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喝了口茶压压惊,苏青盯着玉绯珏这张残缺的脸看了许久,忍不住八卦道:“毁你容和虐待你的都是谁?是同个人吗?”

没有预料中的回答,玉绯珏无神的面容间泛起一层痛苦的神色,从紧锁的眉心向周围蔓延,层层薄汗渗出,渐渐让整片五官都逐渐扭曲了起来。

摄魂散足以让所有人失去神智而对人言听计从,但若是触碰到心里极度刻苦铭心的记忆时,就会引起强烈的反噬。

虽然当初交待药效时阿软曾经详细说过,但苏青曾用过多次,还是第一次遇到眼前的情形,心头顿时一跳,慌忙制止道:“好了好了,不想说就不需要你说了,不需要你说了!”

玉绯珏面上的神情闻言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真没想到这个让人闻之色变的杀人狂魔花蝴蝶,心里竟然藏了一片不可让人触碰的沉重往事。

苏青长叹了口气,也没多心思去探究他身上的隐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心里不禁有些拿不定主意。

现在虽然已经确定了柳芳华并不在这里,照理说她也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可是如果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回去找顾渊,一来不能解释自己是如何从玉绯珏手中逃脱的,二来就算她宣称那位柳姑娘不在采花贼的手上,会不会反而会被认为是推卸责任的托词?

正琢磨着,忽然遥遥地传来几声狗叫。

好端端的,哪里来的狗?她微有些出神。

片刻间,女子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地传来,显然是关押着的人被解救了出来。

在一片混乱中,蔺影的声音尤为清晰:“真要命!白糕快找!那死女人到底被带到哪里去了!”

随着此起彼伏的脚步声渐渐逼近,苏青的视线扫过屋里的一切,顿时有些难看。

他们居然这么快就追到这里来了?但眼下这种情形,她好像有些不好交待啊!

一眼扫过站在旁边一动未动的玉绯珏,苏青一咬牙,狠声吩咐道:“赶紧打晕我,然后弄昏自己!速度着些!”

第14章 把柄

“你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他们两人吗?”

“是的,老爷。”

“可否有人在你抵达之前脱逃?”

“基本不可能。外面早已被我们的人包围,就算是顶尖的高手也很难避开所有人耳目。”

“知道了,你退下吧。”

蔺影退出了屋外,顾渊将视线投向屋内床上躺着的女子,若有所思。半个时辰前蔺影将昏迷不醒的两个人带回,玉绯珏已被单独关押起来,转醒后却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如今就只剩下这个还未醒来的女人。

蔺影既然说了不可能会让一个人从包围中平白消失,那么就只有唯一的一种可能——从头到尾,这间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人。至于她是怎么做到让两人都晕厥在屋中的,他并不清楚,只能说这个女人做事的方式,确实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顾渊坐到床边,撩起苏青垂落在耳侧的青丝,视线掠过颈边时微微一顿。

全是一片春|色无边的吻痕。

看了半晌,伸手将她的衣襟拉高了几分。

苏青轻微地沉吟了一声,迷糊地睁开眼来,恰好与顾渊四目相对,然后微微一愣,顿时一把抱住被子吱溜溜退到了床角,片刻间已与他隔开了一段距离。

顾渊的姿势顿在半空,看了她一眼,将抬起的手收了回来:“你在怕什么?”

看周围的摆设陈列,显然已经被带回了鸿宴楼的别院。苏青在临晕倒之前尚在想着要如何蒙混过关,因此乍一见顾渊就做出了这样警惕的反应,片刻间就已经后悔了。打量了一眼顾渊的神色,她心下一定,面色惶恐道:“老爷?你怎么会在这里?采花贼呢!奴家……奴家是被救了吗?”

“……”

顾渊静静地看着她,苏青不由地感到背脊一阵地发麻。

一片寂静中,她不得不再次搭话:“采花贼已经抓到了吗?老爷可有找到柳姑娘?”

顾渊终于开了口:“芳华不在他手上。”

看来玉绯珏已经受过了审讯,这个消息不用通过她的口就传达到顾渊耳中,那自然是最好的。苏青稍稍松了口气,心里却不由掂量,芳华,叫得倒是亲昵。

顾渊站起了身子,忽然唤道:“淑幼兰。”

苏青的背脊不由骤地一直,下意识回道:“老爷何事?”

顾渊道:“沐浴完毕后来前厅找我,换件高领的衣服。”

话落,就转身走出了房去。

苏青被这莫名其妙的话语弄得有些恍神,懵然地起身宽衣,只觉得脖颈一片酸楚。无意中视线瞥过旁边的铜镜,姿势不由僵硬地顿住。一转身凑近了又仔细照了照,一片鲜明惹眼的吻痕,心里顿时有一抹不详的阴影掠过。

顾渊刚才那表情,再联系最后留下的那句话语,他分明是已经看到了吧!

若是平时,苏青倒也不会有什么太过的感觉,做她这行本就有风险,如果被吃了几次豆腐就寻死觅活,就根本不过考虑赚钱的问题。但现在不同!要知道,顾渊正是她的目标对象!

苏青有些欲哭无泪。

玉绯珏到底是用什么方式把她弄晕的?又或者说,在弄晕她之后又做了些什么!

如今竟然被看到了自己曾经让其他男子轻薄过的一面,若王爷大人自身存有精神洁癖,会不会就此格外的嫌弃她?又或者更严重些,会不会直接将她视作一只破鞋而如弃草芥?

苏青越想越感到惶恐。

她怀着有些悲怆的情绪沐浴更衣完毕,一路无人地来到了前厅。里面除了顾渊外也没有其他人的身影,甚至连蔺影都不知去向,这让她不免感到有些诧异。要说玉绯珏虽然是个恶名昭彰的角色,总不至于把所有人都派去看守他吧?

顾渊没有看她,只是垂首翻看着书卷,身边缭绕着旖旎的檀香。

苏青睨了半天他的神色,都琢磨不出这人的心思,但这对她恍若未见的态度,难免要让她往被嫌弃的方面作猜想。扭捏了半天,终究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一下存在感,琢磨了下便开口搭话:“老爷,那个采花贼现在被关在了何处?你们可有对他用刑?”

顾渊抬起了头来,语调莫名有些低沉:“你很关心他。”

怎么可以平白无故跟玉绯珏扯上关系,这样她岂不是永远都洗不清了!苏青慌忙摇头表忠心道:“奴家怎可能关心一个恶贯满盈的采花贼,奴家明明是在关心老爷!”

顾渊看着她,视线在那“真挚”的神情间逡巡了片刻,又垂眸翻起了书卷:“如此最好。”

苏青见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心里不由默默叹了口气,低眉顺首地到了案旁,极尽温顺地在旁边伺候阅卷。

顾渊抬头瞥了眼她斟茶倒水的侧影,也没拒绝。

过了片刻,有一行人自院外走入。

苏青一抬头,瞥见蔺影身边那个老神在在的身影,面色不由一僵。说好的关押囚禁呢?怎的现在看起来反而是一副座上宾的模样?

不待她多想,转眼间那人已经掠到了跟前,轻笑着在耳边吹了口气,笑颜宛然:“这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苏青脸色铁青地看了玉绯珏一眼,只见他双眸含笑地看着她,倒是只字未提莫名昏厥一事,只能默默地也朝他扯了扯嘴角。

“玉公子,请上座。”玉绯珏还欲说什么,顾渊已经淡淡地开了口,“幼兰,给玉公子看茶。”

玉绯珏一笑置之,懒洋洋地靠上了紫檀椅,二郎腿悠悠荡起:“倒是没想到,我花蝴蝶居然还有失手的一天,顾公子手下倒真是人才济济。”

说话间,似有似无的,他的视线从苏青的身上一抚而过。

苏青的眉目愈发收敛,替他倒上一杯茶,转身又退回了顾渊身后。

蔺影不耐烦道:“废话少说,你说能带我们找到柳姑娘,以什么为证?”

玉绯珏轻笑:“还需要以什么为证?当然是凭我‘花蝴蝶’的名号咯。”

在这样的回答下,蔺影的嘴角顿时一抽。

“玉公子可知,若是言而无信,会是什么下场?”顾渊的语调淡淡的,面容间也没什么情绪,落入耳里却分明感觉含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胁。

玉绯珏晃着二郎腿的姿势一顿,搅动着垂落耳侧的青丝,似笑非笑:“有我出马,怎么会有失手的可能?”

顾渊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推至他跟前:“很好。事成之后,这个就是你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蔺影脸色的却是骤然一变:“老爷,这个人万万不可!”

顾渊却是没说话,只是垂眸看着眼前的男子。

当看清令牌上的纹路时,玉绯珏面容间的神色有那么一瞬的僵滞。“原来你是……”他的视线落在顾渊的身上许久,才从震惊中缓缓恢复过来,唇角勾起,轻笑道,“看来今天这个跟头我栽的并不冤枉。”

顿了顿,他抬手,笑盈盈地将这块令牌又推了回去:“只可惜玉某游戏人间惯了,受不得沽名钓誉。只求事成之后,能依诺放我走人就是。”

蔺影不悦至极地冷哼一声:“简直不识抬举。”

这种态度难免有些奇怪,前面顾渊要给令牌的时候蔺影显然不喜,此时玉绯珏主动拒绝偏又更加恼怒了他。这样前后矛盾的模样让苏青不免感到好奇,刚想凑上去看个究竟,顾渊便已经将令牌收回了袖中,道:“也不强人所难。”

话落,一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玉绯珏施施然起身的功夫,微微望苏青身边凑了凑,语调暧昧:“这位姑娘好歹旧识一场,不妨送我一路也当叙叙旧?”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旧好叙?苏青暗暗翻了个白眼,却见顾渊并无阻拦的意思,只能跟着玉绯珏身后走了出去。

她有意地走在最后面,尽量与前面的一行人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好在一路上这人并没有有意找茬的意思,倒也安稳。

直到到了左偏房的屋外,玉绯珏将其他人留在了外头,忽然转过身来,笑盈盈地问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苏青心中警惕大作,答道:“奴家淑幼兰。”

玉绯珏道:“听闻当时有人偷袭了别院,将你我二人击晕在了屋中,可有此事?”

用过摄魂散的人绝对不可能记得发生过什么,苏青心里笃定,面色未改地答道:“奴家也不甚清楚,当时只是依稀看到个人影,别的却是不记得了……”

玉绯珏忽然笑了起来,凑到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很可惜,玉某的嗅觉向来异于常人,当时方圆十里,除了姑娘之外,恐怕并没有第三个人的气息。要说起来,当时淑姑娘身上的味道,也甚是奇特呢……”

苏青不由心头一跳,抬眼打量着那副嫣然含笑的玉容。

刚在前堂的时候他未出言质问,一直留到现下没有旁人了才开口敲打,显然是不想当众揭穿。她一收唯唯诺诺的神情,缓缓地眯起了双眼:“玉公子想怎样大可明说,何必拐弯抹角?”

“倒没想到,在摄政王府中居然还有这么有趣的女人。”玉绯珏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笑得有如轻铃摇曳,“姑娘放心,此事你知我知,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至于报偿,只要姑娘记得欠我一件事即可,具体何事,待我想到后自然会说。”

苏青闻言不由一噎,纵使万般不情愿,也只能无比凄楚地点头应下。这人分明是在仗着此事强行卖她一个人情,万一将来狮子大开口她该怎么办?不带这么玩的!

第15章 乱葬

蔺影抱着剑靠在柱子上,正巧拦住了回去的路,就在她从跟前擦身而过时,一抬手拦了下来。

苏青本就心里不痛快,有些不耐烦地挑眉问道:“蔺公子何事?”

蔺影面色古怪地看了她半晌,却始终不开口。直到苏青渐渐有些耐不住性子,才微微蹙起了眉,问:“你跟那花蝴蝶搞上了?”

苏青身子一歪,险些撞到柱子上。深吸了一口气,她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静些:“蔺公子,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蔺影语调狐疑:“但是昨天我进屋的时候分明看到你们‘纠缠’在一起……”

苏青咬牙道:“蔺公子!奴家一个弱质女流,你认为面对花蝴蝶这样心狠手辣的角色,还可能会有反抗的机会吗?”

蔺影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沉重:“但当时是你压在他身上。”

“……!?”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青震惊过后,开始四下一阵搜索。

蔺影被她的举动弄得莫名:“你在找什么?”

苏青正色道:“找刀子,剁了玉绯珏以证实清白。”

蔺影的表情一时间丰富多彩:“不必如此……这里并没有人在意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但她在意啊!苏青默然许久,最终长吁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其实吧,一切都是个误会。真的,只是个误会。一如那天晚上,蔺公子偷看了奴家宽衣时的……那种误会。”

蔺影的脸色变了数变,转身就走。

苏青慌忙撒腿跟上,心里想起一事来,问道:“奴家还有一事不明,想请蔺公子解答一二。那天奴家明明被撸去了荒郊野外的那处废宅中,你们是如何一夜之间就找到那里的?”

蔺影道:“白糕熟悉你那件衣服上特殊的味道,自然能找得到。”

苏青本欲想问白糕是又什么东西,此时恰好传来几声狗叫,一抬头便见燕芜抱着一团白绒绒的东西站在门口。一人一狗都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脑袋微耷,表情如出一辙。她看着那只软萌至极的京巴,联想到了当时听到的狗叫声,尝试地喊了声:“白糕?”回应她的是两声欢脱清脆的吠叫。

……不愧是摄政王府,连一只京巴都不是凡狗!

带着满腔的惊叹,苏青回到了新备好的房中。

她虽然名义上仍是顾渊的侍妾,但现在已经不用再当什么诱饵,自然不用像之前那样跟顾渊同住一屋了。为此她尚且感到有些惋惜。这两天发生的事毕竟比较多,一个玉绯珏,一个没露过面的柳芳华,直觉上都是不得不让人警惕的人物,胡思乱想了一夜,第二天迷迷糊糊地醒来,头不禁有些微微生疼。

屋外传来敲门声,有人唤道:“淑姑娘,可起来了吗?要出发了。”

苏青顿时精神一震,回道:“马上就来。”

火急火燎地收拾妥当一路赶去,刚出鸿宴楼遥遥便见玉绯珏坐在车前,朝她抛来一个媚眼,巧笑道:“淑姑娘好早。”

为了避免太过惹人注意,今日那狰狞的半面面容上掩了个月牙状的精雕面具,显得愈发的风华动人。然而经玉绯珏这么招摇至极的一叫,所有人的视线瞬间就都聚拢了过来,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中,饶是再绝代的容颜进了眼里,都难免让苏青感到扎眼。

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苏青侧过头来也不理他,一掀帘跳上了马车,恰好与车中的人四目相对。

被一气下她竟险些忘了顾渊尚在车上,微微一愣,还未来得及反省自己有欠妥当的礼数,玉绯珏忽然长鞭一扬,马车顿时辘辘地向开去。她的身子骤然一晃险些摔倒,就被一只手拉了过去,跌撞下径直倒进了宽广的怀里。

苏青感到心头略微一跳,片刻间娇弱地“哎呀”了一声,干脆顺势往顾渊身上靠了靠。

顾渊垂眸凝视着她,并没有伸手推开,直到车辆行驶地平稳了,才伸手将她一把拎到旁边的软塌上,道:“自己坐稳。”

苏青想多腻一会的如意算盘落了空,看了眼他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觉得了无生趣。

瞥了眼外面如风飞掠的景致,问:“老爷,我们这是去哪啊?”

顾渊道:“樵头山。”

苏青不由诧异:“樵头山?那不是出了名的匪窝吗?”

顾渊靠在软塌上,嘴角微微勾起:“玉绯珏说芳华被掳到了山上。”

他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但眼里却有一层浅浅低沉的光色。极淡的一句话,莫名地就让车厢里的氛围顷刻压抑了起来,苏青不由暗暗缩了缩脖子不再搭话。很显然,如果那位柳姑娘出了什么意外,很可能连整座樵头山都会被移为平地。

默默打量了一眼顾渊的神色,不禁感到有些吃味。什么女人居然能让这个男人如此在意?

经过半日路程的颠簸到了山脚,樵头山地势陡峭,马车无法行驶,只能徒步上山。

因为贼匪横行的关系,樵头山方圆百里都没什么人烟,杂草丛生难免有些荒凉。周围层层叠叠的枯木遮盖了不少视线,一行人穿行了好一阵,在玉绯珏的带领下只觉越走越深,后头的来路也渐渐地消失在了视野中。

蔺影有些按捺不住了,扬声道:“花蝴蝶,这种荒郊野外哪里有人。你该不是故意框我们吧?”

玉绯珏瞥了他一眼,嗔道:“快到了,快到了,急什么。”

苏青跟在后头只觉得双腿发酸,一抬头见燕芜一脸温顺地抱着白糕走在旁边,只觉这两小只的模样都可爱至极,忍不住凑上去道:“燕芜啊,你累不累?要不让姐姐帮你抱会白糕吧?”

燕芜稍稍思考了一下,乖巧地笑了笑,糯糯道:“好啊。”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小白狗递来。

苏青伸手刚要接过,前一刻还温顺的白糕仿似觉察到什么,双耳忽然一竖,一反刚才顺从的模样陡地一机灵,豁然就从燕芜怀里跳了出来,转眼望草丛深处狂奔而去。

苏青心头一跳,想拦已经拦不住了,只能忙不迭狂追上去:“白糕别跑!快回来!”

一群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一人一狗在一片荒林中狂奔,随着顾渊的一句“都跟上”,这才回神,慌忙尾随而去。

苏青在一阵狂奔后只觉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追上了这只白毛球,却见它站定在一块岩石上朝着远处一阵狂吠。稍定了下喘息,顺着它叫的方向抬头看去,她只觉得到了胸口的那口气骤然又被吸了回去,刚才狂奔下激出的汗迹在背脊渗出浓烈的寒意。

前方的一条小道同往一处逶迤的山寨,在一片高树深林中,显得格外深幽森然。不远处是层次不齐的坟堆,诡异的半圆形遍布了半边视线。

山寨的大门紧紧锁着,了无生机的一片,与遥遥升起的炊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透过破旧的围栏,依稀可以看到一具具凌乱地错落在寨里的尸体,其中绞刑架上血肉模糊的人影显得格外刺眼,半断未断的头颅连着脖颈,悬挂在半空中,仿似一枚摇曳讥嘲的旗帜。

苏青强忍着作呕的感觉后退了几步,抵在了身后那人身上。

顾渊深邃的眸色微微一动,顺势抬手就将她拉到了身后。瞥了眼被下意识紧紧攥住的手,没多说什么,回头对玉绯珏道:“可是这里?”

玉绯珏也没想到让人闻风丧胆的黑樵寨会成了这样一副情境,哑然地点了点头。

蔺影冷笑道:“还以为响当当的花蝴蝶有什么能耐呢,没想到还没我们白糕来得管用。”

玉绯珏闻言,似乎丝毫不觉这番话是对他的羞辱,不怒反笑:“那也是没有办法,昨日恰巧得了风寒,嗅觉倒是比不上白糕兄台了。说起来也是惭愧,惭愧。”

蔺影一噎,竟是接不下话来。

这樵头山的匪贼素来以凶悍残暴著称,就连官府也一直对此处避而远之,但看这山寨的模样,显然是刚刚遭遇了人的血洗。

到底是谁人下此狠手?顾渊微微蹙眉,刚想上前,却发现被身后的女人紧紧拽住而迈不开步子。垂眸看着那瑟瑟发抖的纤细身影,道:“放开。”见她唯唯诺诺地松开了手,又道:“里面的场面会更加不适,你留在外面不用进去。”

苏青一听,看了眼周围萧瑟荒芜的景象,不由缩了缩脖子:“奴家……奴家想跟王爷在一起。”

顾渊沉默片刻,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衣摆,几乎是拖着她往山寨里走去。

越往里面走,周围的血气就越浓。

这样浓烈的血腥味,伴随着路边一具比一具更加狰狞恶心的碎尸,让苏青的脸色愈发的煞白。

白糕缩在燕芜的怀里低声呜咽着,玉绯珏不适地捂了捂鼻息,刺鼻的气味让他有了些许痛苦的神情。忽然微蹙的眉心紧紧一拧,朝前方不远处的瓦房豁然望去,道:“那间屋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