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歆!”

“他们的计划如此完美,我甚至希望能帮助凌王爷和顾星云,帮着他们杀了古长月,我便可以从仇恨中解脱。”

“放肆!”

“您还记得当年您有个忠心的侍卫叫赵羽,他收养了一个义子叫赵简辰吗?”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他们为我而死,在宰相大人你让我对这个世界绝望的时候,是他们父子二人让我觉得活下去还是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你见过赵羽被乱刀砍死的样子吗?你知道赵简辰为了救我尸骨无存埋于荒郊野岭吗?宰相大人,真正害死他们的人,是您啊。”

“保护你是他们身为死士的职责所在。”

“您当知道,我肯下天机山,肯来君府,肯叫您一声爹爹,都只是为了报仇。”

“你敢!”

“可我君家的女儿,君家世代忠于古氏皇族,以襄助皇帝匡正天下大义为己任,以天下苍生百姓生死为公道,宰相大人,若我不是君家的女儿,该多好?”

忽然天上响起一道惊雷,劈得天地一片惨白,照在君玉歆脸上可见斑驳的泪痕,她的哭声在卷起的狂风里像是一只被拉扯的芦苇,摇摆不定,君发财你说很多事没得选,你没得选便要将我也变得无路可选吗?你可知你欠我的何其多!

“那件事…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离诸告诉你的?”君发财在惨白的雷电中看着君玉歆,那双蓝如晴空的眼睛璀璨万分,看在君发财眼中,却是深深的痛苦。

“没有人告诉过我什么,天机山上的行者最重承诺,离诸答应您会照顾好我,这些年便待我如同己出。”君玉歆苦笑一声,离诸什么都没有说过,便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你如何知道?”君发财想不出这世上知道的人还有谁会告诉君玉歆那一切。

“不重要了,我会帮着哥哥全力阻止这场阴谋的,我相信宰相大人也早有准备,明日使团进京,愿天佑羲和,一切都会风平浪静。”君玉歆脸上浮着一个笑容,破碎不堪。

一场暴雨突然袭来,初开的米粒大小的桂花在暴风雨中被打得瑟瑟而落,铺了一地,清幽的香气也被雨水冲涮得淡薄,君发财的声音在这雨水中沉闷响起:“所以这才是你愿意帮助顾舒玄求娶慕月的真正原因?”

“正如宰相大人所期望的那样,是的,这才是我不得不帮顾舒玄娶慕月公主的原因,为了君家的忠诚。”

庄宋明只是一个小小的,极不起眼的引子,君玉歆最初只是想找到他有什么软肋,可以被她利用,可是后来君玉歆看到了南玉城的卷宗,联想到了十二年前的那场战事,更有离诸给她寄来的信,所有的一切一旦串联起来,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环,君玉歆终于找到的所有事情的开端。

十二年前的庄宋明,只是凌王爷他们埋下的种子之一,像这种被精心打磨了十二年的人,君玉歆不知道凌王爷和江九怀还有多少。他们就像野草的种子,满腹仇恨的人总是活得格外坚强弥久,他们被散开在无数的地方,只等有一日古长凌振臂高呼,他们便会揭竿而起,蜂拥而上。

君发财回到书房里听着外面打着芭蕉的雨点,他很自然地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场大雨大雪,以及大雨改变的许多人的命运。

“作孽啊。”君发财低声呢喃。

君玉歆坐在窗下看了一整夜的雨,雨水连绵不绝,似乎要下个无休无止,尽情尽性,院中的秋千被雨水冲洗了一遍又一遍,君玉歆整夜一动未动,似乎想了好多的事情,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你不会就这么坐了一晚上吧?”早上长善来到她房间时正看到她还在出神,发梢衣角还被雨雾打湿。

君玉歆这才惊觉天已大亮,初升的日头挂在了半空,而雨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了,秋千上的雨珠儿滴滴答答清脆作响,雨后清新的空气里掺杂着泥土的香味,这味道容易使人心安。

长善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昨天晚上你跟宰相说了什么,怎么这么失魂落魄的?”

“长善,今天随我进宫,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我身边半步。”

第134章:离诀来拜

桂香飘满城,映日荷花也别样红,在平安街上摆摊卖糖人的王麻子跟其他人一样,早早就接到了消息今日不能出摊,他挤在人群中,看着被清理出来的平安街,在京中待了这么多年,他鲜少看到这么安静空旷的平安街,上一回见还是十二年前。

那年宰相大人打了大胜仗回来,雄纠纠气昂昂地骑在高头大马上,后面跟着的是凯旋的雄狮,那时候皇上还亲自迎他们回城呢。

十二年前,君发财带来了一个离诀国的太子,作为人质以保两国太平。

十二年后,离诀国皇子亲自前来朝拜,献上宝物欲成联姻,以求两国继续太平。

清晨薄雾中,声势浩大的车队徐徐驶入城门,百姓夹道欢迎尽显大国热情豪爽,以君隐为首的迎接官员候在宫门处,宫门前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脱兵卸甲。

君玉歆与长善跟着人流,顺着涌动的人流,远远地看着那盛气凌人的车队,马蹄踏着整齐划一的步子,显得高贵而矜持,带起一阵风时,似乎还能闻到来自大海的气息。

离诀国是一个三面环海的国家,中间隔着一片大的汪洋,名叫遗海,君玉歆不知道如此矫情的名字是哪一位祖先想出来的,但那片遗海中的确沉了无数的遗体。这片海是两国安份多年,不曾动过战火的主要原因,在毫无高科技支撑的情况下,哪一国都不乐意跨越大海高山只为打一场毫无把握的仗。

若两国比邻,只怕连绵的战火早已滔天。

中间簇拥着一辆黑色马车,有暗红的丝幔飘荡,吹起一角时,隐约可见马车里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眉目间与顾舒玄有几分相似。

“他就是顾舒玄的弟弟?”长善问道。

“对,他就是。”君玉歆手心轻握,在这骄阳如烈火里,她如面临一场冰霜风暴。

“你为什么又把云之遥叫出海?”长善不懂,云之遥才回来多久,怎么不让他多作休息呢。

“海上多好,自由自在。”君玉歆没有说,云之遥是带着无数的东西再次出海的,这是她与顾舒玄的交易,她说顾舒玄欠她的,于是她让顾舒玄交出了他拥有的那一片海。

“姐,孟姨给你准备好了衣服,叫你回家换上,准备进宫了。”君安照例揽过君玉歆肩膀,原来君安已高过她许多,被他揽在臂湾间,竟觉得此处可以安心依靠。

“小安呐,你想过如果你不是相府的公子,会是什么样吗?”君玉歆干脆往她臂湾间又蹭了蹭,边走连问他。

“我是什么样子,并不是因为我是相府公子。”君安笑着说道。

君玉歆看着君安越见分明的侧脸轮廓,隐隐约约还有一些青色的胡茬,大海带走了他白嫩的纨绔肌肤,换成了黝黑的古铜色。

“小安,等到这次的事了结,我们就出海看看吧。”君玉歆突然说道。

“好,到时候姐你可别怕晒黑了。”

孟钦并不知道今日会发生多少事,但她在相府这么多年,总能嗅到此与众不同,君发财看着莲子绿豆羹都不再狼吞虎咽了,那定然是要发生什么事了的,上一次君发财这样还是君玉歆要回府了,他端起玉碗又放下,再端起,再放下,至于那羹汤上都糊了一层薄薄的膜,也没有喝到嘴里去。

所以她给君玉歆备了一身颇是隆重的衣服,那是一件宝蓝色的丝衣,上面用极淡的粉色丝线绣着精致的樱花,从一朵一朵到一簇一簇,再到繁华落锦缎,美艳无方,她还别出心裁地在腰带上镶上了无数的细碎的宝石,熠熠生辉,像是将繁星纳在这腰带上,又束在君玉歆的盈盈细腰。

“孟姨,你想嫁给君发财吗?”君玉歆突然问道。

孟钦正替她整理着三千青丝,拢翠不在,最会挽发髻的人便是孟钦,她当真是一个心思奇巧的女人,梳成的发髻也清丽出尘,不落俗套。听到君玉歆的话,她正在挑珠翠的手停了一下:“小姐说笑了,老爷不会续弦的。”

人人都知道当年的君发财和与和氏是何等的伉俪情深,和氏去世时,君发财守着灵堂整整七天七夜,悲痛万分,发下誓言此生再不另娶,孟钦啊,她明知等一辈子也等不到君发财一纸婚约,依然守在君家。

“所以你是想的。”君玉歆转身看着孟钦这个风韵流转的女人,“如果君家不再如现在这般强大,孟姨你还会留在君家吗?”

“小姐你还小,你不会懂得什么是追随。”孟钦轻易不笑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真美,像是蜜桃滴水。

“那就好。”君玉歆偏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是不用上妆的,最多抹一点唇脂,脸上一块白纱,便管他是好看或难看,欢喜或悲伤,旁人都无从知晓。

君玉歆拿过那管湛蓝的发簪,斜斜插入黑发中:“就这样吧。”

宫宴并不设在宫中,离诀国使臣一行除了朝拜过皇帝之后,就直接被带到了行宫,想来每一个多疑的帝王都不乐意让一个是敌非友的对手睡在自己的宫殿里。

一来到了狩猎时期,行宫就设在狩猎场,方便使臣与皇帝其乐融融的比一比箭术和马术,二来陪着这些使团快活的臣子和女眷并不好都安排在宫中,所以干脆大家都搬到行宫里头。

宴请离诀国使团的洗尘宴是在晚上,月朗星疏,时光正好。

宴会上觥筹交措,流光溢彩,佳人公子眉目传情,忠臣奸官明争暗斗,而重见天日的楚环与古长月坐于最高处,楚环头上的那只凤凰似带血,侵略性极强的振翅欲飞。宁妃要在宫中照顾小皇子古安和,倒并未跟来。

而面覆白纱的君玉歆与君安坐在一处,对面是她的父亲君发财和兄长君隐,这是君玉歆第一次看到君隐身着朝服作为一个臣子,坐在臣子该坐的位子上的样子,儒雅从容,淡然自若。

偶尔他会将目光在君玉歆这处多停留片刻,衔着宠溺笑意,君玉歆则低头把玩手中酒樽。

她再往上看,便见到顾舒玄,他身着绛紫色深衣,衣服上有着暗纹,在烛火中隐约可见,脸上挂着轻薄的笑意,不时打量着身边倒酒的宫娥,尽显***本色。

“看什么?看我怎么娶别的女人?”顾舒玄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耳边:“君玉歆,你真的,愿意让我娶别的女人?”

君玉歆刻意去忽略了他太过复杂难辩的语气,将手中酒樽放下,回话道:“世家公子,何谈愿意不愿意?”

“离诀国顾星云拜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顾星云出列,站在大殿之上,掀袍跪拜,君玉歆这才不得不细看他,原来是她看错,顾星云的眼是与顾舒玄不像的,他没有顾舒玄那一双敛尽世间***的桃花眼,他的眼阴鸷而狠毒,深陷的眼窝微微泛青。

“爱卿平身。”

古长月这句话回得极有意思,顾星云说的是“愿皇上万岁”,而非“吾皇万岁”,这意味着他并不承认离诀国是羲和国的臣国,也不承认自己是古长月的臣子,而古长月却用一句“爱卿”生生将他贬为臣子。

不管君玉歆与古长月有着何种深仇大恨,这种时候她还是挺乐意看到古长月这般杀人不见血的外交手段的。

在有共同利益的情况下,再深刻的仇人,都可以暂时联手,君玉歆并非是一个死守陈规的人,她既然答应了君发财,要保全君家的忠诚,那么她就此刻愿意与古长月站在一处,共同面对离诀国的人。

顾星云显然不太乐意接受“爱卿”这个称呼,站起来之后昂首挺胸说道:“皇兄在羲和国多年,多谢皇上照料。”

顾舒玄薄唇一掀,眼含煞气,笑意带血,懒懒起身,站于顾星云身侧。

古长月玩味一笑,说道:“贵国太子生性平和,爱好美好之物,尤爱美人,而羲和国最不缺的便是美人佳物,许是正合了太子心意也未尝不是,照料这话,便是言重了。”

好个古长月,明着夸顾舒玄,暗着说他不思上进,贪图享乐,这一耳光打在离诀国脸上,倒是真够响亮。

顾舒玄哈哈一笑:“圣上过奖,我无大志,安于快活罢了。”

顾星云脸上便不太好看了,他已把自己看成了离诀国未来的主人,便是容不得有人当着他的面打离诀国耳光的,一方面他很乐意看到顾舒玄的窝囊样,一方面,他又不希望顾舒玄太窝囊,至少不要给离诀国丢人才是。

显然不论是哪方面,顾舒玄都未如他意。

他看了顾舒玄一眼,眼中有鄙薄闪过,随即堆起笑容:“皇兄在羲和国一住便是十二载,怕是已经习惯了羲和国的日子吧?”

“多谢皇弟关心,虽然羲和国有千般好,但我还始终记得自己是离诀国太子,一日也不敢忘本。”顾舒玄拱手说道,那“太子”二字说得格外清晰,听在顾星云耳中便如针刺。

第135章:王爷长凌

顾星云的野心已不需要任何人再去细细琢磨,他自己就已经暴露无疑了,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把顾舒玄当一回事,所以干脆连假装都懒得假装。

他脸上的笑容微僵只是片刻,合声说道:“皇兄常年在外,父皇和母后都颇为牵挂,而且父皇年事已大,希望能早有皇嗣。”

“父皇要为我指婚了?”顾舒玄明知顾星云所指的是何事,便要往歪处说。

顾星云不屑一笑,转身看着古长月:“我国此次前来,一来是祝羲和国陛下圣体安康,二来是求取贵国公主,以结成秦晋之好,百世盟约。”

“如此甚好,我与慕月公主情投意合,还望皇上成全。”顾舒玄好生不要脸,顺顺当当接下顾星云的话,煞有其事就要求亲。而君玉歆听到“情投意合”四字时,手中酒杯里的酒水洒出一滴。

君安握住君玉歆的手:“姐,有我在呢。”

君玉歆便紧紧握住君安的掌心,修剪的平整的指甲都要嵌进他的肉里:“我没事。”

“你若真这么舍不得,我便大闹一场,我把那慕月要过来,这亲谁也别结了,好吗?”君安见不得君玉歆这般受苦,消失许久的骄纵之气又浮现在他眼中。

“傻小子。”君玉歆用另一只手又揉了揉君安的头发,生生逼回了已到眼眶的泪水,君家有君安呢,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为这个君姓牺牲的君玉歆,选择继续牺牲,已经付出了整整十五年的时间,甚至往后还会有更多的时间,怕什么这点委屈和牺牲呢?

比君玉歆反应更大的是江家那边,那位一直端庄娴雅的江家大小姐一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盘子,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谁不知道江柳意是各位千金的楷模,她便是照着书所描写的大家闺秀的模样长的,今日却如此失态,实在难以想象。

“臣女失误,请皇上责罚。”江柳意赶紧起身跪下请罪。

“无妨,坐下吧。”古长月大度地挥挥手,看着江柳意的眼神却深了一些。

君玉歆面纱后的眼睛眨了一眨,她记得清清楚楚,江柳意喜欢的人可是君隐而非顾舒玄,喜欢顾舒玄的是江竹韵,但摔了这盘子的人却是江柳意,这盘子摔得颇有意味。

江家要出手阻止皇帝在此时指婚,盘子摔碎的这声脆响打破了楚环安排的水到渠成,中断了皇帝马上就要顺口而出的指婚,让他有了一个缓冲和思考的时间。

江家要的只是这一犹豫。

多疑如古长月,他希望他的决定再精准一些,所以他会再观察一段时间。

果不其然,古长月饶有兴致地看着顾家这对兄弟,的确如楚环所说,顾星云野心勃勃,而顾舒玄却是一个满脑子只有女人窝囊废,连宰相府的小姐都要去招惹一番的人,能聪明到哪里去?若真要削弱离诀国,从顾舒玄身上下手才是最明智的。

于是自诩睿智的皇帝古长月,笑得颇是意味深长,他走出那张象征身份和地位的案桌,沿着台阶缓缓而下,看了看眼前这两人,又走到一旁早已羞红了脸的慕月公主旁边,拉起她的手站起来,满眼笑意,但那笑意绝非是对妹妹的疼爱,而是戏谑:

“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作主,父母不在,便听长兄安排,但朕一向疼爱这个妹妹,所以联姻一事,朕也想听听慕月的意见。”

慕月的脸红得如熟透的苹果,只差要滴出血来,她羞答答的抬头,一眼的情意都被点亮,羞怯怯地看了一眼顾舒玄,那一眼看在了君玉歆的心尖尖上,疼得她胸口发闷,是她亲手让慕月爱上顾舒玄,是她亲手安排的,所以这沉闷的疼痛便越发难以忍受。

慕月细声说道:“我…”

“不过使团今日才到,只怕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此事还是等休息好了再议不迟。”古长月并未等慕月说完,而是打断了她的话,也打断了慕月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甚至显得有些粗暴,所以慕月那一眼被点亮的情意化成了真个晶亮的眼泪,羞得无地自容。

楚环脸色稍变,她原以为今日便能促成顾舒玄与慕月,没想到却有了变数。

而君玉歆则与君隐对视一眼,她看到君隐眼中的冷色,恰似一只寒冬里的腊梅布满霜棱,而君玉歆却是洒然一笑,她便知道,哪里这么容易呢?

古长月若不好好利用一番他们铺好的路,又怎么对得起他的心思深沉?而江家那边果然一副如释重负的神色,只要挨过今晚,他们还是有机会的。

“皇上…”顾星云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古长月挥手打断,他朗声笑道:

“爱卿初来乍到,还是先体验体验羲和国的风情吧,明日狩猎,朕也想见识见识爱卿的武艺。”古长月一口一个爱卿倒是说得极为顺口畅快,而顾星云的脸色则越来越难看。

他早与江家和古长凌打过招呼,而江九怀和古长凌也说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圣旨一降,他便可以将慕月公主娶回离诀,到时候他有一个羲和国公主身份的皇子妃,太子之位便更加唾手可得,朝中那群老不死的也就再也无话可说了。

可是江九怀和古长凌偏偏在几天前告诉他此事可能有变,还要从长计议,他们将这点小事办砸了,办砸了不说还让他在这里受尽羞辱,他恼得几乎恨不得揪住古长凌的衣襟骂一声废物。

他不悦地看了一眼顾舒玄,却发现他还是那副无能的昏庸模样,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他此次来离诀国,就是为了解决顾舒玄这个麻烦,等到顾舒玄这个人都没了,他倒要看看,还有谁能阻止他入主东宫!

君玉歆的目光并不在顾星云这个气得半死的离诀皇子身上,而是打量着另一个人,这个人是古长月的弟弟,古长凌。

先皇子嗣不多,仅得两子,古长凌幼古长凌半岁,他母亲生下他来便死了——宫里的女人总是死得很是莫名其妙,谁也说不清当年古长凌的生母是怎么死的,但就算细究下去了,也无非就是那些个后宫闺杀,夺位争宠之类。

君玉歆没有兴致去了解这些无聊的历史,她关心的是古长凌是怎么活到今日的,古长月可不是一个爱护幼弟的长兄,他看向古长凌的目光总是带着敌意和戒备,而古长凌与古长月长得并不相似,他有着与他名字极不相符的阴柔气质,双唇红得像是抹了最艳丽的红色唇脂,一个男人却透着媚意。

君发财说古长凌继承他母亲的容貌,这般推断下来,当年古长凌的母亲当是一个绝色美人,绝色美人还有了皇子,那死在后宫里就再正常不过了。

这位气质阴柔的凌王爷,总是沉默而怯弱的样子,安安份份地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他此次自江南回京城,理由是要祭拜他的亡母,古长月总不能连他祭拜亡母的权利都剥夺,便也允了。

凌王爷那双过份鲜红的红唇抿几抿,目光低垂,实在人畜无害的样子。

似乎查觉到有人在盯着他看,他缓缓抬头,看到了面覆白纱的君玉歆,原来是个瞎子,于是他的妖冶红唇一抹冷笑,别说,颇是冷艳。

看,这便是装瞎子的好处了,没有人会避讳着一个瞎子的。

君玉歆低头拂了拂蓝衣上的浅色樱花,那樱花在她手指之下似乎有了生命,片片花瓣都要轻盈若飞了,君玉歆分了点心思感叹孟钦好巧的手艺。

“长善。”君玉歆低唤一声。

“怎么了?”长善半点也看不懂今日这场晚宴上的明刀暗枪,她也不知道这看似廖廖的数句话里含了多少腥风血雨,但她知道,今日这场上的气氛不甚融洽,至少算不得主宾皆欢,而造成这种局面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正是君玉歆和顾舒玄。

他们在离诀国使臣进京前铺陈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一声锣响,好戏便要连台。

“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你去帮我叫哥哥过来。”君玉歆说道。

长善便老老实实地请来君隐,君隐问君玉歆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可能舒服呢,刚才忙着抢公主的人,可是顾舒玄。

“我觉得江家今天晚上会有动静,哥哥你看紧一些。”君玉歆扶着君隐的手站起来,极慢地往宴会中间走去。

“已经安排好了。”君隐的安排是什么,君玉歆不得而知,但想来是君家的万全之策,有君发财坐镇,君玉歆倒的确没有太多要担心的。

“臣妹不胜酒力,有罪于圣上,想先行告退。”君隐扶着君玉歆,而君玉歆为了配合不胜酒力,晃晃悠悠站立不称地倚在君隐身上。

“哦?君小姐这便醉了,还是有心事?”古长月还惦记着君玉歆曾与顾舒玄传出过一段***韵事,有意刁难,他一向喜欢看到君家的人伤心的。

“臣女…臣女觉得这酒甚…甚是好喝,便贪杯多喝了两杯,殿前失仪,请皇后…恕罪。”君玉歆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古长月见她这副样子,也不能再真个追究她是真醉还是假醉,便让君玉歆下去了。

第136章:私见皇后

长善一路搀扶着君玉歆摇摇晃晃走出宴席,行宫极大,她们左穿右绕,走得东倒西歪。

“皇后娘娘跟了这么久,何不现身?”君玉歆推开长善,迎着月光转了个身,便看见转角处朱柱后面的那抹黄衣。

果然楚环慢慢走出来,头上的发钗流苏随着她的步子一步一摇,她笑问君玉歆:“君小姐找哀家何事?”

君玉歆殿间醉醺醺说的那句话是“请皇后恕罪”,而非皇上,楚环聪明,一下便能听出其中暗示。

长善很自觉地站在了君玉歆身后——其实这种时候她应该在站在君玉歆身前,若有人要对君玉歆不利她才好及时出手,可是她怕死,她宁愿躲在君玉歆这个武功高强的主子身后。

君玉歆没有在这种时候去跟长善计较做为侍卫该如何尽忠这种问题,而是笑看着皇后:“皇后娘娘,既然您也想让顾舒玄迎娶慕月公主,那不如我们合作如何?”

“与虎谋皮可不是我的风格。”楚环吃了那么多的教训和苦头,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年纪小小的瞎子,并不是人们看到的那般单纯无害,她比江家姐妹明白得晚了一些,但至少算是明白了,所以对于今日君玉歆这般跟她说话,倒也没有惊讶,至少表现出了一个皇后该有的处变不惊。

“难道皇后选择独木难支这条路?不用我说,皇后娘娘也应该明白,区区楚家,是对抗不了江家的,更别说江家后面还有一个古长凌,古长凌背后又有一个顾星云。”君玉歆冷眼看着楚环,若非不得已,她实在不乐意看这京中任何一个非君家之姓的人的嘴脸。

“君小姐想说什么?”楚环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迎着月光,极是好看,这样好看的一个皇后还有着蓬勃的野心,当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不如我们先来分析一下如果你不与我合作,会发生什么吧?”君玉歆侧身不看她,自顾自说道:“顾舒玄实力尚不及顾星云一半,就算你们动摇了皇上的想法,也无法阻止江家和古长凌帮着顾星云对皇上相逼,而皇后你很清楚,江家有百万雄狮,古长凌独霸江南,若他们相逼起来,皇上也毫无办法,只能顺从。那么,作为曾经阻止过顾星云的楚家你,将受到江家的无情打击,顾星云许诺了江家和古长凌什么,我并不知道,但我想皇后娘娘你猜得到几分。”

“你放肆!”楚环低喝一声,她本想大骂,但又怕惊动守夜的侍卫,所以这一声低喝有一些扭曲。

君玉歆说的那个结果,楚环自然猜得到,有一件事是君江楚三家共同保持着沉默着的,那就是古长凌有谋逆之心,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唯独古长月不知道,因为一旦让古长月知道,他必将派出这君楚两家的精锐去全力扑杀,而这,会造成无比恐怖的权利混乱。

以及带来,离诀国这个外族的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