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水瓢,她蹑手蹑脚的打算再度翻过篱笆,离开这里。

这时,远远的路尽头出现了两个小黑影。叶明净一惊,猫腰在院中转了转,发现了一堆稻草。

要说这稻草,堆起来也是有讲究的。端端正正就像个小房子。叶明净快手快脚的弄了个不大的洞,勉强爬进去后又将洞口补好。忐忑不安的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听声音是两个男人。这两人边走边用当地方言说着话。和鞑靼官方语系有明显的区别,叶明净只能听懂几个大概的词,什么“好手、犯事、入伙”之类。

屋里有了人,她一动也不敢动。只怕被发现。

又过了一会儿,屋子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随后外面响起轻缓的脚步声,步履轻盈,带着文静细致。不像那些男子一般粗鲁。

再之后,她前方的稻草被抽掉了。亮光投射进来。一个女人的脸出现在光亮中,恰恰好和她直直对视。

叶明净瞪大了眼睛。那女子也瞪大了眼睛。两人对视一会儿,女子快手快脚的又将稻草塞了回去。从草堆上方抱了一捆稻草回到屋子里。

之后是长久的等待。叶明净可以听见厨房里的锅碗碰撞声,鼻尖传来饭菜的香味。

很久以后,稻草堆被拨开,一个女子的手臂伸了进来。往里面塞进两个馒头和半碗菜。

叶明净吃了。不多时,那女子过来收了碗。又递进来一碗水。叶明净趁机问:“这位姐姐,能不能找个机会让我方便一下?”

她说的是官方汉语。她在赌。因为之前的惊鸿对视间,她看出此女子的汉人血统非常明显,走路间又很文静。和鞑靼人或是混血的女子不一样。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响起女子轻柔的声音:“略等一等。”

是大夏官话,带着不明显的山东口音。

叶明净长长的出了口气。

安心端坐在稻草中,开始打坐调息。

稻草堆被再度拨开时,天已经黑了。女子举着油灯给她照路。等她解决完生理需求后,又领着她来到厨房,端出饭食和汤水。

叶明净道了谢。舀了一瓢水洗干净手。端起碗吃了个干净。

那女子等她吃完了,方小声问:“姑娘可是夏人?怎会到了此处?”

叶明净半真半假的道:“我是长安人士。于一年前跟随夫君北上探亲。不料遇上了战乱,之后便一直颠沛流离。后来与夫君失散,又遇上了人贩子,将我卖给了一个客商。那客商是来往海上做走私生意的。正好贩卖了一批货物至辽东。回程时买了我,跟着他坐船南下。不料途遇风浪,船翻人亡。我偷跑了出来,想着这里离大夏也不远了。说不定能回到故土。”

她这一番谎话,编的有许多破绽。谁料那女子却毫不怀疑,长吁短叹:“妹妹好生命苦。妾身也是夏人。就住在边境的渔村中。鞑靼海匪于五年前乘船越境,屠杀了我们满村的男子。妾身的父兄都死在他们刀下。像妾身这般的女子便被抢走贩卖。妾身就算回到故土,也没有家了。”

叶明净吃惊的道:“鞑靼人竟如此放肆,咱们大夏不是有靖海军么,怎么都不管的吗?”

女子苦笑:“妹妹,朝廷的军队哪里管得了我们小渔村的死活。靖海军早有明令,边境五百里不得有民众居住。他们不会过问这些的。”

叶明净面色沮丧,又问:“姐姐,若是我想回去,不知可有办法?”

女子道:“你走不掉的。这里大多是匪徒。看见大夏人就杀,女子或抢或卖。”

叶明净奇道:“我听那客商说,鞑靼有不少走私海港。他就是在那里雇到船的,怎么这里会如此乱?”

女子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听说往北至辽东走,是有几个海港会和大夏人做生意。不过这里的渔村可不一样,都是凶残之辈,生平最恨夏人。”

叶明净想了想:“我要回去。敢问姐姐,若是走路,需要几天时间?”

女子咋舌:“你走不到边境的。三天的路程。这一路不光有军队还有匪徒。真要想回去…就只能走到边境后从水里游过去。”她咬了咬唇,“妹妹,你长得这般漂亮,若是被人捉住只怕会卖给那些匪徒头目。那般一来,就永远也回不去了。”

叶明净沉默了。过了片刻,强笑道寒暄:“对了,说这么多话还没问姐姐叫什么呢?真是失礼。”

女子说自己父亲姓沈,小名珠娘。

“沈姐姐,这屋里的两个男人刚刚都在说些什么?”叶明净随口问了一句。

沈珠娘有些厌恶:“还不是些打打杀杀的事。说是从大夏过来了一批新来的人。个个都是好手。他们想拉那些人入伙。”

叶明净眼睛一亮:“大夏过来的人?”

沈珠娘正了脸色劝她:“那些都是在大夏犯了事的亡命之徒。妹妹,我原先也想过,好歹都是夏人,说不定还能照应些。可那些人,比鞑靼人还要狠。他们在大夏已无容身之地。对着我们毫不手软。我有个好姐妹就是跟了一个大夏过来的男子,结果又被那人亲手给卖了。”

叶明净想了想,又问:“可说了这回大约新过来了多少人?”

沈珠娘知道的不少:“听他们喝酒时说,约有一百多人。附近好几个村子的老大都得到了消息,据说都要抢着收那些人。”

一百多人?叶明净沉吟。一百多罪犯集体叛逃或许有可能。可一百多人个个是好手就不容易了。大夏不是鞑靼,全民皆兵。即使是罪犯,那也是良莠不齐的。

她道:“沈姐姐,你能不能打听到那一百多新来的人在哪里。我想偷偷去瞧一瞧。”

沈珠娘知道她是心有不甘,遂叹了口气:“不用打听,都传遍了。往南走,再一个村子就是他们暂时的落脚点。妹妹,你可要想清楚。他们能放话给几个村子的老大,定是做好了在此地长期居住的打算。他们,已经不当自己是夏人了。”

“没关系。我会小心些不让他们发现的。”叶明净仔细想过了。不管怎么说她都要和那批人联系上。这一百多好手,绝对是有来历的。在大夏能养出一百多鞑靼海匪都佩服的好手。就一定是出自某一个势力。这般的人逃到鞑靼,那一定是得罪了另一方势力才会造成的后果。无论他们得罪了谁,叶明净自信都能摆平。给这一百多人锦绣前程。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她只要给出一个除女帝之外的有分量的身份,就有和其谈判的资本。

沈珠娘见她打定了主意。便也不再多劝。找了几件旧衣服给她换上,又给包了些干粮。叶明净稍稍眯了两个时辰,于天不亮时,向着南边的另一个村落走去。

寂静的路上少见行人。她用锅底灰涂抹了脸,腰部和肩背部都塞了棉花和布条,看着就是个身材臃肿的本地妇女。头上还包了头巾,拎着篮子像是走亲戚一般。

叶明净脚步匆匆,就怕遇上人问话。好在遇见的寥寥几拨人都是骑马飞奔,看都没看她一眼。

时近中午,她看看四下无人。在路边找了个石头坐下,从篮子里取出食物准备吃午饭。

突然,她颈后汗毛一竖。若有察觉,猛然回身。随后倒吸一口凉气。一个蒙脸的男人如鬼魅一般没有任何声响的站在她身后。

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叶明净毛骨悚然。惶恐间又觉着身形有些眼熟。没等她多想,那男子便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其拖到树林里。低声道:“我问你几句话。你老实回答,我便不杀你。”

叶明净的眼睛瞬间瞪大。靠!半生不熟的鞑靼话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的声音太耳熟了,熟到不能再熟。她眼中立刻就流下泪来。

男子纳闷:“你哭什么?我说不杀你就不杀你。”

叶明净用力咬了一口他的手,泪水冲掉了黑呼呼的锅底灰,露出白皙的肌肤。

男子一怔,惊讶的松开手。叶明净飞扑着抓下他的蒙面:“计都你个混蛋,连我都认不出来!”

蒙面男子正是计都。他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晶晶!你怎么会一个人?还是这幅打扮?陆诏呢?”

叶明净全身一震。定在了那里。

“怎么了?”计都焦急的问,“他人呢?我估摸着你们应该是往边境走,就怕没赶上。你们可是遇见匪徒了?”要不然她怎么换了这么一身当地人的打扮?

叶明净沉默,之后不带任何情绪的将事情说了一遍。省略去了陆诏敲晕她之前XXOO的那一段。

计都也沉默了。半天后干巴巴的道:“你们两人都没什么内力。不生火回暖早晚要冻死。他做的没错。”

“我要去救他。”叶明净说出自己的打算,“往南的那所村子里,来了一伙大夏人,估计是有来历的…我去和他们谈判。我帮他们在大夏重新出人头地。让他们帮我们弄回陆诏。”

原先是想着靠那帮人回去、寻找计都、救出陆诏。现在计都既然在。叶明净便将合作内容改了改。

计都一个人也能带着叶明净安然无恙的回去。不过他也知道,这陆诏是非救不可的。若是陆诏就这么死了。搞不好叶明净一辈子都得惦念着那人。

“没问题。”他欣然赞同,“最坏我也能护着你逃出来。实在不行就我们自己去救他。希望他能熬住。”

叶明净道:“陆诏不会轻易认输。他一定会花言巧语的骗过那些鞑靼土匪,暂时留住性命。只是骗术终不能长久,我们得快些去。”

计都没有异议:“那是先去救人,还是先找人谈判?”

“先谈判吧。”叶明净做出决定,“不管成不成,好歹也弄两匹马出来代步。磨刀不误砍材工。”

第258章 交涉

南坡村是一个不大的小渔村。约有四十几户人家。这个村子与鞑靼海疆众多渔村有个显著的区别,即该村中有许多老者和幼童。换而言之,南坡村就是个普通的村子,不干那黑市买卖。属于后备养老地带。

看来那一群新来的大夏人很会挑地方。手段也有几分。

叶明净和计都是生面孔,乍然露面会很显眼。两人商量了一下,便由叶明净在离村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藏好,武艺高超的计都则前去打探。

趴在草丛里等了很久,在几乎要睡着的时候。计都终于带着人过来了。

叶明净顿时来了精神,腹中再次过一遍事先拟定好的劝说方案。打算舌绽莲花,鼓动如簧,仿效孔明。孰料随着人渐渐走近。叶明净酝酿了半天的斗志如同扎破了皮的气球,一下就瘪了。

跟在计都身后的一位是熟人。前东宫亲兵营三队队长杨秋槐。只是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当地人打扮的陌生人。

斗志改为警惕。叶明净不动声色的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来人。

杨秋槐飞快的冲她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粗鲁的喝道:“你说的贵人就是这么个女人吗?就凭她,能摆平我们在大夏的麻烦事?”

身后那几个陌生人随着他的话,脸上各自露出不快、不屑、恶意等等表情。

叶明净一一掠过,骄傲的仰起头:“我身后的贵人,绝对能摆平你们的事。”心中则快速的分析,这几个生面孔应该都是当地人。对着所谓的大夏贵人一定没什么好感。那么,这个贵人人选就得切中要害,是他们又爱又恨的人。比如他们是在船靠岸时才实施抢劫的,并没有海上拦劫的实力…

火光电石间,她便做好了选择,接着上一句话,慢吞吞好似揭开谜底一般的炫耀:“我身后的贵人出身靖海候府。”

那几个生面孔脸上瞬间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不快、不屑依旧有。却少了几分恶意,多了一丝审视。

果然,靖海侯府内部的分属势力和这边有关联。叶明净心头暗叫“好险”,面上继续仰着头扮高傲:“就在这里谈吗?”

杨秋槐露出笑容:“当然不是,这位夫人请。”彬彬有礼的领着她往村中走去。

第一步,成功

众人来到一所大房子,里面除了几个穿着比较华丽的凶悍男子外,剩下的十几人就都是叶明净认识的亲卫们了。杨秋槐介绍:“我们这一百多人都是一个队里的兄弟,无意中得罪了靖海侯府的二爷,他给我们定了罪…这才跑到这里来看看,想混口饭吃。”

叶明净听懂了他的暗示。冷笑:“二爷是个什么东西?世子爷还在呢,何时轮到他说话”萧炫这十几年都在京城,靖海侯府的人怠慢他也属正常。但绝没有人敢忘了他。

穿着华丽的大汉们露出不屑的表情:“那个世子,就会窝在京城中拍女人的马屁。他还能握住靖海侯府吗?”言词中充满怀疑。

看来萧家很乱。叶明净露出更加不屑的表情:“诸位可知什么是卧薪尝胆?什么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女人怎么了,女人当皇帝照样打败你们”

大汉们顿时火了,“砰”的一声拍碎了桌子。计都不声不响的将手放在另一张桌子表面,按下去。一个手掌模样木块在众人的膛目结舌中落下。木桌上留出一个光滑的手掌洞。

和那光滑的窟窿以及手掌木块相比,一地的木屑就像是平民遇见了贵族。徒惹人耻笑。大汉们尴尬的偃旗息鼓。

叶明净淡淡一笑,继续道:“世子爷才是正统。有陛下在背后撑腰,靖海侯府只会是世子爷的。”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各人都是若有所思。之后杨秋槐出声:“说实话,大家伙被逼到如此境地,原也没想着再回去。夫人您给的承诺太空泛了。我们怎么知道您能代表萧世子?”

“就是”一个大汉似是被说到了心里,叫嚣着:“派个女人来顶个屁事”

叶明净微微一笑:“世子爷自然是派了谋士来的。我是服侍先生的丫头。只是我们的先生昨日被人抓去了,目前生死难料,还请诸位能行个方便,先救出我家先生。”她一个女人,不宜太出风头。否则,难保有心人会联想到什么。正好这时抬出陆诏,一举两得。只不知陆诏本人对着那些匪徒是怎么说的?

“昨日?”一个穿着翠绿绸袍的黑脸大汉突然怪叫一声,“你们是从那艘船上逃出来的我说呢?怎么会就一个人?怪不得。你个护卫护着小娘子先走了。反是扔下了你家先生。”他上下打量了叶明净一番,啧啧称颂:“好个细皮嫩肉的小娘子。换了我也要甩掉那无用的书生。美人本就该配好汉。对了,干嘛把脸弄这么脏。快去洗洗。”

计都抽了抽嘴角。默不出声,算是认下了罪名。

叶明净黑了脸,僵硬着问:“我家先生现今如何了?”

“我呸”黑脸大汉闻言抖了抖自己的衣角,满是抱怨:“晦气的要命那无用的书生刚走了几步路就晕了。还得我们给拖回去。烧了一天一夜。我今早出来的时候还没醒,谁知道还活不活的成?”嘴里嘟囔着,“真是废物,生了半天柴火连衣服都不会烤干。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屁事不会干,活该受了风寒。啊呸大爷我最讨厌有钱少爷了”

黑脸大汉怪叫:“看什么大夫?大夫住的可远呢,他以为他是谁啊?给灌几包草药算是对得起他了下。要不是他昏倒前说能帮我弄到上好的船。我才懒得费事呢正好,你们来了。他若是死了,我就找你们要船。”

叶明净脑子飞速转动,开口道:“船什么的是小意思。只要能让我家世子爷扳倒那些不相干的人,继承靖海侯府。什么都能商量。”

她并不了解现今靖海候府共有多少势力在角逐,故而话说的十分含糊。态度却是异常坚定。一众当地匪徒倒是有几分信了。靖海侯世子想继承候府,那是一定的。萧家二爷、四爷、五爷,包括现在的侯夫人不想让他继承,那也是一定的。倒是几位姑爷态度难料。虽然隔着两个国家,这类八卦倒也知道些。

叶明净趁热打铁:“世子爷的亲妹妹嫁了谁,想必你们也知道吧。那位姑爷可就是陛下新封的定北大将军孙承和。”

一众大汉都沉默了。他们虽是混血,到底国籍还是属于鞑靼。孙承和、顾朗在这场战事中给出的震撼和威慑,难以用言语形容。

虽然还没有到国破家亡的地步,却是损失惨重。鞑靼俘虏,被捕数万余。而据说瓦剌人还要惨。国家机器之间厮杀碰撞带来的血流成河,不是他们这些小儿科的打闹能比的。

静默半晌,最先领着他们过来的一个大汉问道:“世子爷的能耐我们信。可你们倒是怎么证明你们是世子爷的人,不是冒充了骗我们的?”

虽然就是冒充的,叶明净还是自信的保证:“我们常年跟随世子爷,世子爷的习惯我们就没有不熟的。你随便问好了。”一派胸有成竹。

绿袍大汉又叫了起来:“你熟有个屁用我们又不知道他萧,那个啥…叫什么来着,长得是方是圆?我们和他可不熟”说完,还狠狠对着地上吐了口唾沫。

真是脏。叶明净皱起眉头:“那你说要我怎么证明?”

绿袍大汉道:“你既是跟在那萧啥身边的,一定也认识靖海军中人。靖海军是我们的对头,那里头的人我们熟。你说一个,我们自有办法去找他确认你们的身份。”

叶明净轻轻一笑:“靖海军中我认识的人不多,倒是有几个。只是…”她轻巧的撇了撇嘴,“那都是老侯爷身边的旧人。就算我说了,你们有那个能耐联系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一个话最少的大汉沉着脸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你只管说,能不能证明,那是我们的事。”

叶明净扯扯嘴角:“好,这话可是你们说的。”之后似想起了什么,声音黯然了许多,“世子爷十几年在京城。还能想着他的,也只有侯爷身边的老部下了。有一位叫时少春的,你们可知道?”

“时少春”屋里大汉们齐齐惊吼,不约而同的看向叶明净。话少大汉肃然了脸色:“若是时统领,你说的话自是可信。”对着两人的脸色和缓了许多,“真的是时统领?”

叶明净倔强着神色:“时统领不会背叛世子爷。你们若是能联系上他,我就画一幅画给你们。他一看画就知道了。”

“好”那大汉似是个领头的,当即拍板:“时统领是条好汉,我们佩服的紧。你且画来。保证送到。”

笔墨纸砚很快准备好,叶明净微一凝思,提笔画了一幅墨色白描。画中是一个穿着家丁服的男子,拿着一根糖做的公鸡在吃。糖公鸡已经快融化了。男子吃的愁眉苦脸。

“这就行了?”几个大汉左看右看,看不出名堂。

“行了。”叶明净斯条慢理的将画笔浸泡进笔洗晃动,墨色于清水中幽幽荡开。整个动作说不出的舒缓雅致:“可以去看看我家先生了吗?”

绿袍大汉愣愣的从头到尾看她作画,临了恨恨的扯了一下绿袍子:“娘的个小娘子画个画也凭的好看。倒像是个官家小姐。”

叶明净平静的收拾好画具:“我不过是个伺候笔墨的小丫头罢了。官家小姐,可不像我这般粗野。”

众大汉互相交流了片刻,最后绿袍汉子出声总结:“小娘子你和这位好汉不能走,得留在这里。你家先生我会派人送来。晚上就能见到了。后面的事,得等证实了你们的身份才能谈。”

叶明净轻呼一口气:“不急。只要先生没事就好。”

绿袍汉子立刻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没事,没事。暂时死不了。保证是活的给你送来。”

叶明净又黑了脸。

第两百五十九章 回程(上)

绿袍大汉的手下效率很高,傍晚时分的确就把人送来了。并且十分守信的保证了还是活的。但是…

叶明净干瞪了眼,瞅着至今昏迷不醒的陆诏,很怀疑他还能不能继续活下去。

南坡村长住着一个据说是大夫的老年男子。此刻他正拿着一把刀在比划,用不太熟练的汉语对他们道:“…放一些血就能醒过来了。”

叶明净几乎要吐血,脸上什么颜色都有。村里的女子劝她:“放心吧。扎和是最好的大夫,他说没事就没事。”

事到如今也没有选择了。叶明净只能祈祷陆诏命大些。扎和老者找了两个八九岁的男孩子当助手。壮年汉子们有打劫、种地、捕鱼三项正经工作,这类辅助工种都有小孩担任。此地的口号是不养闲人。

男孩们脱掉陆诏的上衣,扎和在几处地方用一种特殊的尖头刃刺入。一小股、一小股细细的鲜血溅出。

由于创面小,出血量并不多,很快伤口就结了痂。一连扎了几处,扎和老者便说“好了”。拍拍衣服收拾工具,连包扎都没有。

这就算治好了?叶明净有些担心陆诏就这么被治死了。回头一看,计都正按住脉搏在检查,对她点头:"是比刚刚有力了些。"

好吧,放血的大夫也是大夫。他们两个又不懂医,现在只能听天由命。

当天夜里,陆诏的呼吸看着平稳了许多,也不再发热。扎和老者告知,不出意外的话,病人明天就能醒过来了。

叶明净心下一松。顿觉全身无力,软软的倒在了计都怀里。

计都将陆诏扔给值夜的魏三谋,抱着叶明净回到分给他们的住处。用额头对着她靠了靠,还好没有发烧。

“我没事。”叶明净声音很轻,“就是有些累了。他把干衣服都给了我。我没着凉。”

计都紧紧抿着唇,替她盖好被子,在旁边躺下:“睡吧。你太累了。”

叶明净放心的闭上了眼睛,一夜无眠。

生物钟准点将她叫醒,室内已是蒙蒙亮。身边的男子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叶明净一怔:"你没睡?"

“我睡了。只是醒的比你早。”计都的眼睛很清亮,没有血丝。

叶明净仔细看了看,羡慕的道:“看来武功练至化境真是不错。可以省出不少睡眠时间。”深度有效睡眠只需四个小时就能恢复人类一天的疲劳。叶明净一直都很羡慕觉睡的好的人。

计都认真的看向她:“晶晶,你也可以练到的。只要是坚持内息调息,你就算是功夫打法弱些,内息也可以练至入化。延年益寿易如反掌。”

叶明净失笑:"我要活那么干什么?当老妖怪吗?我告诉你,这人啊,活的越久就越累。"半真半假的感慨,“尤其是当皇帝的,活的长了忒招人嫉恨。”

计都眼中突然闪现出一股叶明净从来没有见过的光芒,说不出的奇怪,片刻后,他伸出手掌贴至她颈后,一股浑厚的内息输入,叶明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这股气流所洗涤,身体前所未有的舒畅。

“是不是很舒服?”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诱哄“晶晶只要用内息将气血这般搬运,就会延缓衰老,保持现在的容貌数十年。”

延缓衰老?叶明净这回动心了,应该说没有女人不会动心。带着一张鹤发鸡皮的脸,就是多活个十几二十年,又有什么意思?这是她对延年益寿不感兴趣的原因之一。可是顶着年轻貌美的脸多活几年,哪个女人会不乐意?叶明净也不贪心,这时代的人衰老的快,她也就想像现代人一样,三十多看着像二十多,四十多像三十多就行了。

“真的可以吗?”她眨巴着眼睛,满脸希翼。

“当然可以。”计都一口保证,“这是最基本的。我也可以助你每日调息,内息越强劲,容貌保持的越久。你现在看着不是比同龄人偏小?这就是调息气血,内息盈满带来的。”

叶明净大喜:“原来是这样。”心情瞬间大好。这可真是好消息,遂下决心以后要加倍努力。

计都见她一扫昨天的压抑,嘴角微翘。抱住她,在耳边低语:“晶晶,你是最美的。永远最美…”

炽热的吐息吹拂着耳垂,叶明净察觉到身下被硬物顶住了,一阵无语。

好吧,清晨时分男人这样才是正常。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舒坦了,这一天都会很舒坦…

等到两人起身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计都很体贴的打来了热水。叶明净慢吞吞的给自己清洗。

男人,怎么就总念念不忘这事?前世听过一个有名男人辜某某说过这么一句话:通向女人心底的通道是阴丵/道。

是否男人都是这么想的,若是前世的岳晶晶,只怕这句话是适用的。若虽没有前世的记忆,单纯的成长成了叶明净,这话只怕还是适用的。

而现在的她…太过苍老了,十五岁时因为在凌虚观看了现场版而羞愤恼怒的少女,早已一去不复返。

走出屋子的时候,她神色如常。起这么晚,又特意打了水。是个人都能猜到他们在屋子里干什么了。

出门时发现,如她一般晚起的女子还真不少,个个脸带红润,目含春色,显然都被滋润过了。

呵呵!看来此地的男女们甚是开放。

事实确实是如此。

这里的习俗带着匪气,昨晚当地大汉们还匀出了几个女人给一百多亲兵,轻描淡写的就什么“人不多,好汉们轮着使吧。”

杨秋槐镇定的收了,叶明净镇定的视之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