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间,见她又是惊讶又是钦佩的表情,在他看来极为平常的小事忽然也有了特殊意义。

“你从入伍就在第五师?”

他无声点头。

“既然对它有归属感,那时为什么会去星枭?”

周戉深沉双眼袭上一层浓重阴影,昏暗灯光下,如潭如渊。他思索片刻,平静又淡漠地说:“总有些悲剧的发生,不能以个人意志转移。”

厨房一角陷入静默。意识到自己语气艰涩僵硬,周戉转而开玩笑似地说:“不去星枭怎么会在G4星球遇见你?”

目光相撞,苏抗抗打鼻子里哼一声,“说得好像很希望遇见你似的。”

他微笑不语。

苏抗抗托腮端详他吃饭的样子,忽而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说这个?”

“我刚才不该问那种问题,探听隐私。”每个人或许都会有些不愿被触及的隐痛,强行撕开,更加残忍。

他停下筷子,凝视她,温柔地问:“这是在暗示我,以后不要继续窥伺你的秘密?”

两人相顾而笑,苏抗抗笑完扬起下巴,略带挑衅地说:“也要你有那个本事。”

“我现在就想知道一个秘密,你有什么绝招?好像长辈都挺喜欢你。”

她难得现出一丝羞涩。“哪里有?”

冯叔叔可是提起她就赞不绝口,爷爷没有在电话中详谈,但从语气中也能分辨一二。

“被你一提,我也觉得好像是这样。老戈登,老爹,老盖……,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在G4星球上,有位老爹?”

周戉饶有兴趣地望住她。

她支颐遥想。“老爹有把淡金色的胡子,身体很硬朗。他很大年纪了,在G4,时间没有具体概念,所以多少岁估计他自己也弄不清。他去过主星,会修矿车矿机,还自己琢磨着学会了修理太空船。我常想,他如果在年轻时能接受高等教育,以他的天分,一定不逊色机甲研究所或者三叶虫集团中任何人。”

“……我常在他身上看到父亲的影子。沉默,勤劳,刻苦,智慧。记得读书时,我曾经有畏难心理,有一次父亲告诫说,小到手表,微型悬浮车,大到凌宇的太空母舰,都不过是个金属包装的机械物体。究其本质,无非是制动驱动和传动三大系统的协同工作的过程。老爹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能把这一理论实践运用的人,他能拆下电饭锅,矿车引擎等等设备零件,在太空船上再利用。”

“在G4时,我跟他学到很多。”苏抗抗话语一顿,神色黯然,“可惜离开G4太仓促,没有时间带他一起。”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亲人和故事,哀伤无法掩饰。“很想念他们?”他语调柔缓。

苏抗抗笑一笑。酸涩感觉由心底蔓延开来。

“等等。那位老爹,有一把淡金色的胡子?”

她怔怔点头。

周戉回忆当初从G4返回主星的卓越级战舰上,幸存者中似乎有这么一位不修边幅,落魄且悲伤的老者。没有经过求证,周戉不忍她经历希望与失望。他隐去这个细节,站起身来看看表:“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

月色皎洁,地上两条被拉长的影子一前一后,向生活区的宿舍缓缓移动,最后停在一辆军车前。

周戉打开车门,又倏然回头。帽檐阴影之下,两条浓黑长眉更显得双眼深邃。“这些天,有没有去过裂石堡市区?”他问。

“太忙,暂时还抽不出空。”

“这个星期如果还没有接到开拔前线的命令,周末一起去市区?我知道西区有家餐馆很不错。”

这是约会吗?而她居然毫无拒绝的念头。苏抗抗迟疑片刻,在他迫切的目光下,轻轻点了点头。

“周六晚上七点,我来接你。”随着这句话出口,他冲动地抬起手来,想托住她的脸颊,俯身在她光洁的额角印下一个晚安之吻。

可他终究克制住了欲望,指尖只由她发际轻抚而过,周戉收回手,叮嘱说:“头发干了再睡。”

在那只宽厚大掌袭来时,苏抗抗条件反射地稍稍退后了一步,莫名地担心他接下来的触碰。可不知为何,慌乱心跳平复如初后,她发现,让她不知所措的不止是他的举动,更有自己心头隐约的一缕失望。

“晚安。”周戉凝视那双鹿一样明润清澈的眼睛,将黑眸中不安的情绪,和她强自镇定的微笑一起刻印在心底。

“晚安。”她说。

第二天在餐厅午饭时,老戈登几次出现,苏抗抗不明白最忙碌的时刻,为什么他还有空在她桌旁打转。等她收拾好托盘,老戈登又出现在过道,欲言又止。

她走过去问有什么事。

老戈登示意她进去屋里说话。他为自己在厨房最里端围了间睡房,紧守着后门,只摆了一张行军床。

苏抗抗进去后,老戈登开口直接问:“苏,你跟周上校很熟?”

她沉吟一下,说是。

老戈登拖了张凳子过来,请她坐下,自己坐在床沿悉悉索索地摸索床褥,最后掏出个盒子来。“能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吗?”

“我能问问是什么吗?”

“一个银行账号,两个军功章。”老戈登打开盒子,留恋地看两眼,又紧紧扣上。

苏抗抗愕然失语。

“我老了,也不知还能干多久。又是战时,说不准哪天,砰!”他模仿炮弹飞来的动作。“这些东西提早交给他们,我放心。”

“他们?”

“周家有传统,周家人带的兵死了有块地,老了有抚恤金。”见苏抗抗惊诧莫名的表情,他点头确定地说,“据说这个传统是由第一代周家人,也就是周定邦元帅定下的。这么多年,联邦少有战争,之所以我还能知道内情,是因为以前有个关系很不错的同乡曾经告诉过我这件事。他是一团的,在帝国人打来的头一年阵亡,他死后不仅被送回故乡,孩子们也有被特别关照。我虽然不是一团的,但我也是第五师的人,这里有我多年积蓄,交给周上校代为保管我放心,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哪天尸骨不能返乡时,还能有块碑。”

老戈登娓娓道来,毫无修饰,可内容却如石破天惊。死了有块地,老有抚恤金。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以团计,以师计。那是怎样的天文数字?

苏抗抗一脸骇然,许久后才恢复镇定。她犹疑地问:“戈登大叔,你会不会多虑了?联邦有福利有规定,不会亏待退伍和阵亡的将士。”

老戈登苦笑,黝黑的皮肤挤出道道沟壑般的皱纹。“打了四年多五年了,还要继续多久,没有人知道。联邦的福利,……我在第五师呆了这么多年,从下士到军士长,四年来厨房里伙食待遇标准一年比一年差,我看在眼里。”

他把盒子递给苏抗抗。“在周上校那里挂个名,不用再担心身后事。”

小小一个正方型金属盒,似有千钧重。苏抗抗定神看了看,推开老戈登的手。“下次见到周上校,我会告诉他这件事。戈登大叔,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你亲自交给他更好。”

平常悍猛无双的老戈登突然忸怩起来,“我……,他可是周家人。”

苏抗抗微笑,“周家人又怎么,他可是记得你。”

“记得我?怎么会?”

“我没骗人。”苏抗抗想起昨晚的对话,踌躇地问,“戈登大叔,你在第五师这么久,知道周上校为什么离开第五师吗?”

他脸色忽变,注视苏抗抗,一时拿不定主意。“一年多前,联邦就想夺回裂石堡。”

他在枕下摸出一支烟点燃,劣质香烟烧到只剩半截,他才皱着眉头开口。“本来定下进攻日期,可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帝国狗那个师长,把裂石堡没走脱的联邦人全部用锁链铐起来,丢在市广场正中心。周上校当时带领机甲队另有任务,可为了救人,延误了战机。不仅任务失败,损失也不小。市广场地下埋了无数炸弹,”老戈登迟疑的语调越来越高亢,咬牙切齿地,“炸开了之后,漫天血雨……”

原来周戉昨晚的话是这个意思。以他缜密的心思,稳健的性格,他会不知内有陷阱?可他仍试图以人力挽回悲剧。一瞬间,苏抗抗似乎看见亲睹那漫天血雨,目呲欲裂,悲愤难以宣泄的周戉,似乎看见因为延误战机,被申饬被解职,被迫离开科顿星,壮志难酬苦闷压抑的周戉。

在G4星球时,她所认为的冷酷心肠,原是因为对联邦极度的爱,才有了对帝国人极度的恨。

再次见到周戉时,苏抗抗不知自己已然换了全新的目光。

车里,熟悉的皮革烟草味道之中,另有一抹沐浴后的淡淡清香浮动。

他注意到她时不时的偷窥,也注意到她小黑裙下偶尔露出的光洁精致的膝盖。

“为什么一直偷看我?”他终于从后视镜中逮到她。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

他换了一套簇新的制服,须后水带有无花果树微苦的木香。周戉清清喉咙,力持严肃表情,可在她研究的目光下,还是不自禁地嘴角轻扬。“爷爷说过,我穿起军装格外有先祖的威武气概。”

苏抗抗不由轻笑,没料到他也有在乎外表的时刻。

在她促狭笑声中,目注前方的周戉瞥一眼她,伸出手来揪住她小巧鼻尖,“苏抗抗。”

“喂!”她一掌拍在他手腕上。

“又沾了机油。”他故意嫌弃地摆手。

“胡说,我今天好好地洗了脸。”

他微笑不已。“我知道,你还换了裙子。”

她是刻意打扮过,可被他调侃,像有一种暧昧心思被袒露于人前。苏抗抗垂下头,脸颊泛起一抹可疑的酡红。体会到气氛瞬时尴尬的周戉,窘促地在心中寻找新的话题化解。

阒寂中,她佯作好奇地问:“那家餐馆有什么拿手菜?”

周戉暗自松了一口长气,恢复自若说:“有小牛排,还有整个联邦最出名的莫顿蓝奶酪。”

周戉的推荐毫无虚言,即使是战时,位于裂石堡西区的这间餐馆仍然座无虚席。人类善于自我犒劳,遍布疮痍的心更需要美食佳肴和醇酒抚慰。

为免话题继续发展到更亲密而危险的方向,他们很有默契的,只把聊天的范围局限于浅层的生活,当他谈及还在新兵营训练,抱怨不休的康笋,苏抗抗笑意盈盈。

随即,笑容在她唇边凝固,她勉强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目光追随那个熟悉的身影。

直到她的忍耐已到极限,苏抗抗竭力将嘴角凝固的笑容转为抱歉的微笑,“对不起,去一下洗手间。”

熟悉的身影消失于阴暗的过道尽头,苏抗抗对一侧的女用盥洗室的指示灯视而不见,直追而去,直到一扇门挡住了去路。她深呼吸,然后一脚踹开,外面是一条冷巷,门侧堆放着数个残破的垃圾桶。

“霍小乙。”科顿星北半球晚间的风掠过巷子,凉意如水,连带着她压低的声音都带着一丝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复更到现在,收藏不仅没有掉,反而多了近百个。

真好奇是从什么渠道看见这个文的啊?我一个榜单也没有。

☆、第四十二章

冷寂后巷,除了风,没有任何回应。

苏抗抗厉声再喝:“霍小乙!”

“你身上挂的那块黑布是丧服?”黑影从门后阴暗的角落现出,慵懒语调中,霍小乙一步步暴露在月色之下。“咦?居然是条裙子?”

“我以为你早死在科顿星了,丧服也是为你服丧!”苏抗抗冷眼打量他,从他漂染成浅棕的发色到白皙皮肤,到垫高的鼻梁。如果不是经年相处,他的气息和身形早已融入内心,哪里能轻易认出他来?

这个混蛋对自己做了什么?

恨铁不成的怨怒汹涌而生,苏抗抗抄起门边的那条烂扫把,没头没脑地冲霍小乙打过去。

“喂!疯娘们,吃了颠药了?”霍小乙一面跳脚往后躲避,一面用胳膊挡住俊秀的脸蛋喝阻。“还打?还打?再打我还击了啊?”

“打的就是你!打你不成器!”苏抗抗骂声连连,手上扫把挥击不停。“小刀是你带回来的,萨沙是你捡的。他们不是小猫小狗,由着你胡闹!做事全凭一时喜好,不想轻重。你一走了之潇洒自在,他们谁养?萨沙高烧没有药的时候你在哪?小刀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你在哪?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有没有责任心?”

“小刀有生命危险?”霍小乙不闪不避,站直了老老实实挨了一记。

苏抗抗拄着扫把,泠然而视。

“你知道我身不由己。”他面带委屈。

她气苦不已,呵呵冷笑说:“身不由己?做个普通人,过正常的日子有那么难吗?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鬼样子!”

他不为自己辩解,只以祈求的目光看着她。

苏抗抗下唇颤抖,随即紧紧咬住。

冷巷阴仄仄的,月光也投不到的黑暗中,周戉面无表情,注视相对无言的两个身影。

“你该回去了。”霍小乙提醒说,“那个联邦上校,你怎么和他搞在一起的?”就是因为太过意外,刚才在他们桌边多逗留了一会。

“我走了,你再次消失?”苏抗抗紧迫不放地问。

霍小乙为难地扫一眼左右,情急说:“明天晚上还在这里,有什么话你一样样问。我该走了,联邦军时不时清扫一次,没有植入天网芯片的全部拖进去一个个审。”

“你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从他即将成年,就再也管束不住。苏抗抗深呼吸,平复心情问,“我只想知道小刀的事。他母亲,是怎么死的?有什么隐情?你隐瞒不说一定很重要。”

“我告诉过你千百遍了!”霍小乙扬眉,不驯地反驳。

她静静凝视他,一字一顿说:“我每次问起,你就转移话题。你想隐瞒什么?”

“小刀出了什么事?”

“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想杀他。”

苏抗抗语调平缓,说明事态已经平息,可其中经历过什么,她怎样解决的,没有时间细问详情的霍小乙,对她的歉疚由心升起到眼底。

“当时,他母亲乘坐民用太空船,由布鲁星去主星,途中被劫是有预谋的。我也是半途感觉蹊跷,航线,时间,甚至登船后马库斯的人直奔豪华舱的位置……,后来才知道,是有人预先付了酬金。”

沃伦卡恩。苏抗抗呼吸一滞,再问:“还有呢?”

霍小乙沉默,凝滞气氛中他低声开口,不无央求地说:“不要再问了,还有的和你无关。”

“和小刀有关的,就和我有关。他是我的孩子。”就如同你也是我的孩子,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苏抗抗心想。

“他母亲……,他母亲是帝国人。”霍小乙注视苏抗抗惊讶地张大口,深深地点了下头,“她濒死之际,不由自主地说了几句帝国语。”

郑愕的苏抗抗掩住半张脸,眼睫忽闪。良久,她才接受这一事实,轻声问:“她当时说了什么?”

霍小乙阖目,回忆那幕残酷场景,对他来说并不是愉快的体验。

“她痛得无法忍耐,用帝国语喊‘杀了我,杀了我’,我和你现在的心情一样,震惊到极点。”

“我蹲下去,试图救她。可你知道,那种情况……。我对她说‘对不起’,用帝国语说的,她很欣慰地笑。回光返照时她告诉我,她是林家人,我记得,那是帝国一个望族。她是第二远征军在发现联邦星域之后,留下的间谍之一。”

父亲和他最后的通话中说,第二远征军的回归,代表战争的开始。霍小乙顿一顿,深吸一口气。“在帝国时,我一直以为第二远征军常年征战星际,是为了寻找资源类的星球,为充盈国力。可是那个女人告诉我,第二远征军一直寻找的是人类生存的星球,一直在为皇帝寻找一个叫‘傅珽’的人。”

“你说什么!”震惊莫名的苏抗抗徒然抓住霍小乙手臂,指甲几乎掐入他的肌肉。厉声问,“他们在找谁?”

“抗抗。”在他心中,苏抗抗一直是冷静从容的,这样六神无主是他生来仅见。

她眼中的惶急和慌乱无以掩饰,紧抓住他的手指颤抖着,像萧索的落叶。这一刻,霍小乙无暇顾及其他,伸出手臂抱住她,急切地想给予她安慰。

“他们在找谁?”她重复问。

与此同时,冰寒如铁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命令。“放开她!”

从苏抗抗的方向可以看见,一支黑洞洞的枪管朝着霍小乙的脑袋,随着枪身显现,持枪的人也从阴影中走出,每一步都踏得谨慎小心,手臂稳如磐石,联邦制式大口径手|枪的枪口不曾偏移半分。

周戉目光紧盯着霍小乙后脑。他比霍小乙还要高出些许,也更壮实,科顿星球的月色在这一刻像是被他的身形遮挡,阴影笼罩中,他眼中寒芒闪现。

“放开她,举起手来,慢慢的,抱头蹲下。”

苏抗抗张嘴说:“周——”

霍小乙已经一把推开她,就在苏抗抗向后踉跄两步时,霍小乙就势一蹲,同时以腰为支点,一个扭身,伸直的右腿凌空而起,横扫过去。

周戉以高敏捷度的一个跃步,刚好错开霍小乙凌厉的劈腿。按常理而论,对方这一腿去势已尽,他只需要一个擒拿动作便能反锁对方双手。

可事实并不如预想,霍小乙一击不中,沉腰扭身,踢空的右腿迅速收回踏地,另一腿接连而上。速度之快,只见虚影。

周戉措不及防之下,手中枪械被踢开数米远,他心中镇定如恒,就势一滚,扑向霍小乙,大掌如钳般捏握霍小乙的肩胛骨,标准而精确的军事格斗动作的下一步,就是卸去对方力道,随即以肘锁喉。

霍小乙常年和G4的星盗们厮混,哪有那么容易被得手。一个闪身的同时,他感到左臂巨痛,右臂却重获自由。那些在G4干旱红土地上和星盗们搏击的种种技巧如水般由心头滑过,他耍赖般半躺于地,自由的右臂探出,一把搂住周戉的后颈,发力之下,即使周戉也被他拖移了一步,两个人扑打在一起。

苏抗抗心念急转,她不知周戉听到多少对话,但是任由两人打下去,结局一定无法善了。不尽快阻止的话,接下来出现的将是包围整条街,甚至整个裂石堡西区的联邦大兵和宪兵队。

她没有徒劳地呼喊“别打了”,而是撩开及膝黑裙,将绑束在大腿内侧的改装螺丝刀抽出来。

随着她轻盈的脚步向地上那两只搏斗中的公牛走去,手中的超强橡胶柄也无声地滑下,露出按键,苏抗抗默不作声地按下。

夜色深沉,冷巷中,幽蓝的电光由她手中射出,划出一道美丽又迷离的光弧,击打在两人身上。

“搞——”霍小乙来不及说完后面的话语,巨大的痛楚袭来,雷殛般的感受刹那通过每一条神经蔓延到四肢百骸,他五官扭曲,全身轻颤不休。

“苏!”周戉也是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松开霍小乙,软倒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