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君小姐,您还真把这儿当您自己家了啊?事无巨细,有本事你去查啊,你当我伶人楼里的姑娘不用休息了是吧?”

已恢复妖娆本来的红槿冷笑着说道,她不明白君玉歆凭什么觉得这些事情这么好查,凭什么相信他们去查的时候不会惊动一些其它人,或者她也只是看君玉歆不顺眼,不想听她号令。

顾舒玄刚欲开口,君玉歆已对红槿抢先说道:“查清楚,越快越好,没有为什么,没有凭什么,你是一个下人,做好这些是你的本份。”

“我不是你的下人!”

“我是金满堂的掌柜,你若不满,大可问问你家公子,你是不是我的下人。”君玉歆并非讨厌权利的人,相反,若是权利能给她带来便利,她很乐意最大化的使用她手中的权利,比如金满堂的半个掌柜,就足够她使唤金满堂之下所有的人了,包括红槿。

顾舒玄揉了揉眉心,说道:“红槿,去查吧。”

红槿便红了眼眶,咬着唇愤然转身,而白帝羽默然无声跟着退下,他比红槿明白,于现在的公子而言,君玉歆是一切。

而红槿,连做君玉歆的对手都不够资格。

白帝羽有时会想,到底什么样的人才够资格与君玉歆一战,似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女子值得君玉歆侧目,她的目光很高远,远到普通女子根本难以目及。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站在自家公子身边,陪他看一看天边日出之后,天下是番是怎样的光景。

顾舒玄拉着君玉歆坐下来,散了她面上的白纱,笑声说道:“你每往我这里来一次,红槿便要大动肝火一次。”

“那是她目光短浅,我若是她,便会克守本份,将手中事情做得滴水不露,把感情藏得深不可见,一点点侵蚀你的生活,让你无法离开,不能放弃,而她只会吃这些无聊的飞醋,从不想着改变自己。”君玉歆低头把玩着腰间的一块玉佩,触手温凉,上雕一朵兰花。

“若个个都如你这般冷静,这世间将少多少乐子?”顾舒玄笑望着她,可能对君玉歆而言,鲜少有事能使她失去分寸,哪怕是面对喜爱的男子,她也不会芳心大乱,而是缜密地想方法让那男子爱上她。

“每个人的方法不一样而已,我没兴趣去教红槿如何让你离不开她,我来是问你,庄宋明查得怎么样了。”君玉歆草草结束了儿女情长这等无聊的问题,她没有过多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顾舒玄扬眉一笑,说道:“没有任何漏洞,他是完美的。”

“不可能,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我们疏忽了。”君玉歆摇头,庄宋明不干净她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从何处查到他的把柄,君玉歆想的并不仅仅是要破坏那场令人恶心的指婚,她所图谋的东西更大,而她需要一个缺口。

“庄宋明年二十八,生于南玉城,七岁入私塾,十四岁中举人,十六岁父母双亲亡于饥荒,十九岁中举人,不曾寻花问柳,未有龌龊举止,连考两届科教考未中弟,于今年中状元,说来这个状元还是你送给他的,若你不肃清考场,他应是中不了的。”顾舒玄从头梳理着有关庄宋明的事项,这个人干净如一张白纸,几乎毫无污点。

君玉歆还是只把玩着手中的那块玉佩,像是要将上面那朵兰花的花样研究个透彻,记下每一个纹理,然后她抬眼一笑,伸了个懒腰:“既然如此,那就不查了。”

“什么?”顾舒玄没有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君玉歆可不是这么轻易就放弃的人。

“长善。”君玉歆唤了一声,长善推门而入。

“怎么了?”

“去找红槿拿一份十二年前南玉城的卷宗。”

“南玉城?”

“对,江南南玉城。”

第123章:一场谈话

长善办事的速度很快,不知道她跟红槿是怎么说的,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她已经抱了一小堆卷宗过来,君玉歆也不避讳顾舒玄,摊开了卷宗便开始细看,十二年前的南玉城有着所有江南小镇该有的气质,静谧,悠然,知足,平和,而那场席卷了江南的饥荒则摧毁了这小城的一切。

卷宗中只有八个字的记载:饿蜉遍地,民不聊生。

君玉歆无法还原当时的场景,但想来是离不了人吃人的地狱惨状的,而羲和国的贪腐早已不是一日两日,那场饥荒里被贪污掉的银两数不胜数,朝廷发下的粮食最后都被换成了发了霉的陈粮,庄宋明的双亲便是亡命于那场饥荒中。

后来死去的百姓越来越多,古长月的弟弟古长凌主动请求前去赈灾,英明睿智的凌王爷凭其强硬的作风,竟也生生扭转了江南的劣势。

那一年,君家在外在打仗,正是与离诀国在海上交战时期。

红槿的速度是君玉歆意想不到的快,未过半日,她竟带来了江南那群舞姬的消息,而她面上露着得意之色:“君小姐,你君家对你们羲和国的皇帝可真是贴心贴肺,连歌舞姬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备好了。”

“正题。”君玉歆懒得跟这个不讲理的女人多费口舌,只叫长善铺纸研墨,她手提一只细细羊毫笔准备写些什么。

红槿冷笑一声,摇摆着她常年跳舞于是万分柔软的腰肢,带来一阵只属于离诀国的香味靠过来,脸上还有些鄙薄的笑意:“这些舞姬可都是出自君家,君小姐你竟然不知道?”

君玉歆头也不抬,只在纸上写着什么,口中说道:“你要是不会说人话,叫白帝羽过来讲话。”

红槿脸色一红,咬牙道:“训练舞姬的人是你们君家的人,虽然君家不做勾栏生意,但君家手底下那么多人,总有些人背着君家暗中经营,这些舞姬就是君家手底下的乐坊出来的。”

“我哥哥查不到?”君玉歆不解,若这些舞姬真的跟君家有关,君隐怎么可能半点也不知情?

“送这批舞姬的人是江南三省的总督大人,要给他们改头换面并非难事,而且如果君家手底下的人若有心瞒着你们,查不到也是理所当然的。”红槿说道,“我能这么快查到是恰好伶人楼和百媚生就是干这行当的,知道的总比其它人多些,舞姬里面有个叫清闱的姑娘还跟我学过凌烟舞。”

“知道了。”君玉歆轻蹙了下眉,一排排刚劲有力的字迹在宣纸上显现,她的字迹不似普通女儿家的娟秀,反而满满都是苍劲刚强,透着凛冽的傲气。

江南,江南,所有的事情都指向江南,到底江南,是一个怎么样的江南?

“顾舒玄,你曾答应过我,会带我去看一看你的铁矿藏于何处,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去看?”君玉歆突然提起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如果不是君玉歆再次提起,顾舒玄几乎都要忘了这件事。

那时君玉歆刚入主金满堂,顾舒玄交上来的帐本中唯独铁矿一事漏洞百出,让云之遥查了出来,君玉歆问顾舒玄,铁矿乃国之重器,你一个他国质子在羲和国私藏铁矿是想做什么,顾舒玄曾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用来伤害到羲和国的根本,但君玉歆始终不信。

而在这种时候,明明该操心其它事情的时候,君玉歆却突然提起旧事,这让所有人都大为不解。

顾舒玄看着她,像是要看穿她到底想干什么,而他想了许久,始终没有想明白,君玉歆的意图到底在哪里。

“你想现在去看?”顾舒玄皱眉,离诀国的使团再有二十多天便要到远京京城,这个时候君玉歆准备离开?

“我不能去看,不代表别人不行,安排下去,明天我就要你的人带着云之遥去查看这批铁矿的藏匿之处,我想你不会拒绝的。”君玉歆的笑容看上去如此美好,而顾舒玄却在里面看到了无数的阴谋在发酵。

“你不会以为,我会趁此机会对离诀国使团动手,杀掉我那个一直觊觎离诀国太子之位的皇弟吧?”顾舒玄失笑,虽然这种做法他很想去实施,但他还没有蠢到在羲和国动手,试想离诀国使团在羲和国出了事,他这个离诀国质子岂还有回国之望?

君玉歆摇头,收起桌上的纸张放进怀里,又轻抚了一下腰间的玉佩,合声说道:“你不会这么做,我要去看铁矿藏匿之地也是别有目的。”

“你想做什么?”顾舒玄长眉凤目含上疑惑和警惕,他在想君玉歆会不会在必要的时候,将自己当做一枚弃子抛弃?这个女人,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君玉歆不再多说也不再解释,看似风清云淡的表象下,她的心里已经紧张万分,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张巨大的网,正朝她,朝君家笼罩下来,她需要再快一些,再快一些,不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没有再与顾舒玄多叙话,她带上长善回了君府,回府的路中她写了一封信绑在了白鸽腿上,往沛城发去。她望着自在飞翔的白鸽在蓝天白云之上,想象着云之遥收到信之后该是何种表情,想来他很想飞奔入京揪着她的发髻骂一声,你这丫头胆子这么大,是不是不想活了?

而一回到府上她便直奔君隐书房里,来不及喝一口君隐给她泡的茶,单刀直入:“哥,将所有你不能完全掌握的生意,全部交出来给皇帝,一笔都不要留。”

“玉歆你怎么了?”君隐按着她坐下,看她郑重的神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相信我,哥,你要相信我。”君玉歆拉住君隐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所以指骨有些泛白。

“我相信你,可是你至少要告诉我为什么,君家的生意不仅仅是君家的,靠家君家吃饭的人不计其数,若我在一夜之间放手,会有很多人遭遇清洗,这些人可能会丧命,你懂吗?”君隐安抚着君玉歆,君家已不仅仅是一个朝臣,他更像是某种符号,某种象征,不知有多少人依附着这个权势滔天的姓氏,若君家倒下,跟着君家死去的人,将堆成尸山,填成骨海。

君玉歆抿了抿嘴唇,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泛着奇异的光,君隐有些看不懂那光芒的含义,有些焦急,有些兴奋,甚至有些嗜血,好像君玉歆在等待一个极为重要的时刻来临,又或许说,君玉歆知道某件事情会发生,她不能阻止,但很高兴有这样一场她值得费心的战争。

是的,战争,君玉歆像是在等一场战争的到来。

“十五天,哥,我们只有十五天的时间,把君家所有不在核心之处的生意交给古长月,哪怕君家会因此一蹶不振,也不要太过在意,把这些可能会遭遇清洗的人的名单列给我,我来救他们。”君玉歆在竭尽全力地避免在这场战争上有太多人流血死去,她在用尽她所有的力量,保全某种东西。

“你怎么救?通过顾舒玄和金满堂吗?如果君家倒下,金满堂没有了君家的庇护是逃不过那些人的耳目的,玉歆你知道的。”君隐失笑,玉歆怎么会乱得失去分寸?

“我可以!就算救不了他们全部,但忠心于君家的人,我不会让他们就此丧命的。”君玉歆提高了音量,而她的眉目却陡然敛进了煞气,那种不怒自威的神色君隐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皇帝古长月。

甚至君玉歆,比皇帝更具威严,那种迫人的,使人想臣服的威严。

“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却让我做这么大一件事情,玉歆,你可知你在动摇君家的根本?”君隐第一次没有答应君玉歆的请求,不是他不肯,而是整个君家的担子太重,不是轻易可以放下的。

“君家的根本,难道不就是这个府里面的几个人吗?”君玉歆悲哀一声,君家挑着为国为民的这个担子那么久,她不知道君家为此牺牲过多少东西,可是说到底了,君家君家,不就是冠以君姓之人吗?要操心天下的那个人,不应该姓古吗?

最终的君隐还没有完全答应君玉歆,君玉歆不得已去找了君发财。

没有人知道那天君玉歆跟君发财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聊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意料之中的争吵,君发财的书房里安静得像是没有这两个人,从日挂高空一直到聊到了月朗星疏,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始终没有打开过。也没有人敢上去敲门问一问,就连老夫人也只能坐在轮椅上望着那间房子干着急。

当最后君发财走出书房里,他像是苍老了许多,在他的面容上竟然可以看到悲伤这样的情绪,而君玉歆跟在他后面,神色如常,只是唇色有些发白。

然后君发财招了招手,示意君隐过去。

“爹。”

君发财张合了好几次嘴唇,嘴边的胡子抖了又抖,最后只说道:“按你妹妹说的去做吧,君家的根本,不就是咱们这几个人吗?”

君隐震惊不已,抬头看君玉歆,君玉歆却默不作声。

第124章:远离君隐

君隐去问过君发财,那日君玉歆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能使这位铁血宰相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和让步,可君发财对此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沉默,绝不开口提起,君隐眼中的阴霾越来越重,他看向君玉歆的目光越来越暧昧,那暧昧像是快要破茧而出的蝴蝶,渐渐能看到斑斓的翅膀,等到破蛹而出见到阳光那一日是死还是活,要看那天的天气是晴空万里还是暴雨倾城。

年迈成精的老夫人将这一切默然看在眼中,一日复一日的叹气,脸上的皱纹又添几条,那些沉淀着智慧的沟壑里满满都是对儿孙的担忧,孟钦劝她,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你担心再多也于事无补。

老夫人还是叹气,只一声复一声地说道:“你哪里懂,你哪里懂。”

孟钦却不知道老夫人希望自己懂什么,她在相府十二年,自认为见得多,也应该是懂得多才是。

君玉歆推着老夫人的轮椅,在树荫绕着相府一圈又一圈,看花开得正好,看树绿得正好,看锦鲤和燕子都欢快得正好,老夫人说:“丫头,你是明白人,你哥哥若是犯了糊涂,你千万要懂事。”

“哥哥不会犯糊涂的,奶奶。”君玉歆心里有着一片酸涩,知道过多真相和秘密的人注定不会活得轻松,而君玉歆恰好知道得太多,她懂得老夫人的话中话。

“玉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老夫人按住轮椅,偏过头看着君玉歆。

君玉歆步子微顿,神色未改,走上去前去蹲在老夫人面前,替她揉着双腿,又细看了老夫人梳理整齐的银发,还有深蓝色衣服上黑色的暗纹,卷曲勾勒,透着雍容华贵,又不会过于张扬,这个低调的老太太,京中的活祖宗,她年轻时应是无比骄傲的一个人,那策马提枪的风姿君玉歆也只能想象。

这样一个骄傲的老太太,当年为了上天机山,爬过那座雪山,求过那么多行者,一路跪着上山,只为看自己一眼,哪怕瘸了双腿也不曾后悔过。

君玉歆从不肯欠人东西,尤其是人情,她觉得这种东西太难还,可是她实实在在欠老夫人一个坦承的交代。

她隐瞒了太多事情,不管是对君家还是对老夫人,她有太多事不曾真正说起过,那些事压在她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这便让她连真诚都做不到。

于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奶奶,我答应你,哥哥不会有事,君家不会有事,谁都不会有事。”

“丫头,你别怪我。”老夫人捧着君玉歆的脸庞,满眼的无奈和心疼。多可怜的丫头啊,带上君这个姓氏之后,除了与生俱来的荣华福贵,还要承受旁人难以想象的牺牲和代价,这世间哪里有真正的无忧之地呢?

“我都明白,我谁都不怪。”君玉歆握着老夫人的手,那双手曾有厚茧,如今却柔软。

一只白鸽飞过来,盘旋两圈落到君玉歆手臂上,君玉歆抚了抚白鸽的羽翼解开信管里的信,看了片刻,眉头皱了又松开,然后她支着额头问长善:“你听说过隼吗?”

“自然听说过的。”长善点头:“怎么,你想买一只来玩玩?”

“云之遥那边训了只白隼,叫我去看看。”君玉歆摇了摇手中的信。

“云之遥还会训鸟儿?”长善讶异。

“他不会,他救了个人会。”君玉歆说着便起身,准备去沛城看看鸟儿去。

与往日不同,君玉歆此次出行极为低调,只跟家中家人告别之后,便从灵姬开的那胭脂铺里钻了地道直奔城外,到了城外上了马车,顾舒玄已等候多时。

“你怎么要在这种时候离开京城?”长善不解问她,她看得明白,现在的君玉歆最好安份守己留守京城,以防万一,还能及时周旋,这种时候离开并不明智。

君玉歆只是闭着眼睛假寐,她无法向长善解释,是因为她的哥哥那份过于浓烈的情愫需要冷却,否则她这个与敌国质子通奸的宰相府嫡女再加一桩与自己哥哥不尊理法的罪名,便真要活不下去了。

更何况于现在的君府而言,君隐正处在一个巩固权利的时期,君发财大权刚交到他手上不久,他有太多的事要做,需要建立起足够的威信,才能掌控住君家这一只庞然大物。君玉歆不能在这种时候毁了他,老夫人那席话,便是这个意思。

在君玉歆和君隐之间,君家要保全谁,早已不是谁比较招人心疼讨人喜欢这么简单就可以决定的,而是关乎无数的利益,无数的人命,更关乎以后是谁掌舵君家这种事。

那么选择君隐,几乎就成了一个不需要思索的答案。

君玉歆并不怪君家,换作是她,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全君隐,牺牲君玉歆。哪怕手心手背都是肉,也要看哪里的肉割掉了不会伤及性命。

相比之下,君玉歆的重要性,并不如君隐。

并非君玉歆就不重要,将君玉歆换作君安,结果也是一样的,只能是君隐,只会是君隐,这就是现实,无可厚非不需思虑的现实。

老夫人怕她难过,才有了那日的谈话,而君玉歆在第二天,便做出了要去一趟沛城的决定。

“你去沛城为何要叫上我?”顾舒玄不解问道,此时的君玉歆不应该离他越远越好?免得再落把柄到有心人手中。

君玉歆心里有事也不跟他调侃,只闷声说道:“将你一人留在京中我不放心。”

“是不放心有人对我不利,还是不放心我会对羲和国不利?”顾舒玄似笑非笑。

“都有。”君玉歆承认,她并没有完全放心这位离诀国的太子,尤其是这么关键的时刻,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顾舒玄会做出一些事情来,只要能破坏羲和国和离诀国的联姻。

可笑的爱情,连对对方都不曾放心,却偏生要证明自己爱着对方。

“再过两天就到沛城了,要不要跟小公子打声招呼?”长善掀开马车帘子进来问君玉歆,云之遥早就不在沛城了,顾舒玄的人带着他去看铁矿藏匿的地方,自然不会是在沛城。云之遥顺带着还把拢翠和那位有意思的笑姑一起带了去,这沛城中的熟人倒只剩下君安一个了。

“小安也跟着云之遥离开了,不用打招呼了,出城三里有人接应,我们不去沛城,留在京郊,马车继续往沛城去。”君玉歆淡声说道。

“小公子也走了?你不去沛城?”长善惊讶问道,她还以为君安会留在沛城,毕竟那里重建的一切都有他的功过,而君玉歆竟根本没有想过要去沛城!

君玉歆只点了下头没有多做解释,小安是君玉歆叫云之遥一并带走的,留在沛城的君安就像是一个暴露在外的目标,足够让很多人对他动手,给他制造许多的麻烦,用以攻击君家,而此时的君家并不想分心应付任何小事。

而且君玉歆还有其它的想法,小安总要长大的,就算日后不在朝为官,学着做生意总不会差,云之遥会是一个不错的老师。

而顾舒玄似乎早就料到了君玉歆所谓要去沛城只是一个幌子,如今京中局势如此纷杂难解,她决不可能在此刻离开,所以并不惊讶。

“顾舒玄,来跟我说说顾星云吧。”君玉歆说道。

“你这是在刺探我国情报,还是这么正大光明的。”顾舒玄提了袍角靠在马车的软垫上侧身看着君玉歆,他倒是很想看看,君玉歆这一次想做什么。

不管她做什么,都拦不住他要做的事情。

“如果你不想让顾星云迎娶慕月公主,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做的。”君玉歆开始刻薄且无情的分析:

“离诀国使团这么大张旗鼓地前来朝拜,而你的弟弟是使团之首,便足以证明他在离诀国的地位不凡,甚至在你离诀国内他的声望和势力已早早就超过你,你处于完全的劣势。若他成功迎娶了慕月公主,从表面上来看,两国和亲,皆大欢喜,从单体来看,我羲和国并无缺损,以一个公主的下嫁换得两国的和平实在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可是从你的角度上来看,你的太子之位,便彻底沦为了一个空壳子。”

“这个道理你我都明白,所以我更明白你急切想破坏这场联姻的想法,我不知道你在暗中准备了多少,但有我的帮助,你成功的机率大很多。”

顾舒玄依然只是笑看着她,如点墨一般漆黑的眼睛让君玉歆想起了天机山后山的那个深渊,深不见底,终年缭绕着雾气。

“你明知我除了想破坏顾星云和慕月公主的婚事外,还想取顾星云而代之,我自己娶了慕月公主,到时候我就有理由回离诀国了,离诀国总不会让一个羲和国的公主成为质子的太子妃的,你明知这一切,你还要帮我吗?”

“我不允许你嫁给别人,自己却要去娶另一个女人,君玉歆,就算这样,你依然能无动于衷吗?”

你会帮我,娶另一个女人吗?

第125章:两处着手

顾舒玄不知道自己在期许一个什么样的答案,理智告诉他,是的,他期望君玉歆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摆脱质子身份,鱼归大海,龙回九天,他便能翻身为王。可是他的心又却在抗拒,君玉歆,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可以毫不留情便将我推给别人,挽留我,舍不得我,甚至禁锢我,让我看到你对我的爱意。

他在这理智和情感中,努力挣扎,而在此之前,他从未听过情感的话,只相信自己的理智。

君玉歆到底是没有回答顾舒玄的问题,她始终都只保持着假寐的姿势不曾动过,旁人都以为她早就熟睡了过去,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安静到直至沉默。于是这沉默将这小小空间的马车里的空气都像是要挤压出去,凝重的气氛让人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于是也就没有人知道当时的君玉歆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更没有人知道当时的君玉歆是怎样的心情。

她再一次印证了别人对她的看法,冷酷无情。

只有长善知道,她替君玉歆扶正面纱的时候,触手湿润,君玉歆说,那是天气太热,马车里的冰块半点也不凉快,流了许多的汗,连面纱都打湿了。

“你内力那么深厚,哪里用得着靠外物来寻个凉快?”长善低声嘟哝。

君玉歆微笑,多么天真的长善,永远分不清真话假话。

而顾舒玄和君玉歆再次保持了最高的默契,对于马车里的那场谈话都选择了闭口不提。

朱墙宫闱背后圈起的皇宫,依然巍峨庄严,安静且神圣,这偌大宫殿里的人大多都在艰难求生存,只有上天眷顾的那些人可以无忧无虑地活在其中,心安理得无所顾虑地享受着天潢贵胄身份带来的福贵加身。

不谙世事的慕月公主便是这样的人,她生来高贵不凡,身为古长月的妹妹,她不仅拥有着美丽的容颜,还有一颗干净剔透的心。

平日里她的笑声总是这座阴气森森皇宫里最美妙的一道风景,可今日她的眉头有些紧锁。

“公主你怎么了?”伺候慕月公主的丫头长得很秀丽,笑起来有两颗可爱的虎牙。

慕月公主托着下腮,神色惆怅:“他们都说离诀国的使团是来求娶我的,你说,将来要娶我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所有的少女都会怀春,幻想着意中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那人当是***潇洒,玉树临风的,慕月公主也在幻想着,那个将要求娶的人,会不会如她想象中的那样,英姿不凡?

“公主乃是千金之躯,能求得公主的人定是要出众不凡的。”有着虎牙的丫头也陪着慕月幻想。

“前些天你去打听那离诀国皇子,打听出什么来没有?”慕月羞红了脸蛋,提前打听男子的品行,这种事说出去女儿家总是羞的。

小丫头撅了撅嘴,像是有些话不好说。

“怎么了?”慕月松开托腮的双手问着贴心的丫头。

“问倒是问了,听说那皇子府中已有七房妻妾,平日喜招舞姬,这不江南总督还送了一批舞姬进宫吗?想来是知道这位皇子的喜好,而且我还听说…”小丫头欲言又止。

“还听说什么了?”慕月心已有些沉,男子喜美色,她自然是懂的,看看这宫中无数的美娇娥,便知道自己的皇兄也是喜美人的,连皇兄尚且如此,又怎么期望其它的男子更洁身自好一些呢?

“奴婢有罪,奴婢不敢说。”小丫头扑通一声跪下,连连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