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云之遥眉眼一展,笑看着她,他有一副好嗓子,说话时的声音总是清润舒雅,似一片卷曲的叶子缓缓展开,娓娓道来,不急不徐。

“陪我喝酒吧,顾舒玄不允我喝酒,我好久没有喝个痛快了。”君玉歆手掌一并,桌上的杯子自动飞来,云之遥只能暗暗心惊君玉歆武功又精深了。

握杯坐下,云之遥看着君玉歆一双了无生趣,黯然沉寂的眸子无奈一笑:“罢了,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你上次在我这里喝得大醉,顾舒玄冲我发了好大的脾气。”

第168章:一切都好

云之遥放下杯子,看着已停泊在港口安静下来的船舶,夜色微微浮动,晚风吹着河面上也温柔地起着涟漪,船儿便摇摇晃晃,如同母亲温柔的双手哄着入睡的婴孩。

“岛上一切都好,一年前放在岛上的银钱也洗得差不多了,现在都已经名正言顺地存入了离诀国的钱庄,珍奇玩物也在豪掷赌坊的操作下尽数换成了银两,玉歆,你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呢?”云之遥不解。

如果君玉歆想过富贵的生活,根本不需要这么辛苦,顾舒玄在离诀国的处境再如何艰难,也可以保得衣食无忧,富足自在,但是君玉歆却似乎仍不知足,她贪婪地赚取着更多。

她从羲和国来离诀之后,根本没有给自己休息的时间,仅仅只在两日后就决定要开赌坊,玉器店,绸缎庄,茶叶铺等等,这都是大赚的行当。

云之遥天生便是做生意的好手,虽然他不明白君玉歆为什么要赚这么多钱,但依然按着君玉歆的意思仔细打点。

生意刚起步的时候是最难的,邺京城里多的是生意人,他们初来乍到,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君玉歆与顾舒玄苦熬了整整两个月,才将生意理出个眉目来,那两个月君玉歆几乎没有合过眼,经常伏在案桌上便睡过去,睡醒之后擦把脸又埋头于纷杂无边的帐薄里。

那两个月里,君玉歆用尽了一个人所有能想象出来的卑鄙手段,她疯狂地挖掘着对手的丑事,拼命的榨取着官员身上可利用的漏洞,或贿赂,或威逼,她出尽所有阴损招数,甚至不惜自己亲自动手杀人。

云之遥事后查看过死者的尸体,皆是一招毙命,没有留半分活路,君玉歆下手越见狠辣无情。

“玉歆,你不要这样逼自己,我看着好心疼。”这是云之遥说得最多的话。

可是君玉歆从来没有听进去过,她甚至都不让长善帮她,她只说:“我不会假手任何人,我君家的仇,我要自己报。”

原来她是为了要报仇。

云之遥看着她一日比一日清瘦,也看着她眼中的阴影一日沉过一日,却想不出劝解的办法。

两个月之后她才终于放手让云之遥来打理。

她将所有卑劣的事情都一人做尽,留了一个干干净净的世界给云之遥。

也不知君玉歆听进去没有,云之遥认认真真地叙述着最近这段时间手底下的生意,而君玉歆却站起来看着离诀国的满城烟火,这场景多么熟悉,曾经她也醉眼看过远京京城的盛世人间。

“我曾以为我在羲和国做得最对的事情是为羲和百姓谋福祉,现在看来,最对的是早早就将在金满堂赚的银两搬上了岛,将与君家有关的人早早遣散,不然他们也难逃一死,将各大掌柜送出了海,将你隐藏起来没有被人发现,不然只怕连你也难逃古长月毒手。”君玉歆忽然说道。

当年,她向顾舒玄要海上那个岛,是给君家谋的退路,她曾跟君发财说她寻到了一个无人找得到的地方,就是顾舒玄的那个岛,岛上有她早早就藏好的金银财宝,有她备下的船只粮食,一家人原是可以在那里颐养天年,逍遥自在的。

结果都成了一场幻影般的泡沫美梦,顺着大海里的一个浪头,全部被打进了海底。

只留下大堆大堆数量多得令人难以想象的金银,闪着冰冷的光。

好在她还活着,当年无心插柳暗藏的银子,都成了她东山再起的资本,或许这就是上天的旨意吧。

如今在离诀国,真要按着身家算起来,君玉歆不算首富,也是能列前十的人物。只是无人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存在罢了,整整一年,她都是以妖女的身份藏身太子府。

“玉歆,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云之遥说道。

“什么?”

“就算你在离诀国有再大的本事,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呢?你怎么回去,你回去的话怎么带着银子回去?”云之遥皱着眉头问她。

君玉歆漂亮地蓝眼睛看了云之遥一眼,喝了一口酒似笑非笑:“所以,我才要帮顾舒玄坐上皇位啊。”

“就算他当上皇帝,又怎么可能帮你报这样一个小仇?他会为了你,对羲和国开战吗?”云之遥苦笑,不会吧,从未听说有哪个皇帝真的为了红颜火烧江山的,真正的皇帝,都是以天下为重的。

“他当然不会。”君玉歆好笑一声,多么愚蠢的人才会抱着这样的妄想?她太清楚什么是一国之君,也清楚什么是先天下后个人,顾舒玄野心勃勃十数年,岂会为了她而大动干戈,去跟古长月讨一笔小小的私仇?

君玉歆从不天真,她比任何人都要知道身处高位的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若换成是她,她也不会放任自己的任性,无关真心假意,这关乎天下苍生。

苍生啊,这么重这么沉的字眼,谁能撼得动?

于是她从不依靠别人,连顾舒玄也无法成为她坚强的后盾,她只靠自己。

“那你为何…”那你为何还要为了他禅精竭虑,煞费苦心?

“彼此利用罢了,我需要他在离诀国的身份地位和情报,他需要我在暗中帮他解决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比如那位陈章陈大人,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愉快地相处呢?”君玉歆还是笑着,笑得凉薄又无情。

而云之遥心中骤痛难忍,所以,我的小玉歆啊,你的世界里再无感情了吗?哪怕是对顾舒玄,你也只剩下利用和合作了吗?你终于决定紧闭心门,对谁也不肯再付出半点温情了吗?

曾经的你呢?曾经的你虽说自骨子里就冷漠,可你至少对身边人真诚,那个笑着跟我讲孙猴子的你,是不是真的已经埋在了雪山里?

“云之遥,我知道我不好,你若是不想再跟着我一起这么堕落下去,就离开吧,我不怪你。”君玉歆拍了一下云之遥的肩膀醉笑着,这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青梅竹马不外乎如是,只是君玉歆知道,她自己已在万丈深渊里苦苦挣扎,得不到解脱,求不到出路,实在不必再拉着云之遥也跟着自己在泥沼中翻滚。

干净温暖如初阳的云之遥,应该要永远干净下去才好。

“天机山已毁,我还能去哪里呢?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云之遥低低呢喃一声,“所以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

“傻子。”君玉歆低笑一句,抚着额头醉得睡过去。

河对岸的小亭里,顾舒玄一人独坐,月色疏落在他风华绝代的脸上,他薄薄嘴唇的桃花色是初春里最动人那抹绯红。

“殿下,天色已晚,殿下还是早些回府歇下吧。”在暗处守了顾舒玄两个时辰的红槿走出来,整整两个时辰,顾舒玄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对岸阁楼里的君玉歆身上,红槿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若说当初顾舒玄看中君玉歆,是因为她君家家大势大,君玉歆骄傲盛气,那如今的君玉歆像是一个活在黑暗中见不得光的幽灵,顾舒玄为什么还要为她着迷?

那梅园,竟是连她也进不得!

君玉歆可知,那梅园乃是顾舒玄亡母故居,君玉歆有什么资格独自霸占?她一个逃亡在外的叛臣之女,配吗?

“再等等。”顾舒玄没有回头看红槿一眼,目光依然。

“等什么?等看到她跟别的男人苟合***吗?”红槿心中又气又恨,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

顾舒玄偏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寒意逼人:“红槿,她是我的女人,你说话放尊重些!”

“红槿知错!”连退两步,红槿连呼吸都紧张起来。

两个时辰后,顾舒玄见她终于醉倒了,才跃过河面落进楼阁,将她抱在怀里,对着仍自拿着酒杯的云之遥说道:“以后让她少喝点酒。”

“一定要待她好,顾舒玄。”

“你们不必每个人都对我交待这句话,我待她好,并不是因为你们叫我待她好,而是我喜欢她,我愿意待她好。”

君玉歆与云之遥的话一字不落地全听在顾舒玄耳中,他微微弯着一双桃花眼,含着一眼炙热情深,他听到君玉歆那句“彼此利用罢了”,将他眼中深情割裂得支离破碎。

只是利用么?

罢了,罢了,利用便利用吧,谁让我如此喜欢你?

梅园里,月亮高挂,顾舒玄合衣而眠躺在君玉歆旁边,细看她眉眼,她眉眼中不见半分女子该有的似水柔情,满是凛冽和肃杀

“怎么不睡?”君玉歆翻身,顺手搭在他腰上。

“看看你。”顾舒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将她几缕散开的头发拔开,露出肤如凝脂的脸颊。

君玉歆闭着眼睛笑了笑,额头抵进他肩窝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过去。

“你想嫁给我吗?”顾舒玄突然出声问道。

君玉歆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沉寂的眼睛里汹涌着太多情绪,却都藏得无声无息,毫无痕迹,动了动嘴唇她说道:“不想。”

“我知道了。”顾舒玄嘴角一弯,长臂一揽,抱着她合眼睡去。

第169章:钟家小姐

君玉歆对自己想做的事,一向都极富耐心,她可以安安静静不动声色地枯等许久,只为动手时那一刹那的雷霆之击,也可耗上三五年神色如常地暗中筹备,只等重生那日的浴血成凰,她耐心太好,好到许多人以为她早已忘了当时的初衷。

“君玉歆,你跟顾舒玄这样不清不楚,就不想要个名份吗?”长善陪她打坐行气,看着安然闭目的君玉歆,或许自羲和国之后她唯一还没有改变的习惯就是每天鸡叫第一声,她便会起来练功了。

“那东西有用吗?”君玉歆双目微闭,声音平静得如同外面的石头,便是石头缝里也开出了倔强的小黄花,而君玉歆比那石头还不动如山。

“你爱他,从羲和国的时候你就爱他。”长善不解,既然君玉歆那么喜欢过顾舒玄,为什么现在又要隐隐的推开他?

“这世上比爱情重要的东西多了去了,我不是你,你也不必来探究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顾舒玄给不了,他想要的,我也给不了,为什么还要做无用功?”君玉歆并掌,气沉丹田,起身倒了一杯茶。

“可是…”长善只是想说,你已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君玉歆,自来离诀国,你有真心真意地笑过吗?你曾经那么洒脱,为什么现在如同背上了万斤枷锁?

“陪我习武吧。”君玉歆不想回答长善无休无止的为什么,淡漠地说道。

“好。”长善只得压下满心的疑惑和担忧,抽出了双刀。

君玉歆看着外面已谢的梅花,桃花渐开,便不能再见到梅花的傲然凌雪,换上了靡靡春色无边,温柔轻软,花瓣微微舒展,像是最羞涩的女子轻解罗衣,羞煞无比。而她白绫粗暴射出,搅乱了这一园的春色菲菲。

顾舒玄今日去未梅园,也未在太子府中,而是坐在了酒楼里,桌子对面坐的着一个容貌秀美的女子,那女子双眸如剪水,但总比君玉歆差了些,身形纤合,但也比君玉歆差了一些,风姿优雅,可还是比君玉歆差了一些。

在顾舒玄眼中,再好的女子,都是不及君玉歆好的。

这女子乃是离诀国宰相钟鸣之女,钟月南。

离诀国的宰相不似羲和国的君家那么权势滔天,财富无比,他更像一位忠臣的样子,清廉自爱,甘于清贫。但顾舒玄却清楚地知道,这位看似清廉的钟宰相与他的那位好弟弟顾星云,关系匪浅。

有意思的是,他的女儿钟月南却对自己似乎一见倾心,倾的是自己的人,还是自己的皮囊,顾舒玄不关心,他只关心这位眉眼间都写着傲气的钟小姐今日约他出来,是有何事。

“不知钟小姐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要说?”顾舒玄极有风度地替钟月南满了一杯酒,笑声说着,又加了一句:“此酒温和,不易醉人,钟小姐试试。”

“月南冒然相约,还望殿下见谅。”钟月南只觉得这位太子殿下平易近人,还提醒自己酒水不醉人,实在贴心仔细,越想越觉得太子殿下是位好良人。于是羞红着一张脸,握着杯子小饮一口。

“无妨,我也正好无事。”顾舒玄依然笑得好看。

“我听闻,皇上有意将陈家小姐许配给太子殿下,不知…不知可是真的?”钟月南红着的脸快要滴出血来,她一个大家千金,哪里向人提起过这种羞煞人的事。

顾舒玄神色如常,问道:“父皇只是随口一提,还未下旨,不知钟小姐为何问起此事?”

“殿下喜欢那陈家小姐吗?”钟月南睁着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认真地问着顾舒玄。

“我连见都没有见过她,哪里谈得上喜不喜欢?”顾舒玄摇头笑了笑,刻意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若殿下不喜欢她,为何还要娶她?”钟月南一时心急,竟问错了不该问的话,顾舒玄娶不娶陈家小姐,跟他喜欢谁没有任何关系,宰相府的钟大小姐比不得另一个宰相府小姐,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但今日顾舒玄像是耐心极好一般,好心解释道:“若父皇下旨,我终是要娶的。”

“只要是皇上下的旨意,您都会娶吗?”钟月南着急地问道。

“皇命不可违,大小姐此话问得严重了。”顾舒玄以手支额,好笑地望着钟月南。

“那我明白了。”钟月南像是得了某种肯定,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钟小姐明白什么了?”顾舒玄有意勾她的话。

“今日打扰殿下了,月南就此告辞。”钟月南站起身来告辞。

“等等。”顾舒玄叫住她,走到她跟前,扶了扶她的发簪:“小姐的发簪歪了。”

钟月南的心里如同有一只小鹿在乱撞,一颗心跳得快要蹦出喉咙来,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深深埋着头羞得转头就走。

第一次见顾舒玄是在太子归来的洗尘宴上,钟月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她原本以为皇子顾星云已是***难得,不曾想那位十二年未归的太子殿下有若天人之姿。

那日他一身白衣,衣领上镶着两块白玉,一如他神色温润,飘飘而来,又夹着生来高贵的气质,他微笑,他转身,他执杯,他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带着光芒,而他的那一双桃花眼,如一汪深情的潭水,深深不见底,蕴着无尽的柔情和蜜意,桃花色的薄唇里说出来的话是那般的动听,声音清雅肃正。

那日的风,都像是为他而来的。

只那一眼,钟月南便情根深种,她在这京中见多少好儿郎,她身为宰相府小姐,遇到过多少狂蜂浪蝶,没有一个人,能像顾舒玄那般出众不凡。

他自遥远的羲和国归来,带着无尽的神秘和故事,诱着人想飞蛾扑火一般的靠近他。

她正想着,该如何才能更接近顾舒玄,如何才能让他看见自己,却听闻了皇帝的旨意,钟月南便再坐不住了,约了顾舒玄一见。

精心描眉点唇扫胭脂,可见到他时依然担心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他。

但那位殿下多么的温柔啊,温柔得快要将她化掉了。

少女怀春总是诗,钟月南一腔情意,比诗还缠绵。

顾舒玄目送着钟月南离去,执起了桌上的杯子自己倒了杯酒喝,白帝羽走了进来:“殿下。”

“查过了?”顾舒玄想着这酒味道不错,又不伤身体,可以给君玉歆带一些回去让她解解馋。

“查过了,钟月南乃是钟鸣独女,深得钟鸣喜爱,比之当年君宰相对君小姐也差不多。”白帝羽有些纳闷,怎么这世上的宰相大人总是疼女儿疼得没了边去,这是哪里来的不成文的规矩?

“还有呢?”顾舒玄修长的手指转了转手中的杯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鸣在朝中颇有地位,不少人都以他马首是瞻,可惜他是顾星云一党,若要撼动他,不是件易事,钟月南…钟月南一如所有大户人家里的千金小姐,娇纵,贵气,听说她冬季要吃新鲜的荷花粥,夏天要喝梅花霜茶。”白帝羽说道。

顾舒玄想起刚才这女子在自己面前的乖顺,心想女子果然都是最会伪装本性的人,自己家中那位,不就装得很好?明明每日活在痛苦中,连睡梦中都会惊醒不安,却偏要把自己装得淡若清风的模样。

“她喜欢我对吧?”顾舒玄放下杯子,问白帝羽。

“殿下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白帝羽笑道,自己这位主子,最是能招蜂引蝶了,不知多少女儿家倾心,只可惜…殿下眼中除了那位妖女君玉歆,已看不进任何人了。

“叫红槿手下的人去挖一挖钟鸣的事,无论巨细,我都要知道。”顾舒玄说道。

从羲和国带回来的人不仅仅只有君玉歆的人,还有他顾舒玄的人,他养着的伶人楼和百媚生,终于在离诀国开始发挥了作用,这三千红粉一夜散开,无声无息潜入了各位大臣的家中,或成了小妾,或成了当家主母身边丫鬟,那些漂亮的,精明的,悍不畏死的女子们,用精妙的手段,构成了一张缜密的情报网,经过一年之久的潜伏,早已开始发挥了作用。

比如钟月南今日来约自己,就是这些丫头的功劳,不然她一个千金小姐哪里拉得下脸皮要来与自己一会?

“是,殿下。”白帝羽应下,又说道:“白堂,我已经接手了。”

“好。”顾舒玄只简单地应了一个字。

白堂来历深远,要追溯到二十年前,当年他刚出生不久,他那位已故的母后便已开始网罗人心,在民间成立了一只神秘的队伍,这队伍里有死士不知其数,更有无数隐士和幕僚之臣,他们睿智聪颖,计谋迭出,为自己的母后出谋划策,将自己的太子之位定得死死的。

顾舒玄不知道他那位母后是用了什么手段让白堂的人对他生死不弃,但白帝羽就是最好的例子,白帝羽乃白堂堂主白文之子,白文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到了羲和国给自己作伴,这份狠心,顾舒玄也只能佩服。

十二年过去,他在羲和国忙着赚钱忙着训练细作,忙着如何回到离诀国,白堂的人也从来没有闲着,他们忙着收买人心,忙着帮着守着顾舒玄的太子之位,忙着募集更多的死士。

只不过,当年这一切都是由先皇后指挥,后来变成了顾舒玄,他隔着辽阔无边的大海,将这白堂打点得秩序井然,越发强大。

如今白帝羽归来,白堂自然而然是该以白帝羽为主,而白帝羽的主,是顾舒玄。

第170章:欠债百万

夜色浮动,长善陪着君玉歆坐在一处房屋的屋顶上,望着对面一处闺阁,从外面挂着的浅粉色的窗纱便能推断出这里面住着的定是一位大小姐。

“这也好意思叫宰相府?”长善鄙夷一声,这位钟鸣钟大人的宰相府跟君府比起来也太寒酸了些。

君玉歆笑了笑:“离诀国不比羲和国富庶,三面临海他们也没有太多的资源,这位离诀国的宰相又自诩清廉,自然不可能像君府一般阔气。”

“清廉?我觉得只要当了官,就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是清廉的。”长善继续鄙夷,跟着君玉歆久了,见多了丑事,她越来越不相信那些身处高位的人。

君玉歆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闺阁的窗子打开,里面的小姐露出真容来,真是一位漂亮的小姐,钟月南自小养尊处优,自然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这样的一位小姐,应该是配得顾舒玄的吧?

“她是谁?”长善问道。

“顾舒玄将娶之人。”君玉歆还是笑着,可是长善心里却一个咕咚,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又要娶别人?”长善的声音低下去,当年顾舒玄就差点娶了羲和国的慕月公主,如今又打算娶这个钟家小姐吗?她不知此时的君玉歆心里会不会疼。

“我若是他,我就会娶了这位小姐。”君玉歆坐得有些累了,躺在青瓦屋顶上,看着满天繁星,自言自语一般:“钟鸣跟君发财有一点相似,就是极为疼爱女儿,如果娶到了钟月南,就等于将半个宰相府拿在了手中,对顾星云是不小的打击。其实为了皇位,为了权利,有什么不可以做呢?”

“连自己所喜欢的都可以放弃吗?连自己不爱的都可以接纳吗?这样的皇位和权利有什么意思呢?”长善难以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没有那么多的肆意潇洒,大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以及不得已而为之。长善,你永远不要去沾染半分利益和权势,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君玉歆偏头看着长善,她一点也没变,长善长善,长存善心。

可是善心在权利的争夺和倾轧中,有什么用呢?那会是最大的软肋和弱点。

“我不会的。”长善摇头,她对那些权啊利的,半点兴趣都没有。

“那就好。”君玉歆再次看着天上的星星,夜风如此安静,她有些眷恋此刻的平静。

再过些日子,这邺城中只怕也是要血雨腥风了吧?那位钟小姐,你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呢?

豪掷赌坊三楼如期开门,豪赌的人摩拳擦掌,或许是为了一赌三楼的绝色美人,或许是为了一听离诀第一琴师白帝羽天籁之音,也或许是为了在邺城中一赌成名,鱼贯而入的他们带着满满当当的银票,只为一掷千金时那一刻的痛快和豪气。

陈章自觉自己幸运无比,邺城中多少人想进得那三楼,苦苦求一个名额,而他却十分幸运地抢到了,这一个月来他去豪掷赌坊总是赢多输少,有几次险些输得连身上祖传的玉佩也当了,总是在最后关头力挽狂澜,连见多了赌客的小厮都说他运气绝佳,老天爷赏他这口饭吃。

于是这一日,他几乎带上了家中所有的银子,坚信自己在三楼的“一掷千金”赌桌上能赢得个盆满钵赚。

今日发牌的依然是赌坊里姿色最多中等,但总是笑着,笑得没心没肺似不知人世忧愁一般的笑姑,笑姑一双妙手天下仅有,无人可以习得她那双柔软小手的精妙,这才是真正的老天爷赏饭吃。

牌局一开,三楼上的赌客明显文雅清高得多,绝不会大吵大喊,也不会声嘶力竭,他们披着最优雅的皮囊,用一双双保养得当,不曾沾过半点阳春水的白皙双手翻开桌上的纸牌,他们也习得了不动声色,无论牌好牌坏,总是高深莫测模样。

陈章连吃三局,将桌面上一半的筹码几乎都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