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漫无目的走着,却走到了自在处,那栋楼在这流光溢彩中并不如何挺拔,但胜在精巧玲珑,别出心裁,出入这栋楼里的多是爱装清雅装不俗的达官贵人,名流豪绅,听个曲儿,看个舞儿,赏几个银子。

好似来这楼里消遣便要比在沉雪楼那种地方***清高不少一般。

她忽然听到一阵琴声,那琴声清越,与这里的欢愉显得格格不入,君玉歆笑了笑,她知道那是白帝羽的琴声。

“今日与顾公子一叙,茅塞顿开,多谢公子指点。”君玉歆听到了个不算熟悉的声音,她循着那声音望去,正是江竹韵,她正与顾舒玄站在自在处的门口说着话,娇弱的模样惹人怜惜。

“江小姐客气,若再有疑问,小姐大可吩咐,我必上府中与小姐探讨。”顾舒玄拱手,谦谦如玉。

“如此有劳公子,不知可否请公子小饮一杯,以谢今日赐教。”江竹韵说着垂了头,少女粉嫩的脸颊在大红灯笼透出来的烛光下,格外好看。

君玉歆远远看着二人,忽然歪着头摸了摸下巴:“长善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长善问。

“这叫狗男女。”君玉歆煞有介事郑重说道。

长善无力望天,君玉歆这是着了魔了。

突然那边江竹韵下台阶像是崴了下脚,惊呼一声花容失色,柔软的身子直直扑进顾舒玄怀里,顾舒玄这倒有风度,并未趁机揩油,只小心地接住她,柔声说道:“江小姐小心。”

君玉歆有一刹那的恍惚,顾舒玄的温柔似乎就像是他身上随身携带的手帕,随时可以拿出来,随时可以给任何一个女子拭泪,随时令任何人为他着迷。

她笑了笑,搭着长善的手便往自在处门口走去,顾舒玄远远瞧着她走过来,跟中闪过一丝促狭,轻轻拈起一丝江竹韵的头发,别在她耳间,声音甜蜜似一罐蜂蜜:“夜间露重,江小姐回府小心,莫要着凉才好。”

君玉歆耳力极好,自然听见了这话,挽着长善的手臂边走边笑:“金玉满堂自然是好,可是若要跟我君家相比,也太拿不上台面了些,长善你说是不是?”

这一回长善反应得倒快:“长得好看也是好,可要是跟风月场所的那些女人一样投怀送抱,也太人丢了些。”

君玉歆非常高兴长善的开窍,笑意越大:“就是说啊,小门小户的,总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下顾舒玄和江竹韵两人都忍不住了,君玉歆的话是暗指金满堂,而长善则是直接嘲讽江竹韵了,还未等二人说话,又听到君玉歆说道:“唉呀,这里好多女子说话的声音,长善我们是不是走到烟花之地烟花之地了?”

“不,这里是自在处,多的是投怀送抱的女子来找金玉满堂的公子哥。”长善觉得跟君玉歆这么贫嘴,看着江竹韵吃鳖挺高兴,于是乐得一个劲儿损人。

“我说呢,这地儿脏得很,我们还不如去沉雪楼找小安喝酒呢。”说着便要拉着长善转身就走。

江竹韵终于出声:“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君小姐,实在巧合。”

“原来是江小姐。”君玉歆故作恍然大悟模样。

“君小姐也是来找顾公子的吗?”江竹韵柔弱的声音实在是太容易惹人垂怜,像是说话声音大了些,都会伤到眼前的佳人。

“不,我是来找小安的,这大半夜的,不知道他又跑去祸害哪家姑娘了。”君玉歆还是微微笑,不谙世事模样。

顾舒玄饶有玩味地望着君玉歆,说道:“君小姐既然走到了我这里,不如进来坐坐?”

“不了,我哥哥还在为沛城之事伤神,不知道我们在这里风花雪月的时候,又有多少无辜百姓饿死街头,这酒我实在喝不下去,顾公子你说呢?”

顾舒玄敛了敛桃花眼眼角的多情,君玉歆在提醒他吗?

本来君玉歆是想去跟顾舒玄说一说粮食之事的,但看着江竹韵,她无由来地反感烦燥,她很清楚,这样的情绪下,是无法与顾舒玄谈判的,于是她真的带着长善转身就走了,徒留顾舒玄与江竹韵站在那里,有些发愣。

第58章:离诸的信

君玉歆与长善回来坐在屋子里,手中的杯子里头浮着些碎冰,一块一块,浮浮沉沉,她的心也跟着浮浮沉沉。

“师父来了。”长善低声说道。

“来便来呗,反正他总是来来去去的。”君玉歆扁了扁嘴,她心情本就不好,又对离诸有些气,总是这般来去自如的师父从来不交代他在何处去何处,简直随性得离谱。

“生气了?”离诸墨衣不改,眉间老成又添几分。

他到底多大岁数呢,君玉歆始终没有问出来过。

“哪敢啊,您老人家成天高来高去,过得是世外高人的日子,孽徒怎敢生气?”可君玉歆脸上分明挂着不痛快的神情。

“我给你带来了这个。”离诸笑着将一张薄薄的纸递到君玉歆面前。

君玉歆推开,一张小脸上写着的全是傲娇:“嘁,想讨好我,先把我体内金针取了。”

“别闹了。”离诸轻笑出声,他笑起来真好看,可是他总不常笑。他与君隐不同,君隐是淡淡的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他是入骨的冷漠,谁在他眼中看来都只是一块石头,哪怕是长善,唯有君玉歆,这个他从小带大的君玉歆,似乎霸道地收走了他全部的温柔。

有时候长善会感概,君玉歆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她拥有了所有人的疼爱和喜欢,所有人都愿意捧着心脏站在她面前,哄着她,宠着她,哪怕她要犯下滔天大祸,这些人依然跟着她,随着她,笑着为她策马提刀,不惧不退。

但她嫉妒不起来君玉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嫉妒不起来,唯有离诸眼中只看着君玉歆时,她会有些难过,也只是有些而已。

离诸抚了抚君玉歆的秀发,眼中带笑:“看看,你会想要的。”

君玉歆不情不愿地接过薄纸,上面的细细密密地写着许多事,这些事,全是君玉歆想知道的。

“师父?”君玉歆讶异一声。

“你与君家的人不方便四处走动,手下的人做事总不如你们那般细心,这些事,师父替你查了。”离诸说道。

君玉歆望着这些小小的字,她不知道离诸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探查到这等机密,但君玉歆知道,定是花费了很多很多的心血。

“不必太在意,为师往年未上天机山时也有些朋友,找他们帮帮忙也不是难事,这些你拿着,有用便好。”离诸知道君玉歆心中的想法,又笑说一声。

“天机山上的规矩…”

“为师自有分寸,你放心。”

君玉歆低头看着这些消息,又放下,望了望离诸,又摇了摇头。

“你有心思?”离诸温和地望着她。

“不算吧,师父你最近还好吗?”君玉歆打起精神来跟离诸聊天,想冲淡在顾舒玄那里憋回来的无理脾气。

“你在为顾舒玄伤神?”离诸的目光并不税利,却轻易穿透君玉歆的假装。

君玉歆败下阵来,在离诸面前,她从不伪装,怏怏道:“师父你又知道,你有什么不知道的?”

“比如我现在不知道你心中是怎么想的。”离诸笑道。

“无甚想法,我会处理好的。”君玉歆像是想给自己一些信心一样,说完还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你一直都能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成大事者,是不需要情绪的。”离诸拍了拍她的脑袋,一如儿时。

君玉歆从始至终都不了解,为什么离诸愿意这般全心全意地帮她,帮她做一些外人看来大逆不道的事,他做这些事时,泰然自若,似乎丝毫不在乎这些事有多危险,多可怕一般。

她也问过,离诸总说,自家女儿要做的事,哪有父亲不支持的?

他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他是她十五年的师父?

但他从来没有问过君玉歆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就像他从来不问君玉歆,为什么要那么刻苦的练功,他对君玉歆有一种毫无底线的纵容。

君玉歆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最后笑了笑:“师父,真不能把我体内的金针取出来?”

“最少还要等三个月,好好调养身子,不然你承受不住的,在君家你很安全,不需要武功防身。”离诸摇头,语调温柔。

他并未久坐,只喝了杯茶,又出去了,就跟他往常来一样,从来不会多待片刻,如风自由,来去自如。

一并出去的还有长善,他要检查长善是否打足了一百鞭子,君玉歆替长善求了个情,但长善并不领情,君玉歆只好骂道:“你就是榆林脑袋,师父叫你去死你也去吗?”

长善心头一颤:“是的,我的命是师父的。”

“你的命是我的,你是来保护我的,我不死你就不能死,这是作为侍卫的规矩你懂不懂?”君玉歆恼火地骂道。

“我懂,但反正我也不是守规矩的人。”长善说得十分的理直气壮,“你也不是。”

君玉歆无语,眼看着长善退下,浓眉之下藏着极欢喜的笑意,君玉歆心中长叹一口气:女大不中留。

离诸带了什么呢?带来了代家这些年和江家勾结的罪证。

其实这些事君隐也是能查到的,但许是不能像离诸查得这般透彻。

连夜,她将这纸上所写交给了君隐,自己在一边坐着,君隐眉头紧皱,不见高兴:“你怎么知道的这些事?”

“哦,我师父说的。”君玉歆想着,反正天机山在他们看来就是个超然物外无比神奇的地方,那从天机山上下来的师父也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的,最重要的是谁也找不到离诸,把他卖出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嗯,以后有什么不好解释的事,都让离诸顶包好了。

君隐侧头看着君玉歆,收好信纸,走到她跟前弯腰看着她,看了许久却不说话,君玉歆让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眨巴着眼睛:“哥你怎么了?”

“我在看我的小玉歆有没有在说谎。”君隐笑成一个极好看的表情,月光极温柔的洒落在他发间眉端,又细又碎,薄薄一层柔光,他的眼中像是镶进了最好看的宝石,色泽温润。

君玉歆哈哈一笑:“我怎么可能骗你,真的是我师父送过来的,不信你问长善啊。”

“离诸先生,知道的可真多。”君隐扬了扬眉,带着几分探究。

“天机山上的人,总是有些办法的。”君玉歆也不知道离诸为何知道这么多,但想来他总有他的办法,而君玉歆又从来不是一个特别在意过程的人。

“有时间,让我与这位离诸先生见见吧,君府的入幕之宾不知道他可有兴趣?”君隐转身坐在君玉歆旁边,笑意不减,但君玉歆总觉得他的笑意中带些其它的味道。

君玉歆看了很久也看不懂君隐中其它的意思,只好放弃,说道:“我平日里都见不着他,更何况哥哥你,入幕之宾?天机山所有行者不得妄自入朝为官,不得涉足政事,哥哥你不是知道吗?”

天机山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所以上了山的行者都不能再入世,不能为官,不能染指朝堂,这是铁律,若被天机山上的天机老人发现了,他手中用来砍柴的宝剑,一样是可以取人性命的。

离诸给君玉歆的这些东西,足以让他的脑袋被天机老人削掉了。

若是他再成为君府的入幕之宾,便真的是在送死。

君隐笑道:“离诸先生似乎不拘小节,或许他愿意呢?”

“他不会愿意的,哥你就别瞎想了,还是看看这信上说的,我们能动几分,能留几分吧。”君玉歆断了君隐的念头,她是挺想离诸常在身边,毕竟他似乎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有他在许多事便有分寸和底气,但却不敢拿离诸的性命开玩笑。

君隐轻轻的“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但君玉歆总觉得君隐心中还有其它的想法,这感觉令君玉歆无由来地有些不安。

“离诸先生这信中写得极清楚,这些事儿便是我去查也要费上许多功夫,拿上他的这份消息跟我查到的一合拢,的确是足以让江家痛一痛了。”君隐说道。

“哥你会痛击江家吗?”君玉歆问了一个明知答案的问题。

“我知道你替那些饿死的百姓不值,哥答应你,便是不会把他们连根拔起,也会让他们伤筋动骨。”君隐了然一笑,玉歆或许看上去凡事都满不在乎,但一些触及到她无法避而不见充耳不闻的底线时,她会有一种特别的执着。

走出君玉歆的书房,君玉歆对着天上的皓月长出了一口气,这真是一个漫长无比的晚上。

忽然月下有一人影,月色朦胧下,他飘飘风姿如谪仙,君玉歆认得,那是顾得楼。

顾舒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他站在屋脊之上看着院落中的君玉歆,目光迷离。

静谧繁星下,两人这般对望着也不知道望了多久,谁都知道今日江竹韵只是逢场作的戏,顾舒玄不需要解释,君玉歆不需要多问,甚至连误会这种东西都无法产生。

可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好像不止这屋脊和院落的距离,还有些其它的东西。

忽然君玉歆望着他笑了笑,低头沿着小径往自己房间走去,两边的花草结着夜露,晶莹地颤巍巍地滚动着,打湿了君玉歆的裙摆。顾舒玄便一直目送君玉歆走进她自己的房间,他不知道这样毫无意义地看着有什么用处,但他就是想看,毫无原由地想看。

第59章:亲我一口

君玉歆开始没日没夜地往往自在处跑,也不管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一个女子,一个大家闺秀相府千金成日往那拿不上台面的胭脂堆里钻,传出去也不怕别人说闲话,真不知是该说她年少轻狂不谙世事还是生性放荡,爱的就是红粉楼里那股子糜烂劲儿。

人们总是阴暗的,所以大部分相信君玉歆是后者,毕竟只有这样他们才有谈资。

“你再这么往我这自在处跑,只怕我要不自在了。”顾舒玄笑着拾起一小把小花生米,有滋有味的细细嚼着。

抚琴的白帝羽拔错了一根弦,让他巧妙地遮掩过去,但顾舒玄耳尖,斜睨了他一眼。

白帝羽嘴角抽抽,您不自在?您天天不知道有多自在,自打君小姐往自在处跑得勤了,就没见您那双桃花眼冷静过,笑得真跟朵桃花儿似的!

大家都极有默契地不提那日江竹韵的事,也不提他们之间那些无法说明的阻隔,一切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

君玉歆抢过顾舒玄跟前盛花生米的碟子,忍着摔他一脸的冲动:“你到底把粮食藏去哪里了?你再不说可真别怪我拆了你这破楼!”

“我是舒玄,不是破楼。”顾舒玄笑得一脸灿烂,伸手一拉,便将君玉歆拉到眼前,手指头轻轻一挑,便把她脸上的面纱揭去:“你想怎么拆,我躺好了让你拆。”

“顾舒玄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君玉歆恼火得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可惜她一身武功尽数被封,实在形成不了多大的杀伤力。

顾舒玄朝白帝羽使了个眼色,白帝羽一脸受气小媳妇儿样委委屈屈地退下,以前这种时辰都是自己陪着公子聊人生聊理想聊阴谋的,自打君小姐来了,他便是再也没有见到顾舒玄聊一聊宏图大业,难怪红槿发脾气,他都要忍不住发火了。

君玉歆其实并不想跟顾舒玄这般插科打诨的胡闹,毕竟沛城百姓的生死还捏在他手上,金满堂还是个迷,等着她去解,看能解出多少她能用的东西,但顾舒玄就是有这份本事,动不动气得她恨不得掐死他的本事。

那时的君玉歆还没有想到“一物降一物”这句话。

“你若真不肯交出来,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君玉歆定了定心神,如果顾舒玄始终不肯交出粮食来,她只好跟君隐坦白,到时候顾舒玄要对付的便不止是她区区一个相府千金,而是整个相府,整个羲和国。

就像她那日看似戏说,其实认真的:金玉满堂自然是好,可是若要跟我君家相比,也太拿不上台面了些。

只要他聪明,都不会犯这种错误。

顾舒玄支颐,笑意不减望着她气得通红的脸:“你舍得吗?”

君玉歆只觉心中一口血涌上来,憋得她差点就要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此种情景几乎每天都会在自在处上演,顾舒玄总是轻而易举就气得君玉歆心头冒火,恨不得将他切成十八段喂狗。

“我舍得,如果死你一个换沛城六十万人性命,你的死活,君家的利益,我都舍得。”君玉歆忽而沉下的声音让人心寒,是的,她舍得。

顾舒玄轻笑一声:“君小姐,我可是离诀国的太子,送到你们羲和国做质子,无地位无尊严,千难万险中求一丝生存,实在不必对贵国百姓有过多的仁慈吧?”

他说得合情合理,但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道理可讲,更多的真理是掌握在一少部分人手里的,正如君安那句话,理,这世道,权大势大拳头头就是理。

“我君家,从来不讲理。”君玉歆若是跋扈无礼起来,君安亦要输她三分。

“那你便将我毁了去吧,无非一死而已。”顾舒玄洒然一然,当真自在得很,面上不见半点担忧。

“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将粮食交出来?”君玉歆压着心头的火气,低声沉问,“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亲我一口。”

君玉歆蓝眸中全是深深的置疑不相信,顾舒玄怕是疯了吧?拖了这么些日子不提条件,最后就为了让自己亲他一口?

“不肯啊?那就让沛城的百姓饿死好了。”顾舒玄施施然起身。

“你在耍我,顾舒玄。”君玉歆咬牙切齿。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是不是骗你。”顾舒玄笑得真诚之极。

君玉歆瞪着他,莫明觉得这很荒谬,好似她所有的智慧和计谋在顾舒玄面前全然施展不出来,他就是这么无耻和下流,丝毫没有君子风度,能占便宜便要占便宜,拿着一目了然的筹码,让君玉歆选择。

君玉歆有得选吗?有的,只要她不顾沛城百姓的死活。

但她做不到,于是她涨红着脸,一点点走近顾舒玄,顾舒玄还很好心的弯下身子,将脸凑过来,看着君玉歆这副窘迫的样子,不由得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你这么紧张做甚么?”

“你闭嘴!”君玉歆色厉内荏。

君玉歆望着顾舒玄越来越近的那张脸,她心中在想,为什么会一直被他欺负,明明自己应该占据主动权的才是,她向来喜欢掌握大局,而不习惯让人牵着走,可是顾舒玄似乎在一再打破她的原则,她不肯承认内心的慌乱,和悸动。

他的唇极薄,君玉歆一直坚信薄唇的人一般都极薄情,想来顾舒玄是一个极其薄幸之人,这一点倒与她似乎相似。她本来已经很高了,但顾舒玄还要高出她一个肩膀,哪怕他低着头,君玉歆也要踮足凝气,轻轻碰上那一双极薄的嘴唇。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她点完就站定退两步,明明心虚却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瞪着顾舒玄,还未瞪一眼,顾舒玄放肆地揽过她腰姿,一手扶住她的脑袋,将那双极薄的唇压在她的红唇之上,饱满柔软,色泽鲜艳,看着,便想欺负。

“顾…唔…唔唔…”君玉歆双手并用拍着他的后背,甫一开口说话,他便趁势而入,大肆扫荡。

他真是风月老手,君玉歆悲哀地想。

他的吻深而浓,轻轻的喘息声在两人鼻端紧张而小心,特殊的体香也落在鼻端,一切一切都在鼻子下方的那两张嘴瓣中发酵成另一种味道,那是一种不可说明不可示人的,若有似无,不能声张的情愫。

那一吻吻得窗外繁花肆意飘落,微风轻卷纱帘,两个年轻的人儿蠢蠢欲动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古老情感,君玉歆看着近在眼前的顾舒玄,心底有一声漫长而遥远的叹息,怎么办呢?

那辗转深情的吻里头含着二人都心知肚明的沉默,不能说破,说破便是滔天大祸,所以哪怕二人紧紧相拥仍觉不够,只怕一阵风吹来,他们便会分开,所是将所有的担忧和不甘转为浓烈的索取,谁都不愿输上半分,像是此时得到的越多,之后便会输得越少,较着劲非要分出个高低来,君玉歆的手不知是何时勾上他脖子的,被动的接受变成霸道的占有。

而顾舒玄抱着她腰姿的手更紧,紧得好像快要掐断君玉歆的腰一般,用力地沉默地将她拥有片刻。

于是空气中渗进了微微的苦味,禁忌而无奈的苦味,他们不愿细说的那些阻碍化成这苦味,一点点渗进他们的灵魂。

“现在,你可以把粮食交出来了吗?”君玉歆望着他,哪怕稍有些红肿的嘴唇还带着他的味道。

“不要在这种时候扫兴。”顾舒玄像极了个感情骗子,温柔地设着陷阱,俘获着俘虏的心。

“我便知道,你是骗我的。”君玉歆低吟一声,浅浅的呼吸声还在顾舒玄胸前。

他低头看她,看得仔细而认真:“我若是骗了你,你会怎么办?”

“无妨,杀了你便好。”君玉歆扬起脸来,一双蓝色的眸子如宝石一般璀璨,便是六月的繁星,也不及这双眼眸半分,那么明亮,那么闪耀。

“好凶的婆娘,就不怕我把你吃干抹净,让你舍不得杀了我?”顾舒玄笑着抬起她的下巴,拇指轻抚着她的嘴唇。

“没用的,顾舒玄。”君玉歆离开了他的怀抱,虽然她承认那怀抱里头很舒服。

顾舒玄没有拦她,由着她离开,看着她毅然而去的背影忍着笑意,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笑意便深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