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连扫地最认真的陈嫂子都被惊扰了,她是过来人了,年轻时她也曾有着这样的声音,或许没这么动听,但绝对有这么动情。她有此诧异地抬头,发现了一面窗子,原来她扫地扫到了房屋后面。她循着声音悄悄从窗子里的缝隙里看了去,那里面好一片春光乍泄。

坐在上方的那年轻女子正是拥有那声音的主人,江家的大小姐江柳意。

这位平日里最优雅端庄不过的大小姐此时却是另一番光景和模样,她高高的仰着脖子,发出了那婉转动听的声音,身上披着一件透明的红纱,红纱下面是她若隐若现的丰满的年轻躯体,正随着她的耸动而颤抖着摇摆着,美丽娇俏的脸庞上尽是红晕和溢出来的渴望。

只是不知道,京中的人若是知道了他们奉为千金小姐典范的江柳意,在床上是这样一番模样时,会惊掉多少下巴。

在她身下的那人,却实在配不上美丽娇俏的江柳意,他太丑了便不说了,竟紧紧咬着嘴唇偏着头,瞪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看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那张丑陋的脸上隐约可以看到抽搐的肌肉,他极度痛苦的模样。

很快,陈嫂便知道自己看错了,那不是痛苦,是极度屈辱的神色。

丑陋的阿忠看到了在窗子外面偷窥的陈嫂子,惊讶地睁大了一下眼睛,陈嫂子吓得赶紧蹲下去,抱着自己的扫帚瑟瑟发抖,大小姐在这大白天的跟府中下人缠在一起,这种事若是传出去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江家最近死了太多人了,那位一向兴风作浪作恶无数的江二公子江松寒,都被皇帝寻了个由头砍了脑袋,更不要提府中死去的下人,尸体总是成批成批地往乱葬岗拉进喂了野狗豺狼。江九怀大将军也消沉了很多,原来就很低调的江家更加低调了,往日里过节的时候,江家总是迎来送来,收礼无数,今年过节的江家,已是门可罗雀。

不用别人提醒,江家的下人人们也知道,江家已经大不如前了,君家倒了之后江家也倒了大霉,天天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江九怀大将军不得不把在边关戍守的三公子江xx都叫了回来,跟着他回来的,还有十万大军,就驻扎在京郊十里的地方,江家这才有了些安全感。

于是这一辈子没见过太多风浪的陈嫂已经吓傻了,她在想着,会不会明日她也会跟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下人一样,被拉去乱葬岗喂了野兽?

“你在看什么?”里面的江柳意问道,外面的陈嫂子心都提了起来,紧张地抬头把耳朵贴在墙上听里面的声音。

阿忠合上眼睛不去看江柳意几乎不着寸缕的身体,难听沙哑的声音透着不耐烦:“你够了没有?”

许是被阿忠不耐烦的态度伤害到了,江柳意俯下身来大力地捧着阿忠那张奇丑无比的脸,恨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不耐烦的!”

阿忠便转过头去不再说话,像是在表达懒得理她的意思。

这番举动换来的是江柳意更为疯狂的扭动,她像是要用这种方法让阿忠那张丑陋的脸上露出一点点难以抑制的表情来,哪怕只是身体的反应也好。

这是一场畸形的欢爱,而江柳意似乎乐此不疲。

当天色转到下午时分,太阳都快落土了,阿忠才从江柳意的房中走出来,陈嫂看见他连忙躲开,生怕被他发现了自己。

但阿忠却径直朝陈嫂走过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依然是用那难听得令人不舒服的声音说道:“离开这里吧,不然你会死。”

陈嫂子吓得扔掉了手中的扫帚,像看见鬼一样拔腿就跑。

大汗淋漓的江柳意在早就备好的浴桶里泡了个澡,洗去了一身的欢好味道,她其实是极喜爱那味道的,但总不好带出门。

换好衣裳她拿起梳妆台上的一封信,这是今日刚收到的她妹妹江竹韵寄来的家书,家书上写着君玉歆在离诀国,住在顾舒玄的太子府中,还被当作了天女,因为她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江柳意跟江竹韵一样,想起了差不多一年半前在京中颇有名声的君家瞎子小姐,似乎从来没有人见过君玉歆雪纱后面的模样,君家的人从来只说她脸上是两个黑窟窿,见不得人,会吓着人,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蓝眸覆天下,君家原是生了个祸害才要送去天机山的。

不过现在的君家都亡了,还覆什么天下?凭君玉歆一个人能翻起多大的浪来?

恢复的端庄模样的江柳意以手托腮,盯着那张还残留着某些气味的大床出了会神,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往事,那些往事都如尖刀一般刻画在心间,只是她平日不肯丢了小姐架子,总要端得从容典雅模样,这样的伪装和落差让她心理都扭曲起来。

她最后落笔回信时写道:“杀了君玉歆。”

杀了这个比她聪明,比她美丽的君玉歆,杀了这个曾带给她无数委屈和嫉恨的君玉歆,杀了她!

隔海传书的坏处是要耗费太多时间,从离诀国传到羲和国,至少要用上半个月的时间,系着家书的鸟儿,要在海岛上停留几番,才能跨越那片看着像是无边无际的蔚蓝海洋。

而这个时候,江竹韵已经不能杀君玉歆了。

第188章:白堂五子

顾舒玄这两日心情不错,再也没有人逼着他娶一房太子妃回来了,钟月南回去之后总算消停了,不再想方设法与自己结亲,想必她那位父亲钟鸣大人已是愁白了头,不过白的是他的头,顾舒玄也就不操心了。

而江竹韵是绝无可能反叛的,除非她真的连最后的退路都不要了,决定一辈子窝囊憋屈地留在顾星云府上,然后让顾星云等到时机成熟时便杀了她,否则她定是会与自己合作的。

看起来没什么事可做的顾舒玄便,总是窝在君玉歆的梅院里喝喝酒,看看花,坐在安置在梅园中间的那席软榻上,在轻纱曼帐里与君玉歆无事便能坐上一整天,远远看上去,直是像极了一对身处仙境的神仙眷侣。

君玉歆也由着他闲散,反正他也不是真个不管事,听说他手底下有个叫白堂的暗阁,颇具规模,每天半夜他处理那些事情时,总是先抱抱自己说一声马上回来才去。

“我带你去个地方。”顾舒玄拿过君玉歆手边的酒杯,温声对她说道。

“去哪里?”君玉歆手中没了酒杯,便轻轻握在一起,顾舒玄总是时不时闹出些花样来逗她开心,今日是哪里的花雨如梦,明日是哪里的琴声堪绝。

“白堂。”

这便算不得是什么好景致了。

那是杀人的机器,而杀人这种事,不管做得再如何美妙,也绝不是好景致,更何况是白堂这种专司杀职的地方。

出人意料的,这白堂既不是在什么地下密室,也不是在深山密岭,就在邺城的那条护城河边上,有一个供商人落脚喝茶的茶馆,茶馆不大,听说经营已有十年之久,茶馆的掌柜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子,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他却在擦着一把弯刀。

“殿下!”他看到顾舒玄前来,立刻放下了弯刀起来行礼,看见顾舒玄身后的君玉歆,眼中闪过一瞬的狐疑。

顾舒玄一手负在身后,对那中年男子说道:“白虎,将白堂另外六个堂主都叫出来,我有事要吩咐。”

白虎拱手领命,吹了个音调特别的口哨,这小小茶馆的四周便冒出几个人影,君玉歆能感知得到,这些人武功有高有低,来路也各有不同,看来是在白堂分管不同事务的了。

最有意思的是,君玉歆在这里面看到了红槿,她身着黑衣,少了往日里的妩媚风情,倒还真有几分飒爽之姿。

“见过殿下!”五堂主连同白虎一字排开跪下行礼,看他们神色,对顾舒玄当真是恭敬顺从,仿乎顾舒玄叫他们立刻死在这里,他们也会眉头也不皱一下。

顾舒玄拉着君玉歆站出来,说道:“她是谁,我想你们都知道,日后她若有事要找你们,你们大可听令行事,她的话与我的话别无二样。”

五堂主迟疑了一下,这些年来,他们只听令于两个人,一是顾舒玄,二是白帝羽,连跟在顾舒玄身边数年的红槿也只是区区一个堂主而已,那君玉歆…何德何能?

“殿下,此事是否过于鲁莽?”第一个开口质疑的果然是红槿,她抬眼中满是不甘,她何时又甘心过?

“没什么鲁莽的,君玉歆与我生死相依,又智谋过人,若她要用你们,也一定是我的意思,你们只需听令即可。”顾舒玄摆了摆手说道,他带君玉歆来此,便不会让任何人对君玉歆生疑。

“殿下所言甚是,只是君小姐对白堂的一切都不熟悉,只怕调用起来难免出错,我想最好还是小心谨慎为上。”白虎也有担忧,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突然插手白堂事务是否于白堂有害?

“这不是带她来熟悉了吗?”顾舒玄笑道,转头对君玉歆说:“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

君玉歆蓝眸轻扫,目光漠然,她问道:“各堂主分司何职?”

红槿嗤笑一声,连白堂最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也妄想插手白堂,还真以为插手白堂是当年在羲和国的那个金满堂一样不成?一个是杀人机器,一个只是赚几个臭钱的,君玉歆以为,白堂就是那么好接手的吗?

君玉歆听到红槿这一声嗤笑,不怒反笑,看着红槿:“不如就请红槿姑娘说一说?”

红槿抬头,又看了一眼顾舒玄,顾舒玄却只是低头喝茶,她不得不硬着声音回话:“白堂五子,白虎,白豹,白鲲,白鹰,红槿,分司商,军,杀,监,探五职。我主探职,手中皆是细作,分派于各大官吏府邸,烟花之地,茶楼,以及皇宫。”

“那你对皇宫里的消息能掌握多少?”君玉歆对探这一职很感兴趣,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情报一向很重要。

“除非是刻意避人耳目的密谈,其余的都能掌握。”红槿说起来有几分自豪,她手下的细作极其出色,这是连君玉歆也要服气的。

“皇帝和皇后身边有人吗?”其实整个皇宫也没太多人,最重要的两人无非是顾天和颜华荣,看紧了这两人,其它的就都不重要了。

“自然。”红槿不屑地看了一眼君玉歆,若不是她在宫中周旋有消息,君玉歆以为她凭什么事都能趁心如意?

君玉歆点头,不再看她,而是看向了主司军职的白豹,她倒是想知道这个军,到底是怎么个军法?

白豹是一个稳重的人,说话之间也透着沉稳大气,踏实持重,他拱手回话:“白堂共有将士五万,分藏于不同之处,随时可上阵杀敌。”

君玉歆长眉轻抬,转身看顾舒玄。

将士五万,上阵杀敌?在这离诀国,顾舒玄要杀什么敌?

顾舒玄知道她在想什么,便说道:“这不怪我,当年只有一万多人,这些人不知怎么的,就越来越多了,说起来他们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闹得我好生辛苦赚钱才能养活这么多张嘴巴。”

“得了便宜还卖乖。”君玉歆笑着毫不客气地揭穿他的故作艰难,在顾天和顾星云的双重监视双重打击之下,他的一万白堂非但没有被揪出来,甚至还发展到如此规模,可见顾舒玄在羲和国那些年,是何等的手段不凡。

红槿尤其见不得君玉歆与顾舒玄这般恩爱相好的模样,忍不住冷笑出声:“这五万大军乃是殿下私兵,还望君小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才好,否则让皇上抓了把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君玉歆目光淡淡扫过红槿,就好像是扫过一片枯叶一只鱼虫,那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重量,她对白豹说道:“既然这五万大军是这位堂主所率领的,想必极为擅长领兵打仗之事了?”

“回小姐的话,鉴于白堂兵马都不得面世,所有更为擅长夜袭突围之战。”白豹说道,这五万大军平时都分散藏于各地,化成各种名头隐于不同之处,故而不能成队成列的训练,更多的时候他们只能在夜间演练,自然不能与堂堂正正的朝庭军队相比气势,但若论上杀人技巧,只怕却是白堂的人胜出一筹。

“我少时读过些兵书,不知白豹堂主可愿意赏脸,沙盘推演一二?”君玉歆笑声说道。

君玉歆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人是不可能一来就对君玉歆服气的,他们在暗中行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未改过初衷,自是有一股子傲气在的,君玉歆这个空降兵一来就要对他们指手画脚,换作是君玉歆,君玉歆也不服气。

最有效的方法莫过于在绝对的高度上用绝对的实力快速碾压他们,让他们心服口服。

顾舒玄差人推了沙盘进来,两方各挑骑兵步兵机械,君玉歆攻城,白豹守城,以邺城地形为战场,开始了“纸上谈兵”。

顾舒玄连看都不多看,他只是悠闲地喝着茶,翻着这两个月的情报,偶尔盯着君玉歆的背影发呆,看她在沙盘上气定神闲地运筹帷幄,镇定冷静的眸子里永远写着最明确不过的利益和算计,毫无温度。

有时他会叹气,他爱上的女子,为何不能像个普通闺阁里的姑娘一般,对自己满眼爱慕?

可若是那样,自己或许也就不会这般为她魂牵梦萦了吧?

人真是奇怪而矛盾的生物,总结下来就一个字:贱。

半个时辰过去,守城的白豹全线崩溃,而君玉歆站在了沙盘上的邺城城墙之上。

白豹满头是汗地看着君玉歆,单膝跪地:“君小姐用兵出神入化,属下甘拜下风。”

君玉歆托着他的手臂站起来:“白豹堂主谦虚了,我只不是凭着对邺城的了解多一些,准备得充分一些,取了些巧罢了,若真是在战场碰上了,堂主这种身经百战的将军才能随机应变,我说到底,也只是纸上谈兵。”

好妙的话儿,顾舒玄心想。明明君玉歆占尽了上风,却把自己放在台阶之上,捧着白豹上高处,不仅保住了白豹的面子,甚至还有刻意抬举之嫌,这下子白豹只怕对君玉歆没有十成服,也有七成信了。

“天色已晚,我们回吧。”顾舒玄知道君玉歆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得差不多了,白豹因为手握大军,一直是五堂主之中最有份量的一位,君玉歆挑他下手也是精心选过的。

至于还有商杀监探…商,君玉歆已是绝不输任何人,更何况她手下还有云之遥这员大将,杀,这里估计没有人比君玉歆的武功更高,监,君玉歆与青三婴勉强算是有些交集,而青三婴一直是监字堂里最得声望之人,至于探…红槿这么多年来可有在君玉歆手底下赢过一回?

第189章:海上航线

君玉歆以把白豹杀得片甲不留而成功震慑住了对她不服气有怀疑的人,而顾舒玄好奇的是君玉歆怎么还懂得排兵布阵之法?

“我小时候看过些兵书。”君玉歆的答案显得搪塞,但君玉歆也没有更好的解释,她总不好跟顾舒玄说,她在另一个世界看过很多兵书,华夏上下五千年来的智者们把他们的精华凝聚在一本又一本的书里,而她曾如饥似渴地沉浸在那些书里的吧?

回府的路上君玉歆跟白帝羽慢慢走在拥挤的人流中,鼎沸的人声是最具人间香火之气的,站在这最寻常百姓味道的香火之气里,再多的伤春悲秋也会化作虚无。

人们对这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天女有着别样的尊敬和喜爱,生得那样好看的女子,贵气逼人,长眉蓝眸,虽是怪异,但总是透着典雅圣洁之感,怎么也跟妖物联系不上,更何况那日的彩虹之桥,更是让他们坚信这女子与上天有着某种莫名的相联。

于是他们对君玉歆报以温和善良的微笑,看着她与顾舒玄携手而来时,也会献上最真诚饱满的祝福,毕竟是自国太子,能与上天神女在一起,他们这些子民也是脸上沾光,倍觉自豪。

“你应该多出来走走,他们很喜欢你。”顾舒玄微笑着说道。

君玉歆看着这满目的流光溢彩,不接他的甜言蜜语,而是问道:“为什么其它四位都姓白,唯独红槿姓红?”

顾舒玄揽过君玉歆的肩头,一边走一边说:“本来除了白堂,还有一个红坊的,红坊专司情报,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红坊元气大伤,就并入白堂了。”

“原来是这样。”君玉歆若有所思。

“你猜得没错,红槿的家人就是在那时候离去的,这些故事有机会我再说给你听。”顾舒玄淡淡地带过了此事,君玉歆也不再追问。

“我有一个想法,想跟你商量一下。”君玉歆倚在他怀中说道。

“什么事你居然还要跟我商量了才能决定?”顾舒玄笑起来,君玉歆做事一向极有主张,哪里还有跟他商量的时候?

“此事事关重大,我一个人不能做。”君玉歆看着顾舒玄认真说道:“我想让你开通海上航线。”

“海上航线?什么意思?”顾舒玄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好奇地望着君玉歆。

“简单来说就是,开辟一条官方航道,羲和离诀两国互通生意来往。”君玉歆简而化之,没有提赋税海关之类的繁杂事,用最简单直白的话解释道。

以往羲和国与离诀国两国来往,非官家大船不能通行,海上强盗肆虐,无数商户想自己前往他国做些生意,也只是石沉大海,别说货物银钱保不住,连命都要丢在海里。

君玉歆所说的,是剿灭这些海盗,开辟一条安全有保障的海上航线,民间商户也可以与他国互通来往。

而顾舒玄却只是久久看着君玉歆不说话,君玉歆在离诀国赚的钱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顾舒玄从来没有问过,云之遥也从来不对别人说,但顾舒玄知道,凭君玉歆的谋划,云之遥的统筹,还有君家十一个掌柜的能力,君玉歆早已积累起了令人咂舌的财富,她赚这么多钱,从来都只是为了回羲和国做打算。

从来都是。

顾舒玄比任何人都清楚,君玉歆早晚有一天会回去的,因为他亲眼看见过君玉歆的绝望和崩溃,那样坚强淡漠的君玉歆被君家“满门抄斩”四字击溃得粉碎,差点就再也无法重新站起来面对这一切。顾舒玄太明白君玉歆,从他带着君玉歆来离诀国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已经知道,分离只是早晚的事情。

他只是私心里想着,时间再晚一点,再晚一点,给他多一些时间,与君玉歆多一些回忆。

末了过了许久才将她拉进怀里:“你准备回羲和了?”

“我只是想早做准备,你在靠近羲和国的海岛上也还有许多兵器要运回来,离诀国对海上的船只一向看管得很严格,如果没有额外的帮助,你那些兵器根本运不过来的。”君玉歆用了些力气才忽略掉顾舒玄脸上的失落,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当年顾舒玄在羲和国做生意的金满堂如今不知是否依然存在,但当时的金满堂最大的作用其实不是赚钱,而是掩人耳目的私买铁矿,运到海岛上铸兵器。

离诀羲和两国对兵器的管制都差不多,私人绝不可能拥有太多兵器的,顾舒玄不可能在离诀国境内买铁矿开熔炉,成批成量的生产,而小规模的制作根本对他大事无所帮助,所以在海岛上他私藏的那些闪烁着寒光的,冰冷的杀人利器就显得尤为重要。

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顾舒玄的深谋远虑,早在羲和国时,他就在准备这些了,整整十二年的质子生涯,他不知暗藏了多少底蕴,只为回到离诀时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顾舒玄拢了拢君玉歆的发,将头埋在她脖子里,低声道:“好,我去做这件事。”

还有半句话是顾舒玄没有说的:好,我送你回羲和。

你说再多理由,再多是为了我好的理由,终究还是为了你自己的原因的,你不是早早就开始让云之遥造船了吗?你早已谋划多时,我只能由着你去。

“云之遥是不是也一早就知道了你的打算,所以开始造了一艘那么大的船?”顾舒玄无奈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云之遥在造船?”君玉歆没有让云这遥把造船之事告诉过别人,毕竟要造一媻巨大的商船太过大张旗鼓总是惹人注目,那顾舒玄知道此事只能是“你监视云之遥?”君玉歆长眉微敛。

顾舒玄看着她微敛的长眉,缓声说道:“哪里算得上监视,只是你的事,我总归是要上心的,你在离诀国做了那么多的生意,我若是不帮着照看,引起了顾星云和皇帝的注意,你要怎么办?”

君玉歆看着他不说话,顾舒玄向来是会说谎的,他说谎时眼不眨心不跳,从来都伪装得极好,君玉歆仿佛要从他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上看出些破绽来。

“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去派人盯着就是了。”像是被君玉歆质疑的目光看得难受,顾舒玄牵扯出一个勉力的笑容。

“那就把人撤了吧,云之遥不会喜欢有人整天跟他在身后的。”君玉歆却并不是那些对方一示弱一可怜,她便忍不住同情心泛滥,然后做出退让和妥协,让对方情感绑架的人,她不会让任何人对云之遥做出这种事情来。

顾舒玄点头:“好,那就听你的。”说罢他拥着君玉歆继续在街上前行,只是在君玉歆看不见的地方,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露出一些冰冷。

“你既然提出了这海上航线之事,想必已经构思多时了吧?”顾舒玄压下一些异样的情绪,不动声色地问君玉歆。

君玉歆何其聪明,哪怕顾舒玄怕情绪压抑得再好,君玉歆也能探知一二,但事关云之遥,她便选择刻意忽略,说道:“两国互通来往,海上的强盗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解决,海关赋税自然是重中之重,两国来往之间细作和内奸也会相互渗透,这些都要靠你自己去解决。”

“古长月能答应吗?”年轻的羲和国皇帝古长月,谨慎胆小,会答应两国贸易互通往来之事吗?顾舒玄对古长月一向是看不起的,作为男人,他是个懦夫,作为皇帝,他是个昏君,无一可取之处。

不知君玉歆心中是何种感受,只能听到她用最平淡的语气说道:“羲和国君家已倒,当年君家的生意必定是无一例外落入古长月手中,一个一夜暴富的人会渴望更多的财富,如果你能给他绘制一副日进斗金的蓝图,我保证他会同意的,而且此事的确于羲和离诀两国的百姓都有利。”

“此事要办成只怕不易,我父皇一向疑心极重,我又在羲和国呆过那么久,若由我提起此事,他一定会觉得是我有什么阴谋。”顾舒玄摇头笑了笑,他的那位父亲对自己的“恩宠”可是格外与众不同的。

“自然不能由你去提,我们需要想一个对策,循序渐进。”君玉歆漫声说起。

见她这副样子,顾舒玄就知道,君玉歆心里已有主意,他陪着君玉歆看着离诀国城墙上的月亮,他在犹豫有些事要不要告诉君玉歆。

“你跟云之遥从小一直一起长大吗?”顾舒玄突然问道。

“是啊,我,云之遥,赵简辰一直是一起长大的,你问这个做什么?”君玉歆疑惑地看着他。

“我只是在想,你小时候读了那么多的书,不知道云之遥知不知道,我呢,是不是可以找他问问你有哪些书是没有读过的,我去恶补一下,好在你面前充一下能耐。”顾舒玄坏笑道。

君玉歆低头一笑,恰恰那么好,有一缕晚风吹过,拂动她的发,撩起她的温柔,那样温柔的君玉歆像是泛着柔软的光,顾舒玄所有的话便在喉间全部压了下去。

第190章:护云之遥

许是那日顾舒玄提及了云之遥,君玉歆这几日往云之遥这里跑得越发勤快了,云之遥自然是高兴的,他巴不得君玉歆天天天都留在临水阁台,天天与他嬉笑怒骂,不回那梅园才好。

“这个呢,是这个月的帐薄,按你说的,钱银都在慢慢提出来,每个月提一点,提得都不多,免得让人起疑。”云之遥推过来一本帐册给君玉歆,每个月君玉歆总会抽几日看这些册子,然后按着营利调整着生意。

“豪掷赌馆别开了,慢慢撤掉。”君玉歆懒懒着声音,这临水阁台处的阳光极好,她在阳光下面泛起了懒劲儿。

“那里进帐极多,钱隆掌柜经营得极好,怎么要撤掉呢?”云之遥不解地问道。

“毕竟是赌馆,说到底了也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别让人抓住了马脚,你以后就专注把生意往门面上做吧,做越正经的生意越好,亏点都没关系。”君玉歆拿着册子盖在脸上,遮去了有些两眼的阳光。

“是离诀国朝庭有什么风声吗?”除非是收到了朝庭的风声,要整治商户,否则君玉歆实在没有理由这么努力洗白。

“我这么做是有我的原因的,你照做就好了。”君玉歆冲他笑声道,她不想太早告诉云之遥海上的航线马上就要开起来了,至于为什么不想告诉他,君玉歆自己也说不上来。

“那就听你的。”云之遥也不再多问,君玉歆叫他做的事总不会错的。

“云之遥?”书底下的君玉歆突然唤了一声。

“怎么了玉歆?”云之遥坐过去,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大腿上,就跟小时候一样,以前的君玉歆可以这样靠着他睡上一个下午,云之遥腿都麻了都不敢动弹,也不舍得动弹。

“你还记得你上山之前的事吗?”君玉歆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她问过云之遥为什么会上天机山,却从未问过云之遥上山之前的故事。

云之遥认真想了想,认真地说道:“不太记得了,就记得以前家中颇为富庶,有挺大的庭院和房屋,好像还在海边,其它的,就不太记得了。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