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个时候的顾舒玄,离诀国的质子,便正好向两个月后将来的离诀国使臣通风报信,趁此机会一探羲和国虚实,再说不定,会长枪短刀的杀过来,好杀个攻其虚弱。

君隐在问君玉歆,顾舒玄会这么做吗?

君隐想监禁顾舒玄。

“哥哥,我对古长月一千万个不满,也不会动摇羲和国根基半分,顾舒玄那里,自有我在。”君玉歆紧了紧君隐的手臂,语气虽然平缓,但很笃定。

君隐侧头看她,捏了捏君玉歆的鼻子,笑道:“我又不会对他怎么样,只是监禁而已,你何必这么紧张?”他虽笑着,但心中并不好受。

君玉歆摇了摇头,说道:“并非我耍女儿家脾气,舍不得他受苦,若是可以,我倒希望是我亲手软禁了他,毕竟事关国体,最好是以防万一。可我还有事要与他做,便不能限了他的自由。”

“此事已定,你还要做什么?”君隐问她。

“没那简单,楚家和江家吃了这么的一记闷亏,想必此时也想明白了过来是我君家从中作鬼,就算他们想不到是我,也会把这罪名强加于哥哥你身上,毕竟君家是此次风波中受益最大之人,而哥哥更是一举掌得君家权柄,他们不可能不着急眼红。”

阴谋便是如此,你害我一次,我便回你一次,有点怨怨相报的意思,不到一方死透,谁都不会先收手。像往日里有君发财和江九怀这两只老虎镇压着,便只有些小打小闹的摩擦,可君玉歆这次的事情一做,江家便一定是坐不住的,江家坐不住,君家总不能等着他们欺上门来,更何况还有个楚家呢?

“你就不能相信我,把这些事情交给我去做吗?”君隐无奈道,世人只道羲和公子他此次立下了威名,唯君府的人知道,这威名本是该属君玉歆的。

“朝中不稳,爹爹又不管事,哥哥你便是唯一的支柱,哥,你去掌天下,我来除宵小,你做你的傲世清臣,我来做卑劣小人,君家总是需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搭起台来,才能把这戏唱下去。”

君玉歆毫不介意染得一身污秽,她本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她是女子,是小人,就喜欢干些坑人害人的勾当,谋些利益给自己,给君家。她不愿意君隐因为自己的原因,变成跟君发财一样的受人唾骂的奸臣。

能假装做好人的时候,谁乐意做个坏人呢?

“宰相府接你回来,是来让你享福的,不是来让你操劳这些事的。”君隐心疼不已,当时接君玉歆下山,只是让她重新做回大小姐,享尽这天下最鼎盛的福份,怎地走到现在,她却成了最劳苦之人?

“可我当初下山,并不是准备来享福的。”君玉歆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君隐的肩膀,顺了顺他肩头皱起的衣服,她的哥哥,当真是这世间难得的男儿,雄才大略,何故要因为区区一个朝堂朋党之争,而困于浅滩呢?

“今日你是考官,由你负责分卷,走吧,别让考生们等久了。”君玉歆仰起头说道。

君隐看着她笑意清浅,白纱蒙眼,他无次想知道若有一天,这天下人不再为这双眼睛奇异时,他是不是可以骄傲地告诉天下,他的妹妹不是瞎子,而是有一双这天底下最美的眼睛。

他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君玉歆,低声说道:“你做了那么多,哥哥也不会让我的小玉歆失望的。”

“我相信。”君玉歆点了点头。

君玉歆目送着君隐离开,她知道当她在费尽心机对付江家和楚家的时候,君隐正忙着重定考场规则。

那是一项艰巨的工程。

那时候江家和楚家还没有嗅到阴谋来时的气息,自然会拼命阻挠,甚至有不少人仗着身份和年纪当面斥责君隐,说他黄口小儿,尽是胡绉。

可是君隐始终没有放弃,他拼着君家的雄浑实力,破开重重阻力,他一步一步迈得艰难但扎实,当君玉歆如同扔炸弹一般炸毁了挡在他前面的艰难险阻时,蓄力已久的他便大步流星,彻底推翻了往日漏洞百出的科场规矩。

洋洋洒洒数篇奏折,是他几天几夜不休与君家幕僚商讨出来的,细细推敲,百般演练,君玉歆偶尔会提起一两句上一世听闻过的作弊之法,方便他们反向推理做好预防之策。

终到今日,一切便如别人以为的那般,水到渠成。

“上轿了。”长善拉了拉君玉歆的衣袖,君玉歆终于回过神来。

她转身正欲上轿,却听到有人唤她:“君小姐,君小姐!”

君玉歆示意长善过来托住她的手,假装茫然的样子回头一看,是一个穿得极寒酸的书生,长衫上还打了两个补丁,袖子也磨得发白,长相倒是颇为清秀。

“来者何人?”长善推出一把短刀拦住他。

“这位姑娘,在下有礼了,在下庄明宋,前来与君小姐说一句话。”那人说着还拱手一拜。

君玉歆拉了拉长善的手,示意她收起短刀,问道:“马上便要开考了,你不去科场来找我做什么?”

庄明宋闻言挺直了腰杆,一脸恭敬地说道:“在下是来与君小姐道谢的,君大人不愿与我等学子厮混在一处,我等满腔感激之情,实在溢于言表,只好冒昧拦轿,望君小姐大量,不要见怪,将我等心意转告给君大人。”

“你等?”君玉歆问道。

“正是,我与几位仁兄此为第三次进京赶考了,无奈前两次都…原本以为此次依然无甚希望,但一月前那场大刀之刑却让我等信心十足,便是此次依然落榜,我等也无甚悔恨。”庄明宋说着有些激动,清秀的脸色都有些涨红。

君玉歆却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说着便进了轿子。

轿子走出去了一段距离,长善确定没有人跟上来才嘟囔:“人家来道谢,你怎么也听完人家的话再走才好。”

“刚才我与哥哥在街上走了那么久,不见他上来道谢,偏生我哥哥一走,他便来了,你就不觉得奇怪?”君玉歆对长善的智商一向是无底线宽容的。

“你的意思是?”长善还是有些不明白。

“没什么意思,许是他见我是个瞎子,便以为我好说话些吧。”君玉歆解了面纱在指间绕来绕去,抬了眸子看了长善一眼。

“你别这么看我,你这双眼睛像妖怪似的,我看多了会心慌。”长善连连转头,她始终觉得君玉歆那双眼睛久看不得,不是因为蓝色不蓝色的,而是看多了像是会在她面前变成透明人,好像她那双眼睛能洞悉一切。

毫无例外,长善的屁股结结实实地挨了君玉歆一脚。

第109章:招收灵姬

君玉歆特地去了考场,她的华轿停下来,在轿中远远看着那些人,轻声笑了笑:“你说这里头能出几个人才?”

“我哪里知道?”长善毫不掩饰自己的无知,她半点也不懂君玉歆做这些事的原因,就算她想懂,也懂不了,君玉歆心中有一百道弯,她卡在第一道便过不去。

“能出一个两个,都是上天厚待羲和国了。”君玉歆放下轿帘,又说道。

“这么多人里头就只能出一个两个?”长善不解。

“治国又岂是光看书就能看会的?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但书中没有天灾人祸,没有百姓疾苦,他们要历练的多着。”君玉歆吩咐起轿,远离了那些各自有着不同心思的学子们。

“说得你跟个七老八十看穿红尘的老太太似的。”长善嘟囔一声,不再搭理君玉歆的神神叨叨。

会试的主考官与往年不太一样,今年是宁页主考,这位在屠臣风暴里活下来的宁妃哥哥终于吸取了教训,再不敢明目张胆地扩充自己的队伍,学会了低调。

君玉歆知道,宁页不能杀,不为别的,宁页在此次痛杀楚家门生的大战中立下了汗血功劳,江家是一定要保住他一条性命的,不然宁妃那边不好交代,君玉歆更知道,这朝中的大臣三已去二,空荡荡的金殿里总还是要留下几个人维持这个朝堂正常运转的。

顾舒玄敲了敲的轿门,也不等里面答话,便跳了进来,长善略有不满,这若是自己在换衣裳他就这么闯进来可怎么办?

“你让我查的我都查了。”顾舒玄忽略了长善的不痛快,大大咧咧搂上君玉歆的腰,又喝了一口马车上备着的好酒。

“嗯,顺便再帮我去查一个人,庄明宋,是一个考生,看样子家境不太好。”君玉歆接过他手中的酒壶也喝了一口。

顾舒玄发笑:“你这婆娘,是真把伶人楼里的姑娘当你的丫头使啊,一天天的就不打算让她们闲下来了,我以前也没你这么丧心病狂。”

“哟,这是心疼你们家那位红槿姑娘了?”君玉歆眉一挑。

“不敢,小的这就去办。”顾舒玄也乐得跟她逗乐,拿过张笔刷刷写了几行字递给长善:“麻烦长善姑娘跑一趟,交给红槿就行。”

长善正好看不下去这两人这么没羞没臊,接了纸条利落退走。

君玉歆伸了腿躺在软榻上,头枕在顾舒玄大腿,闭着眼睛看上去像是在打盹:“说吧,怎么了?”

顾舒玄的手穿过君玉歆的黑发,发根处带来痒痒麻麻的酥麻感,他说道:“那位自香姑娘原本是没什么问题,你去的那个酒摊是她父亲摆了多年的,她在前两年起就跟着她父亲一起摆摊,遇上些过***地痞,但也总能应对过去。有一回你家小公子经过的时候,正好那摊上有个醉汉轻薄自香姑娘,你家小公子的性格你也知道,自然是大打出手好生教训了那醉汉一番,算得上是一出英雄救美。”

“我看了看那自香长得就那样,拼死了也就个秀丽吧,小安一眼就迷上她了?”君玉歆掀开了一丝眼缝儿,她记得君安一向是喜欢妖娆丰满那一类的,比如红槿就差点成功***过他,这是什么时候换的口味?

“也不算一见钟情,一见钟情这种事儿不是你跟我才干的吗?”顾舒玄疑惑道。

“谁跟你一见钟情了,你这人还要脸不要了?”君玉歆一乐。

“俗话说,打是情骂是爱,那日是谁对我又打又骂的,那是爱得深沉啊。”顾舒玄摸着下巴,煞有介事。

君玉歆一把揪住顾舒玄的耳朵,拽着他的头低下来:“说完小安的事再收拾你。”

顾舒玄吃吃发笑:“后来自香姑娘为了谢谢你家小安,送了坛酒给他,这一来二去的就跟自香姑娘熟悉了。不知怎的,你家小安就看上了人家姑娘,可人家姑娘却是个烈性子,穷是穷了点,但死活看不上你家小安,坚决不肯屈身于富贵,我想你家小安可能就是看上了她这一点。”

君玉歆一边听一边捏着顾舒玄的耳朵,这故事她是越听越耳熟了,这故事…不就是前世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吗?

“扑哧!”君玉歆想着终于笑出声,一个人乐得不可开交。

顾舒玄奇怪地看着她:“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你说说后来怎么了。”君玉歆没法解释。

“后来,自香姑娘的父亲病了,君安救了她父亲,自香姑娘对君安的态度才有所转变。”顾舒玄笑起来。

“她是不是不再吵着要把小安赶走,但也没答应君安。”君玉歆问道。

“你怎么知道?”顾舒玄奇怪,君玉歆是怎么自香的反应的。

“她爹得的是什么病?”

“听说是搬酒坛子的时候扭伤了腰。”顾舒玄说道,“我说你不是连自家弟弟寻个媳妇儿都要管上一管吧?”

君玉歆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君家的门槛不知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我替自己的弟弟把把关又怎么了?”

“若是两情相悦,可那女子身份地位不高,难不成你还要将她扫地出门?”顾舒玄问。

君玉歆又看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望着他说:“放心,谁的身份地位都比你高的。”

“来来来,我们继续打是情骂是爱!”顾舒玄说着便往君玉歆身上扑去,马车好生摇晃。

马车绕过了几个街口又绕过了几个巷子,最终停在一处新开的胭脂楼前,君玉歆捡了几盒最贵的脂粉包起来,准备带回去给拢翠丫头,丫头这会儿估计心碎得跟饺子馅儿似的呢。

从楼下走下来的掌柜一身朴素,那日的大雨冲掉了她眼角的红梅妆,她便再也没有描上过,面纱却是未取,倒是那口嗓子依然清脆动人:“君小姐,顾公子。”

“灵姬姑娘。”君玉歆唤道。

“里面备了茶水给二位,两位请随我来。”灵姬抬手,引着两人往内走。

灵姬没有再回沉雪楼,这让君安惆怅了一段时间,念叨着这京中的乐子又少了一处,只怕是再也听不到这般好听的嗓子了。她这三年又攒下不少银子,一股脑全掏了出来换了一张卖身契。

君玉歆本想帮她赎身,她却说那种地方,要自己离开,才能走得干干净净。君玉歆知道她是想与过往断个干净,除了纸醉金迷,还有负心情郎。

她无处可去,君玉歆便毫不客气将她招进了金满堂,让云之遥在京中给她安排了一处生意。这算是个据点,云之遥的生意早晚有一日会做到京中来,早早地做准备,并非坏事。

她并不担心有朝一日灵姬会叛变,这女人烈性得很,不然不会苦等三年还要报仇,这般烈性的女子,是不会轻易叛变的。

更何况,她若真敢有些自寻死路的想法,也要想想那天被砍掉一百三十七颗人头,那里头的鬼魂若要索命,灵姬也是要算一份的。

两人坐定,喝了口茶,君玉歆问道:“灵姬姑娘可还习惯?”

“一开始并不习惯,沉雪楼过的是总是日夜颠倒的日子,突然翻转过来,夜间连睡都睡不安稳。”灵姬苦笑一声。

“无妨,时日长了便能调整过来。”君玉歆说道,接着话风一转,问起其它:“楚佩有没有来找过你?”

“自然是找过的,我也按顾公子交代的,一口咬定是我自己查到的那些证据,不会给君小姐你带来任何麻烦。”灵姬很清楚,若有一天她威胁到了君玉歆,不需君玉歆动手,顾舒玄便会除掉她,最聪明的做法只能是一肩扛下,保得君玉歆干干净净。

君玉歆到此时还没有杀掉灵姬,以扫尽后顾之忧,当真算得上是心慈手软了。

“你可觉得委屈了?”顾舒玄对待旁人时与对君玉歆不同,他总是可以做到如同一个真正的谦谦君子那样,温润如玉,但眼底冰寒。譬如他此时问灵姬,便是这样一番神色,看着是他极关心你的感受,其实不过是告诉你,别觉得委屈,能活命,你当庆幸。

灵姬不笨,若是笨的话君玉歆也不会找上她办这等凶险之事,所以她很快反应过来:“不委屈,能从仇恨的痛苦中解脱,我怎会委屈?”

“不委屈就好,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这铺子自有人帮着你打理。在京中开这么间铺子可是要不少钱的,灵姬姑娘好好赚钱,如果无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找你,你也最好赶紧忘记我们曾经有过合作。”

顾舒玄像个生意人那样,清清楚楚地算着每笔帐。

之前云之遥他们的帐本要传回京中,总是要经由红槿管理的伶人处理,这便容易让顾舒玄暴露,有了灵姬的这胭脂铺在,帐册便可以在她这处中转,这便要安全许多。

于是顾舒玄特地吩咐在这铺子里挖了条秘道,一头直通京外,一头则是连着君玉歆之前买的那处不打眼的宅子,君玉歆在处理金满堂的事情时,总是会去那处宅子,这里就像是她的一秘密基地,充满着隐私性。

自那以后,便是苦了长善和红槿,每半月要钻一次地道,取了帐本送过去,由着君玉歆和顾舒玄分别查阅,然后君玉歆会再誊抄一份阿拉伯数字的帐册,放到长善这个怕死的家伙身上。

第110章:自香姑娘

君玉歆去了那处不打眼的酒摊,叫了一碟花生米,一碗牛面干,又要了两碗烧刀子,这种酒摊上自然是没有什么好酒的,好在君玉歆也不是吃惯了宰相府的山珍海味便噎不下白菜萝卜。

这酒摊并无书上传说中的那般神奇,既没有神秘的侠客落坐,也没有微服私访的大官寻清静,酒也是再平常不过的白酒,甚至那碗牛肉干都没什么嚼劲,真要论起来,大抵只有那叠花生米酥脆爽口值得称道了。

自香姑娘送上这些吃食便去忙其它的琐碎事了,连迎客的笑容也再寻常不过,只不过年纪方才十七八的女子笑起来总是好看的,身上那股朝气蓬勃的劲儿,不需要任何脂粉装修,就足以动人,而且许是常年酿酒的原因,她身上淡淡的酒香味,颇为好闻。

长善喝了口酒,皱了皱眉头,恼着这酒太灼喉咙,烈了些:“你来这里是想看看你未来的弟媳妇儿?”

“能不能进门还是另一说,弟媳妇儿就是八字没一撇了。”君玉歆倒比长善从容太多,那粗鄙不堪的酒水入喉,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一个是在挑剔酒,一个是在挑剔人,这其中差别便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了。

长善并不觉得这自香姑娘有哪里不好,虽然出身普通,或者微寒了些,看着的确有点高攀不起高高在上的君家,但她勤快,而且孝顺,看着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大毛病,而且全然不把君安放在眼中,也算得上是不屈富贵,不服威武,跟她卖的这酒一样,有几分烈性。

这样的姑娘娶进君府,说不上多好,但也不会太差,就当是多养了个闲人,反正君家又不是养不起闲人。

但君玉歆似乎并不这么看。

长善有些不满:“你这人眼光太高,谁都入不得你的眼,做惯了大小姐,便看不起这平民百姓了,别忘了你若是不下天机山,连这平头百姓都不如呢。”

“我几时说看不起平民百姓了?”君玉歆好生冤枉。

“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君家有些好处你没学着,这狗眼看人低的坏毛病你倒是一个都没落下。”长善最好是直白了当,最坏,还是这直接了当。

君玉歆气得一笑,放下手中的酒碗认认真真问她:“我怎么就狗眼看人低了?我的弟弟看中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我还不能来打打前站看看合不合适了?”

“她再来历不明也比顾舒玄强,你就是自私得很。你是想着让君安娶拢翠吧,你怎么跟书中那些恶婆婆似的,还要讲究个门当户对,出身清白?”长善滔滔不绝,自灵姬的事儿之后,她始终觉得君玉歆这人太不把别人当人看,时时都想着利用和榨取,这一点,太恶毒了些。

君玉歆哈哈一笑,懒得跟长善计较她到底是不是自私,反正她自己也觉得,她跟好人这两字有些挂不上勾,不过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无大恶,如何能出大善?若没有对灵姬的利用,哪里有现在这一片清明的朝堂?

有时候总是要牺牲一小部分人的感受,才能换来一场大的成果。

长善善良,但终究善良在了小地方。

“结账。”君玉歆喊了一声。

自香在围在腰间的围裙上抹了一把,利索地跑过来,看了看桌上的东西,说道:“两位小姐,一共十四个铜子。”

君玉歆戳了戳长善,示意让她给银子,长善又恼:“说你自私你还不信,这么几个钱还要我掏,真是小气。”

“我身上哪里有这些碎钱,你这人真是欠收拾。”君玉歆笑道。

“也是,堂堂君府大小姐身上揣的都是百两的银票,怎会有这区区小钱?”长善一边往外掏着碎银子一边咕哝。

“你是君府大小姐?”那自香抬头看君玉歆。

君玉歆点头:“正是。”

“可是平安街宰相府里的君家大小姐?”自香问道。

君玉歆支着额头笑问:“这京中还有别家敢姓君吗?”瞧瞧,这就是王八之气。

自香不好意思一笑,知道自己这话问得不对,连忙说道:“不是不是,若您是君府大小姐,这酒钱我便不能收您的了。”

“为什么?我君家已经霸道到了去哪里吃饭喝酒都可以打白条,吃霸王餐了?”君玉歆笑道。

“君小姐说笑了。”自香拢了拢头发,认真说道:“前些日子我爹扭伤了腰,是君家小公子替我爹找的大夫还未收诊费,又送了许多药材过来,我无以为报,自然是不好再来找收小姐你的酒钱了。”

君玉歆故作糊涂地“咦”了一声:“我家小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关心起别人的死活来了?”

那自香果然脸皮一红,有些微羞,低垂了头方才说:“小公子是个好人,等我攒够钱,就把诊费和药钱都还上。”

“从我君家出去的大夫和药材,随便都是上百两银子,我看小姑娘你再卖三十年的酒也凑不出这个数吧。”看不出君玉歆是什么情绪,也听不出她话里到底几分意思,只是觉得这话,有些难听。

自香咬着下唇,脸皮涨得越红,两只不那么光洁的小手绞着朴素的衣衫,尴尬着半晌答不上话,倒是长善又看不下去了,总觉得君玉歆这盛气凌人的架势看着就让人恶心,恶声道:“你君家缺那点银子吗?至于跟一小姑娘急赤白脸的吗?”

君玉歆感概,长善拆台那真是一等一的好手,今日有这拆台的长善在,试是试不出什么结果了,便拂了衣袖起身离开,离开前懒洋洋说道:“既然是我弟弟送了你的,你就收着吧,我这个做姐姐的总不好再讨回来。”

“我一定会还上的。”自香在后面急切地大喊着。

瞧瞧,这简直跟前世那些小言段子一模一样,多么倔强可爱单纯善良,又不贪慕虚荣的小白女主啊,遇上了君安这么个纨绔霸道,冷漠邪魅的男主,只差一句“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拒绝我”,就可以来一番颠鸾倒凤,最后成双成对入豪门,生儿子了。

站在转角处等君玉歆的顾舒玄看着她走来便想会轻笑,他只要一看着君玉歆,便会想笑。

“笑什么笑,走吧。”君玉歆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恼的是有白纱遮着,顾舒玄看不见。

两人上了马车,长善有些恼火君玉歆今日的装腔作势,便跟马夫坐在前面,懒得进去看那对假惺惺到了一起的男女。

“我让白帝羽安排了人手盯着这酒摊,不过她真值得你这么做?”顾舒玄问道。

“你也知道我利利索索地坑掉了一百三十七颗脑袋,这会儿不知道多少人指望着我君家出点什么事儿,然后把宰相府往死里整,我不得不小心。”君玉歆揉着眉心,她倒不怕楚家和江家冲着她来,她就怕楚家和江家对君家其它的人下手,比如君安。

“我觉得此事可能是你多虑了,那姑娘我看着挺正常的,若是你家君安真看上了,你总不能拦着她进门。”顾舒玄也觉得是君玉歆多疑。

“若她真没问题,我也不会做出辣手摧手,棒打鸳鸯的事来,小安要娶妻,说明他定了心定了性,我这做姐姐的说不出多有高兴。不就拢翠苦了点吗?我大不了以后把拢翠送到沛城去,让云之遥天天给她逗乐便是了。”君玉歆也觉得自己有些担心过头了,或许是她这些天神经过于紧绷,见着谁都不相信。

这可不好,这算得上是心理疾病了。

“别想了,此事主要还是在君安,若他不在乎,谁也管不了。”顾舒玄替她揉着额头,安抚着她过于紧张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