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将顾星云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凭那些海盗是绝对做不到的,毕竟是乌合之众,平日里在海上逞逞威风还够,真要真刀实枪的打仗,要靠的人还得顾舒玄手底的白堂。

这些人要去到海盗上必须无声无息,悄然进行,自然不能带着大量的粮食和淡水,幸亏云之遥早有准备,好像一切都那么刚刚好,好得那么的巧,那么的妙。

好到有些不对劲。

“其实这早就是你安排的对不对?”云之遥突然问道,往海岛上提前存放粮食淡水,都是君玉歆在来到离诀国后不到三个月就开始着手去做的事情,君玉歆好像早就知道这些东西会用上一样。

“我只是未雨绸缪。”君玉歆坐上,递了一杯茶给云之遥。

云之遥拔了拔茶盖:“好个未雨绸缪,你啊你,连我都瞒着。”云之遥嗔了她一眼,但依然笑着。

“准备一下吧,我估计很快顾舒玄就会顶替顾星云出海,到时候你让君家的十二个掌柜回去几个,看能不能与当年君家的人联系上,你也回去,看看金满堂现在如何,金钱豹这个怕死的死胖子肯定还活着,找到他。”君玉歆的心情当真不错,连语调都是轻快的。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顾舒玄披着一身的风雪在霍霍的风口里走进来,一边反手关门一边笑骂:“你就这么巴不得我赶紧走啊?”

君玉歆起身接下他脱落的披风挂在一边,动作娴熟自然,像是做惯了的妻子一般,云之遥看在眼里,便觉得这手中明明清香扑鼻的好茶苦涩得难以下咽。

“云之遥。”顾舒玄对云之遥点点头,打过招呼。

“太子殿下。”云之遥客气地回礼,原谅他实在做不到顾舒玄这么洒脱,他始终难过。

“君玉歆说的也没错,你若是要让我夹带人手,的确可以开始挑人了,最好不晕船,身子好一些的,毕竟海上不比陆地,总要辛苦一些。”顾舒玄拉着君玉歆的手对云之遥说道。

云之遥看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指,感觉顾舒玄说什么他都听不下去了,咽下心中的难受,他笑着起声说道:“玉歆你不与我一起走吗?”

君玉歆温柔地笑道:“我在这里还有事,需要做完,你先回羲和国等我。”

“不,我陪着你,羲和国的事交给钱隆他们就可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了。”云之遥的固执显得很可爱,但在顾舒玄眼中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顾舒玄瞅了一眼云之遥,眼中含意极深,唯有君玉歆看得明白,而君玉歆心中一颤,对云之遥说道:“你只是比我早回去些日子,我又不是不走了,你干嘛这么固执?”

“上次就是因为我不在你才出了那么大的事,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的。”云之遥正色说道,他只是单纯地不想与君玉歆分开,君玉歆为什么就不明白,一定要残忍地逼着自己走掉?

而君玉歆放下手中茶杯,定定地目光看着云之遥,里面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管你想不想,都必须随顾舒玄一起离开,你不能留在离诀国。”

“我不明白,我在离诀国碍着你们什么了吗?”云之遥委屈至极,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君玉歆非要赶他走不可。

“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商量,你回去准备一下吧。”

印象中,这是君玉歆第一次用如此冷漠的态度对自己说话,以前不管她是生气也好,耍性子也好,眼中总是含着几分温色的,她从来不会对自己这般冷冽,就像是对一个陌生人一般。

云之遥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跟外面的冰块一样,一点点裂出缝隙来,无论怎么拼合,上面都龟裂着伤口。

“既然你决定了,那么好吧,我先回便是。”云之遥用力拉扯着一个碎裂的笑容,再不温暖,显得破碎难堪。

他转身挑起门口的帘子,半个身子都走出去了却又停下,回头对顾舒玄说:“玉歆冬天喜欢吃莲藕糕,殿下可以备一些。”

“好,我记下了。”顾舒玄点头,揽过君玉歆细腰。

“那我走了。”云之遥多看了一眼君玉歆,君玉歆却偏着头不肯看他。

云之遥披上御寒的披风走出房门,看着满院的白雪红梅,他问自己,他已经难受痛苦不甘了这么久,还要多久?为何不能像这梅园中的百花一样,红百日之后便彻底凋谢去,心苦情愿地化作春泥,不再挣扎,不再妄想。

或许等到回羲和国吧,那时候他的小玉歆便再也看不到顾舒玄,或许那时候,玉歆会愿意多看自己一些。

云之遥笑着走进风雪,折了两树开得正好的梅花,玉歆说要他带一些回去给离诸和长善的。他又多折了一小枝,笑姑也应该是喜欢的。

第199章:丑陋阿忠

屋子里的顾舒玄支着下巴看着君玉歆,笑声问道:“你又何必这样?”

“他越早离开你越早安心不是吗?”君玉歆情绪不是很好,她从不曾在云之遥脸上看到那么失落和悲伤的神色,君玉歆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你啊,明明是为了他好,为了你自己好,偏偏要往把好处往我身上安。”顾舒玄握着君玉歆的手笑着摇头。

“那你呢,故意搂搂抱抱的,生怕云之遥看不见啊?”君玉歆换了轻快的语气对顾舒玄笑骂一声,那些事有些沉重,君玉歆不想让它影响了正事。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他们想都别想!”顾舒玄才不管君玉歆的不满,王八之气地专横着。

“云之遥又不是别人。”君玉歆好气又好笑,顾舒玄明明是一个有着如此大才之人,却偏偏喜欢在这种地方较真小气。

“那才更要防着,他可对你觊觎了十五年,我能不防吗?”顾舒玄似真似假地笑道。

“别闹了。”君玉歆甩了甩他的手,“怎么样,今天的早朝热闹吧?”

“当然热闹,简直跟大清早的菜市口一样,只差没把那金殿的天花顶给掀了。”顾舒玄一根一根揉捏着君玉歆的细长手指,说起了早朝上的事。

“那钟鸣倒是聪明,他这般说,皇帝定不会起疑心的。”君玉歆听着顾舒玄的形容,想着姜果然还是老的辣,顺着皇帝的心意走,便便还把皇帝带进坑里,果然能做到宰相之位的人都是老奸巨滑之辈。

“他当然聪明,命都握在我手上,他敢不聪明?顾天一心想我去送死,指派给我的军队都是最烂的,粮晌也少得可怜,你可知他派给我的军队大多是当年跟元氏有关的后裔,他是要趁此机会斩除个干净!此去他还不知道会给我设多少难关,想尽千方百计地要除掉我,然后去他的天意,去他的天命所归,他便能想立谁为太子就立谁为太子了。”

顾舒玄嬉笑怒骂,眼中凶狠的戾气却铺天盖地!

君玉歆把握住顾舒玄的掌心,平复他满是恨意的心情,顾舒玄看着君玉歆,忽然笑了,拥着君玉歆入怀:“也无妨,他越是这般对我,我下起手来越不会仁慈手软,他若对我有几分怜悯之心,我倒不好做个忤逆子了。”

君玉歆环住顾舒玄的腰,靠在他胸口低声说道:“我总觉得,顾天这么对你,不像是在恨你,反而像是在怕你。”

“他是不是怕我我不知道,但他希望我死,我却是知道的。”顾舒玄冷笑着,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亲?顾舒玄实在不能理解,虎毒还不食子,顾天比虎还要恶毒。

君玉歆只是拥着顾舒玄不说话,听着窗外簌簌的落雪声,今年雪下得比往年都大一些,外面的园子里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君玉歆在顾舒玄怀里蹭了蹭:“顾星云此次大败,我估计颜华荣会坐不住的。”

“这个女人必定还有翻身之法,我们急不来。”颜华荣虽不及元眉那般有着传奇一般的色彩,但也不是完全无能之辈,只是谁都料不住她会用什么手段罢了。

“还没有到最绝望的时候,我们要再给她添一把火。”君玉歆轻声说着。

“一切都等过完年来再说吧。”顾舒玄不想在年关的时候还让君玉歆忙这忙那,一切都等这个喜庆的日子过去再提吧。

大雪不仅仅只覆盖了离诀国的疆土,也落满了羲和国的大地,那连绵不绝的高山和冰封万里的河流,都铸成了一道道银妆后的风景,晶莹剔透的世界里,连血腥的阴谋都被遮盖了去。

而曾经越见衰败的江家却在这个冬季渐渐开始重新振作,往日里的门可罗雀渐渐有了零星来客,门口的积雪也不至于干脆到连半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江九怀与江柳意两父女坐在暖阁里说着闲话,却怎么都看不出当年君发财和君玉歆两人时的和谐和融洽,或许家风不一样,便是连父女之间的感情也有些不同。

“这几月府中进帐渐渐多了起来,皇帝对江家的监视也撤了许多,我江家也没那么难过了。”江九怀坐在高椅之上,他看上去苍老了很多,原本精神矍铄的他显得面容憔悴,疲惫不堪。看来自君家倒下之后,江家的日子也并没有那么好过。

江柳意抱着暖炉,拉了拉身上的狐毛披风,端着千金小姐标准的派头说道:“多亏了阿忠,父亲现在觉得我收留这样一个人是有好处了的吧?”

“他是有些能力,但来历不明,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个祸害?”江九怀对府上那个阿忠总有几分戒备,那个面容丑陋声音粗嘎如公鸭嗓一般的下人,不知怎么的就格外得自己的大女儿看中。

江柳意显然不想跟江九怀去争那阿忠到底是否值得信任之事,而是说起了离诀国她的妹妹江竹韵的来信:“离诀国开辟航线,却在半道上被海盗打得落花流水,说起来也真是可笑。”

江九怀没有接话,老一辈的人对离诀国与海上战事总是保持着一种古怪的沉默,好像大家都不太愿意提起当年那一场过于卑劣的交易,这就像是他们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既然洗不掉,只好越少提及越好。

“听说要换成顾舒玄前来,这可有意思,当年的质子如今是要跟我羲和国谈生意了吗?”江柳意可不是江竹韵,她对顾舒玄没有半点其它的感想,甚至在当年一度看不起顾舒玄区区的一个质子身份。

“为父累了,你下去吧。”江九怀摆了摆手,他年数越大,越容易疲惫,听着江柳意的话,在想着是不是该把江家这家业交出去了。

江柳意看着越显老态的江九怀心中生出一丝厌恶情绪,她不喜欢一切弱者,哪怕这个人是她的父亲。

她喜欢强者,哪怕这个强者面容丑陋吓人,但若能为她所用,有用,她就会重用。

江柳意将离诀国之事说给了阿忠听,阿忠默默放下手中的棋子,对江柳意说道:“江小姐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说说看。”江柳意便知道,阿忠一定会给她与众不同的看法和意见。

“若两国这间的航海线真的开通,江小姐可以与离诀国做生意,以江家与离诀国的交情,想来这并不困难,而且还能在不知不觉间再次培养一批人手,以完成当初江家未完成的大业。”

“你在说什么!”江柳意第一次对阿忠大声喝斥,当年之事已成了禁忌,任谁都不得在府中提起“凌王爷”“江南”“叛变”之类的字眼,可是这个丑陋的男人却毫不忌讳如此胆大包天地说了出来!

面容狰狞可怖的阿忠难听的声音笑了两下,又重新握起了棋子在棋盘上一个人对弈,自顾自一般说道:“江小姐难道想一辈子这样谨小慎微的活着吗?每天早上醒来都担心是不是会收到圣旨,将江家满门抄斩?”

他落下一粒棋,又说道:“还是想自己决定命运,不受任何人控制?”

“那阿忠你有何建议?”江柳意走过来,坐在丑陋男人的大腿上,动作轻佻,全然不该是大家闺秀该有的仪态。

丑陋的阿忠眼中闪过厌恶,旋即古井无波,他越过江柳意的身子看棋盘,声音平稳地说道:“我若是江家,就趁现在早早备下海船,待得这航线一通,便运着货物前往离诀贩卖,再从离诀收购当地物产来羲和国高价出售,江小姐,你要知道,凡事,第一个去做的人,才有利可图。后面跟着的,都只是捡些剩菜剩饭罢了。”

“好,那我就听你的。”江柳意的身子扭动了下,整个人窝进了阿忠的怀里。

江柳意一直到晚膳时分才从阿忠的怀里离开,而阿忠却习以为常地整了整衣冠,不理其它下人异样的眼光,往脸上带了面具,往外面走去。

今日大雪,他决定去看看雪。

“那个…那个戴面具的。”听得有人像是在唤他,阿忠回过头一看,竟是早些日子府上离开了的陈嫂子,陈嫂子撞见了江柳意与他行不轨之事,阿忠担心陈嫂子会被江柳意灭口,便提点她早些离府,不曾想今日却在这街遇见了。

只可惜,阿忠那日的随口提醒只是无聊之举,他本身并非热情之人,所以他回头看了一眼陈嫂子,就扭过头继续往前走了。

“你这人好生无礼,陈大娘在叫你呢!”清脆的声音极悦耳,那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特有的明亮。

“春花小姐,没关系,阿忠他不喜欢跟生人说话。”陈嫂子却对阿忠怀有感激之情,若不是阿忠提醒,她这条只怕早就丢在了江府里。

许是春花这名字太有意思,阿忠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极灵秀可人的一丫头,的确跟春天的花朵一般明媚。

“看什么看,连长者都不知道尊重。”春花小姐气呼呼说道,看她打扮,还真是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取的这个名字,实在别致得很。

阿忠忽然想起这是谁,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诶我说你这人…”春花小姐气极,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人,陈嫂子连忙拉住了春花,给她讲起了阿忠这个可怜人的过往。

第200章:江家古怪

善良的春花小姐听完陈嫂子的描述惊得嘴都合不拢,那最是端庄淑仪不过的江大小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那阿忠多可怜啊!

春花小姐决定跟上阿忠跟他道歉,刚才是她语气不好,若阿忠不开心,可以跟她聊聊天的。

阿忠看着眼前这位青春明媚的大小姐,死寂如枯海一般的眼神毫无波动,只是绕过了她继续向前。

“那个你的事陈嫂子都跟我说了,你要是不开心可以跟我聊聊的。”

“你要是不想呆在江家,我可以跟我爹说说,看能不能把你要过来,你来我府上做事吧,肯定比江家好。”

“你叫阿忠?这是你的真名吗?你面具下面是什么样子啊?”

春花说着便要伸手去揭阿忠的面具,阿忠的手臂抬了一下,却还是忍住,任由春花姑娘一把揭开,那一张丑得令人害怕,孩童看了会做恶梦的脸便在大街之上堂而皇之的暴露出来,四处的路人吓得连声惊叫躲避,好似见到鬼了一样。

唯有春花,她除了满脸的震惊,更多的是难过,她看着阿忠脸上那纵横交错,扭曲纷乱的伤疤,她问的第一句话是:“你一定很疼吧?”

“看够了吗?”比阿忠的脸更难以让人接受的是他的声音,粗砺得刺耳,令人难以忍受。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春花手忙脚乱地把面具套在阿忠脸上,连声道歉,把人家最不愿意让人看见的一面就这样暴露出来,她觉得自己实在罪大恶极。

可是阿忠既没有接受她的道歉,也没有多加责怪,只是扶正的面具继续往他的前方走着,仿乎这小小的意外他根本不放在眼中。而春花看着他的背影,莫名难受得掉眼泪。

真是个可怜的人,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磨难呢?

海的另一边,另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正在与君玉歆过招,这个世界有着一种极为微妙的平衡,好像很多事在冥冥中有着注定。

“师父,你已经很久没有给我种过金针了。”君玉歆歇下来对离诸说道,林间的雪积得太厚,不时有雪块从松竹之上掉落,砸在地上时发现沉闷的响声。

君玉歆的内力过于霸道狂燥,普通人根本难以承受,饶是君玉歆从小便练武的底子也无法完全驾驭,以往每隔些日子离诸便会在君玉歆身体里种下金针,以压制过于霸道的内力冲撞之时对经脉的损害,让经脉得以休养生息。

可是距上一次种金针,好像已经过去两年多了,离诸再也没有提起过。

离诸把了把君玉歆的脉息,拍了下君玉歆的脑袋:“你自己控制得很好,我自然不用将你经脉封住了。”

君玉歆便不再细问,对于离诸她有太多疑惑,但也没有疑惑,离诸神秘已不是一日两日,从君玉歆认识离诸的第一天起,他就像是有着无数的故事,而君玉歆也从来不去多问。

“我听闻你将云之遥赶回了羲和国?”离诸笑声问君玉歆。

君玉歆好生无语:“什么叫赶回了羲和国,我早晚也是要回去的,只是让他先回去了而已。”

离诸笑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不过云之遥是个好孩子。”

“我没说他不好啊。”君玉歆无奈摊手,连离诸都在帮云之遥说话,真不知自己到底做得有多过份。

离诸笑了笑不再说话,与君玉歆一同走出了雪林,而长善则一直在外面等着,备好了热茶热汤,君玉歆算是跟着离诸沾了光,得以享受长善贴心的送温暖服务。

“你说的没错,江竹韵的确跟羲和国江家联系了。”那方的白帝羽一身白衣在雪地里走来,几乎要被大雪藏了去,若不是他一头黑发显眼,几乎要认不出来他来。

君玉歆笑他:“你这可是移动型雪人。”

白帝羽已经习惯了君玉歆稀奇古怪的词语,只是笑道:“江柳意给江竹韵回信了。”

“信中说了什么?”君玉歆捧着杯热茶正喝得畅快,暖心暖肺暖透了整个身子。

“江柳意让江竹韵帮忙打听,羲和国什么东西在离诀国卖价最好,而离诀国的宝石,珍珠,贝油之物价格多少。”白帝羽不解地看着君玉歆:“江柳意打听这些做什么?”

君玉歆脸上的笑容微微收了些,手中的热茶也放了下来,江家并不懂得经商,可是江柳意的这个问题却是普通商人都暂时无法想到的,江竹韵会将海上航线的消息告诉江柳意,君玉歆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唯一让君玉歆讶异的事情是,江家竟然不是想着利用这条航海线抢回军权,而是想到了经商。

江家兵权被削对江家来说是巨大的危机,而江家一向又与离诀国有着些不能言明的暗中合作,按着江家的性子,以及江家往日的底蕴,此时江家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借航海之线扩张他们在海上的军队,壮大江家的实力,重掌兵权才是,可是他们却把手伸向了生意。

这是极高明极睿智的手段,如果江家在海上扩张兵力,势必会与离诀国正面相对,若到时候羲和国与离诀国之间有什么矛盾,江家会是第一个被派出去冲锋陷阵的,到时候的江家对着离诀国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怎么做人都是输。

而且如今的古长月对江家的提防不是一星半点,此时扩张兵力看似是为了强大自己,实际上是自掘坟墓。

而经商就不一样了,银子是实实在在的,凭着江家往与离诀国的关系,他们可以畅行无阻,做起生意来也会顺风顺水,再要么还可以在离诀国,周边海岛上藏一些私兵以备不时之需。

这种绝妙的法子,君玉歆觉得不是江家的人能想出来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经商的头脑,当年他们手握盐矿此等可以牟取暴利之物的东西,也还供不活他们的军队。

这样一个对商机毫不敏感的世家,居然准确地把握住了最好卖,最赚钱的几样东西,要让君玉歆相信这是他们自己的主意,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莫非江家请了个军师?

“出什么事了吗?”长善见君玉歆面色逐渐凝重,出声问道。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君玉歆皱着眉头说道。

“反正你快回去了,我看羲和国没有一个人是你的对手。”长善对君玉歆有着近乎盲目的自信,看多了君玉歆一计接一计的设计别人,长善觉得,任何落到君玉歆手里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君玉歆笑了笑,转而问白帝羽:“顾舒玄还有多久回来?”

顾舒玄前些日子出去忙些事,已经去了有三五日,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回邺城。

“今日晚上到。”白帝羽说。

君玉歆便立刻起身向离诸告辞,直接回了太子府,在梅园中等着顾舒玄回来。

风尘仆仆的顾舒玄听闻君玉歆等了自己一整天,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直奔了梅园:“小娘子可是想夫君了?”

君玉歆让他逗得哭笑不得,只帮他脱了外衣抖落了肩头的风雪,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切都妥当了,倒是你,急着找我怎么了?”顾舒玄是去办来年出海之事,皇帝给了他一只奇烂无比的军队,他需要看一看这只军队到底“烂”到了何种境界,然后将他们整合出来。

到底是谁烂,还尚未可知呢。

顾天想劲了方法要让顾舒玄死在海上,死在海盗手中,却不知,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和君玉歆的一个弥天大谎而已,顾天千算万算,总有算不到的东西。也要感谢当年的顾天将顾舒玄送去羲和国,才让他有了如此之多的资本可以与整个离诀国相抗衡。

君玉歆问顾舒玄:“之前你在羲和国的人脉还能不能用,江家最近府上有没有多出什么人来?”

顾舒玄想了片刻说道:“之前安插的奸细在回离诀的时候已经都抽回来了,毕竟我不在羲和国,放任他们在那里守着个没用的情报点未免太过危险,但有一个人可用,你可以试着联系一下。”

“谁?”

“灵姬。”

灵姬,当年的那个半面残妆烈女子,君玉歆替她报了被抛弃之仇,被毁容之恨,她便开起了一家胭脂铺,无事时弹一曲琵琶曲,她坚信着君玉歆一定能归去。

缘分这东西很难说,你费尽心机想维系的关系可能脆弱到一个小小的谎言就能杀死,而有些萍水相逢,有些顺手救之,却能在最后关头陪你到最后。

君玉歆不知道当时的灵姬为何对自己有着如此强大的信心,但她仍有些感动,至少她在羲和国做了那么多事情仍被人唾骂摒弃之时,还有人站在她这边。

那些羲和国的人们啊,可能都忘记了曾经的宰相府,曾经的君家,曾经的君发财为了他们都付出过什么,在君家倒下之后,收获的不是惋惜,不是不平,而是人人践踏。

所以,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言?无怪乎人们总是自私,无私的人,哪里有什么好结果呢?

君玉歆沉思了片刻,她总觉得能替江家想出这等主意,有着这种急智应变能力的人绝非普通善类,所以她并不愿意打草惊蛇,她说:“灵姬只是在京城,却不能深入江府,所以江府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我们最好是按兵不动。”

“你可以等云之遥他们回去之后,看能不能探出些情报来,如果可以,那就知道该如何应对了。”顾舒玄也同意君玉歆的看法,他们现在还尚在离诀,贸然动手总是不好的。

第201章:新年除夕

顾舒玄得到的皇命是过完年就出兵,而新年转眼就到。

离诀国不似羲和国那般,有个什么事儿都在宫中好生摆宴热闹一翻,所以就算是除夕年饭,顾天也只是召了顾舒玄和顾星云进宫,吃了顿饭便让他们走了,席间既无半点父子融洽的亲情,也无半点对顾舒玄即将出海之事的说法,平淡得如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