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担心我一个人在羲和国京城无依无靠,说只要我需要,你就会出现的人,不是你吗?

那个我可以随意发脾气,耍无赖,包容我胡搅蛮缠的人,不是你吗?

那个对所有人都冰若冰霜,唯独宠着我,疼着我,由着我的人,不是你吗?

离诸,那不是你吗?

还是这十七年来,你都是只是作戏?是不是,真的从一开始,你就只是在利用我!

就因为一句蓝眸覆天下的预言吗!

你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我都不愿意去相信,我想尽办法说服自己,那不是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残忍地告诉我,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就因为我的自作多情,连长善的命也要搭上?

君玉歆眼前渐渐开始模糊,连步子都有些蹒跚,留下的血印子也歪歪扭扭起来,她的脑海中交织着无数的碎片,每一块碎片尖锐的棱角都扎得她生疼,慢慢的,君玉歆的七窍中渐渐渗出鲜血来,在她已褪去异样红色,转而惨白脸上蜿蜒而下,远远看着格外恐怖惊心。

离诸知道君玉歆是强驽之末,看准了机会拼着最后一口力气一跃而起,直击君玉歆脑门!

“你敢!”一声暴喝乍然响起,像是愤怒的咆哮,在君玉歆眼前是两掌相对,冰冷的盔甲贴上了她的脸颊。

离诸本就已被君玉歆重伤,刚才这一掌更是将他击得再无反手之力,瘫倒在地,想逃都逃不及。

白帝羽满目震惊地看着这院中的一切,一边将离诸束缚住一边看着倒在顾舒玄怀中的君玉歆,君玉歆那张脸上,全是血。在她身下也是一片血渍,她好像是一个从血池里捞起来的人。

顾舒玄抱着君玉歆,看着一身衣服已被鲜血染红的君玉歆,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惊恐怕地抱紧君玉歆,只能大喊:“传御医!”

“顾舒玄,对不起。”君玉歆越来越模糊的眼睛看着顾舒玄,对不起,终是我料错了离诸,从来他都只是顾渊,只是自己太过固执,不肯相信。

“别说话,没事的,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顾舒玄咬紧着牙关,横腰抱起君玉歆,可入手处皆是一片濡湿,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被血打湿的地方,君玉歆,你到底做了什么?

“别杀他,我还有话要问他。”君玉歆拉着顾舒玄一点衣角,低声哀求。

“好,我答应你不杀他,你先休息一下,大夫很快就到。”此时的顾舒玄不管君玉歆说什么都会答应,他的心里被一片恐慌占据着,像是绷紧着一根弦,他坚信着君玉歆不会有事,不会死,他连想都不敢想如果君玉歆真有不测他会怎么样。

本已是春天,却突然下了一场大雪,大雪如飞羽一般飘落,纷纷扬扬洒洒,很快就覆盖住了大地,遮住了君玉歆留在地上的一滩血渍,白帝羽站在这里发了很久的呆,他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屋子里的那位新任的皇帝陛下,至少在君玉歆醒过来之前,绝不会再离开半步了。

第227章:食血之蛊

“陛下,宫里头的事还等着您作主,现在时局不稳,您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陛下,先皇的葬礼该办了,您什么时候回宫一趟?”

“陛下,已经三天没有上早朝了,奏折还等着您批呢。”

“陛下…”

“老白,你说她会死吗?”顾舒玄已经连着三天没有合眼,眼中血丝密布,整整三天他就枯坐在此处看着躺在床上的君玉歆,一动不动。

“君小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白帝羽小心地回话,生怕说错一个字,顾舒玄便要承受不住。

可是,真的能救活吗?

大夫说君玉歆全身经脉尽断,而且心脉受损,奄奄一息间,随时可能撒手归去。

若非有白帝羽拦着,说这话的大夫已经被顾舒玄砍了头了。

白帝羽原是来跟顾舒玄说宫中的一切都还等着您主持大局,你这皇帝之位来得与众不同,若此时不去宫中坐镇稳住人心,只怕会起波折,先皇的遗体也是时候准备下葬了,顾星云和颜华荣该如何处置,都还等着您做决定。

可是白帝羽看着顾舒玄,却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舒玄的眼中只有君玉歆,好像躺在床上的君玉歆是他的全部,甚至白帝羽都在求着上天垂怜,千万不要让君玉歆出事,否则的话,他的陛下也会疯掉。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红槿也不敢再放肆,低声问着白帝羽。

白帝羽摇了摇头,那日的真相或许只有君小姐自己知道:“那日我与陛下赶来的时候,只看见君小姐和离诸先生两败俱伤,离诸先生更是要杀了君小姐,而长善…已死去多时了。”

“长善的尸身一直放在冰窖里保持不坏,离诸也关在地牢里任何人不得接近,可是,可是她醒不过来,难道就一直这么放着吗?”红槿说道。

白帝羽连忙冲她皱眉:“别说这种话,让陛下听到了只怕…”

“真不知道君玉歆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红槿苦笑一声。

青三婴在一边听着他们二人说话,想起了宫变第二天君玉歆坐在台阶上与自己讲起的那些东西,从那时起,其实君玉歆就有些不对劲,但青三婴没有去多想,未曾想她一出宫,便发生了这种惊变。

君玉歆的生死在青三婴眼中看来倒没有什么,顶多感概像君玉歆这样聪慧无双的女子若这般年轻就死去实在可惜,再不会有其它,可是这事关顾舒玄。

他们的陛下顾舒玄,如今似已有死志。

想了半天,青三婴还是走了进去,对顾舒玄行礼:“青三婴见过陛下。”

毫无例外,顾舒玄连看也未看她一眼,只握着君玉歆的手,紧紧地盯着君玉歆的脸。而那张脸却毫无人色,萦绕着沉沉的死气,怎么看都不是能救活的样子。

“陛下,若按太医的方法,是救不活君小姐的。”青三婴抬头说道。

顾舒玄微微抬了下眼帘看着青三婴,那里面的空洞令人惊心:“你说什么?”

“属下愿意一试,但请殿下先行回宫。”青三婴倒不是担心宫中之事没了顾舒玄会方寸大乱,而是她那方法若让顾舒玄看见了,他必不忍心。

“青三婴,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顾舒玄干燥的嘴唇裂开,沙哑的声音问道。

青三婴这算是冒着被砍头的危险,但话还是说的:“陛下也知道,君小姐全身经脉尽断,太医除了用参汤药物吊着君小姐的命再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来,陛下何不让属下一试?”

“你要怎么救她?”顾舒玄问道。

“属下自有属下的方法,还让陛下先行回宫歇息。”青三婴坚持着。

“朕要看着你要救活她。”

“陛下,难道你希望君小姐醒来之后,看到她替你争来的离诀国,又落入别人手中吗?”能说出这等话的人必不是青三婴,而是白帝羽,他听到了青三婴的请求,不管青三婴能不能救活君玉歆,此时能让顾舒玄先行回宫歇息,都算是好事。

“请陛下相信属下。”青三婴见白帝羽帮忙说话,连忙趁热打铁。

顾舒玄狐疑地看了一眼青三婴:“是不是我在这里,你就不会救她?”

“回陛下,是的。”青三婴也当真不怕死。

“那我走,青三婴,救活她你是功臣,救不活你就夺走了我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路的时间和机会,我会赐你死罪。”顾舒玄说着站起来,却一阵头晕眼花,这才发现他连身上的盔甲都不曾换下。

那双从来深情的桃花眼已深深陷了下去,眼中光彩不复,一片死寂,桃花色的薄唇也干瘪燥裂,再也挑不出邪魅的笑容来,他满脸的憔悴和心碎,像是除了君玉歆,再也没有人能让他走出这副模样。

红槿叫了轿子抬着顾舒玄回宫,而青三婴站在床榻旁边让太医都先下去,她自己看着君玉歆清瘦苍白的脸颊,低声说道:“君小姐,你别怪我。”

青三婴并不会救人之道,她只会用毒,蛊虫是毒的一种。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有一条极小的虫子,虫子颜色通体雪白,柔软无骨,青三婴在君玉歆的手臂上割了一小口子,将这虫子放在口子上,很快,这小虫子便钻进了君玉歆的身体,看不见了。

青三婴收好盒子坐在床榻旁边的椅子上,静看着君玉歆的变化,一柱香过后,本是死气沉沉的君玉歆开始了剧烈的颤抖,痉挛,抽搐,本就削瘦的脸颊上更是扭曲着,额头上迅速渗出了冷汗,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白帝羽并未回宫而是候在此处,此时看到君玉歆这副模样,不由得问青三婴:“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给她种了食血蛊。”青三婴回话,一向镇定冷漠如同机器一般的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也有些发颤。

“什么?你!”

白帝羽终于知道了青三婴一定要让顾舒玄先行回宫的原因。若顾舒玄在这里,无论如何都不会青三婴在君玉歆身上种下这种蛊虫的!

这是白堂当年悄悄养着一种蛊虫,是作刑讯逼供之用。食血蛊虫喜食人血,尤其喜欢人经脉之中的新鲜血液,这种蛊虫一旦入体,会跟着人体的奇经八脉行走,一路走一路吸食人血,那其中惨痛难以想象,简直是人间炼狱,无人可以承受。

以往白堂有什么难审的犯人,只要把这蛊虫种下去,不出一杯茶的时间,再铁血的硬汉也会求饶!

白帝羽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君玉歆,不知此时的君玉歆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但看她神色,似乎比死更难受。他皱眉喊道:“拿个勺子来,再这么痛下去,我怕她…会咬舌自尽。”

以前不是没有过,受不了这惨痛的人干脆咬了舌头寻死路,君玉歆现在正是昏迷中,又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只怕她忍受不住就寻了死路。

“你用这种蛊虫,怎么救她?”白帝羽看着青三婴熟练地往君玉歆嘴里塞了一把勺子,又把君玉歆的双手双腿捆绑起来,不然等下君玉歆难以忍受的时候,会抓破自己的皮肤想把那虫子抠出来。

“她全身经脉尽断,断裂之处卷曲在一起根本无法愈合,早晚是个死。食血蛊依经脉而行,会将卷曲起来的断裂处都舒展开来,经脉才有再长回去接上的可能,只愿她能熬得过去。”

青三婴偏了偏头,昏迷中的君玉歆已经开始承受不住剧痛惨烈地大叫起来,那声音透着无比的绝望和凄凉,令人不忍卒听。

那是一种全身如遭蚁噬的痛苦,食血蛊所过之处都像是被人生啖其血肉,这种痛,哪怕是青三婴也不愿意轻易尝试。

“若陛下知道你用这种方法救君玉歆,只怕不会原谅你。”君玉歆可是顾舒玄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儿,知道青三婴给君玉歆带来这么大的痛楚,不杀了青三婴就已是仁慈。

“那也好过陛下成日守在这里,眼看着她一点点死去。”青三婴难得地叹了一口气。

食血蛊需得在君玉歆体内走上三个循环才算有用,白帝羽和青三婴在床前守了君玉歆一整夜,那一整晚,他们都听着君玉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她在床上翻滚着,痉挛着,冷汗湿了一身又一身,全身上下没了一点血色,惨白如纸。

到了后半夜,白帝羽实在不忍再听下去,走到了临水滴台的栏杆处,却发现顾舒玄站在此处。

“陛下!”白帝羽毛膝盖一软,直直跪倒。

“你们就是用这种方法救她?”顾舒玄毫无血色的脸上满布愤怒,低沉的声音像是闷雷,看上去格外可怕。

“陛下,青三婴也是想救君小姐,请陛下恕罪。”

“滚!”

顾舒玄一脚踢开白帝羽,又赶走了青三婴,看着在床上痛得几近要断绝生气的君玉歆,眼眶一热,险些滚下泪来。

他解开绑在君玉歆的绳子,撑开她蜷缩在一起的身子,抱着她,在她耳边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君玉歆,君玉歆,一定要熬过去,君玉歆。”

已经失去意识的君玉歆紧紧地抱着顾舒玄的身子,无法忍受的痛苦让她疯狂地抓着顾舒玄后背,力气大到撕裂了顾舒玄的衣服,在顾舒玄后背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鲜血淋漓的抓痕。

顾舒玄却不肯放手,将君玉歆的身子护在胸前,不让她用手去抠那虫子所过之处伤害自己,而他深深埋在君玉歆项脖之间的脸上,终于泪痕成行。

君玉歆,为什么你要受这么多苦?

第228章:折了羽毛

等到天将亮,食血蛊终于在君玉歆体内走满三个循环,青三婴发出一声古怪的哨声,那小虫子又从之前切的口子那处爬出来,喝饱了血的虫子大了好几圈。

顾舒玄一把夺过那虫子抛到空中,又抽出白帝羽的佩剑将它砍成几截泄愤,青三婴默然无声站在一边,如果顾舒玄要降罪,她也认了。

没了食血蛊折磨的君玉歆终于平静下来,浑身都湿透,顾舒玄让人打了水过来,自己一点点擦拭着君玉歆的身子,看着她因为食血蛊的原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肤色,心疼得连呼吸都困难。

“这么大的苦头都捱过来了,你若再不醒来,怎么对得起你受的这些苦?”顾舒玄给君玉歆擦着脸,柔声说着话。

“你要是不瞒着我多好,你想保住顾渊,我难道还会对他下毒手吗?何必要一个人硬撑着做那么多事?”

“你总是不信我,你看,现在知道错了吧?”

“你醒来,你醒来了什么都好说,你不醒来我一定会将顾渊五马分尸,我说到做到的。”

“你就不想看着我登基的样子吗?”

可君玉歆只是沉睡,连眼珠了都不曾转动过一下。

天亮的时候,顾舒玄把君玉歆接进了宫里,安置在自己的寝宫内,御医和青三婴十二个时辰不得离开,随时照料着君玉歆,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通知他。

而他,终于要开始履行一个帝王的责任。

先皇下葬之时,顾舒玄曾经以为自己会很解恨,很痛快,可是现在君玉歆生死未卜,他连大仇得报的快感都没有,只是把顾天葬入了皇陵,召告了天下,顾星云逼宫,而他前来解围却依然未能及时救下先皇的故事。

而顾星云和颜华荣也被推出了午门斩首,颜家三族内抄斩,其余人等流放。

顾舒玄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在这些人身上,原本他是应该去跟顾星云和颜华荣说说话,多谢这些年他们一直的“关照”,让自己一日一日的成长,到了今日终于强悍如斯。可是顾舒玄却提不起了任何兴趣,只是朱笔一批,他们人头落地。

而民间开始有了诸多揣测,对于那场官老爷们讳莫如深的宫变他们万分好奇,先皇驾崩,太子继位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太子为何这么快就回到了邺城?顾星云叛变又是怎么回事?他们议论纷纷,顾舒玄让白帝羽稍稍掌握了民间的言论,大肆宣扬顾舒玄在海上大胜而归的事情,便压制住了宫变的流言纷纷,算是稳定了民心。

毕竟一个打了大胜仗的太子继位,对百姓而言是一件十分乐意接受的事情。

大臣们知道新帝的心情不是很好,连说话请安都小心翼翼,奏折能少便少,但依然逃不过顾舒玄的屠刀。

这么多年来支持顾星云一党的臣子太多了,顾舒玄杀不完,但杀鸡儆猴还是可以做的,除了那位瘦得快要脱形的宰相钟鸣大人,另外几个在朝中颇有份量的,当初乃是顾星云一党的人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新官上任还有三把火,更何况是新帝上任?顾舒玄这种排除异党的做法实在再常见不过了。

这些事情顾舒玄处理得极快,除了先皇下葬这件事快不得之外,其它的事情顾舒玄都是在半天内做出的决定。

而最重要的决定是,顾舒玄罢免了钟鸣宰相之职,让他回家养老,而顶替钟鸣职位的人,是白帝羽。

白帝羽以宰相身份开始行走在朝堂之上,顾舒玄要这个新任宰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他过滤奏折,非重要紧急的事,都由白帝羽替他做决定,而他自己则守在君玉歆身边。

到了第五日,君玉歆终于睁开了眼睛,一点点露出了那双奇异的蓝色眸子。

“陛下,陛下!君小姐醒过来了!”青三婴大声叫着,顾舒玄就在寝宫的前殿看折子,听了青三婴的喊声,扔了手中的朱笔飞奔而去,靠在君玉歆身边。

“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顾舒玄小声轻柔地问道,含着惊喜和激动,却又不敢表露得太多,像是声音大一些都会吓着君玉歆一般,他未曾发现,他是半跪在君玉歆床前,御医们纷纷匍匐在地,皇帝都半跪了,他们哪里还敢站着?

君玉歆的眼中渐渐有了焦距,她像是做了一场很冗长的梦,梦里她像是在油锅火山里煎熬,无处不痛,痛得那么清晰,痛得她都怀疑那是不是一个梦。

又或者,所有的一切都是只梦。她没有与离诸生死相对,没有看着长善躺在自己怀中尸身冰冷,若一切都是梦那该多好,她在梦中受多少苦都愿意,因为终能醒来。

然而君玉歆清楚,那都是真的。

“顾舒玄。”她虚弱地声音轻唤一声。

“我在,我在这里,你还痛不痛?”顾舒玄恨不得跪在地上叩谢上苍,把他的君玉歆还了回来。

“痛,你对我做了什么?”昏迷间君玉歆隐约记得自己痛得好像要死掉一样,全身的血肉都在被什么东西细细密密的咬着,痛得她大声呼救。

“没什么,等我好起来了就不痛了。”顾舒玄温柔至极地轻抚着君玉歆的头发,轻声温柔地说话。

“离诸…”君玉歆叫出这第二个名字时,眼中的情绪却极为复杂,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呢?师父,朋友,亲人,仇人,好像都不是。

“你先养好身子,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说其它的。”顾舒玄感激地握着君玉歆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谢谢你活了下来,君玉歆。

“他杀了…长善。”君玉歆看着顾舒玄,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地方,干涩酸痛的眼睛里,全是悲伤。

“我知道。”顾舒玄当时是看见了长善尸体的,君玉歆平日里跟长善嬉笑吵闹,但两人相伴数年,此时长善的死不知对她打击我大,顾舒玄怕她多想,抓紧她的手低声说道:“别想这些了,先好好休息,好不好?”

顾舒玄故作轻松的语调并不能真的使人轻松起来,他知道君玉歆想哭,但她哭不出来,顾舒玄越知道越心疼,便红了自己的眼眶,盈然欲落地蕴着泪光。

“长善…”

“我已经将长善好生安置了,等你好了就带你去看她。”顾舒玄宽着她的心,他不能将长善复活,但至少让她保持一段时间的尸身不坏,等君玉歆能下地行走了,就带君玉歆界去“看望”长善。

君玉歆实在太虚弱了,全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力气,说多几句话便是像抽走了她全部的力气,只能闭着眼睛喘息,而胸口漫过一阵又一阵地痛意,快要把她的心脏淹没。

“抱着我睡一下吧。”君玉歆低声说道,她觉得好冷,需要一个坚实有力的肩膀给她些力量和温柔,让她能暂时不去想那些可以让她痛不欲生的故事。

“好。”顾舒玄让太医和青三婴全部下去,太监们放下了纬缦,顾舒玄轻轻抱着君玉歆哄她入睡,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滑进了君玉歆的衣襟。

青三婴退出来,白帝羽跟红槿正站在外面守着,宫中刚经历此等浩劫,他们并不放心,所以保护顾舒玄的事一直由他亲自来做。

“怎么样了?”白帝羽问青三婴。

“醒是醒了,只怕…”青三婴摇了摇头。

“只怕什么?”红槿问道,她倒不是担心君玉歆,她担心的是因为君玉歆,顾舒玄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只怕一身武功尽废,以君小姐心高气傲的脾气,这跟折了她的脊梁骨没有区别。”

这里都是习武之人,都知道一个人一觉醒来武功尽失会是什么感受,所以沉默了下来。君玉歆武功盖世,却落了个武功尽失的结果,想来这等心理落差很难接受。

“她经脉尽断,到现在为止也还未完全长好,只是醒了过来,可是武功是绝对保不住了的。”青三婴说道。

“总好过命都保不住。”白帝羽最后长叹一声。

“按她的情况,起码要休养好几个月才能下床,我看过她的伤势,是逆行经脉才造成的,实在想不出她怎么会用这么狠绝的法子,又怎么会练这种武功心法。”青三婴作为一个刺客都不会用这种方式跟人拼命,稍有不慎便是一生残废,当时的君玉歆杀心该有多重,才不惜就算拼得一死也要杀了离诸。

那不是她的师父吗?

白帝羽让青三婴不要再多想,这些天她也累着了,还是下去休息。

看着青三婴走远,白帝羽的神识有些恍惚,原本不是这样计划的,原本应是那日宫变之后,君小姐等陛下登基,然后她便会乘着探返回来了的她的那艘大船,跟着行商的商人一起回羲和。

然后,君小姐便是与顾舒玄隔海相望,陛下将励精图治,做一个英明的帝王,报得二十年前元眉皇后,白堂,红坊的大仇,他们将辅佐明君,造福百姓。

这一直是他们的愿望,他们的目标,他们所追求之物。

而不是像是现在,到底在君玉歆身上发生了什么,或许连殿下都不是很清楚。

那样的君玉歆,是白帝羽从未见过的,就像是被折掉了羽毛的鸟儿,谁能拔掉君玉歆的羽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