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翠的确不太好,君玉歆几乎已经认不出这是那个清秀可爱,有着乌黑滴溜眼珠的机灵丫头,她瘦骨嶙峋,脸颊上没了半点肉,深深的凹陷下去,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一看便知道是被人撕碎的,破烂的衣服下还有着被人鞭打过后的淤痕,咬伤,烫伤,全身上下没有了一块好肉0,瘦得没有半点肉,皮肤紧紧地贴在骨头上,仿佛轻轻用力就能将她折断。

君玉歆来时脑海中有一千个问题要问拢翠,当年你到底去了哪里?君家的灭亡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你到底是不是叛徒?

可当她看这样凄惨的拢翠的时候,莫名的心疼得直想掉眼泪,这哪里还是那个跟着自己身后跑来跑去活泼俏丽的丫头?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要,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走开…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睡在卧榻上的拢翠胡乱地挥着手,嘴里不知在胡言乱语着些什么,眼泪从她眼角淌下来。

“拢翠,拢翠是我,你醒一醒,拢翠!”君玉歆抓住拢翠乱动的双手,看着她一点点睁开眼睛。

“你走开,你不要碰我,你们不要碰我,不要!”拢翠却像是受了惊一样猛地弹开,拼命地拍打着君玉歆的脸。

“是我啊拢翠,我是君玉歆,是君家的大小姐,我不认识我了吗?”君玉歆握紧拢翠双手,让她好好看看自己,自己除了这双眼睛她没有见过,其它的都未曾变过啊,拢翠,你还认得我吗?

“君家?大小姐?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君家,我不知道!”拢翠听到君家两个字的时候反应格外激烈,紧紧地闭着牙关不肯再说话。

“我家小拢翠啊,最是可爱不过了,以后不知谁的男儿有福气娶到呢,小爷可以仔细替小拢翠把关,不能便宜了那些猪罗。”

“拢翠啊,你要再胡闹,当心小爷今天晚上就摸到你房里去吓死你。”

君玉歆学着君安说话语气,轻声在拢翠耳边说着,看着拢翠一点点冷静下来。

“小公子…”

“小公子是君安。”

“小姐…”

“是我,我是小姐君玉歆。”

拢翠混沌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露出一双眼睛来对君玉歆看了又看,看了许久之后,终于放声大哭,扑进君玉歆怀中,哭喊着:“小姐!小姐,我终于等到你了,小姐你终于来找我了!”

君玉歆抱着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拢翠,轻抚着她后背:“我来了,不怕啊,小姐来找你了。”

旁边的云之遥和灵姬纷纷酸了鼻子,这画面实在令人心酸,不忍再看,这一对主仆各自都经历了怎样的几年?

哭了许久的拢翠终于平息下来,君玉歆看着她一身的伤问她:“你到底怎么了,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拢翠紧闭着嘴摇头不肯说,只哭道:“小姐,小公子死得好惨啊,老爷,老夫人,孟姨娘,大公子都死得好惨,小姐你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君玉歆擦着拢翠脸上的泪痕,还是问起了当年之事。

不知道那些事在拢翠脑海中每日要重复多少遍,她说起来的时候极为流利:“当年我没有随云掌柜一同出海,留在了沛城,本是想回京看看老夫人他们,却被一个奇怪的男人掳走,他问我有关君家秘册之事,我自是不肯说的,他就打我折磨我,那个人好厉害,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些古怪的药,喂我吃下去之后我全身疼得像是被人抽筋扒皮一样,后来我看到他带了另一个人进来,那个人我认识的是,是君忠,他把君忠的整张脸都剥了下来,鲜血淋漓的好可怕,君忠终于受不了,将秘册藏处和盘托出。”

“怎么会有人如此残暴?那个男人是谁,你还有印象吗?”云之遥心疼地问道。

“我不认识他,他也总是遮着脸,我看不清。”拢翠回忆起当时的痛苦来仍然在发抖,可见当时疼到了什么地步。

君玉歆却只能咬着下唇将拢翠紧紧抱在怀中,她知道那个人是谁,那个喂拢翠吃毒药的人,那个剥了君忠整张脸皮的人,那个云之遥口中手段残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离诸,是自己的师父离诸!

在离诀国的时候,离诸还说是拢翠出卖了君家,君玉歆一度相信,若非后来看穿他是顾渊的真实面目,恐怕君玉歆到此时依然恨着无辜可怜背负罪名的拢翠,离诸,你好狠的手段,好歹毒的心肠,将我身边之人一个个害得如此地步!

“对不起拢翠,对不起。”君玉歆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我没能早些看清离诸的面目,害得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后来,后来…”拢翠咬嘴唇,将嘴唇都咬破了,渗出血来说不出后来的话。

“后来发生了什么?”君玉歆知道,后来才是害得拢翠变成这样的真正原因。

“后来那个神秘的男人放了我和君忠,我连忙赶去君家,想告诉君家君忠背叛之事,可是却被君忠发现,他…他就把我卖进了烟花之地!整整五年,我不知道逃了多少次,都被抓了回去,又听说君家家破人亡,小公子丧命峡道,老爷战死江南,老夫人和孟姨娘藏身火海,小姐你也被杀,我想自杀,他们却连死都不肯让我去寻,说是买我回去钱还没能赚够,我…”

拢翠恸哭不已,抓着君玉歆的手像是看到了久违的亲人,所有的辛酸委屈,五年来受的折磨困难都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地方,这五年她所过的日子非常人所能忍,那些在她身上肆虐的男人从来没有将她当人看过,这么多年,拢翠还没有疯掉,已经算是奇迹了。

“没事了拢翠,以后我会保护你,没事了。”君玉歆一边说一边拍着拢翠的后背,突然一记手刀敲晕了她。

她一边扶着拢翠躺下,一边说:“灵姬,替我照顾拢翠,云之遥,陪我去杀人。”

已经很久了,君玉歆没有起过这么澎湃汹涌的杀意,她蓝色双眼中的恨和痛涨得她双眼通红,血丝密布,眉间压着将欲摧城的的怒意。

两匹马在城中急驰而过,马上一男一女似杀神降世一般带着滔天的怒火,那时正是华灯初上,胭脂地红粉楼里的女子正依着栏杆招红袖,君玉歆与云之遥来到一家烟花之地跟前停下:“就是这里吗?”

“是的,就是在这里找到拢翠的,当时她…”云之遥不忍再说,当时拢翠正被剥光了身子绑在床上,四五个人男正围着她,拢翠哭得都已经晕了过去。

“好,一个不留,全杀了。”

云之遥抽出佩剑冲进烟花之地里,剑光一闪,劈开了这里面的靡靡之音和莺歌燕舞,云之遥从来没有真正的杀过人,但为了君玉歆,他愿意破例,为了受尽折磨的拢翠,他甘心作恶。

一时之间烟花之地里血光漫天,尖叫着的恩客和姑娘们四处逃窜,云之遥一把佩剑纵横开阖大杀四方,鲜血飞溅,君玉歆则缓步走在后面,走在一道道血光之中,任由谁肮脏的血沾上了她的脸,红着的眼睛透着难以克制的恨意,就是这些人,是这些人糟蹋了拢翠,折磨的拢翠,是他们在拢翠身上留下的那些伤疤,是他们把拢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连看见阳光都怕,他们都该死!

“不,你不要过来,你是谁,要钱要人我都给你!”浓妆艳抹的***跌坐在地上看着步步逼近的君玉歆,将身上全部的银两都掏出来堆到君玉歆脚下,祈求能得一条生路。

“你对拢翠做的那些事,我会还在你身上的,我不会杀你,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君玉歆冰冷无情的声音像是诅咒一般令人生寒。

“玉歆。”云之遥担心地唤了一声君玉歆。

待君玉歆回头时,才发现满大厅里已尽是死人,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了一地,想必明日就会传出京中两恶魔杀人之事。

君玉歆走下台阶,打翻了一盏烛台,将这里的一切都烧成灰烬,他们连尸体都不配留下,要化成灰,才能对得起拢翠这些年受的苦。

“把她带上,跟我来。”

第259章:一夜屠杀

君玉歆拖着那***来到了一处牛栏,喂了那群牛一把上好的药,剥光了***将她丢了进去。

“饶命啊,这位小姐饶命啊,老婆子我做错了什么,我向您赔不是,您放过我!”***哭喊着求饶,脸上厚厚的粉脂都被泪水冲出了两道印子来,君玉歆漠然的看着***白花的身子在牛拦里左躲右闪,哭得昏天暗地求饶,却没有半点放过她的意思。

身后传来了***的惨叫声,君玉歆懒得再多看,只骑在马上背着对牛栏看着天上的月亮,今年闰九月,所以连冬天也来得格外迟,天一直苦寒冰冷,却迟迟下不来一场雪。

“玉歆,我们回去吗?”云之遥低声问道,他已不想再多听身后***如同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我还要去一个地方。”君玉歆说着一夹马肚子,直奔城中而去,扔下那***自生自灭,与其让她痛快死去,还不如这般解恨。

君玉歆的马停在了江家百米之外,此时他们二人还浑身浴血,君玉歆遮面的白色斗篷也染成了红色,似开了一朵又一朵的梅花一般,君玉歆看着这座宅子,她之前一直想那个阿忠是谁,真的是君忠吗?听完拢翠的话,被剥掉的脸皮,出卖君家求生,将拢翠卖进烟花之地让她受尽苦难,这一切都与里面的那个阿忠吻合。

所有的一切都有解释,这个人如果是君忠,那么他常年跟着君隐,自然是知晓自己和君隐行事的手段的,所以君玉歆才会觉得熟悉,当年君家交出生意的时候,君玉歆就没少叫君忠帮忙安抚不听话的人,想来他这一次让江家自削军权也是学了自己当时的手法。

是的,什么都明了清楚了,再也没有疑惑,他该死!仅他将拢翠卖进勾栏之地,让拢翠吃尽苦头一项,他就罪该万死!

君玉歆杀了那么多烟花之地的人,却都抵不过一个君忠,最最该死的人还活着。

“你要杀了他吗?”云之遥握了握带血的剑,如果君玉歆想,他就算不是君忠的对手,也会冲进去。

“不,不是现在。”君玉歆摇头,就这样杀了他,太简单了些,连烟花之地***君玉歆都觉得取其性命是便宜了她,更何况是阿忠呢?

当君玉歆和云之遥回到胭脂铺的时候,灵姬焦急地跑过来:“你们可回来了,拢翠不见了!”

“什么!”君玉歆低呼一声。

“拢翠原本在睡着,我看她身上衣服破烂就想着出去打盆水给她擦擦身子,再拿件干净衣服给她换上,哪曾想一转身的功夫,她就不见了!”灵姬自责道,君玉歆把拢翠交给自己,结果她却把拢翠弄丢了。

君玉歆倒没有去责怪灵姬,而是叫上了人手立刻去找,从城内到城外,逢人便问,到了夜间子时时分,终于传来了消息,君玉歆看到的却是一具吊在树上的女尸。

“小姐,拢翠自幼命运坎坷,幸得君家疼爱,视如珍宝,更有小公子悉心关照,不胜感激,纵一片痴心错付仍不悔当初。如今拢翠已是残败之身,有愧君家教导,无颜再存活于世。今得大小姐归来之幸事,万分激动,君家终是有血脉仍存,而我此生亦再无憾事。小公子生***热闹,喜欢庆,一人在地府想必孤单,我正好前去作伴,只盼小公子不加嫌弃才好。万望大小姐保重身体,事事顺心,拢翠跪拜绝笔。”

这是拢翠身上的一封绝笔书,寥寥数语,君玉歆看了又看,抱着拢翠早已冰冷的身子欲哭却无泪,奔涌着的悲痛令她不能言语,你才刚回来,为什么又要走?君家已经没有人了,你就不能留下与我作个伴?你们个个都这么自私,留我一人在世上面对一切,可有想过我也会撑不下去?

“拢翠啊,见到小安他们了,替我说一声,我很想他们。”君玉歆自言自语一般自说自话。

“小姐,听小公子说你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人哩。”

“小姐,那些人的嘴巴讨嫌得很,咱们才不要理他们哩。”

“小姐,这世间红的话绿的草,都是好风景哩。”

可怜的小拢翠,愿你死后,能得安宁。

“葬了吧,立个无字碑,我以后好来看她。”君玉歆惶惶惚惚起身,脚步也摇摇晃晃,身上的衣服还带着血迹,拢翠,我替你报仇了,你看得见吗?

她一路默然走回天应寺,带着一身的鲜血第一次跪在了菩萨跟前:“小和尚,你会不会念往生咒?”

“会的,女施主要超渡谁?”

“一个叫拢翠的丫头,她生前受了很多苦,或许到死,才算是解脱。”

“死是生的开始罢了。”小沙弥打坐在君玉歆旁边,转动了手中的佛珠,低声念起了往生咒,君玉歆则看着慈眉善目的菩萨,菩萨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世上好人都没有好结果呢?

如果说君家是因为当年做错过事,得到了报应,那拢翠呢,她做错了什么?长善呢,她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活下来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为什么这个世间如此不公?

第二天,君玉歆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面颊通红,老方丈替她诊完脉之后叹气道:“你要调息经脉,最忌大喜大悲大起大落,怎么这般不小心?险些前功尽弃。”

“人有七情六欲,看着最珍爱的人好不容易失而复得,转眼却又离我而去,我如何能平静?”君玉歆闭着眼睛,口干舌燥地说道。

“生死皆是命中注定,你便是太看不透生死了。”老方丈叹息道。

“看透了,我也就不是君玉歆了。”

就在君玉歆休息的时候,在天应寺山脚下的京城里开始传出了两个故事。

其一自然是昨晚一男一女屠戮杀人火烧烟花之地之事,传言越传越离谱,都把两人传成了怪物一般,凶神恶煞,面目狰狞。

其二嘛,却是有人爆出江九怀大将军其实根本没有抵挡住离诀国的进攻,甚至连战船都被人凿了个透通,他们隐瞒军情,秘而不发,欺君罔上,不仅丢盔弃甲逃回了岸上不说,还被离诀国的人当作笑柄肆意奚落,丢尽了羲和国的颜面。

很明显第二个传闻比第一个更具震撼性,所以大家在酒坊茶肆里讨论的也大多是这江九怀大将军如何该死,传言自然也传进了皇宫,古长月只觉得这些天的时间拿来生气都不够了,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会谎报军情,一个比一个会编大话,他还以为在没有粮草军晌支援的情况下,江九怀也能如君发财一般有着上天下地之能,能破了离诀国的攻势,好生给羲和国长长脸面底气。

哪曾想到,江九怀是连君发财一半都不如,打不过便不说了,还敢谎报军情!

就在古长月气得在想办法如何给江九怀治罪的时候,江九怀的奏折也到了,奏折上写着江家已散去十五万大军,江家愿意杯酒释兵权。

古长月很敏锐地抓住了两个字:散去,而不是移交。

江九怀把手底下的兵力都散了,是真正的遣散,而不是化整为零隐于民间,他不相信古长月,所以在自己不能继续带领这只军队的时候他也不肯将其交给古长月,免得古长月要反手对他做什么。

这让古长月很是为难,这可怎么好意思,刚准备要对江九怀做点什么,他自己就交上了自削兵权的请愿书,这不是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机会吗!

圣旨是这样颁的:大将军抵抗离诀逆贼有功,其功当赏,速入京领赏。

江柳意听到圣旨的时候立刻说道:“这是陷阱!父亲不能入京!”

“江大人只遣散了十五万人,还有五万之众,这些人足以保得江家平安,若是不入京的话,反倒给了古长月口实。”阿忠依然是不惊不急的模样慢声说道。

“可我总觉得不安,如今京中谣言四起,古长月已经知道我父亲谎报军情之事,怎么还会这么好心打赏江家?”江柳意依然觉得这其中有异。

“他或许只是正好需要一个由头摘了江大人的官职呢?毕竟江大人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你还担心什么?倒不如现就开始收拾细软,只等江大人入了京,你们就可以一起离开了。”阿忠倒是信心十足的模样。

“阿忠,你不骗我?”江柳意疑惑地看着阿忠。

“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江家若是不复存在,我连容身之所都没有,我骗你做什么?”阿忠洒然一笑,在他丑陋的脸上竟然透出了几分潇洒。

“也不知是谁,到处宣扬江家兵败之事,简直是要把江家往死路上逼!”江柳意无意之间一句话倒是点穿了君玉歆的意图,君玉歆可不就是要将江家逼上死路?“阿忠,你知道这是谁干的吗?”

“谣言这种东西最是难猜,我又如何能知道?毕竟从海边回来的人那么多,有商人有渔夫,总是会走漏消息的。”阿忠却不在意这谣言起于何处,其实他心里清楚,这种事情一定是那些人做出来的,但他并不想说给江柳意听。

他关心的是另一则传言,到底他们两个为什么要烧了那座烟花之地呢?有什么仇恨?他去查过了,那烟花之地与江家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为什么要节外生枝?这不像是她做事的风格。

阿忠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去想,而是专心地等着江九怀进京。

第260章:君家之女

君玉歆的病在云之遥的照料下很快好了起来,他只是奇怪,为什么君玉歆跟以前看起来不太一样了,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问君玉歆的时候君玉歆也从来不说,而在君玉歆大病初愈之后,她终于下了天应寺。

“这些日子,多谢方丈照料。”君玉歆双手合十对方丈谢过。

“去吧。”方丈没有多话,只拂下了宽大的袈裟。

“小和尚,我走了。”君玉歆对小沙弥笑道。

“女施主,天应寺你随时可以回来。”小沙弥很是遗憾,到君玉歆要走的时候,他依然没能化解君玉歆心中深种的魔根,甚至那魔性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这让小沙弥极为沮丧。

君玉歆告别二人,与云之遥并肩走下山,两人走得很慢,台阶一级一级走,步子一点一点跨,秋叶落了一层又一层,光秃秃的树枝莫明透着荒凉。

“玉歆,是不是杀光了所有的仇人你就会与我一起离开这里?”云之遥突然问道,他总精力饱满,君玉歆叫他做的每一件事他都做极致,他陪着君玉歆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他想,路的尽头,是不是自己依然可以站在她身边?

“其实,云之遥,从我下天机山开始,我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君玉歆轻声说道,踩在柔软的秋叶上。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能一直陪着你就很好,我只怕,只怕到最后我陪不了你。”云之遥温柔的声音是这世上最好听的,便是最好的弦乐也比不上半点。可是他的声音多么的悲伤啊,他好像已经看到了一个不完美的结局,而他却无力改变。

“我要的东西,君家给不起,顾舒玄给不起,你也给不起,我即将得到,可是我并不快乐。”君玉歆抬头看着秋阳高照,金色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她一向是美得极为嚣张霸气的,毫无普通女子的柔弱之感,跋扈飞扬的长眉插入鬓角,凤眼微挑含着威仪贵气无方,她挑唇一笑时,艳冠天下,贵气天成。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争取,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过,人活着,最重要的是开心。”云之遥停下步子,是不是在这里停下,一切也就可以停下?

“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不是每个人活着,都只是为自己而活。”君玉歆继续前行,她已经停不下来,走到今天,她哪里还有回头的余地,“走吧,云之遥,我们去看看,走到最高处,是怎样的风景,是不是会这太阳会明媚,这秋叶更萧索,这人间,更繁华。”

古长月自然不是真的要给江九怀论功行赏的,当江九怀走进宫门,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紧闭城门,列出了江九怀足足八十三条罪名,每一条都罪该万死,左右分立数十侍卫,只等古长月一下令,便要动手拿下江九怀这个罪行罄竹难书的罪人。

江九怀听着古长月一条一条列数他的罪状,不怒反笑,笑声猖獗:“古长月小儿,你以为你能拿得下我?”

“大胆逆贼,犯上作乱不知悔改!来人啊,拿下!”古长月龙袍加身,端着皇帝架子。

“当你父亲是何等的英雄,竟生得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老夫一生与君发财为敌,并非是因他行事与我不同,而是因为老夫早已看出你是一个忘恩寡义之人,而君发财一味愚忠,什么天下,什么苍生,在老夫眼中看来,都不过是粪土罢了!”江九怀终于爆发他身为大将军多年的霸道,在朝堂上与古长月当朝对骂。

“口出狂言,君发财当年不知胜你几何,朕依然能斩草除根,你江九怀还能比君发财翻起更多的风浪不成!”古长月冷笑连连,连当年的君发财都死在了他手中,江九怀又有什么资格跟自己论输赢?

“君发财不是输给你,是输给了他自己,他太过忠心于羲和国,而老夫,只忠心于自己!”

江九怀拈了拈胡须,笑声说道:“想当年老夫和君发财跟着先皇打天下之时是何等的畅快,上刀山下火海亦不曾皱一下眉头,你若是能有先皇一半的才能贤德,老夫将这兵权早早交给你又能如何?看看你现在朝中的这些臣子,一个个除了会溜须拍马之外还有点什么能耐?当年君发财尚在之时,这羲和国至少还有个国的样子,那朝堂上至少个个都是可用之才,如今呢,乌烟瘴气,一团稀泥,你昏庸无道而不自知,还沾沾自喜,你说你这皇位坐在屁股底下,硌不硌慌?”

古长月让他这番话骂得青红交白,气得手握拳头,他最恨别人拿他跟先皇相比,先皇是何等大才,他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他这一生都活在先皇的阴影下,就连当年的君发财也是因为先皇临终托孤才对自己对羲和忠心耿耿,如今江九怀这番话几乎是将他的伤口全部揭开,他如何能不恼羞成怒?

“你找死!”气得说不话来的古长月只能愤恨地骂道。

“皇上,不如你打开这金殿的门好生看着,到底是老夫找死,还是你自寻死路!”江九怀豁然转身,指着紧闭上的金殿大门。

古长月一时心里没了底,不知道江九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着了小林子打开金殿大门,外面什么也没有,依然是一片风淡云轻的模样,古长月冷笑一声:“看来江九怀你还要跟朕玩虚张声势这一套。”

“皇上,你再看看。”江九怀阴冷地笑了一声。

很快,宫门外传来了厮杀之声,这厮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江九怀暗中藏下的那五万私兵是跟着他一起进京的,只不过易容乔装进京古长月未曾发觉,只等今日江九怀一声令下就要发难。

当江九怀走进宫门,古长月第一时间紧闭宫门的时候,这就给了江九怀一个信号,古长月果真是要杀他,自然那守在京中只等闻风而动的五万精兵便会立刻汇聚。

带领这五万精兵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柳意和阿忠,他们二人为首,正在攻打这座百年皇宫的大门,那些被江九怀私藏的五万精兵或许不擅水战,但却是陆上最好的将士,皇宫里那些吃皇粮的御林军根本难以抵挡。

宫门被破之时,古长月终于彻底变了脸色:“江九怀,你敢造反!”

“有何不敢?如何反不得!你都要我取我性命了,还指望我像君发财一样任你宰割吗?这羲和国皇位的椅子换我来坐坐也不错!”江九怀信心十足,言辞之间尽是猖狂,“古长月,你好生看着,当年凌王爷没能夺走的皇位,我是如何抢过来拿在手中的,你好好看着古家的千秋霸业是如何毁在你手中的!”

宫门已破,攻进城来的五万将士如蝗虫一般涌了进来,他们是有备而来,对上匆忙应战的御林军自然更有优势,又有阿忠这样一出杰出的军师坐镇指挥,在皇宫之内奋力搏杀,处处只见血光。

“阿忠,这与你先前说的不一样。”江柳意有些难过地看着阿忠,以往阿忠所猜测之事从来不会出任何纰漏的,他总算好每一处细节,可是今日…明明说好不必造反,不必起事,不必刀剑相向的,却还是走上了谋逆之路。

江柳意难过的并不是江家谋逆,相反,她觉得或许住这座皇宫里也是不错的选择,试一试那帝王交相的滋味也是极好的,让她难过的是阿忠失误了。

阿忠挥着手中的长剑,冷笑一声:“这些年我替江家做了多少事,你还不满意吗?”

“可你依然只是利用江家是吗?从一开始你就只是利用江家,利用我。”江柳意悲伤地望着他。

“如果你能想得出更好的解决之法,那你也就不必听从我给你的建议了,是你江家无能,我却是尽到了一个军师的本份。”阿忠今日一反常态,神色冰冷疏离得吓人,仿乎半点也不将江柳意放在眼中。

江柳意突然大声地喊了起来,声音破碎难过:“你不是江家的军师,你叫阿忠,我说过你该忠心于江家,忠心于我,你的命是我给的!”

“我从来就不属于江家!”阿忠逼视着江柳意的眼睛,她以为她能让自己屈服吗?她以为自己是心甘情愿做的禁脔的吗?

阿忠没有跟江柳意纠缠不休,他等今日已经等了太久,他的刀剑已经迫不及待地饮更多敌人的血,他想杀更多的人,想尽这宫里所有的人,所以他出手狠辣阴毒,招招不留人性命,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一点点接近金殿。

“古长月,你看到了吗?如果不是你要对我动杀心,原本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说你这是不是自作孽,不可活?”江九怀冷笑着说道。

古长月跌坐在龙椅里,他一向自负自大,以为什么都在他掌握之中,以为江家早已是他掌中鱼肉,没曾想到最后竟被江九怀逼到如此地步!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突然一道肃正雅丽的声音缓缓传来,那声音带着故人久违的味道:“好热闹啊。”

第261章:逼宫伊始

声音先到,声音的主人才缓缓走出来,那主人有着有一双被羲和国视为禁忌的蓝色眼睛,她穿着一身浅青色的长衫,行走之间袅袅婷婷,步履从容,双手置于腰间,饱满红唇上含着淡淡的笑意,她就这闲庭信步地走进金殿,像是来到了自家的后花园,扫视了一番众人:“好久不见,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