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家在私底下拼命互相制衡,尤其是君家一直在制衡江家,避免出现最坏的结果。

可是若江家和古长凌得到了顾星云这个外国皇子的襄助,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是不是放肆娘娘很清楚,况且娘娘和顾舒玄在私下也达成过条件,皇后娘娘你不会是想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吧?”君玉歆的语调不紧不慢,但极具杀伤性。

君玉歆是一个极优秀的说客,她能准确的掐住对方的死穴,她不以利益相诱,她以反面的害处相逼。

楚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必须想清楚,到底是要与君家这只虎谋皮,还是拿着整个楚家赌一赌,能不能只靠楚家赢得与江家的这场博弈。

显然,已日渐嬴弱的楚家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她必须依靠君家。

“若我不答应,你君家难道准备袖手旁观?君家不是一向以忠心为国自许的吗?”楚环寒声问君玉歆。

“做事总要一明一暗,才好里应外合,皇后娘娘若不肯低头,君家也无可奈何。”君玉歆摊手,其实君家倒并不是没有办法,可是君家不宜暴露过早,而已经暴露了的楚环,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明面人。

“你想让我做什么?”楚环最终服软,她是深爱着古长月的,所以她不可能眼看着古长月陷入困局而置之不理,说起来,君玉歆也是拿准了她这一点,皇后怎么可以深爱皇上呢?

君玉歆侧过头看着她,楚环看到的便是一张一半闪耀在明亮月光下,一半隐藏在无尽黑暗的脸,那脸上还蒙着一块白纱,束在脑后的多出来的白纱带子跟着她的头发一起轻轻扬动,她看见君玉歆笑了一下,楚环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能把一个笑容笑得那么美,含着无尽凄楚的美。

夜间凉风习习,本该是一个极好的安眠夜,但有太多人无法入睡。

比如这间房里的三人。

顾星云从小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加上他自己本身又很有些谋略,几乎没有不如意的地方,除这太子之位他要得颇为艰难之外。

原本他以为如探囊之物的东西如今却变得棘手起来,这让他很是不痛快,所以他看着古长凌和江九怀的面色并不好:“两位说从长计议,我看再从长下去,这慕月公主只怕要自己跑到我那位太子皇兄的床上去了。”

江九怀看了古长凌一眼,古长凌依然双目微垂,他只好自己说道:“二皇子殿下,只要顾舒玄一死,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不管是慕月公主,还是您的太子之位,都易如反掌。”

江九怀并没有君发财的草莽之气,相反他比君发财内敛许多,有着一个真正的一代奸臣的样子。

顾星云瞥了一眼长凌,古长凌跟他一样,都是庶子,都想谋夺嫡长子生来便拥有的东西,但古长凌这副沉默的样子,与自己比起来,却相差得太多了。

他冷笑一声:“凌王爷。”

古长凌终于舍得抬起头来,竟是一双漂亮的丹凤眼,这男子,实在太过妖媚了些,他那张红得妖冶的嘴唇微启,声音也是阴柔的:“怎么了?”

“就你这样,怎么当皇帝?”顾星云鄙夷一声,皇帝当是有着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气的,这样阴柔一个人,却偏想穿上龙袍,说出去都是笑话。

“二皇子不是正期望着有我这样一个羲和国皇帝吗?这样你们攻打羲和国的时候,才会有一个昏君迎战。”古长凌的妖冶红唇浮起一个笑容,极尽嘲弄。

“你!”顾星云让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不错,他的确是期望羲和国有这样一个像女人一样的皇帝,但这种被人戳穿的感觉并不好受。

“明日顾舒玄就会死了,二皇子殿下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迎娶慕月公主,我的那个好妹妹吧。”古长凌说着起身,他身上的衣服也极为飘逸,更衬得他身形柔弱,越发不像是一个可以当皇帝的料子。

江九怀眉头轻皱,他越来越看不透古长凌,他用了十多年才培养起来的古长凌,本可以做一个极好的傀儡,可他开始觉得这个傀儡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

“二皇子息怒,王爷只是气话,一切已安排妥当,明日便能大功告成。”江九怀拱手说道。

“我只担心我那个太子皇兄知道我们要对他不利,早有提防,你们可要想清楚了,他虽无能,可手底下几个人却对他死忠,我杀了他那么多次,他都没有死!”顾星云狠声说道,他从离诀国不知派了多少杀手过来,却没有一个人能把顾舒玄的脑袋带回去!

“明日,还需殿下配合。”江九怀说道。

“配合什么?”顾星云问道。

江九怀在顾星云耳边低语,顾星云眉头几皱:“当真要如此?”

“不错,不然此事难成。”江九怀点头。

“最好成功,不然没有我离诀国相助,你们永远也别想爬过君家这座高山,坐上龙椅宝座!”顾星云冷声道。

月儿爬啊爬,爬过这家的窗户照亮了谁的阴谋,又爬上那家的房檐,听一听谁的悄悄话,白帝羽端坐在顾舒玄前面,看着闭目却绝非养神的顾舒玄,轻声说道:“公子,明日…”

“明日事,明日说。”

“可明日…”

“明日再说。”

“公子。”

顾舒玄听着白帝羽这万般无奈的声音,终于睁开了眼睛,轻声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那公子准备如何应付?”白帝羽担忧不已,这局面,实在不好处理。

“老白,你以为君玉歆会就此收手吗?”顾舒玄突然说道。

“什么意思?”白帝羽不解。

“她只怕早有安排,她在拼了命地把我往慕月身边推,你还不懂吗?”顾舒玄摇头苦笑。

她肯定是知道了十二年前的那场阴谋,老白,她这么拼命地要帮我,是为了君家,不是为了我,她牺牲自己便罢,连我的整片心意也要一并牺牲。

老白啊老白,不必忧心,他们都将我当棋子,明日,自有人慢慢铺路。

第137章:君玉歆中箭

林间的鸟儿鸣啾啾,清晨的阳光宛如实质穿过林间,青翠可人的草叶上滴着昨晚凝成的露珠,兔子“嗖”地一声穿过草丛和树林,不远处还有精灵般的鹿,每一个美丽的生灵都在绽放着生命最美好的模样,而自认为是最高等生灵的人类即将屠戮这美好。

昨天晚上古长月又传了圣旨,说是羲和国女儿不似娇花,当成巾帼,所以柔弱的女子也可以换一身劲装,收起飘逸的裙摆,穿上干练的长裤,背一把长弓,挽一道圆月般的弦,与男子共在狩猎场上逐鹿一番,让离诀国的人看一看羲和女儿的飒爽姿态。

君玉歆这个“瞎子”,便也换了简单干练的衣裳,将三千青丝高高束起,那覆面的面纱都透着几分利落,小安敲门进来,他一身蓝衣,对着君玉歆笑盈盈说道:“姐,今日你坐在我马上吧,我带你狩猎。”

“你不怕我拖你后腿,拔不了头筹?”君玉歆伸出手来拉着他。

“我对头筹没什么兴趣,倒是昨日就看到了不少肥鸟,有些想姐姐你烤的鸭子了,想着打两只下来辛苦姐你帮我烤两只。”君安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道,其实谁都清楚,这种狩猎场,谁敢去抢古长月的风头?头筹这种东西,向来是谁的屁股坐得高些,就是谁的。

长善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下了一道这样的命令,原本狩猎这种事,由着男儿争个高低便罢,女子们多围着桌子讲一圈笑话,等着他们满载而归便够了。后来她又想到了君玉歆昨晚与楚环的对话,想来这又是君玉歆的安排。

她为什么要这么安排,长善依然不知道。但她隐约有些担心,君玉歆这么想杀了古长月,会不会在狩猎的时候放暗箭,直接一箭射杀了古长月,那可就热闹了。

长善把她的担忧说给了君玉歆听,君玉歆居然还认真考虑了她的建议,说如果有机会放暗箭,她绝不会放过此等天赐良机。

各家的青年才俊,公子小姐们都骑上了高头大马,除了江柳意这等始终要保持闺秀风范的女子们外,大多数的女子也是乐意在这狩猎场上扮一扮英姿勃发的,毕竟没有哪个人真个指望女子们猎回来多少猎物,只是为了看一看那美丽的风景罢了。

君玉歆坐在君安的马后,君隐驾马过来:“小安,照顾好你姐姐。”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君安拍了拍胸脯笑道。

“玉歆,你自己要当心。”君隐知道今日会有许多不凡,不免担忧。

“哥哥你也是。”

不知是谁下了一声号令,数马奔腾,驰骋在了这狩猎场之上,惊起了一群憩在树梢的鸟儿,君玉歆一紧君安的腰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小安,往人少的地方去。”

君安不问多话,一抖缰绳往人最少的林间深处一路狂奔,君玉歆四下观望无人之后,拍了拍君安的肩膀,袖间白绫勾上一角树梢,腾飞而去,君安望着站在树尖上的君玉歆:“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快些回来。”

“好。”君玉歆笑了一声,身形轻盈若雨燕,在这林间穿梭。

她一路起起伏伏纵掠,屏住呼吸穿行在阳光正好,花木正香的林间,一道白绫舒展成纱,灼眼的日光便少了几分炙烈,她看到了顾舒玄和顾星云这对生死相向的兄弟正伴在古长月左右,隐有分开之势,也看到君隐手握弯弓却不提起来,而是牢牢跟在古长月身后。

最后她足尖轻点落在一处灌木丛后,看到那个身着鹅黄短褐一身清爽娇俏的慕月公主,单纯天真的公主骑在稍小些的坐骑上,她才是一群真正不在乎猎物多少的人,图的只是一个快活。

每个策马纵横的女子都容易把自己想象成书中的英豪女侠,幻想着提起一把秀丽的长剑便能一身白衣飒飒,除暴安良,常年被困于禁宫中的公主尤其向往这样的传奇故事,所以连婉转蛾眉间都含上了不属于她的恣意。

君玉歆看着这位美丽又天真的公主,轻轻敛了一个笑容,透过灌木丛的针形长叶静候着时机,顺便想象一下,当这位公主穿上火红的嫁衣,将柔荑小手伸进顾舒玄掌中,与他十指相扣时会是什么模样,是不是有倾世风华佳人无双,是不是会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她想着了许多,想象了一场明明与她有着千丝万楼关联,偏偏看上去又毫无瓜葛的盛世华嫁,直到眼前一抹银光闪过,她嘴角微掀,来吧,让她为这盛世华嫁绣上最后一朵刺花。

慕月的惊叫声怯弱惊慌,她眼睁睁看着眼前笔直而来的利箭即将穿过她的胸膛,她好像闻到了死神身上的味道,阴森寒冷,忽然有一道身影急急掠过,步子沉稳有力,像是蓄势待发很久,他往慕月那处飞奔过去。

就在他快要踏出一道灌木丛的时候,突然有人用暗器袭击他,他侧面躲过,双指并立夹中的却是一枚普通无奇的石子,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又有一双套在黑色手套中的手向他袭来。

君玉歆套了一身黑衣,又戴了个斗笠,避免脸上又是蒙面巾又是遮眼面纱太过怪异,手上再套上宽大的手套,甚至连衣服里也塞满了棉絮,这样从外形上看来,就很难分出她是男是女了。好在这一身过份臃肿的行头并没有使她的动作变得迟钝起来,所以她在拦下顾星云的时候,依然身手敏捷。

就是君玉歆这一刹那的耽误,那边已有先行英雄救美,顾舒玄很擅长这种从天而降,带着倾世柔情和灼灼风华,将如受惊之鹿的女子轻揽入怀的戏码,至少娇俏的慕月公主现在就被他拥在怀中,他转身时,那只利箭稳稳地扎入他的左肩。

那里会流很多血,但不会伤及性命,顾舒玄计算得真好,每一丝每一毫都不会有任何偏差。

“该死!”顾星云低骂一声,抽出随身携带的弯刀挑向君玉歆,君玉歆本不愿恋战,她的目的已达到了,顾舒玄能跑到这里英雄救美,说明白帝羽已经解决了顾星云他们布下的杀手,这时候的她只需功成身退。

可是顾星云并不想放过她。

顾星云像个疯子一样将手中弯刀挽出凶狠的弧度,君玉歆不得不双手并用堪堪避开。

突然人群骚乱起来,不知从何方冒出来十数个同样身着黑衣的刺客,君玉歆双唇一紧,今日的大戏上场了。

任谁都能一眼看明白,这些黑衣人穿的衣服是与君玉歆一样的,那么大家都会把这黑衣人与君玉歆归为同类,只是这些黑衣人下手的方向却是君玉歆和顾舒玄,顾星云那处只是在佯装攻击。

“好个心思缜密的江九怀。”君玉歆低笑一声,这些人明明是他们安排,这会却变成了与君玉歆一起的刺客,看着是要杀顾星云,实际上是要杀顾舒玄和自己。

“君玉歆,快走!”

顾舒玄的声音在君玉歆耳边焦急响起,君玉歆回头看去,他正抱在慕月公主且战且退,吓得花容失色的慕月紧紧揽着顾舒玄的腰,楚楚动人。

反观自己,双手带血,一身黑衣,果然不适合做一个干净漂亮的太子妃。

君玉歆心中莫明划过难以言明的心酸,斗笠之下的她轻笑一声,并没有回顾舒玄的话,而是捡起地上的一柄弯刀,放开了手脚大开大合大杀四方,只有她这里杀得热血酣畅,顾舒玄那里的杀手才会被吸引过来,他和慕月公主才能安然脱身。

“公子!”白衣带血的白帝羽与红槿冲过来,紧紧护在顾舒玄身边,早已准备多时的弓箭手们精准的将箭头对准了顾舒玄的后背,他们并不想连着慕月一并杀死,毕竟慕月是被安排好要嫁给顾星云的。

那一堪称惊妙绝伦的箭来得太过刁钻,在顾舒玄三人齐齐转身的时候,在慕月藏在顾舒玄胸膛的时候,在顾舒玄的后背全无防备的时候,就那短短的一刹那,离弦之箭如流星,带着最森冷的寒意贴着树叶暴射而出。

有一声叹息无限悠长,颤颤巍巍随着斗笠的黑纱飘飘荡荡,于是连刀剑相接的金器之声也显得沉闷不再响亮。

穿骨而过,君玉歆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那种被强行斩断的,带着骤疼的断裂,她甚至还能看见钉在自己体内那只利箭箭尾颤动的尾羽。

“君玉歆…”

“公子,走!”

白帝羽在此刻展示着一个谋师该有的沉稳和镇定,与红槿左右分立拉着顾舒玄和慕月公主一路撤退,再过五百米,就有羲和国的驻卫军队,到那里便安全了,今日这场闹剧也就该到了算帐的时候了。

那只箭带着千钧之力,君玉歆的身体如同一片凋零的秋叶飞出去很远,然后重重摔在地上,嘴里便涌上了腥甜的味道。她一向喜洁,杀人也不乐意让别人的血沾到她身上,此时卧在这灰尘满地的泥土里,却动弹不得半分。

她看着越行越远的顾舒玄,茫然地伸出手却只握住了一手的落叶,他像是在怒吼着什么,可惜君玉歆怎么也听不清,他拼了命地想挣脱白帝羽的束缚冲过来,可是抱着他的人却是慕月公主。

他们一行四人以如此怪异的姿势一点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而君玉歆却像是一个多余的人,该同这些杀手一起,安安静静死去。

白帝羽,一直希望自己死去的吧?

第138章:小安来救

君玉歆躺在地上,隔着斗笠的黑纱也能看见如洗的碧空,她很想逃走,可是她怎么也动不了,脑海中一直浮现着顾舒玄与慕月一起离开,而自己像个碍事的人一样赖在这里。

渐渐围上来的顾星云的人手,警惕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她,顾星云手中那把弯刀指着君玉歆,居高临下问道:“你是谁?”

君玉歆却已经懒得再跟这些人说话,她只是想着,这下倒好,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这便要落入敌寇手中了吗,这算不算出师未捷身先死?

“二皇子殿下,她许是顾舒玄的人,把她带回去或许能问出些什么来。”这个声音君玉歆认识,是羲和国镇国大将军江九怀,好讽刺的镇国大将军,明明是最大的卖国贼!

“来人,把她抓起来!”顾星云收刀回鞘。

有人就要上来抓住君玉歆,却听见“哒哒”的马蹄声踏碎一地落叶,急促响起,一匹黑色的骏马载着一个人飞奔而来,他的马来得太急太快,势如破竹,众人连连让开,马儿如飞,眼看马蹄要踏上君玉歆的身体,君玉歆的身子却被马鞭卷起,落坐于那人的后面。

“放箭!”江九怀当即下令。

箭雨纷纷,却追不上君家养的神驹,君安连抖缰绳,声音发颤:“姐,你撑住!”

“小安,不能回营。”君玉歆靠在君安的后背上,这后背已日渐宽厚,可以依靠。

“你都这样了,还要做什么?”君安又气又急。一把扯满脸上的面纱,露出发白的面孔来,他能感受得到,君玉歆胸前的热血正往汩汩流着,甚至要湿了他后背的衣服。

“找个没人的地方。”君玉歆声音虚弱,他们需要找个地方,洗干净身上的血液,包扎好伤口,然后提着两只猎来的鸟儿,状若无事,侃侃笑谈。

“妈的我一定要宰了顾舒玄这个畜生!”君安破口大骂,他知道今日许多事都是围绕着顾舒玄的,虽然他不清楚真相到底如何,可是他知道,能让君玉歆受此重伤的,只能是为了顾舒玄的事,可是此刻顾舒玄在哪里?他人在哪里!

他在大营之内,安抚着正哭得瑟瑟可怜的慕月公主。

“别怕公主,我们已经回营了,皇上定会擒拿刺客归案的。”他的声音充满着难以抗拒的柔情,自己脸上还溅着血迹,却递着一块洁白的手帕给慕月,他是如此的深情,便无人能探究那双桃花眼后的焦灼和担忧。

他要如此地用力,才能克制住此刻对君玉歆的担心,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不能前功尽弃,他终于将所有可以选择的前路都封堵至死,只剩下一条满是不甘心的,看似阳光普照的大道。

慕月公主抽泣着接过顾舒玄的手帕,又拉紧他的衣袖:“顾公子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多谢公主挂心。”顾舒玄看着慕月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突生厌烦,却依然笑得谦谦温润。

顾星云见他们两个状若无人一般交谈,咬牙扮出关心模样:“公主可是受了惊,要不要宣个太医来看看?”

慕月却连看都没有看顾星云一眼,反而问向顾舒玄:“对啊,你要不要宣个太医看看?若有什么伤可怎么好?”

“我真的没事,公主放心吧。”换作以往,顾舒玄或许能提起精神来跟慕月好生培养一下感情,毕竟英雄救美这种戏码除了君玉歆,对大多数人都是适用的,可是现在他只想着君玉歆怎么样了,那一箭到底伤到了她哪里,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满脑子的君玉歆,根本听不见慕月在说什么。

君隐的拳头几松几紧,牙关几咬几放,忍得喉间一口鲜血涌到了嘴里又生生咽下去,才能忍住冲上去杀了顾舒玄的冲动,而君发财的脚始终挡在君隐前方半步,只要君隐一动,君发财便会立刻阻止他。

坐在慕月公主另一侧的顾星云显得极为尴尬而且愤怒,今天如果没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捣乱,此刻的顾舒玄已是一具死尸,哪里轮得他在这里跟慕月公主当着自己的面亲亲我我?他质问江九怀,明明是他安排好的一切,顾星云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自己受伤以洗脱嫌疑嫁祸羲和国的准备了,怎么还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若非现在时机不对,他甚至恨不得揪住江九怀的衣领痛骂一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古长月的声音在大殿上阴沉响起,太监接过他手中的弓箭,楚环接过他解下来的披风,而他虎步龙威坐在了最高处的那把椅子上,怒视着下方的人。

他听到有人行刺的消息时正追着一头恶虎,正想擒拿下来给离诀国的人看看,看看他这羲和国之君是何等的威风,却被一群小小的刺客坏了打算。

“宰相!”他突然喝问君发财。

“老臣在。”君发财拱手弯腰,他借着年事已大,倒没有出去打猎,而是坐在这营中喝了片刻好茶,又或许是在养着精神,等着今日最难圆的一个谎言。

“狩猎场中为何会有刺客!”古长月沉声问道。

“老臣不知,今日狩猎保卫之事并非老臣安排。”君发财来了个一问三不知。

“那是谁?”古长月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先找君家的麻烦,当然遇到麻烦了也先抛给君家,这样薄情寡义的人,当真是世间罕见。

“江大将军。”君发财如实说道。

江九怀既然要与顾星云安排这一场刺杀的戏码,自然需要里应外合,若是君家把守,他们是毫无机会的,所以他早已暗中安排了自己的人手,这狩猎的保卫事宜他江家便一手承包了下来。

“末将有罪,还望皇上责罚。”江九怀不等顾舒玄发问,自己已先行跪下认罪。

古长月瞥了一眼江九怀,他忌惮着江九怀的百万大军,但又有些得意于江九怀哪怕坐拥雄狮百万也乖乖听令于他,所以连声音中都带着几分难以压抑的自得:“江爱卿,刺客可抓到了?”

“回皇上的话,大多数已伏诛。”好个江大将军,害怕事情败露,刺客走漏风声,连自己的人也可以痛下杀手!

古长月还要发问,却听得一个温柔的声音:“说起来,这会儿还没见着君家小姐和小公子,莫不是…”说话的人是江柳意,她的话用意极深,旁人听着是担心君玉歆和君安会不会遇上了刺客,遭遇了什么凶险,可是有心人听来便会怀疑,那刺客会不会就是他们姐弟二人!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君发财和君隐的眼神便有些怪异了。

“小安,我告诉你,烤这鸟儿的时候一定要撒一把孜然,那味道才是绝了。”

“姐,我都说了这鸟儿交给别人去折腾就行,看看你弄得这一身是血的。”

“没事,洗洗就成。”

“平白糟蹋了这一身好衣裳,孟姨看见了又得说叨你了。”

屋里的人还在各自相视,这姐弟二人却是左右手各拎着一只刚打下的大雁有说有笑走了进来,看样子是刚刚猎到的,正讨论着要怎么烹调才够好吃。

突然君安一把拉君玉歆,将她藏在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这一屋子的严阵以待,君玉歆故意扯了扯了君安的袖子:“小安,这是怎么了?”

而一直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君隐,终于再也顾不得君发财拦着他的那条腿,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君玉歆紧紧拥在怀里,力气太大,大到君玉歆胸口的伤口被他勒得发疼,大到连呼吸里都满是酸涩委屈,他难以压抑心中的感怀和激动,一遍一遍在君玉歆耳边低声地说:“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我很好。”君玉歆轻声说道,不知是说给君隐听,还是说给君自己。

而那处角落的顾舒玄,只能由着慕月拉着她的衣角,温柔替她拭过受惊过度而垂下的泪滴。就是不能挪动双脚,走到君玉歆面前,问一句,你的箭伤呢?还好吗?

所谓的咫尺天涯,是不是就是形容此刻他的处境?

从君玉歆走进来那一刻起,君隐便看见了她身上的血迹,他知道那不是大雁的血,而是君玉歆的,他抱着君玉歆,却感觉她好像随时会倒下去一样,她的嘴太白,虽然有脂粉遮着,君隐也看得出她毫无血色的脸庞。

江柳意看着君隐与君玉歆这般用力相拥,莫名地嫉妒,她渴望了那个怀抱十多年,君玉歆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哪怕她真的只是君隐的妹妹又如何!她占有了君隐太多的情感和时间,她就该死!

“君小姐怎么弄得一身都是血?”哪怕江柳意现在妒火中烧,也能尽力保持着声音平和,不似泼妇那般失声尖叫。

君安不痛快地睨了她一眼:“你聋了不成,刚才说了我姐杀大雁的时候弄沾了衣服,你没听见?”

“君小姐若是贪这一口,交给下人处理便是,何必要自己亲自动手?”江柳意不依不饶,江九怀进来之前便与她通过气了,说是怀疑那突然冒出来捣乱的黑衣人和骑马的人是君家的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君安和君玉歆,所以江柳意自然要借此机会大肆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