫老贾原来都是A市一家很有名的大型国企的职工,两个人都是十几岁进厂,从学徒做起,一直工作到将近四十岁,以为会在企业一辈子,安安稳稳的做到退休,谁知道国企下岗买断,夫妻两个双双下岗,上有双方年过七十的老人,下有十一岁的女儿,两夫妻连伤心难过的时间都没有,就开始了漫长的找工作,他们打过各种零工,也摆过小摊,生活渐渐安稳了起来,日子也开始有了些盼头,可这个时候许阿姨的丈夫老贾病了,肝癌,全家仅有的那点积蓄都搭了进去,可丝毫没有起色,不到一年老贾就死了,只剩下了眼泪都哭干了的老人跟哭不出来的许阿姨和女儿,唯一的遗产是房子和十几万的外债。

许阿姨替人做钟点工,清洁工,一点一点的攒钱还债,赡养老人,养育孩子,最难的时候三年没买过一件衣服,全家过年只有两个菜,幸亏女儿很争气,成绩一直很好,考上了大学之后也找到了一份不差的工作,开始每月往家里寄钱,这个时候钟点工和清洁工的工资也在涨,外债也还得差不多了,许阿姨觉得自己赚的钱足够花,女儿寄的钱她全攒下了,给女儿当嫁妆。

就在这个时候,开始有人半夜往她家打无声电话,还有人莫名其妙地打电话骂她和女儿,她原来以为是有人恶作剧,直到后来有个女人指名道姓的骂她的女儿是婊/子、贱/人、小三…

她打电话把女儿叫回了家,假装知道了一切套女儿的话,这才知道女儿大学毕业之后找得所谓好工作,竟是去北京的一间很有名的夜总会做小妹,不到半年就被一个有钱的四十几岁男人包养,那个男人很“痴心”送她别墅车子金屋藏娇,还让她替他生孩子。

“妈,你不明白吗?我只是想要你过上好日子,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笑贫不笑娼,我上大学的时候那些同学都瞧不起我穷,不会打扮,还有A市的同乡说我穿得土丢了A市的脸,寝室里丢了钱每个人都怀疑是我,可我变得有钱了之后,她们一个个都变了脸色,都要来巴结我…他对我是真心的…小三又怎么样?只要我跟他结婚了,谁会在意我之前还有一个原配?他跟我说了,要替你在北京买间大房子,请个保姆伺候你,如果你不想要的话,在A市也可以替你买间别墅…”

许阿姨的回答是给了女儿一个耳光,把女儿赶出了家门,从此绝口不提女儿,“我和她爸都是个本份人,最穷的时候都没有偷过人家一针一线,没想到她竟然成了这个样子…”尽管事过境迁,许阿姨说到这里还是流下了眼泪,“她后来又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也来家里找过我,我都不理她…后来她又定期给我发短信…发照片…还往我卡里打钱,她说跟那个人分手了,又交了男朋友,可我看照片也是个有钱的老男人,后来我就懒得理那些人是谁了,去年她说她找到了可靠的男人,两个人结婚了,她好像生了个儿子,还说今年过年要带着孩子和丈夫回来看我,可从那以后,就渐渐没了消息…”

像她这样正派本份了一辈子的人,当着两个并不熟悉的人,说出自己女儿身上发生的这些事,对她来讲简直是心理凌迟,“我一个月以前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可打电话过去是空号,我寄信给她给我的地址也是石沉大海,我请假去了趟北京,打车找到她给我的地址,可那里根本没人,问周围的邻居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在哪儿,我去了派出所,报案说女儿失踪了,派出所的人知道我女儿已经二十八岁了和我多年没有联系,根本没把这桩案子当回事,只是答应我会帮我找我女婿问问,后来有个自称是我女婿的人打电话给我,说他们离婚了,我女儿回A市了,让我不要再骚扰他…可是…她回来怎么会不告诉我?她之前每次换手机号都会短信告诉我…为什么这次一下子就变成了空号,我问他我外孙在哪儿,他说不知道…”

“我实在没办法了,就回了A市,可无论是我女儿的同学还是朋友,都不知道她回来的消息,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是不会来找你们的…”

林嘉木听到这里眼神里带了几分的沉重,情妇也好,夜场小姐也好,本来就是高危人群,许阿姨的女儿做为一个成年人忽然改变了生活习惯,不接一直努力联系的母亲的电话,十有j□j…凶多吉少。“许阿姨,你能把她发给你的那些短信都给我吗?”

“嗯…我只有最近一年的短信了,短信箱总提示满…我找人帮我删那些垃圾短信什么的…还换了手机,可也存不了多少。”

“行。”林嘉木这么问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指望收到多少报酬,她做好了做一单“法援”生意的准备。

许阿姨又从羽绒服兜里掏出一整捆的一万元钱,“这是我这些年攒的钱…我家的房子也拆迁了…你找到她一定要告诉她,现在家里有钱了,拆迁的时候家里的房子换了一大一小两套,大的我给她留着,小的我自己住,她寄给我的钱我也一直替她攒着呢,已经有几十万了,我本来不想留…可报纸杂志上总讲,那些做…钱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替她攒着…万一以后她学好了,也好有个过河钱。”

“嗯。”不管女儿有多不堪,总是要可怜天下父母心的…不光有歹竹出好笋,也有好竹出歹笋,希望许阿姨的女儿,能活着回报这一片慈母心肠吧。

送走了许阿姨,林嘉木去厨房点火准备煮面条,郑铎进来帮她摘菜,“你一开始没认出许阿姨吧?”

“没有。”

“她其实挺不容易的。”

“你认识她很久了?”

“是思甜认识她很久了,她的事是思甜跟我说的,所以她按门铃的时候,我差不多就猜到什么事了。”

“真奇怪,为什么我们每天看见的事情,反而是最不了解的事情呢。”比如理所当然的以为清理楼道的清洁工贫穷可怜,认为她们的存在无关紧要,又会时不时的发些“善心”,林嘉木觉得自己是个了解一切的人,对自己竟然不知道许阿姨的事,有些…尴尬。

郑铎把摘好的菜放下,亲了林嘉木一下,“我去给刘警打个电话。”郑铎心里对许阿姨女儿的下落一样持悲观态度。

181

嘉木语录,金枝欲孽的唯一缺点就是太“低端。”香港人拍的所有电视剧电影一样,那些眼皮子浅缺乏底蕴的前殖民地人民,大大低估了宫斗的复杂。

刘警翻着值班表,做警察就是这样,别人越闲的时候他们越忙,值班从十二月中旬开始,保两节,保和谐,从上到下只有一个目标——和谐。

问题是,偷、骗、抢的各种犯罪份子也要过年,最糟心的是每到这个时候总有“不专业”外行人加入进来,这种人一年到头在A市打工赚不到钱或者赚到的钱全花了,为了能够回家体面些,脑子一热就加入了犯罪的行列。

为什么说他们最糟心,不专业就意味着意外伤害多,“专业”的偷、骗、抢多半知道自己做到什么程度,被抓了十年的牢顶天了,为了那点子钱搭上命不值得,可那些不专业的呢…

别的不说,就说去年的这个时候,一家外来打工开小饭店的一家三口连同来借宿的小姨子一起被砍死在饭店里,周围群众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编的故事都够写十部犯罪小说了,结果就是与这家人经常来往的在附近工地打工的同乡,吃喝嫖赌输了工钱,怕过年回家没办法交待,想到这一家人这一年没少赚钱,半夜摸进来偷钱,被起夜的小孩子撞见了,恶向胆边生…杀人灭口…那个人不到一周就归案了,可四条人命和两家人的幸福就这样毁了。

当警察就是这点不好,翻看着日历都能想到很多不想回想的事,就是因为过年的时候如此紧张,治安这一块的压力如此之大,像是郑铎打电话跟他说的人口失踪案,不被重视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翻了一下这个叫贾阳阳的人的档案,从档案上看是个清白人,没什么案底,在北京有两处房产,手机号码从去年12月初就没有任何动静,没有电话、短信和上网流量,现在已经自动停机,这对于一个成年的现代女性来讲十分可疑,从火车记录来看,她确实在12月初买了从北京直达A市的高铁车票,但人有没有登上火车并不十分确定。

贾阳阳的丈夫档案却并不清白,二十三年前因贪污公款被捕入狱,出狱后跟人合伙做生意,但有根据北京方面发过来的资料,有几个女人曾经告过他诈骗…

就在他想得有些入神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是110…“喂?”

“你好,是刘警先生吗?”

刘警瞬间就乐了,靠在椅子背上玩着笔,顺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整个冬天都在节食,多少有了点效果,一块腹肌小了些…“是。”

“你的一份经由圆通速递发送的包裹检查出了毒品…”

刘警挠了挠头发,“哦,那是不是要报案。”

“我们就是警察。”

“你是哪里的警察?我最近只在浙江买过东西。”

“我们就是浙江的警察。”

“下次冒充浙江人的时候,把口音变一变,福建人。”他挂断了电话,这种电话说起来对他这样的人是调剂对于那些会上当的人…

他继续翻看卷宗,这个案子确实有疑点,问题是案发地是哪里,如果是北京,不属他的辖区,如果是A市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又是怎么回事??

许阿姨家的回迁房还没有交工,她租住了一位去外地儿子家住的老姐妹的老公房,每天养养从老房子带来的十几盆花草,喂一喂老姐妹留下的金鱼,早晨起来上班扫楼道,扫干净了骑着电动车回家,晚上再去扫一次,工作时间差不多有将近七个小时,她是劳动惯的人并不觉得累,余下的时间伺候花草和鱼看看电视,等待关于女儿的消息,这差不多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了。

她的手机24小时开始,稍有些电量不足就会充电,生怕女儿打来电话她接不到,就算是陌生的电话,依旧照接不误,每个短信都会仔细查阅…

“喂…”

“你是不是有个女儿叫贾阳阳?”

“是啊。”

“她在我的赌场赌输了钱,被我抓起来了,两天之内拿钱赎人,否则我就撕票…”

许阿姨的头嗡地一声晕了,“好,好,我马上去寄钱…你们别伤害啊她啊!别伤害她!”

“你现在去银行,到了银行我们会联系你的。”

“好,好的…”

“别报警,我们有人在跟着你,你报警的话我们马上撕票。”

“嗯,嗯,我不报警…”

如果有人觉得春节这个全中国人民最重视的节日会影响到事务所日常的生意那你就错了,春节的时候确实生意不多,但是一旦有生意,简直是新年开门红,一单案子赚回所有收益的节奏。

比如今天上午的这位委托人,浑身上下的所有衣务首饰加起来,够在远郊区买套小户型了,脸上至少动过四次刀子,再加上肉毒杆菌的作用,连笑都是皮笑肉不笑带不出一丁点的笑纹。

“林女士,你觉得我今年像是多大?”

“您今年有三十吗?”林嘉木递上一杯热茶。

“姐姐我四十五了。”女人看也没看那杯茶,“你看我像吗?”

“不像,真得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