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清正在脑海中一个个过滤可能的嫌疑人,忽然发现付湛飞身朝自己扑来,猝不及防间被重重地扑倒在了地上。后背不偏不倚刚好撞在一块鸡蛋大的石头上,付清被咯的龇牙咧嘴,刚想发作却见两只飞镖唰唰地钉在了她前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

“四哥,你没事吧?”见付清面色有些不妥,付湛慌忙翻身扶起了付清。

付清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从剧痛中回过神来,正想站起身来,眼角的余光竟瞥见小谢朝树上的镖伸出手去,那架势分明是想直接用手去抓那镖。

“小心有毒!”

听到付清的话小谢只是微微一笑,便径直拔下了树上的镖,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接着轻描淡写道:“那些家伙看来并不想要你的命,这镖上淬的只是迷药。”

付清这才想起小谢曾经做过姬盛年的药童,自然不可能一点药理都不通,倒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小谢中毒

庚申跟甲午赶到的时候,小谢刚刚把那位躲在暗中发镖的黑衣人揪出来。

一般来说,躲在暗中策应的不是绝顶的高手,便是没什么本事的菜鸟,没几个回合,那人便被小谢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谁派你来的?”小谢抬脚便往黑衣人的背上重重一踩,那人受了这一脚,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听声音竟是个女子。

小谢一声冷笑,只听空气中响起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接着那女子的一条手臂便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在了一边。

“如果你不想另一条手臂也变成这个样子的话,那就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小谢说着一脚踩在了那条断臂的伤口处,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霎时响彻了云霄。

付清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抬头一望,发现身旁的付湛,庚申,甲午竟面色如常,唯有感叹自己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

“说!”见女子一言不发,小谢眼神一冷便又折断了她另一条手臂,只是这一次却没听到女子的尖叫声,受这样的伤一声不吭倒是有这个可能,但是如果连大气也不喘一声那也未免太蹊跷了些。

小谢甩开她的手臂,用脚将她翻了个身。

那女子果然已没有了声息,仔细一看,只见她的唇角淌着一道黑色的血痕,显然是服毒自尽了,只是,不知为何她的脸上竟挂着一抹奇异的笑,夜空下说不出的诡异凄绝。

“找死!”小谢眉头一皱,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这两个字重重地落在付清的心上,付清的心咯噔了一下,随即一丝不安便漫上了她的心头。明知自己功夫不及小谢却依然不顾一切地跳出来,这不是找死是什么?只是,这样的举动却明显有悖常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女子大可以记下小谢的长相,他日再找机会为同伴报仇。

付清正狐疑间,小谢却忽然痛苦地捂住了嘴,接着几道蜿蜒的血痕便顺着他的指缝淌了下来。

付清跟付湛正想赶过去查看,却见小谢朝他们摆了摆手,厉声道:“你们别过来,我中毒了!”

中毒?

付清吸着鼻子用力嗅了嗅,终于闻到了空气中一丝淡淡的腥味,如果不仔细闻还真闻不到。

“是辟邪之毒,无色无味,靠血液传递,中毒后中毒者的血液会散发出淡淡的鱼腥味。”付清仔细地望了望小谢的双手,果然,右手上一道长长的指甲划痕。

小谢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苦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是辟邪。没想到我这个用毒的老祖宗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外衣盖住了地上那具女尸的脸,沉声道:“不惜以一死替同伴报仇,这女人倒是有趣得很。”

付清拧了拧拳,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终于下定决心道:“这毒好解,只是这里荒郊野地的大概找不齐解毒的药材,我们马上回京!”

小谢蓦地将目光从女尸的身上移到付清的脸上,眼神中有震惊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良久他才终于开口道:“太子殿下果然不同凡响,在皇后宫前跪了一夜好不容易得到的出宫机会,竟然为了我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随随便便就放弃了。”

说完这句话,他垂眸望着付清,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竟带了点促狭。

他脸上的表情令付清的心中隐隐地闪过一丝不快,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你是为了救我才中的毒,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小谢“哦”了一声,接着以同样真诚的表情道:“太子殿下错了,我只是在执行五殿下交给我的任务,从来没有想过要救你,所以,你不必自责。”

付清一怔,接着便目不转睛地盯住了眼前的少年。自己已经给了他台阶下,这孩子到底想怎样?真想激怒自己,然后让自己丢下他不管他才开心吗?

小谢微微一笑,迎着付清的目光说道:“除了回宫,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可以救我。”

“什么办法?”

“去医仙谷。”小谢一瞬不瞬地望着付清,眼中闪着蛊惑的光芒,“医仙谷里的藏药绝对不会逊色于大内,而且太子殿下说不定还能在那里找到姬神医。”

医仙谷……

付清怔了怔。脑海中浮现出姬盛年笑意盈盈地跟她说“徒儿,跟师父回医仙谷当掌门”时的表情,霎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去医仙谷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医仙谷位于大胤跟南越十三郡的交界处,去医仙谷不仅不会耽误行程,而且极有可能真的在那里遇到姬盛年。毕竟,盲宫消息网无法覆盖的地点在这世上也不过寥寥几处而已。

想到这里,付清微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们去医仙谷!”

付清拿金针封住小谢身上的毒,一行人晓行夜宿,两天不到便已出现在了医仙谷的谷口处。

单从地理位置上讲,医仙谷已经属于江南,但却拥有江南少有的奇险地势。

被称为江南第一峰的秦山犹如刀劈斧削般立在医仙谷的北面,山上苍松翠柏密布,各色奇花异草恣意生长,传说山上有不少极其珍贵的药材,可惜至今尚未辟出一条上山的道路,如果轻功不够高强,根本就不用指望上山采到药。

医仙谷的西侧便是号称淼漫若海的荒泽,站在谷口望去,荒泽浩淼的水面犹如天神遗落在地上的一面明镜,倒映出天空的万千流云,水天一色,让人分不清哪里是天空哪里是水面。一条终年水势湍急的激流自荒泽流出,在秦山脚下转了个弯,犹如一条锦带,将医仙谷跟喧嚣的尘世隔绝开来,只余下付清一行人面前这个狭小的谷口。

付清本以为像医仙谷这样的地方谷口必定有重兵把守,然而一行人在谷口张望了良久,却并未见到一个人。

付清在脑海中细细地回忆了一遍姬盛年曾经跟她说过的医仙谷的禁忌,想起他并未说过谷口有什么机关暗器,于是便大步走了进去。庚申甲午慌忙一左一右护在了她的身侧,小谢见状,发出一声哂笑,付清立刻回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为了防止毒素扩散,你最好少笑笑。”注意到两人的交锋,付湛慌忙低声提醒了小谢一句。

小谢无声地勾了勾唇,郑重道:“属下遵命。”

已是初夏,入谷的山道上草木葱茸,鸟声婉转,偶尔可以看到几只鸟儿斜斜地掠空而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木特有的清香,沁人心脾,舒服得让人恨不得马上席地躺下,呼呼睡去。

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几口气,付清忽然感觉一丝冷汗沁出了额头,眼角的余光瞥见灌木丛下方那隐约可见的矮小植物,她的心顿时一凌,慌忙朗声道:“快!掩住口鼻!”

付清拿衣袖捂住口鼻,蹲下身仔细打量隐在灌木丛下方的那些长着紫色叶片的矮小植物,果然是号称天然迷香的紫叶草。心中暗骂可恶的姬盛年,竟然连谷口种着紫叶草这样的事都不告诉自己。

不知是不是因为中了毒的关系,小谢虽然掩住了口鼻,但眼皮却明显地耷拉了下来,连脚步也变得踉跄。

入谷的山道如蛇一般蜿蜒向前,以小谢的样子根本不可能坚持多久,付清只好对身旁的庚申道:“庚申,你去背他。”

“我自己可以走!”小谢立刻犹如被人冒犯的小兽,杀气腾腾地龇起了牙。只可惜,没走出几步他便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地上。

“那好,你自己走!”付清冷冷一笑,抓起付湛的手便往前走。

庚申甲午见状慌忙快步跟上。

可惜,还没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小谢已整个人趴在了地上,明显是晕了过去。

庚申望了付清一眼,便转身回去将小谢背在了背上。付清分明看到在被庚申背起的那一刹,小谢的眼睛微微翕开了一道缝,却也懒得去拆穿他。

沿着入谷的山道一路向前,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终于出现了隐隐约约的人影,一行人走近一看,却是两个面容姣好的垂髫小童,一个着黑衣,一人着白衣,倒也有趣的很。两个小童盘腿坐在路旁的一方大青石上,中间摆了个棋盘,赫然正在对弈。

“来者何人?”黑衣小童抬头冷冷扫了付清一行人一眼,朗声喝出这句话,倒也真像那么回事。

付湛朝小童拱了拱手,笑道:“左手剑付青阳之徒付湛。”

从来没跟江湖中人打过交道,有些茫然无措,付清于是学着付湛的样子说道:“医仙谷姬盛年之徒付清。”

“哗啦——”

听到付清的话,问话的那个黑衣小童身体一抖,起身想要走近付清,却不慎带倒了大青石上的棋盒,棋盒中的黑子随着这一声“哗啦”倾倒在了地上,蹦蹦跳跳地散了一地。那黑衣小童盯着地上的棋子竟傻傻地愣在了当场。

“快!快去禀告夫人!”白衣小童见状,忙扯了扯黑衣小童的衣襟。

黑衣小童恍如从梦中醒来,瞪大了眼睛深深地望了付清一眼,接着便一把抓起白衣小童的手,两人如风一般跑了,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地喊着夫人。

付清茫然地望了望地上一地狼藉的黑子,又抬头望了望两个小童渐行渐远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夫人?”

付清只听过医仙谷有鬼夫子,却从来不知道医仙谷还有什么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谷中奇遇

一行五人茫然地在谷口站了许久,两个小童才终于气喘吁吁地奔了回来。

黑衣小童朝付清做了个请的姿势,朗声道:“我家夫人有请。”

付清点头跟上,却发现白衣小童挡住了她身后想要一同跟来的付湛一行。

白衣小童礼貌地一笑,伸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恭恭敬敬地道:“夫人只想见大小姐一人,几位请随我往偏厅稍待。”

大小姐这个称呼让付清怔忡了片刻,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人这样称呼过她。脑海中倏忽闪过,如果自己不是生在宫中而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现在的自己将会怎样,这样令人百感交集的念头。

“四哥……”付湛深深地望了付清一眼,面带忧色。

“放心,不会有事的,等见完夫人我就来找你们。”想起姬盛年说起医仙谷时的表情,再结合刚刚小童的反应,付清感觉自己此行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各位应当吸入了不少紫叶草的花粉,先去偏厅喝杯药茶醒醒神,到时小黑自然会带大小姐过来跟各位相会。”白衣小童又礼貌地伸手指了指刚刚他所指的那个方向,面露期盼。

付湛皱眉望了付清一眼,终于抿了抿唇,带着庚申和甲午跟着白衣小童往一条小径走去。

“大小姐,这边请!”见付清盯着付湛一行远去的背影出神,黑衣小童微笑着指了指另一条小径。

付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不好意思地朝小童笑笑,疾步跟上。

谷中的景色跟谷外截然不同。谷中茂林修竹遍植,空气中弥漫着阵阵不知名的淡淡花香,一层淡淡的薄雾在树梢间缓缓流动,虽是初夏谷中却无半分恼人的暑气,凉爽宜人。反正有黑衣小童带路,付清知道这边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放心大胆地深吸了几口清冽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

没走几步,眼前便出现了一片茂密的竹海,穿谷而过的山风吹拂着竹叶发出一阵阵潮汐般的沙沙声,竹海随风摇曳的景象更像极了水中阵阵扩散的涟漪。山谷深处偶尔遥遥地传来阵阵婉转的鸟鸣,秦山高耸入云的山峰掩映在远方的薄雾之中,若隐若现。

不知为何,站在这竹海跟前,付清竟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放松,就仿佛所有的烦恼都在一刹那烟消云散。

“大小姐,请进!”黑衣小童指了指竹海。

付清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竹海之中竟有一条只够一人前行的小径。入得小径,眼前的光线便立刻暗了下来,浓重的绿色从四面八方逼过来,付清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竟觉得连自己的手指也染上了淡淡的绿色。

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浓重绿色终于渐渐淡去,前方豁然开朗。

付清揉了揉眼睛,努力适应眼前有些耀眼的阳光。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令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以为出现在眼前会是一座跟竹海相映成趣的竹楼或是木屋,却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座朱门铜钉,檐牙高啄的大宅。

付清伸手摸了摸门前的石狮子,一直到感受到石头冰冷的触感,这才相信眼前的景象不是自己刚刚吸入了谷中某种致幻植物后的错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付清做梦也想不到竹海之中竟有这样一处足以用气势恢宏来形容的大宅,恍然间竟让她生出了一种自己在一刹那回到了京城的错觉。

付清之所以吃惊倒并非完全是因为宅子的规模,而是因为,这大宅无论是大门,门楣,瓦当,还是门前两头石狮的大小竟都是以亲王礼制打造。付清不记得大胤曾经在这片地界封过亲王,这所宅子的存在要是被有心之人发现,宅子的主人怎样都逃不过谋逆的大罪。

看这宅子的朱漆略显斑驳的颜色,显然已在这竹海之中挺立了多时。可以想见宅子的主人绝无可能是泛泛之辈。如今,自己见了这宅子,要怎样才能得以全身而退?

“大小姐,进来吧。”黑衣小童明显没有意识到付清心中此刻正翻江倒海,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逃跑,依旧笑意盈盈地侧身对付清摆着请进的手势。

知道现在逃跑根本没有半分胜算,付清只好微微苦笑,硬着头皮踏入了门内。

门内廊腰缦回,陈设雅致,倒是跟见到宅子的第一印象相符。付清跟在黑衣小童的身后兜兜转转走了半天才终于在一座小院前停下了脚步。

“夫人就在院内,大小姐自己进去吧。”黑衣小童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把付清一个人晾在了小院前。

付清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踏入院内。院子的东侧植了两棵大槐树,厚重的树冠遮蔽了大半个天空,让小院显得更加的静谧和幽深。不知是不是因为谷中的气候较外面偏凉爽,外面的槐花已经开得很盛,这院内的槐树才刚刚开花,如果不是因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素雅清香,很少有人能注意到那碧绿的树冠间已经有几枝洁白的槐花垂下。

“傻孩子,站在门外干什么?进来啊!”

付清正盯着树杈间洁白如雪的槐花出神,门内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清脆爽朗,一听就知道声音的主人应当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只是“傻孩子”这个称呼却让付清不由自主地微微皱了皱眉。

果然,事情一旦跟医仙谷扯上关系,便不能以常理去判断。先是“大小姐”,再是“傻孩子”,付清很好奇,自己是不是还会有别的什么新奇有趣的称呼。

付清忐忑地步入屋内,见屋内正坐着一位华服盛装的中年美妇,无论衣饰还是仪容都让付清莫名地想起京城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妇,实在无法将她与医仙谷这样荒僻的地点联系在一起。恍惚中竟让付清有种自己不小心闯入了京城某户官宦人家内眷闺阁的错觉,竟莫名地感觉脸颊火辣辣地烫了起来。

“傻孩子,脸红什么?过来让我看看。”盛装美妇款款起身,走到付清跟前,仰头望着付清的脸仔细端详了起来。

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来,刚好落在那妇人的脸上,付清惊讶地注意到她的瞳孔竟是淡淡的烟青色。脑海中蓦地闪现出当年付湛离宫时,姬盛年蘸着她的眼泪,说“哦,原来你在哭啊……”时的情景,付清盯着眼前那双似曾相识的烟青色眸子,恍惚间竟觉得呼吸一滞。

“小七不会生出这么普通的女儿,小七的女儿就算不是倾国倾城也绝对不会只有中人之姿。”就在付清神游万里的时刻,中年美妇忽然微微蹙起了眉,接着便伸手探向了付清的耳根,小心地婆娑起来。

她的手指带着冰冷的温度,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让付清吃了一惊,她乍然从神游中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就在她退后的前一刻,中年美妇刚好摸到人皮面具的一角,她这一退,面具便自然而然地被中年美妇带了下来。

人皮面具戴了太久,加上没有药水的浸润,突如其来的撕扯刺痛了皮肤,付清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双颊。

中年美妇捏着手中的人皮面具,满意地勾起了嘴角:“我猜的没错,果然是人皮面具。”

“傻孩子,害羞什么?让我仔细看看。”她说着,便将手中的面具一丢,欺至付清跟前,犹如欣赏一件罕见的艺术品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了起来。

付清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只好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那双烟青色的眸子,幻想眼前这人是自己那不按常理出牌的神医师父,心中的不自在感终于稍稍缓解。

不知道到底打量了多久,中年美妇终于缓缓地退了开去,漫不经心地调笑道:“嗯,不愧是小七的女儿,跟小七年轻的时候一样漂亮。”

“小七是谁?”中年美妇左一个小七右一个小七,付清终于耐不住心中的狐疑,小声地问了一句,虽然在眼前的状况下,这句话明显有明知故问之嫌。

“天呐,小七该不会从来没跟你说过吧?”

中年美妇一声惊呼,见付清点了点头,立刻忿忿道:“那个死丫头竟然真的没跟你说过。小七就是你娘,原名姬思陌,化名杨思陌,现在是大胤的皇后。”

付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外人口中心思卓绝,口蜜腹剑,心如蛇蝎的当朝皇后为死丫头,顿时有种大开眼界之感,竟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中年美妇失了神。

“傻孩子,发什么呆,赶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口渴了,先来喝口茶。”中年美妇抓起付清的手便将她往茶桌旁拉。

付清按照宫中的礼仪在茶桌前坐定,安静地望着中年美妇熟练地调用面前的茶具。

“小七喝茶的时候最挑剔,一定要有茉莉花相配,而且非得是当年采摘,在正午的烈日下晒干的茉莉花才行。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当年这谷中的茉莉花大半都是被她拿去泡茶喝光的。”似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中年美妇微笑着牵起了嘴角,连眼角也漫上了几道浅浅的笑纹。

付清坐在茶桌前,捧着手中那杯中年美妇按照皇后的习惯泡制的花茶,再度茫然地失了神。宫中禁忌颇多,很少有人知道皇后喝茶时的偏好,连这样私密的偏好都知道,眼前这位中年美妇应当正是皇后的故人无疑。

只是姬这个姓氏却让付清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疑窦顿消

“既然小七没有跟你说过她的身份,那么,她也一定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当年的约定。”

付清正望着杯中在茶水的浸润下缓缓绽放的茉莉出神,听到对面中年美妇的声音慌忙抬起头来。

“什么约定?”

“果然……”中年美妇勾唇露出一抹苦笑,旋即道,“我们当年的约定是,如果小七婚后生下男孩就是我家盛年的兄弟,如果生下女孩那就是我家盛年的妻子。”

说到这里,她怅然地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窗外枝叶茂密的槐树,喃喃道:“如今她大概早已把我们当初的约定忘了吧。如果当年我们没有放她进宫……”

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的细节绞在了一起,付清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但却依然无法确定,只得开口问道:“还没请教夫人的身份……”

“看我,高兴得都糊涂了。”中年美妇骤然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对着付清歉意地一笑,从容道,“我是姬盛年的母亲,也是你舅舅的妻子,你可以叫我舅妈,但我更希望你叫我娘。”

付清刚刚端起茶杯喝茶,听到最后一个字,冷不防被呛了个正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娘?”付清盯着中年美妇那双烟青色的眸子,微微有些发怔。

“乖……”中年美妇正在轻拍着付清的后背替她顺气,听到付清口中的这个字,立刻露出了一抹灿烂到极点的微笑。

“清儿啊,你什么时候想办法摆脱掉太子这个身份回医仙谷来?”付清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中年美妇又如此加了一句。

见付清没有反应,她立刻接着道:“小七也真胡闹,难不成她还真想让你去当什么皇帝?大胤可不是南越,没那么容易接受女子为皇。她走到现在这步想来必定是步履维艰。”

说到这里,她再度微微蹙起了眉,唇边漾起一丝苦笑,沉声道:“全天下都知道,你父皇的心中永远只有惠妃一人,他大概早已忘了当年秦山脚下那个裙边绣着素色牡丹的女孩。既然如此,留在宫中又有什么意思。我南越国的公主才不稀罕当胤国的皇后。”

听到中年美妇提起皇后挚爱的素色牡丹,想起那抹不知不觉间消失在记忆深处的纯净白色,付清忽然莫名地感觉心脏的位置一紧,接着酸涩的感觉便缓缓地在体内蔓延了开来。

付清的脑海中渐渐开始浮现出多年来跟皇后在一起时的一幕幕画面。

想起幼时皇后穿着一身绣了素色牡丹的淡雅宫装,抱着她坐在薪炭不足的森冷宫殿内望着宫门发呆的情景;

想起五岁那年皇后微笑着摸着她的头跟她说“清儿,乖乖听娘的话,娘会让你成为这天下的主宰。”时的情景;

想起十三岁那年皇后坐在御座上懒洋洋地说“既然注定无法成为他的家人,那么我便只好将天下抓在手中。”时的情景……

付清很早以前就已意识到如果皇后单单只是为了权势地位,比起女扮男装把自己养大,直接将自己丢掉随便找个男婴养大明显更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