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很和谐。

叶明净来看陆诏的时候,发现他终于醒了。扎和老者还是有些本事的,两个小男孩端了米面糊糊给他当早饭。魏三谋应该是和他通过气了。陆诏看见叶明净进来,身上气势一变,一副主人对奴婢的淡漠:“你和他们说了世子爷的事?”

“是。”叶明净很配合的伏低做小,交过男孩手中的碗,垫了手帕用勺子一口口的喂他:“公子,世子爷如今势单力薄,正是需要找寻帮手的时候,这里的人我见着都挺讲义气的,能为世子爷助力,再好不过。”

“你懂什么?”陆诏“哼”了一声,“如此沉不住气。”便不再多说,尽数吃完了难吃的早饭,靠在枕头闭目想心事。

叶明净屏声静气的收拾碗筷。

陆诏眼睛微启,看她流畅自如的动作。心下纳闷,明明是深宫长大,怎么每次扮演下都演得这么像呢?

叶明净不知道他心里正想着无关紧要的八卦。她想的是另一件事。陆诏安全回来就好,时少春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回长安只是时间问题。

靖海侯府的争斗,她大略知道一些,萧炫在长安一待十几年,对候府的控制力消弱的厉害。靖海候现在的夫人是续弦,生了最小的儿子。多大年纪记不清了,不过应该还未成年。萧炫的母亲共生了两儿一女,萧曼最小,还有个亲哥哥一直留在靖海候府。叶明净就知道这几个嫡出的小辈,至于庶出的儿子、女儿,除非等嫡子都死绝了,不然一般不会出现在她的认知名单上。

当然,顾朗是特例。武成伯顾缉的三个嫡子,有和没有也差不多。唯一的优点身体健康,能源源不断的供应精子,武成伯府的几个嫡孙据说被养的很好。顾家的未来前景还是光明一片的。

听之前当地匪徒大汉们的口气,和他们暗中有来往的应该是靖海侯府的几个庶子,不排除还有其他人。总之势力有几方是一定的。若是一家独大,萧炫在京城就该坐不住了。

萧炫到现在都还能沉得住气。在叶明净看来,也是因为他虽身在远方,却一直将最有用的筹码都牢牢握在手中的原因。

首先,他是世子,靖海侯原配所出嫡长子,名分上就高出众人一头。其次,他有个亲弟弟还在杭州,靖海侯内里的消息,他一直没断过。第三,他有个一战成名,手握兵权的将军妹夫。最后最重要的,他有着当今广平女帝的支持。

在继承侯府爵位上,萧炫可谓是稳操胜券,靖海侯府如今内里闹来闹去的,不过是些跳梁小丑,最多捞些钱财好处。大势压顶之下,根本就翻不了天,故而萧炫从来都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就是他们成功的撺掇了靖海侯改立世子,女帝陛下也不会同意的。

陆诏却有别的看法:“不然,钱财多到一定程度,足可影响事局。”他分析,“萧炫的这几点优势,天下人都看的见。那些闹腾的人又不是傻子。岂会不知?他们敢做的如此猖獗,就是有了别的途径。”

“怎么说?”叶明净、计都、杨秋槐、魏三谋,以及几个领头亲兵都围坐在陆诏病榻前。名义上,他们是来探病的。

陆诏呷了口茶水:“这么着说吧,萧炫的几点优势中,最保险最有决定性作用的是哪一项?是陛下的支持。”

众人点头赞同,陆诏又道:“所以,若要从根本上坏掉萧世子的爵位,就要从这里下手,如果陛下迫于某些无奈不再管,或是管不了靖海侯府的事,他们就成功了。”

叶明净立刻就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卖船给这边是故意的?”

陆诏点头:“这是一举两得的事。不光能进项大笔钱财,扩大势力,而且海路闹得越凶,陛下就越需加倍依仗靖海侯府。有些事上,话就不太好说了,我们这次也算是误打误撞,刚巧撞在了点子上。”

杨秋槐赶紧插话:“陆公子,我们做个样子也就罢了,如今时间紧迫,可不能掺和进这里头。新年将至,家里除夕祭祖可不能没人。”

“本该如此。”陆诏定他的心,“这事,我们算是给萧世子提个醒。他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坐不稳这位置。”

“很好。”杨秋槐放下心,“哪下面的事就交给我们了。事这宜迟,今晚我们就走。”

有这一百多人在,穿越边境是小意思。压根就不必须要船。专业事项交给专业人士负责。叶明净乐的放手。

至于说当地人对他们防守严密,杨秋槐只当笑话看。他们从对到尾担心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叶明净能不能被找到,现在人找打了,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咳咳!注意了,这一章,计都的话不是打酱油说着玩的… 本章完

第260章 回程

杨秋槐带着的都是专卝业人卝士。该走哪条路,什么时候走,怎么走。

安排的井井有条。

摸黑出发那是一定的。天黑好隐蔽。这个时代不像现代,路灯、霓虹灯、车灯、商店里的灯、比比皆是。照的路面明晃晃。这里不一样。若晚上没有月亮,那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伸手不见五指”,前世岳晶晶上小学就学过这句话,真正领会其神髓,确是来了这里。

一行人走的很小心。大家都是练过的马蹄裹了布,脚步声几不可闻。唯一一个病号陆诏被杨秋槐安排,由一位身材高大的亲兵将其背在马上。比他自个儿骑马要安全。

叶明净走在队伍中间,计都没在她身边,而是走在最后方断后。毕竟他的功夫最高,一旦有什么意外也好处理。一百多人聚在一起,叶明净就只能看见前面人的背影,和左右人的侧面。

队伍并不是顺顺当当一路前进,有时会停下来等待,等前方的人带着淡淡的血卝腥回来后再继续。就这样停停走走近两个时辰,叶明净鼻端闻到的血卝腥味越来越浓。可以料想,这一路沿途一定是堆砌了不少尸体。

漆黑的天边发出微弱的白光,天快亮了。

队伍停下来稍事休整,顺便吃喝补充体力。一夜疾行,体力上固然累,心理上那种紧迫感,则更是要命。然而这时还不能松懈,逃命旅程这才开始了个头。杨秋槐特意跑到队伍中间来告之:“陛下,一会儿要加速前进。那伙鞑靼人现在一定发现我们逃了,他们不会甘心,会追上来的。”

叶明净点头:“我知道,没有问题。”

所以说,野外急行军训练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现在这种身后有追兵的情形。叶明净还是很多年前,亲兵营刚成卝立的时候,跟着训练过一个月。那点儿底子在多年的宫廷生活下早就消耗完了。登基以来六年的生活,朝局和政局上虽说也是步步艰险,可那都是纯心理压力。体力上还真没这么大分量的消耗过。

果然安逸使人退步么?她揉卝揉肌肉僵硬的大卝腿,一转头,发现一个比自己还惨的人:陆诏。

陆诏这一夜没走路,在马背上如同麻袋一般的颠簸。个中滋味只自知。他还能睁着眼睛没晕过去,已经是身卝体素质良好的表现了。此刻,他正歪歪倒倒的坐在地上,一脸灰败的吞咽着干粮和冷水。

很神奇的,叶明净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人有个很奇怪的特性,甭管自个儿怎么糟糕,只要看见一个比自己还糟糕的人,那心情立刻就不一样了。叶明净现在就是这样。尤其是这位更糟糕的人还是聪明伶俐的陆诏,她立时就觉得自己腿不酸了,脚不麻了,干巴巴的面饼也变得有滋味了。

休息片刻,众人再次上马,这回是放开速度奔跑疾行。亲兵们身背角弓,腰系弯刀。全副武卝装、蓄劲待发。严密巡视着路上可能出现的一切意外。

如此跑了一整天,叶明净也算不清到底遇见过几次险情。她在队伍中间偏后方,最安全不过。所看见的,也就是大队人马呼呼啦啦的冲过去。耳畔不断传来刀刃入肉的刺破声,箭矢“嗖嗖”的破空声,以及张牙舞爪的异族人叫喊声。

赶路、杀人,杀人、赶路。一百多人的特种骑兵,对于正规军卝队来说不够看。然而这般走山地小陆,搞掉个把流窜土卝匪,却是游刃有余。杨秋槐很快就偏离了海边地界,越往南走越偏内陆。四天之后,他们终于七绕八绕的从一条山野小道跨入了河北地界,燕赵长城关内。

进入大夏地域没几天,计都联卝系上了风楼的消息组。半个月后,一条隐晦的暗语传到了冯立的手上。冯立看过之后,紧绷许久的脸上露卝出了难得的笑意。当即去求见了大夏现任的皇后陛下。

姚善予在叶明净暂时没消息的这段时间里,充当了一个必不可少的传声筒。冯立的天波位木曜身份,是地下见不得光的。于是乎,他得到了什么消息,一定得通过姚皇后的口才能正大光卝明的传给辅政阁老们。

叶明净的龙辇队伍,一直没进卝京,至今还在洛阳一带以蚂蚁前进的速度龟速行驶。车里的替身隔三差五的穿了龙袍,带着遮住半张脸的冕旒,神出鬼没的在众人前晃一眼,随后便躲进龙辇、行宫,等各个有墙壁房顶的封闭式建筑中当“宅”女。

计都接到冯立的消息,将这一情况告知叶明净,叶明净道:“那就往洛阳走,和他们汇合。”

长安那一头,林柯等心腹之臣得到女帝再次出现的消息,总算将憋了几个月的闷气吐了出来。

顾朗加派军卝队人手,去洛阳的方向迎驾。以保证陛下的安全。林柯将这段时间的朝政之事一一整理出。方敬如今虽然还挂了个首辅的名,可实际上的内阁首辅,已经是林柯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叶明净失踪的消息一传来。林柯立刻就和冯立商量了,必须控卝制住内阁,才能保证在最坏的情况下不出乱子。现在,广平女帝再次出现,危卝机成了机遇,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个首辅很快就要坐实了。

九十九步走到最后,越是要小心。林柯近来越发谨慎,事事过问,唯恐出什么乱子。

皇宫之中还算平静。这次的消息大家不约而同的瞒着两宫太后,连薛凝之都没有在家人面前露过口风。懿近太后虽然觉着叶明净回京行程太慢不合常理。却也只是预料她有自己的计划,并未想到这位女帝会如此大胆。

于是,在外松内紧,表面平静的热闹之下,广平女帝的御驾于十二月中旬时分回京了。许多人都送了口气。

御驾进卝京有盛大的仪式,城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山人海。礼部使出浑身解数,将场面办的隆重浩大。惯于提倡简朴的叶明净没有反卝对。这一趟出门耽搁的太久。她需要一个盛大的典礼来安抚人心。

六部官卝员和勋贵天不亮便整装待发,出城五十里相迎。看着远远的明黄卝色龙辇过来了,齐齐跪在地上。叶明净下车宣“免礼”。众官卝员起身,跟在御驾后面进城。顾朗亲率大军在前方开路,由安远门入城。

禁卫军、御林军、五城兵马指挥司,抽调了成百上千的人,扯开厚厚的布障,手拉手人靠人的组成栏杆,挡住熙熙攘攘的人群。叶明净黄卝色的龙辇驶过,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之后又纷纷下跪。

广平六年,帝王北上议和期间,大夏卝军卝队再次大败瓦剌鞑靼联军,并建筑西域新城。往民卝族大卝义广了说,这是开疆辟土,国之荣耀。足以载入史册,告慰祖先。人人都有不约而同的民卝族荣誉感。往个人身上说,这场战事虚耗的财物、粮食虽说给民众带来了一定的负担。不过倒也还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以前打仗时也都是这样。并且,由于大多数战俘充当了苦力。战后,大夏民众的徭役负担相对减轻了,尤其是家中有人参军的,全卝家免徭役。这就是落实到个人身上的好处了。

百卝姓们都很朴实,日子哪怕是只比以前过的轻卝松一丁点儿。他们都非常感恩戴德。得知这一项政令后,不少人高呼“陛下圣卝明”。这回见着皇帝陛下回京了,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喊“陛下万岁,万万岁”。声音特别宏亮。

叶明净很想学习前世的领卝导人,出面和大家挥挥手什么的。林柯、顾朗,一路差点吓破胆的董学成,都拼死阻止她:“陛下,人多眼杂。万不可冒险!”

考虑到自己北狩的确让众臣子们的心脏坐了一回过山车,叶明净屈从了。坐在豪华大马车里一动不动。

之后是进宫门。午门外、太庙前,祭祀、宣告、叩拜,又是一番程序下来,叶明净回到了阔别近半年的这所皇宫。

下了御辇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被姚皇后抱在怀里的叶初阳。叶明净也不知怎么的,一见着他就觉得鼻子开始泛酸。于众目睽睽之下走过去,伸手欲接:“早早,有没有想母亲?”

叶初阳看了她一眼,抿着唇一声不吭。两手死死扒住姚善予,不愿给她抱。

姚皇后很尴尬,努力笑了脸逗他:“早早,快叫母亲。不是早就和你说好的吗?”

叶初阳这回的表现是扭过头,看都不看了。还大大的喘了口气,发出一声“哼”的鼻音。

叶明净“噗——”的笑了:“哦,原来早早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呀?”

叶初阳努力将脸别向后方,后脑勺对着叶明净,再度发出一声“哼——!”(读第四声),尾音拖得老长。强烈的表示了心中的不满。仔细一看,脖子扭得都泛红了。

叶明净笑不可支:“好好好。这事待会再说。咱们先回宫。没的杵在这里吹风。”一边走一边扶着冯立笑,腰都笑弯了。

叶初阳见她笑的这般厉害。

气的脸越发红了,又用卝力的“哼”了好几声,用稚卝嫩的嗓子很严厉的宣布:“我生气了!”

“哈哈哈!”叶明净走进梧桐宫,再也忍不住,放肆的大笑起来。

叶初阳不明白她笑什么,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愤愤不平的再度宣布:“我再也不喜欢母亲了!”声音说的很大。

第261章 怀孕

众人面面相觑。叶明净的回答是一连串剧烈的狂笑,差点岔气。用卝力抱过叶初阳,狠卝命的在他脸上亲了又亲,用咏叹调的口吻惊叹:“太可惜了,早早啊!你生气有什么用呢?我不生气啊?我很开心。你的不开心一点都影响不了我。好可惜哦!”

叶初阳的脸色开始不好,嘴扁了扁。叶明净继续戳他的心窝子:“至于你不喜欢我。哦哦!”她又发出一连串长笑,“没关系的,我喜欢你就行了。母亲最喜欢早早了。来,我们到寝殿去,看看早早长胖了没有。”边说边迫不及待的抱着他走进了温暖如春的寝殿,喝退宫女和内侍。干净利落的扒掉叶初阳的锦缎棉袍。期间叶初阳挣扎无效。叶明净猥琐的将爪子伸进缂丝小袄里,摸卝着他光滑的背部肌肤,色迷迷的感叹:“早早的皮肤多嫩啊。母亲太喜欢了。”一边摸来摸去,一边没头没脑的亲他。

叶初阳奋力反抗,无奈势比人强。还不到三周岁的小男孩最终被猥亵成功。后背、前胸、胳膊、大卝腿、脚丫子,全都被叶明净细细摸了个遍。一张小卝脸也不知是气、是羞、还是兴卝奋。红扑扑的和苹果差不多。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母亲骗人,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骗人!骗人!”

“是母亲不对,是母亲不对。”叶明净态度良好的认错。抱着他的小卝脸蹭来蹭去,“早早啊,母亲也不想的。但是母亲遇见了坏人。是坏人耽搁了母亲的行程。”

“什么是耽搁行程?”叶初阳问。

“就是本来母亲能早些回来了。一个坏人派兵拦住我,不让母亲早些回来。”

“是谁?”叶初阳气呼呼的质问。

叶明净毫不犹豫的祸水东引:“鞑靼王、米利达。就是这个坏人。”

叶初阳义卝愤卝填卝膺:“太坏了!这个大坏蛋太坏了!把他拖出去打板子!”

叶明净眼珠转了转:“什么是拖出去打板子啊?”

“母亲不知道吗?”叶初阳认真的解释,“就是奴卝才犯了错,要狠狠的打板子。他们下次就再也不敢了。”

“是吗?你怎么知道?”叶明净故作惊讶。

“我听见的。”叶初阳洋洋得意,“黄祖母那里的姑姑就是这么管卝教不听话的坏人。”

“是吗…”叶明净的笑容略略一沉。

广平女帝回到宫中,意味着“大夏”这个国卝家机器再度正常运转。宫中过年的准备,照例由两宫太后和姚皇后办卝理。朝堂上,年尾总结的各个事项就得全由叶明净来了。

凡事有利有弊。以前没有权卝利的时候,事事轻卝松。现在大卝权在握,清闲就是虚幻浮云了。

三国和谈的事,可以拖到明年。现在主动权在大夏手上,不用着急。吏部官卝员考核名单,以及三年限期到期的官卝员升迁调任。这是每年都有的。今年她要留下来细细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旦吏治不慎,再好的政令都会变成催命符。这个不能马虎,情愿慢一些。

西域新城那边,贾文泰果然是交际性人才,方方面面协调的都不错。牧场建设和加工作坊已设施的差不多了,明年春天就能开用。最初的羊毛肯定是要从瓦剌和鞑靼收卝购的。修路的事要加紧。当初各个投资银钱的权卝贵、商家都开始往西域新城一代运送人了。因需要的人手多,很多失去土地的百卝姓都应卝召去牧场做工。这一来就直接导致了地主收取佃农田租的下降。田租太高人家就索性全卝家北上讨生活去了。

内阁从六部抽调人手,专门组成了一个西北事项处。负责西域新城和北方战事防御之事。事项处草拟了一份当地税收政策。购卝买牧场、租借牧场、佣工异族劳工、雇卝佣大夏劳工、雇卝佣俘虏奴卝隶等等,都有一系列的政策。年后要商讨一下,没什么大问题就诏告天下,发送出去。吸引那些无田的农卝民去西北闯一闯。

还有田税的事。薛凝之草拟的那份“按照品级定相应免税田地”的折子得再推敲推敲,想想能有什么法子在恰好的时机推行下去。这件事办成了,忧患顿减、国库充盈。

还有海运的事。靖海侯听说已经老的糊涂了,家里闹的乌烟瘴气。萧炫上了折子请求回乡探父。过完年先单独和他见一面,时少春那边一定有消息传给他了。

之后是零零总总其他事宜。比如明年是广平七年,三年一度的科考春闱又将开始。主考官定谁,考卝题出什么。现在都可以想了。又比如,工部领了一群战俘去挖河道,不大不小的暴卝乱闹了几起。得找些专门能管理的人才去负责。再比如,钟秀儿怎么都不回来了?得好好找人去问问她。一把年纪了,总在西域那头行医算怎么回事?好歹回来成个亲,进太医院任职也是可以经常回家的,和职业女性差不多,有什么不好?最近她月事不调,都不好意思找卝男御医看…

不对!叶明净突的脸色一变。手心一滞,纸上划下重重的一笔浓墨。

她的月事上个月没来,这个月…时间也快到了。

“宣何长英来。”她镇定了片刻,扔下笔。做到罗汉床卝上,靠着迎枕。脸色阴晴不定。

太医院早就等着给广平女帝请平安脉了。按说回宫第二日就该办这事的,可惜这位皇帝太过勤勉,积压的朝政太多,太医院几次传话,回音都是再等等。

这回好,皇帝陛下指名了,要何长英。

何长英很不凑巧的不在太医院,叶明净接到回报,叹了口气:“去找人。有当值的御医叫三个过来。”

三个御医?冯立顿时一怔。一般情况下,除了是重大病痛。就只有确认后妃怀卝孕,需要三个医生同时会诊确认。

他不敢耽搁,亲命一个手下去叫人。三个御医很快就被请来了,忐忑着上前诊脉,结果只搭上了叶明净手腕片刻,就一一露卝出轻卝松的神色。

“陛下,您这是喜脉。”三人确认无疑,“两月有余,脉象沉稳。胎儿很健康。”

“两个月…”叶明净的脸色很不好。两个多月前她正在逃难,算来算去,那个时间段只有两次与男子交卝合的经历。而这两次之间偏偏又之隔了一天。见鬼!这孩子到底是谁的?这两人不是都吃了长效避卝孕药么!

皇帝陛下卝阴沉的脸色和低迷的气压,挤兑的三个御医身冒冷汗。心里又有些糊涂。怀卝孕不是好事么?

“什么时候生产?”她咬牙挤出一句。

三人连忙回复:“明年七月下旬时节。”

皇帝陛下再度怀卝孕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鸟,飞快的传遍宫廷各个角落。

懿安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喜的合不拢嘴。当即就带了人到梧桐宫来看女儿。

懿敬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却是一愣:“两个多月?”脸色立刻就复杂起来,算算时间,孩子就是在北狩的路上怀上的。又不是嫡子。

叶初阳是皇长子,但他不是嫡子。这就为他将来的继位埋下了隐患。所以,叶明净在叶初阳年幼之时,应该是不会考虑生育孩子的。这是上回在上林苑闹出媚香乌龙事件后,她细细想明白的。

现在这个孩子,怀卝孕的时机倒也不算差。毕竟天下初平,政通人和。马上就是太卝平卝盛卝世了。若再拖下去,叶明净年纪大了,谁知道还能不能生?最妙的是这一胎的庶出身份。女孩就罢了。若是男孩,同样不是嫡子的二皇子,虽然年岁和叶初阳相近。威胁却是少了许多。

这样看来,叶明净应该是故意挑这么个时机怀的孩子。刚好将风险都规避了。难怪在路上这么磨磨蹭蹭,想是确定了自己有孕才回来的。否则,若是在宫里怀上。一来宫中男子难寻,二来,是不是嫡子很难说清。对叶初阳的处境就 很微妙了。

普通人家生孩子,生也就生了。唯有帝王之家,哪一个孩子不是多方角逐之下,才有幸来到人间的。

想明白了内卝情,她笑着吩咐云洁:“走吧,我们也去梧桐宫道个贺。只不知那位贤良皇后的脸色,如今是什么样的?”

非嫡出皇子的诞生,是对皇后的考验。果然历来当皇后的,就没有十全十美的舒心日子。就是后宫只有他一人又如何?还不是接二连三的要替别人养孩子?

云洁却在一旁小声的道:“娘娘,这不一样。两位皇子的生父,陛下提都没提,只怕…”

懿敬太后心中一动:“不会吧?她会这么狠心?”叶明净会对孩子生父灭卝口,太难以置信了!

云洁显然将人性想得很可怕,心有余悸:“那孩子父亲怎么都不吱一声?陛下可不像是贪色的人。”

懿敬太后的脸色多了几分凝重。孩子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必定得有个父亲。叶明净没有修改孩子的出生时间,那就意味着,等孩子长大了,很容易就能知道姚皇后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如此一来,叶明净又该如何对孩子们交代?

她想来想去想不通:“这孩子,近几年的行卝事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了。”

就算是帝王,行卝事间大抵也有迹可循。只要将眼界高度调整至与其相同的高度即可。而叶明净,行卝事太出人意料。就说这次的战事吧。商人、权卝贵投资、开设牧场、作坊、商路、战俘挖运河。再推至之前的任命张之航…仿若高手下棋,看不懂她的路数,非得等待棋盘收官时,才能推算出前番棋子摆放的用意。

叶明净有孕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薛家那里还得吩咐一下,静观其变就好。对姚家人不必疏远。懿敬太后想到这里,便吩咐:“明儿找个时间传话,让侯爷夫人进宫一趟。对了,凝之媳妇聪明乖卝巧,哀家怪想她的,让她一道来。”

“是”云洁应诺。

第262章 坦白

夜色朦胧,树影横斜。冬日夜晚的梧桐宫安静沉寂。窗户透出的桔色明亮,恰恰给寒冷的冬夜染上了一丝温馨。宫室中,地热将每一间屋子都烧的温暖如春,宫女们穿着轻便的小袄,飘逸的长裙,来回走动间成了殿室中最华丽的点缀。

久不出现在宫廷的卫七,此刻穿着一身黑衣,单膝跪在广平女帝的寝宫内。叶明净一身宽松的细绸长袍,坐在垫了厚棉芯锦缎椅垫的圈椅上。暖和和的热气从地底向上轻飘,熏得一身寒气的卫七乍冷乍热。

叶明净垂下眼,睫毛在下眼皮投射出一圈阴影,声音不紧不慢:“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给他吃药的?”

卫七心惊胆战的回答:“草原上吃过一段时间,只是属下那时手上的药不多。不过陆公子他在意女子。。。很少,未曾有人怀孕。后来回到大夏,属下可以从各地风楼取药,就未再间断过。陆公子吃的药需溶解在饭菜,点心中,剂量,配方与单纯的汤药剂不同。需连续服食四个月方可能见效。其间有过一两次意外,属下都处理了。”

意外应该是指有女子怀孕。卫七既然处理了。陆诏便不会没有察觉。难怪他那么肯定的说自己不会再有子嗣。叶明净分析了片刻,又问:“北狩之前呢?连续服用有多长时间了,可还有意外?”

卫七老老实实交待:“连续服用有一年时间了。最近半年中都未曾有意外。不过。。。。”他犹豫了一会儿,“这半年陆公子在外奔波运粮事宜,与女子间。。。很少。。。。”

这就是说,药效如何谁也不能肯定。叶明净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种估计,大概的数据,叫她怎么去判断?陆诏到底是对药物免疫还是这半年的确有效了都不能准确的定论。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在现代,除非结扎,也没有百分百的避孕措施。

殷戒的药应该是有用的,计都自从服用后,就从未出过意外。陆诏总不会正好是那个免疫者。卫七没有跟着北上,那么从离城至海边那一天为止,中间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之前他连续服药一年,从时间上来说,陆诏那时应该还在药物有效期内。可若是这样说来,计都从药吃完了到村落里那一天,也有快两个月时间,同样也是药物有效期。

叶明净心中异常烦躁。她在白天时找殷戒过来隐晦的询问过,殷戒答曰:个人体质不同,药效期也不一样。

这种朦胧两可的答案,说了和没说有什么两样?到底是谁提前对药物免疫了,她没有任何办法判断。

不知道这个,就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叶明净脑中混乱,怎么就这么巧了呢?

良久之后,她挥退了卫七:“你下去吧。回陆府继续你的任务。”

卫七退下,房中只剩下她一个人,静静的靠在椅背上,一双黑玉瞳孔如阴霾天气下的大海,波涛沉沉。

在这个没有DNA检验的时代,想要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只能等他长大后从长相来判断了。这对一个女子来说,固然很郁闷。可她不是普通女子。她是皇帝,事情能弄清楚最好,弄不清也就算了。她需要解决的,是这个孩子出现后会带来的一系列朝局影响。

从这个角度来说,腹中孩子的生父不明反而是件好事。生父不明,可以避免父族势力上升,避免政治格局的动荡。不会对皇长子叶初阳造成威胁和影响。当年叶初阳的出生,她不是还处心积虑,故布疑阵的在朝臣们心中弄出个生父不明么?

这两个孩子,本来就应该只属于她叶明净。在成年之前生父不明更加有利于他们的成长。玉牒之上,他们则都是皇后的孩子,都是嫡子。

这是最有利的选择。

至于对那两个男人,她的打算是实话实说。

欺骗是不能长久的。况且,无论是陆诏还是计都,她都不想去骗。陆陆太精明,骗他需要周密筹划,耗费精力。为这类小事不值得。计都她不想去骗。对着朝夕相处的人,背负有关他的秘密,是一件太过沉重的负担。她何必将自己搞的如此劳累。

她又没指望在那两男人身上找什么爱情,大可不必患得患失,身为帝王,稳固局面才是最重要的。她需要孩子,一个叶初阳显然不够。既然如此,这个孩子来的时候虽不是最好的,却也不差。

陆诏是政治生物,不怕他不接受这个结果。计都身为这一代天波卫头领,职责当凌驾于私情之上。他也不会分不清。

唯一受到伤害的,只有孩子。

可皇家的孩子哪有那么好做?享受了特权就要付出代价。世界不是美好一片,她宁可孩子从小看见这些残忍,也好过成年后再吃苦头。温室中成长的孩子会如何,前世的岳晶晶还不够警醒吗?

两权相害取其轻,这般做,是最好的。

捋顺了事情脉络,她长长吐了口气。刚想站起来,后背就是一酸。这才发现,身体太长时间维持了一动不动的姿势,脊背僵硬酸胀的厉害。

是了,她现在是两个人。得时刻注意。孕妇食谱什么的,都得及时补充上来。不然体内微量元素不够,孩子和大人都不健康。

捶了捶腰,她打了个呵欠。这种忙碌的时候怀孕,还真是够添乱的。

一双温暖的手扶住她,温热的掌心轻轻揉着她的后腰,脊柱,手臂关节。计都低声劝她:“您现在不能劳累了。”

叶明净知道他是看见卫七走了才刚进来。轻声道:“叫卫七来是问陆诏吃药的事。”

计都手下顿了顿。之后继续给她按摩穴道。

“孩子,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她回过头凝望他的眼睛,“你懂我的意思吗?”

计都手上动作停下,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平静的扶着她躺到暖榻上,开始按摩腿部的穴位:“如此也好,这样我还可以多陪您几年。”语气平和的阐述,“天波卫除了内侍,一般来说是可以有孩子的,只是不可将孩子留在身边。要么将孩子送人,永不相认。要么将孩子交由长老统一培养。与父母再无关联。前朝就有过一位女子天波卫,她怀了当时皇帝的孩子。天波卫对此的规矩是:子留母不留,或母留子不留。陛下,若这孩子是我的,木曜就要去请罗候大人和长老们来执刑法了。”他微微一笑,“陛下是女子,自然只能留子不留父。原告还以为我陪不了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