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和尚。”

“女施主,今日师父在前殿讲佛经,女施主要来一起听吗?”

君玉歆回到自己屋中开始翻阅江家这两年的各种卷宗,零零碎碎之事太多,君玉歆连熬了数个时辰才牵出些一点线头,最终整理出来的时候连天都已经黑了,云之遥不知何时过来了,手里还端着些吃食。

“我就知道你肯定又没吃过东西,过来吧。”

君玉歆抱着誊抄整理出来的本子坐到桌子边,喝了两口稀饭,又觉得不太饿,便推开碗筷说道:“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说说看。”云之遥替她擦了擦嘴角,温柔地笑着。

“之前灵姬就告诉我,这个阿忠帮着江家杀了不少君家的人,今天我又知道了这位阿忠到了江家之后,江家的进帐便多了起来,后来我又想到江家曾想借海上航运之事与离诀做生意,也是这位阿忠的提议,我将所有的事情总起来了一看,这位阿忠先是杀尽了我君家当时尚还活着的人,鸠占鹊巢做起了君家当年的生意,只是规模不及君家,并且准备做海运。”君玉歆慢慢说道,将这些事尽量清晰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云之遥看着君玉歆写在纸上的林林总总,说道:“按你这么说,这个阿忠只怕是个劲敌。”

“不错,你与金钱豹去查一下,来往离诀国和羲和国做生意的商人中,找到江家的人。现在航线才刚起来,真正敢做生意的人并不多,但按这位阿忠行事的手段,他定然知道这是一个极好的机遇,不会轻易错过,所以他们一定有商船,为了避人耳目,很有可能换了别的名号。”

那条海上的航运线路开通之后,两国的海上税收都还未能及时定出一个合适的规章来,于是来往商人两边都要缴税,海上说是安全的航路也不时有风暴暗礁,而大部分商人在此之前并没有想到顾舒玄打败海盗的速度会如此之快,也就没有准备好下海的船只,所以普通商人大都还在观望,筹备。

既然江府的阿忠有着如此了不得的才能,那他应该是早早备下商船的那批人之一,要找出江家的痕迹,并不是很难。

“找到之后你准备怎么做?”云之遥问。

“我不能坐看江家强大起来。”君玉歆说道,还有半句话是,她要看看江家这个阿忠会如何应对自己的招数。

“玉歆,你有多久没有睡过了?”云之遥突然问起。

君玉歆抬头,越见清瘦的脸颊上都没有肉了,唯有那双蓝色的眼睛越来越精亮,与她雪白的脸色相映衬时,透着惊心动魄的美感。

“我不再追问在离诀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也放过自己好吗?你这样强迫自己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太累了。”云之遥心疼君玉歆,为什么他的小玉歆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当年在天机山上无忧无虑总是口出胡言的她去了哪里?她像是换了一个人,原来的她呢?要怎么找回来?

“我没事啊,我只是想,快些报仇,我不想让君家的人等太久。”君玉歆低下头去,她越来越不敢面对云之遥的眼神,他总是透着清澈,而自己则像污泥。

而她夜夜不能成眠,闭上眼便是故人在眼前,那些她曾经日渐看重的亲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在她面前,她却毫无办法。还能看到离诸像是诅咒一般的声音,玉歆,你这一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掌心。

最亲的人,杀了她最亲的人。她还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让自己接受,她所经历的痛苦,只能掩藏,不能忘怀。

还有顾舒玄,总是能梦到顾舒玄。

第241章:离诀挂念

顾舒玄伏案而眠,没有了君玉歆的床便不是床,不能睡好觉,不能做好梦,反而会夜夜惊醒,便干脆再不睡在床上了。

白帝羽早朝之前来御书房,果然又见顾舒玄靠着御案而睡,还能听到他在梦中的呓语:“君玉歆,君玉歆…”白帝羽便只能一连不断地叹息:“陛下。”

顾舒玄微微睁眼,那一双原本总是深情的桃花眼早已没了半分柔情,时时都透着王者的霸道和凛然,长眉微抬:“怎么样了?”

白帝羽差了下人去准备擦脸的热水,自己走近几步,声音放低了才说道:“问过了,是云之遥让人来运盐的,数量极大,除了云之遥自己的船,还在离诀国租了十艘大船,船上都装满了盐砖,原本君小姐在离诀国的时候有囤过一些,但数量不够,前些日子又买了许多。陛下,我把金钱豹带进宫来了,您要不要自己问他。”

顾舒玄这才坐直了身子,合上手头的奏折,抬眼道:“让他进来。”

金钱豹一向觉得自己看人眼光极是不错,当年在羲和国的时候他便看中了顾舒玄明明是个质子,却有着无比的祸心,敢为天下人不敢之事,也看中了君玉歆虽贵为君家小姐,但忧患意识极强,与这两人合作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一件事,事实也证明了他的选择没有错,当初的金满堂在这两人的带领下一度走向了高峰,日进斗金亦不为过。

可此时他却觉得有些发虚,他知道这两人皆非人中俗品,是为龙凤,却不知道他们能强到如此地步。

当年的质子如今已贵为天子,君家那位小姐家破人亡之后却还能暗中对抗朝庭。

最为麻烦的是,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极为微妙,听说是顾舒玄要杀了君小姐,君小姐便百般避着顾舒玄,可如今这看来,倒有点像顾舒玄千方百计要找到君小姐,而君小姐不肯相见。

关于君小姐在羲和国之事,他到底要不要说给顾舒玄听?若此时不说,日后顾舒玄若是知道了,贵为天子的他会不会治自己一个欺君之罪,取了自己性命?可若是说了…那君小姐也一样要取他性命,这说与不说,都是个死啊。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别在了裤腰带上,一个不小心就要掉。

肥得连走路身上的肉都要抖三抖的金钱豹满头大汗,艰难地跪在地上,身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每一道肉摺子都在无声抗议主人的虐待。

“你很热吗,金掌柜?”顾舒玄由着金钱豹跪在下方,自己则悠闲地品着茶。

“不热,不热,陛下说笑了。”一边说着不热的金钱豹一边擦着脸上的汗,肥腻流油。

“当年朕与金掌柜也算是合作愉快,亏得金掌柜会算帐,朕才赚了不少银子,说起来时至今日朕能坐上这皇位,也有金掌柜一份功劳。”顾舒玄却还是自在自得的模样,喜怒不辩,神色泰然。

“不敢,陛下生而为龙,小的不敢居功。”金钱豹仔细应对,生怕说错了一个字,便要惹怒眼前这个他已看不清的天子。

“这么多年不见,金掌柜是不是已经忘了,朕依然是金满堂的主事人?”

“陛下此话怎讲?”

“君玉歆已在羲和国之事,你竟然也敢瞒着朕!”

“陛下如何得知?”

金钱豹瘫坐在地上,就像是一堆肥肉堆在地上,他绝望的小眼睛看着分外可怜,脸上布满了汗珠也没再想去擦一下,死灰着面色一动不动,半晌过后,他哭天喊地嚎叫:“陛下饶命啊,若让君小姐是小的把她的行踪透给了您,只怕要把小的身上这身份活剐了,陛下,饶命啊!”

“你怕君玉歆活剐了你,就不怕朕摘了你的脑袋?”顾舒玄握着拳头,太阳穴处的青筋已经高高凸起,连克制激动和愤怒的语气都些扭曲,如果不是还要从金钱豹嘴里问多一些有关君玉歆的消息,只怕他现在就要冲过去给金钱豹两拳!

从君玉歆坠落城墙到今日,已经过去了整整两百二十八天,这两百二十八天里,顾舒玄像个疯子一样到处寻找君玉歆的下落,监视君玉歆留在离诀国的六个君家掌柜,把出海的商船翻了一遍又一遍,问过了所有的药铺,凡是买过刀伤药的人都被他捉来问话,听说有覆眼而过的女子他策马去追,却是别人,宫外的太子府已无人居住,他却还保持着原本的样子,或许哪天君玉歆就回到梅园里了呢?

可是什么都没有,不管顾舒玄用尽了多少方法和手段,他都再也找不到君玉歆的任何踪迹,他甚至开始派人在羲和国打探,有没有一个女子常年眼覆白纱出现过?

他穷尽了心力,苦苦寻找,却被人告知,君玉歆不想见他,所以在他千方百计寻找的时候,君玉歆在千方百计躲着他!

“她…过得好吗?”顾舒玄的声音有些发颤,白帝羽不忍卒听,哪怕顾舒玄已王为帝,君玉歆依然是他的死穴。

金钱豹踌躇许久,才敢谨慎回话:“还好,就是瘦了些。”

“又瘦了吗?”顾舒玄喃喃自语,所有激烈的情绪一瞬间便平复下来,握紧的拳头也松开,放空着眼神许久没有说话,吓得金钱豹不知又是哪里惹到了顾舒玄,浑身的肉都哆嗦起来。

“陛下,君小姐买下这些盐矿运回羲和国,似乎是为了打乱羲和国的官盐市场,看来君小姐是想报仇。”金钱豹没话找话,尽量把话题都往君玉歆身上扯,也不再管君玉歆的交代,把他知道的有关君玉歆的事情都抖给了顾舒玄听,只想顾舒玄看在君玉歆的面子上,能放自己一马。

顾舒玄静坐许久,他想着按君玉歆做事的手法,会怎么样对羲和国下手呢?他想知道有关君玉歆更多,而不是流于表面的这些东西,他想看清楚君玉歆的下一步打算,这样,他才能帮到她。哪怕,君玉歆避着自己就是不想再让自己掺和进羲和国的事。

“羲和国宫中最近有没有什么事?”顾舒玄突然问起其它的事,如果君玉歆的目标是古长月,那自然不会放过离古长月最近的羲和国后宫,君玉歆会怎么着手?

金钱豹这一次回话极快:“皇后楚环出了冷宫,重掌后宫,听说宁贵妃不甘心,两人斗得厉害,但宁贵妃有个皇子,所以大家都觉得宁贵妃会是最终的赢家。”

顾舒玄一边听一边想着,看来君玉歆是没有将更多的安排告诉金钱豹,而以金钱豹的目光也断然是看不出楚环出冷宫这件事的古怪之处的。一个已经失了权势,又被关在冷宫五年的女人,若没有外人相助,怎么有机会逃离那种人间地狱?

“你回去不必告诉君玉歆朕已知晓她的下落,但你每次来离诀国都需进宫告诉朕她的近况,不必写信,以君玉歆的手段,你的信还没有飞过来,你的脑袋已经落地了。”顾舒玄只能一个人叹息,想知道一点君玉歆的消息,怎么会这么的难?

“是。”金钱豹应下。

“回去之后你告诉君玉歆,你发现离诀国的香料极为便宜,最宜进到羲和国去卖,这些香料原是离诀国给羲和国进贡的贡品,若君玉歆有货,她就有机会接近皇宫了。”顾舒玄苦笑,看来他要帮君玉歆,也只能这么偷偷摸摸了。

“是。”

“退下吧,今日你与朕相谈之事旁人问起时,你知道该怎么说。”顾舒玄摆手让金钱豹下去,金钱豹滚圆的身子这下便灵活万分了,一跃而起,跪拜退下,一气呵成,全然看不出胖子的笨拙。

御书房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顾舒玄看着袅袅燃着青烟的九龙鼎珠熏炉,自言自语:“她最是怕冷不过,也不知她一个人有没有加衣。”

“陛下,君小姐为何不愿意见你?”白帝羽不解,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何苦要自己制造出一场生离之苦?

“她一心要回羲和国为君家报仇,我却是离诀国的皇帝岂能擅自离开?与其在漫长的日子里苦苦牵挂,不如断了念想当她已经死了。你知道,她一向对人对己都很下得去手的。”顾舒玄自嘲一笑,他知道为帝王太多事身不由己,却没有想到,第一件由不得他的事,就是君玉歆不能留在他身边。

白帝羽沉默不语,不是很能理解这世间男女情爱千万种,自家主子跟君小姐为何是最苦的那种?

“楚环脱困与她定有关系,看来她是想在宫中给古长月制造一些麻烦,去看看有没有从羲和国过来的皇商,若是有的话,到了海上叫鬼老三给他劫了。”顾舒玄说道。

白帝羽忍不住笑道:“我听红槿说当初陛下你在海上平定海盗的时候,鬼老三就主动请求过陛下,想招安为军,陛下你却拒绝了,想必就是为了这时候做准备吧?”

“我一直都知道她要走的,只是我不知道,她走的方式,这么决裂。”

比起始终没有半点君玉歆的消息,顾舒玄觉得此刻还是幸运的,至少知道君玉歆还活着,而且应该活得不错,关于她是怎么回到的羲和,怎么逃过自己的搜索,这些都不重要了,连挂在菜市口的那具离诸的干尸也可以取下来了,如今的顾舒玄,只求君玉歆活着,并且不要再失去消息。

所以他不让金钱豹告诉君玉歆自己已经知道她在羲和,就这么偷偷地,小心地,远远地,知道她就好。

第242章:后宫相争

苦难是个好东西,再轻狂骄傲的人也会在它的打磨下变得圆滑世故,楚环皇后当年在后宫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牢牢将后宫中的一干女子握在掌中,任谁也别想争出头,可如今从冷宫里重生而出的她,已经变得温婉平和,对着后宫女子一口一个妹妹的叫着,哪怕是对着与她争掌后宫的宁贵妃,她也能笑脸相迎。

后宫里的女子换了几茬,得宠的人也换了个几波,宁贵妃比不得楚环当年的手段,用尽了心思还是无法将古长月的目光只锁定在她一个人身上,好在她有个儿子,一个月里总有那么几天古长月还是留在她那里的,凭着儿子,无事的时候也可以去找古长月说说话。所以她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实力跟楚环相争。

比如这两天,她的宝贝皇子病了,古长月一连几天都宿在她的宫里。

不过巧的是,小皇子一病,这后宫里的女子们接二连三的病倒了几个,宁贵妃的话便夹枪带棒:“宫中姐妹这一个接一个的生病,皇上可是分身乏力,去看望各位妹妹了,还是祈愿本宫皇儿早些好起来,也好让皇上省心,便有时间去看各位妹妹了。”

脾气火爆的小主们不服了:“宁姐姐这话却是偏颇了,人吃五谷杂粮哪里还能没个病灾,怎说得是我们姐妹为了争宠故意病倒的一样?”

“本宫可没这么说,妹妹你这是不打自招了,皇后娘娘您说呢?”宁贵妃淡淡扫过那说话的小主,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楚环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病了就宣太医好好瞧瞧,皇上事务繁忙,我们姐妹要相互照料才是。”

“还是皇后娘娘说得有理。”小主们纷纷附合,唯宁贵妃白眼一翻不当回事。

“不过说起来,这后宫里近日的确出了不少的事,依本宫看哪,太医院都忙不过来了,妹妹也要多多注意身子,切莫有个什么事才好。”楚环又补充一句。

宁贵妃冷笑一声:“说起来,这病啊灾的,可是皇后娘娘您回来之后才有的,皇后娘娘,我看您这宫中,也该请太医来瞧瞧。”这就是变相在说楚环从冷宫里带了病灾出来,这才害得大家都沾了病气。

楚环也不恼,反而接住了宁贵妃的话:“如此说来,本宫也是该请个太医来看看。”

后宫就是这么个无聊至极的地方,谁踩死了两朵花都能有人说出一堆的话来,今日你害害我,明日我害害你,没完没了烦得透顶,个个都以为自己是聪明人,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出,帝王一个也不爱,半个也不喜,她们都跟那些被踩死的花儿一样,美则美,从没有个真正赏花的人。

散了一宫的莺莺燕燕,楚环安坐在凤宫里,冷笑一点点攀爬上嘴角,下人进来传话:“娘娘,小林子公公来了。”

“让他进来。”楚环对这个帮她离开冷宫的小林子带着五分信任五分怀疑,信任自不必说,怀疑却是不明白小林子为何要帮他,在他身后又是什么人在操纵。

小林子依然笑得眼都眯了起来,打了个千儿跟楚环说话:“皇后娘娘好手段。”

“小林子公公此话何意?”楚环端茶,看着小林子。

“小皇子生病乃是宁贵妃娘娘自己作的,无非是想让皇上多往她宫中坐坐,但后宫里其它几位小主也病倒了,却是娘娘下的好棋。”小林子笑眯眯地说道。

“看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公公你,就是不知道,公公此来何事?”楚环知道,小皇子身体一直很好,宫中又有嬷嬷丫头照料着,根本不可能感染风寒生病,也只有宁贵妃那样的母亲才对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楚环自然不肯让宁贵妃得逞,便给各位小主们都送了点病苗子过去,这宫里头都一起病一病好了,宁贵妃看不过眼自然会跟那些女人们吵上一番,而楚环自己做个体贴姐妹的贤良皇后便手到擒来。

论手段,宁贵妃还是不如楚环的。

小林子总是笑得眯起的眼睁开,说道:“娘娘您说,后宫里头这么多小主都病了,若是冲冲喜会不会好一些?”

“公公的意思是…”楚环皱眉。

“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您答应过咱家的。”小林子笑说。

“有一句话本宫一直想问公公。”

“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当初到底是哪位高人帮的本宫?”

“娘娘说笑了,自然是皇上下的旨,娘娘您才能从冷宫里出来啊。”

楚环看着又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的小林子,知道是问不出个答案来了,便应下说:“本宫知道公公的意思了,会尽早跟皇上提起与江家之事,但能不能成,可就与本宫无关了。”

“娘娘只需去说,成与不成,自有天意。”小林子福了个身,从袖间拿出盒胭脂:“这是前些日子宫外边进贡的,皇上叫奴才给娘娘送过来的,娘娘您收着。”

“有劳公公了。”楚环接过来闻了闻,味道清甜,的确是她喜欢的味道,看来古长月总还是记得她一点的,于楚环来说,古长月对她的一点好,都可以换来她十分的欢喜和感动了。

小林子笑着退下,望了望身后的凤宫摇头,那胭脂哪里是皇上要他送过来的,不过是宫外那位神秘的女子叫自己递给楚环的罢了。可怜皇后还真以为是皇上记得她的喜好,那宫外的女子好生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皇上捏得死死的,自己可且莫要得罪了才好。

有时候小林子会感概,若是君家还在就好了,君家的大公子,定是比这神秘女子更厉害的,他也不必受制于人。

灵姬提着几根香烛一把香,到天应寺拜过了菩萨佛像,又递了些香油钱,这才绕到后山君玉歆住的地方,君玉歆正坐在长椅上看书,旁边是一株很大的榕树,地上落满了金色的秋叶,在她身后还有个小沙弥盘膝坐在地上打坐。

“小和尚,我有朋友来看我,今日你上别的地方念经去吧。”君玉歆拿手敲了敲小沙弥的脑袋,笑着说道。

小沙弥看了看灵姬,又看了看君玉歆,宝相庄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女施主,回头是岸。”

君玉歆只是摇了摇头,也不与跟他争辩,只让他离开,灵姬瞧见了笑道:“这小沙弥倒真有意思,我不记错,他成天跟在你后面叫你回头是岸好几个月了吧?”

“他很有慧根,悟性极高,又心地单纯善良,我在这里住着无聊,有个人说话也是好的。”君玉歆起身放下书,与灵姬坐到院中的石桌旁边。

灵姬打开食盒,里面放着几样点心,又说道:“正如你所料,前几日楚环跟古长月提起了纳江柳意进宫的事,今日早朝的时候古长月就准备下旨,可是江九怀和江柏道却支吾着不敢应下,拖延了几日,古长月已有不快,现在就看江家准备如何应对了。”

君玉歆拿了块小点心咬了一口:“楚环做事倒是利落。”

“可不是,听说如今的后宫里头已经让她治得服服帖帖,宁贵妃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不得已之下,宁贵妃连自己的孩子都利用上了,想来生在天家,也真是可怜。”灵姬倒茶给君玉歆,一边说一边感叹。

君玉歆没有说话,既然享受着这世上最尊贵的身份,有着最后的待遇,自然也就要承担最大的危险,这其实很公平。

“你们又在说什么?”云之遥缓步走来,手上却是拿着一把洗好了的提子,还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放到君玉歆手边的果盆里:“你喜欢吃的。”

“我在天应寺吃得很好,你们不必每次上来都带这么多吃的给我。”君玉歆无奈道,这两人是看自己越见消瘦,所以想尽了法子让自己多吃。

云之遥擦了擦手上的水,拈着提子塞到君玉歆手中,又说道:“你让我找江家的商船,果然找到了。”

“哦,什么情况?”君玉歆问他。

“的确像你说的,他们并没有用江家的名号,而打了另一户商人的旗子,前几日已随古长月皇商的商船出海了。”云之遥说道,“船上运的是丝绸,瓷器,茶叶,都是在离诀国可以卖高价的东西。”

“这些东西要是运去离诀国,倒手可以挣多少银子?”灵姬未在离诀国待过,自然不知道从羲和国过去的珍稀之物可以卖出怎样的天价来。

“净挣个几百万两不成问题吧。”云之遥粗略估算了一下。

“这么多?”灵姬讶异一声。

“对,现在羲和国这边对海贸的税收还规定得不严,按江家行事一定会逃税,玉歆,我打算把这几船江家的货劫下来,你看怎么样?”云之遥已派人跟上了那队商船,只等君玉歆决定好就可以动手了。

君玉歆摇头不同意云之遥的做法:“如果那位阿忠真的是从君家出去的,就应该会保留君家做事的习惯,以前只要是君家的货都有印记,这些印记方便君家计数或者追查,这批货我们不能劫,丝绸和茶叶都是不能遇水的,一般都是用油纸包好,箱子里还会垫上稻草,以防潮湿,瓷器更是易碎品,他们一定做好了万全的保护,放火烧了吧,最为彻底不过。”

“那好,就按你说的。”云之遥从来都承认自己想事情的周密不如君玉歆,听得君玉歆这般分析下来,他若是劫了那批货才是麻烦,浪费人力不说,还只能烂在手里。

“金钱豹他们回来了没有?”君玉歆问云之遥。

“前些日子收到的信,大概再有三两日就可以靠岸了。”

君玉歆心中默算了片刻,五日正好是初七,便对灵姬和云之遥两人说道:“等金钱豹他们一上岸,云之遥你就动手,两天后消息就应该能传回江府,灵姬你这边给宫中放信,让古长月催促江家的婚事,再盯紧那个张家的春花小姐,跟着她看看江家阿忠是什么反应。”

“君小姐你好像在挖一个巨坑给江家。”灵姬必须全神贯注才能记住君玉歆一步接一步的计划,她尚还看不出这到底对江家会有多大的损害,但想来应是很大的麻烦。

君玉歆却是淡笑,这还只是开始。

第243章:困陷江家

所有的事情经过许久的酝酿,发酵,等待,终于到了爆发的临界点,江家陷入了自五年前宫变之后最大的危机中。

初三,江家货船失火,船舱里的货物半点也没有留下,焚烧殆尽,一无所存,江家近一半的银钱都投在了这艘货船的货物上,损失惨重。

初四,古长月下旨,将在下月二十八迎娶江柳意,看似联姻实为控制,小林子向古长月进言,将江柳意娶进宫,就等于拿了一个江家的人质在手上,能更好地控制江家,看来古长月是半点也不懂江家兄弟姐妹父母儿女之间的薄情,还以为人人都是君府,不过这并不重要。

初五,货船被烧的消息如期传回江家,江九怀气得两腿一蹬,直接晕厥了过去。

初六,江柏道驻扎在京城外三十里的部队向前急行军十里地,直逼京城,古长月大怒,令江家立刻交出兵权。

初七,君玉歆与云之遥,金钱豹,灵姬,临江饮茶。

“君小姐觉得,江家会怎么做?”金钱豹小心地问道,他可是背负了顾舒玄的命令,要对君玉歆的事问个仔细,才好回去禀报。

“他们这会儿,应该是想杀了江柳意。”君玉歆靠在椅靠上,他们是坐在一艘乌篷船上,顺着护城河绕行,君玉歆看着船下面的河水,漠然一笑。

江府。

“阿忠,皇上为什么会突然要降旨让我进宫,是不是你在中间捣乱!”江柳意这是气昏了头,对着阿忠那张丑得惨不忍睹的脸大喊大叫。

“我为什么要让你进宫?”阿忠倒是很淡定从容地反问。

“你…”江柳意也说不出话来,是的,阿忠没有任何理由要把自己送进宫中。

江九怀拖着病躯一拍椅子,大声喝道:“要怪只怪你平日行为不端,若是你洁身自好,此时进宫倒也并无大碍,偏生你不知廉耻!”

“父亲,我是不知廉耻,可你不也靠着阿忠大肆赚钱敛财吗?这些年来若没有阿忠在后出谋划策,凭你和二弟能平安无事过到今日?江家能赚得这么钱再次收买人心?我们不过彼此彼此罢了,若真要论起不要脸来,父亲你才是最不要脸的那一个!”江柳意破口大骂,这些个家人,没有一个帮她想办法化解此次危机不说,反而还要处处与自己作对,实在恶心!

想想当年的君家,古长月当时不一样是想娶君玉歆进宫为妃吗?君家的人是怎么做的?他们敢当着古长月的面就拒绝了这等提议,只要君玉歆不愿意,君家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讨得她开心,而自己呢?在江家不过是一个摆设!若不是自己有几分手段,只怕早就落得跟江竹韵江松寒一样的结果。

江家的二公子江柏道与江柳意看着,很难想象是一母所出,江柳意生得美艳大方,而江柏道撑死了也只是个平庸之姿,常年在边疆领兵的他皮肤粗糙黝黑,全身上下都透着莽汉之气。

但他说的话,却不似莽汉:“大姐这样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不如大姐跟三妹一样去死了可好?只要你死了,皇上的圣旨自然就无效了,大姐你那些败坏门风的事,也就没有人知道了。”其间恶毒,常人难以想象,这可是血脉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