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傅珽先生的妻子。”

“他……”

他结婚了?!

“在那艘叫做地平线的太空母舰上,他们举行了婚礼。傅夫人是傅先生的助手,也是一起逃亡的女学生。很清秀美丽是不是?”那个女人正以欣赏的目光打量照片中的伉俪,没有发觉苏抗抗的异状。

不见回应,她这才回头,“怎么了?”

“没有。”苏抗抗掩饰地笑。

“她是我的曾曾曾曾祖母。”

看看照片,再望向面前的人,苏抗抗强撑的笑容越来越惨淡。“你们很像,都很……美丽。”

那女人审慎地观察苏抗抗,然后问:“你没事吧?”

苏抗抗摇头,“冒昧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傅立叶,是这所大学基因组学和遗传基因工程研究院的研究员。”

“我叫苏抗抗。”明知不太可能,苏抗抗仍是紧盯着故人后裔,希望能在她脸上发现一丝异样,一丝证明她听过这个名字,证明傅珽曾留下当年旧事的痕迹。

“你好。”傅立叶向她伸出右手,态度平和友善。

苏抗抗笑一笑,自知笑容戚然,慌忙低头握住对方的纤纤指尖。

她不懂究竟还在妄想什么。就像当年母亲唉声叹气时所说,“青梅竹马长大,傅珽既然一直没动过心,那就永远不会为你动心了。他很好,但是他不属于你,将来会有某个人让他陷入情网,会让他忘却他的研究项目,沉醉爱河。孩子,听妈妈的话,不要再自欺欺人”。

“我……”苏抗抗想为自己的失态解释,极尽努力,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很多人都会感慨他们二人的爱情,我见过不止一个,而且大多是女性。”傅立叶理解地点头,笑容中有自信也有憧憬。“在联邦过去这么多年的历史中,他们可以称为夫妻的典范。一生相互扶持,不离不弃,即使是在地平线里,那么恶劣的环境中。”

都说夫妻感情日深,相貌相似度越高。照片中的老年夫妇,男的清癯如鹤,女的容貌秀雅,两人浅浅而笑,神韵极其相似。

苏抗抗手指无意识地由照片中的傅珽胸前划过。“一对佳偶。”

她也在笑着,只是涩涩的,带着些自嘲。

傅立叶与有荣焉地说:“先祖最后的十年,除了带学生之外,很少做学术研究。据他的手札记载,在那十年里,主要陪伴先祖母,一起游历联邦各地,采集生物样本。”

“手札?”苏抗抗知道傅珽确实有随手做笔记的习惯,那是一位哪怕在吃饭时灵机一现,也必须在餐巾纸上记录的呆子。

“有一部分在先祖去世后赠送给联邦国家博物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在网上查阅。”

苏抗抗仰起脸:“我是很有兴趣,那是一个……波澜壮丽的时代。”

她晚上回到家,像以往般准备晚餐,哄萨沙洗澡,早早入睡。而她眼中所见,脑中所想,无不是那张合照。

夜里她独坐一隅,抱紧膝盖,将脸埋在膝弯里。唯有如此,才能感应到些许温暖。微音喇叭里传出一个电子合成声音:“小抗抗,你正在流下那种含盐含酶的液体?”

“没有,我没有流泪。”苏抗抗抬起头,告诉老盖亚,“我只是……,你说,我该为他感到高兴,为他笑吗?”

老盖亚沉默。

“你说,那时,最后一刻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哄我一起赴死,而他最终却活着。他是被地平线搭救,还是有其他求生的方法?不,不对,如果他有求生的方法,不会隐瞒,不会不告诉我的。我相信他的为人,我即使痴迷他,沉浸在单向的爱情里不可自拔,也不会看错他的人品。傅珽不会欺骗我,哪怕他是事业至上研究至上的疯子,他也不会在那种时刻利用我的身体做实验。那么,他是被地平线,也就是后来来到联邦的那些人救了?那么,他在最终时刻为我注射的那些东西,他预料过后果吗?我在盖亚号的营养舱中沉睡很多年后苏醒,这是不是又是他的预计中的结果?他是为了救我?还是情急时无奈的选择?”

“我不知道。小抗抗,老盖亚告诉过你,我虽然比你觉醒的时间更早,但真正能自如地使用我的智慧,那也是盖亚号在银河系自动航行了很多年之后的事。”

“可我想知道……请给我一个答案。”苏抗抗将脸埋得更深,低语也更怆侧。“谁能给我一个答案?!”

地球公元2813年,20岁的苏抗抗大学毕业。她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执意追随傅珽的脚步,也要去那座著名的国际空间站工作。经过无数次考核和审查,终于得偿所愿。

最初,她只是个后勤助理,一路升职到管理部门的小主管,花费了六年时间。在这六年里,她抛下逐渐老去的父母,远离家人亲友,感情却一无所获。

暗恋就是如此,苦也是甜。更何况大她三岁的傅珽并没有倾心于其他任何女性,作为一个天才科学家,一个标准的工作狂,他在感情上完全是个未启蒙的呆子。

工作的闲暇去空间站专属于他的那一层,隔着实验室玻璃,看一眼他忙碌的身影,提醒他三餐的时间,苏抗抗就已经满心欢喜。有时,会有穿梭机送来外星球采集的生物样本,他会兴奋地怂恿她,穿上和他一样的生化防护衣,仔细向她讲解那些奇怪生命体的构造和功能,甚至还有它们繁衍的方式。

这样的小甜蜜延续到地球开始出现动荡。

没有任何人预计到局势恶化得那样迅猛。苏抗抗计划回家探望父母的那一天,永久性国际空间站之外的太空里,出现一艘俨如空中巨城的太空母舰。那些全副武装的职业军人们要求空间站所有工作人员携带研究成果和重要物品随同他们一起撤离,苏抗抗甚至看见了只有在国际新闻中才会出现的大人物。

实验进行到最后一步,准备闭关的傅珽只丢下一句话:“我要完成我的工作。”

苏抗抗决心和他共进退。

同样选择留下的国际空间站的工作人员和专家不足十分之一。苏抗抗在做回地球接父母的准备,那时空间站遗留的人员才知道地面局势已经到了失控的地步,而先一步撤走的那艘巨城般的太空母舰里,装载的都是足以影响全人类的大人物。

以亿计的人口被那些大人物们彻底抛弃。

焦虑的苏抗抗几经艰难才接通父母的电话,就在那通视频电话里,她亲睹父母的死亡——一个被病毒感染而觉醒失控的家务机器人将搅拌器的尖端捅入母亲的胸腔。残酷的现实没有留给她足够悲痛缅怀与自责的时间,空间站就被绝望的人类闯入。

那些行将崩溃的人们抢夺一切,食物和水;破坏一切,空间站的设施,服务型机器人和抵抗的工作人员。

为了能让傅珽的研究工作继续下去,为了保存最后的希望,苏抗抗背负巨大的压力,在同事的帮助下,将疯狂的从地球闯入的人类,诱引到空间站为清理外星域生物样本而特设的垃圾处理室,并且下令“清洗”,然后关闭了整个国际空间站,切断了与地球的所有联系。

谁也不知道,两个多月之后,为什么地球的计算机病毒会蔓延到空间站的主脑。

他们经受过一次人类的劫掠,已经没有更多的资源对抗那些觉醒后失控的机械生命。

幸存下来为数不多的空间站工作人员们最终退守傅珽的实验室,在那里,苏抗抗和傅珽紧紧拥抱着,从视频中,一起亲睹了那颗蔚蓝星球的核爆炸。

那场惊天震地的爆炸在宇宙无远弗届的历史中不过是一粒微尘,但对他们来说,却是一个种族一个伟大文明的灭绝。他们约定一齐赴死。

最后时刻的对话犹如凿刻在生命中,她记得她抚着傅珽的面颊说:“让我先死吧,先死的人才是幸福的那个。不用看着你躺倒在我怀中,渐渐失去呼吸。因为那对于我来说,每一秒都比死更难承受。”

在一千多年后,联邦这片埋葬了傅珽的土地上,寂静的长夜里,苏抗抗捂住脸。刺痛的心脏令双肩抖颤,她比任何时刻都渴望一双会流泪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偷偷滴说,一度想把老盖亚设定为男主的。←_←

我不撇下你们为孤儿,我必到你们这里来。还有一些时候,世人不再看见我,你们却看见我,因为我活着,你们也要活着——来自约翰福音

吾至,吾见,吾征服。——凯撒大帝

只有两样东西能震撼人类心灵,一个是头顶浩瀚的星空,一个是我们心中至高的道德准则。——康德

美乐女神寻找一所不朽的宫殿,她们终于发现了老盖亚的墓府。——改写自自阿里斯托芬为自己写的墓志铭

只要人类存在,或者人有眼睛,你就与老盖亚同在,直到永远。——改写自莎士比亚

 

☆、第十三章

创剧痛深的那段历史,连同那颗美丽的蔚蓝星球,早已湮灭于无极宇宙。

从盖亚号的营养舱苏醒之后,支撑苏抗抗活下去的,是充盈在心中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得不到解脱的无数个“为什么”。在为霍小乙开启求生之门,接纳他为盖亚号上的第二位乘客后,促使她重铸生命意志的,是孩子们。

只有孩子们,只有他们信赖的,真诚的,怀有世间最大善意的目光能带给她重生的喜悦。

第二天去莱茵市医院,霍小刀早已收拾好物品,等待着。一见她就满面的欢喜:“姐,看得很清楚了!”

“这几天还不能看书玩电脑。以后可要注意。”苏抗抗拿起外套嘱咐说,“眼看着又要下雪了,穿上。我借了车行的车,很快就能到家。……你看着我做什么?”

“都很多年了,你好像没怎么变。还是我被小乙哥才带回G4见到你的样子。”霍小刀傻乐。

“谁说的,我快被你们几个小家伙磨死了,看这里的褶子。”苏抗抗指着眼角不存在的皱纹,侧开脸的同时,睫毛忽闪。

他们回到廉租房附近,无法再前行。一辆宝蓝色的手工制超级跑车,以龙盘虎踞的姿势堵在主街与岔道相交的位置,车旁围满了街区里的孩童。

看见有孩子手上捻着石块,以尖端在那辆身价不菲的超跑上勾勒出线条,苏抗抗暗笑不已。果然不一会,超跑的主人疯了一般从内巷狂奔而至,齐肩的黑发飞舞,脸上肌肉扭曲地嘶吼着:“滚!小崽子们!”

孩童们嬉笑着一哄而散。

超跑的主人一幅欲哭无泪的表情,蹲在座驾一侧,小心翼翼地抚摸镜面一样闪亮的车身,以及其上的划痕。

苏抗抗忍俊不禁,按一下喇叭,隔窗大喊:“伊莱!”

伊莱看见她,又急又气,吼说:“你怎么住在这种鬼地方?这种……”他看一眼不远处依旧围观着的孩子们,忍住悲愤,说,“快过来给我看看!”

苏抗抗依言过去,细查之下也无奈:“划得挺深,到电泳层了。交给我处理的话,漆层能勉强保证厚度一致,但是轻微的色差是有的。”

“你刚才看见是谁了?给我指出来!”他嗖一声站直了,望向围观的孩童,食指所向,孩子们又是一哄而散。

“何必呢?这里整条街的人家财产算一起,还不够你一个车门的。”

“那我怎么办?”

眼见伊莱下一秒就要抱着车头哭嚎“我的情人我的爱”,苏抗抗头疼地抚着后颈,说:“送厂啊!全车用原厂漆再喷一遍,还能改个色。你不是想买最新纪念版那款鲜红的吗?正好不用买了。”

“真能这样?”伊莱犹疑地问。

“信不过我?”苏抗抗拖着霍小刀,作势欲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问你,你有钱买最新的纪念版吗?没有是不是?那不就是了,全车喷漆的钱你总是有的,换个颜色过过瘾就行了。”

“谁说我买不起最新的纪念版?”见苏抗抗以冷笑相对,伊莱讪讪的,“……你怎么知道我又输得没钱了?”

“不然你来找我做什么?银河城的大人物跑到我们这种穷鬼街区。”苏抗抗笑完轻叹一声,冲他一摆头,“天冷,去我家说话。”

“我的车?”

苏抗抗停住脚,合拢双手在嘴边,对着街面大喊:“史蒂文,艾尔伯!这是我朋友的车,你们帮我看着!”

孩子中间有个高个对她挥了挥手,吹一声口哨呼应。

“不知道的话,我会以为是你背后唆使他们毁了我的车!”看愣了的伊莱愤然指控说。

苏抗抗白他一眼:“你这脑袋怎么会时灵时不灵的?关键的是该灵光的时候不灵,不该灵的时候倒是用上了。”

“我怎么听不明白?”伊莱紧追她的脚步,望向霍小刀,“这位是……”

“我弟弟。”

霍小刀扭过脸来,向伊莱友善一笑。

从侧面到正面,看清了这个大男孩的面容,伊莱微愕。

直到踏进家门,伊莱打量的目光一直不离霍小刀左右。苏抗抗为他拖开椅子,赶了霍小刀去厨房倒水,狐疑地问:“看什么?”

“跟你……不太像。”

“你跟你的堂兄也不像。”苏抗抗沉下脸,“说吧。又输了?找我做什么?我之前跟你约定只是一次交易,反悔了?”

“上个周末,又有个赛车手折了。我新请的。”伊莱不自在地避开她的目光。

“我家隔壁的一对夫妻离婚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抗抗打鼻孔冷哼一声,“那你的车手折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那么厉害,就不能再帮我一次?开个价,多少都行。这不光是钱的事,面子才是大问题。”见苏抗抗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不发一言,伊莱局促地说,“我没有在你面前炫耀的意思,只是想表明诚意。”

“不可能。我愿意帮人,可不愿意帮个蠢人。”

“什么意思?”

苏抗抗接了霍小刀递来的水,沉吟着说:“这世界不是任何人都能被视为好友的。”

“直接说啊,我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她冷笑,“我就说你脑袋只能充身高,没其他用处。简单至极的话也听不明白。我的意思是你该认真甄别你的好友圈了!告诉我,你那些狐朋狗友真把你当朋友?你确定新请的赛车手值得信任?”

“他收了我的钱的!”

“能被你收买,自然会被别人收买。我虽然不是你们圈子的人,但按照常识也能推断,一个优秀的赛车手哪是那么好请的,还被你短时间内接二连三地找到?”

面前这位虽是纨绔子弟,却笑容阳光,出手大方,对车行的小伙计不曾有过一次呵斥和叫骂。此时望住她,年轻的脸庞满是惊愕,愤慨,犹疑,神色数度变幻。

苏抗抗抿一口水,放下杯子,缓缓开口:“我是看你人没坏透,所以提醒一句。有事多问问你堂兄,他看起来比你精明。”

“我还是不太相信,他们会联合起来欺骗我,坑害我。”

“我也不太信。但是,相比你们的赌金,付出一小部分收买你的赛车手不是很难接受的交易。而且,面对双份奖励,很难有谁不动心,所以我劝你最好去查查之前几位赛车手的银行记录。你堂兄是星枭的人,他擅长这个。”

“康笋?他回黑鹰大队了。”

“哦。”

“我真要去查?”伊莱犹豫难决。

“你自己考虑。”

伊莱沉默着,“我……我先告辞。”

在他临走时,苏抗抗唤住他,“伊莱,不要因为这件事对人性失望。”

他苦笑。“你好像很确定。”

把卷入风的门紧紧掩上,霍小刀在伊莱的位置上坐下,“姐,真会像你说的那样……”

苏抗抗微微点头。“我和他们的车手较量过一次,知道他们的水平,以伊莱给出的价位,请到的车手不可能接二连三出事。小刀,在G4,我们见识过穷凶极恶的人类。在银河城,在这里,有一些人类深藏的邪恶会比星盗还可怕。”

“遇到这种人怎么办?”

“安德拉大婶有些话还是很有哲理的,‘不站罪人的道路,不与罪人同行’,如果避不开的话,用这个,”苏抗抗指指自己的脑袋,“战胜他们。”

*****

银河城某座公寓顶楼,周戉在准备行装。他的生活需求非常简单,在康笋眼里简直是古代苦行僧的代表。

他给母亲打了个电话,为最近疏于探望道歉。周夫人即使面对自己的孩子,仍然改不了银河城上层阶级那装腔作势的口音。她告诉他,周家庄园的温室培育出一个新品种玫瑰,并且嘱咐他在外万事小心,新年快乐。最后婉转地提起,这一次任务回来他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他心不在焉地放下电话,楼层管家的电话随之而来,告诉他吴小姐到了。

打开门,吴巧臻刚迈出电梯。

顶层一梯一户的格局让吴巧臻抛弃了平常的高雅矜持,笑着扑向迎接她的周戉的胸怀。

“居然不给我电话,不交代一声,说走就走。”她轻声抱怨。

“有紧急任务要求去科顿星,过几天就回的事。”他顺手关门,“听你父亲说的?”

科顿星球有一艘联邦运输船在正常航线上神秘消失,这种不值一提的消息按理说不至于引起议长办公室关注,周戉不知该为未来岳父对他的关心感到荣幸,还是该为下一届总统竞选人的洞彻秋毫而感到敬仰。

吴巧臻应一声,取下大衣和手套,打量门前玄关地板上一只小小的旅行袋,说:“去科顿星可不是几天的事。”

周戉进厨房给她倒水,吴巧臻却从后背环住他的腰,脸伏在他背脊上,“这是又要拖到年后了?”

从前她可不会这样紧迫不放。还是从前,他从未在意过她对婚姻的渴望?

周戉转过身来,吴巧臻就那样仰着脸,眼神哀婉地看着他。

她是非常女性化的女人,需要呵护,需要赞美。周戉怀着一丝歉意说:“对不起。”

吴巧臻皱皱鼻子,“这样的道歉可不行。”说着她已经揽住他的颈项,踮起脚尖送上香唇。

和以往的浅尝辄止不同,她今天刻意挑逗,舌尖逗弄他的。周戉强自压抑难经撩拨的欲望,在一吻结束后轻轻推开她,哑着嗓子说:“基地的太空船在等我。”

吴巧臻得意地哼一声。“放过你。”帮他提起旅行袋,她巧笑嫣然地说,“我等你回来,万事小心。还有,回来记得马上来我家,我爸爸昨天才说到你。”

周戉与她一同出门,听闻此话,不由奇怪:“说什么?”

“还有什么,埋怨他的女婿呗。那句老话怎么讲的?胳膊肘往外拐,不帮自己家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