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净惊讶的半撑起身:“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前面一项关于护卫孩子的处理,她知道。后一项她还真没听说过。

“陛下。”计都用手拂过她的发丝,目光幽幽:“天波卫成立至今四百多年,不是没有过更换计都,罗候的例子。我从来都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他恋恋不舍的将掌心贴上她的小腹,“陛下还有另一种药的吧,一劳永逸的那种。赐给属下,好吗?”

叶明净无声的凝视他,只能吐出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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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诏在梧桐宫书房见的驾。当然,叶明净光明正大的找他商谈政事。说的是他年后的工作安排。叶明净打算让他去江南,任杭州府同知,正五品。二十五岁的正五品实权同知。又是在江南繁华之地,足可笑傲同龄。顺便又问了问他的身体如何,工作担子压的这么重没问题吧?

陆诏很得体的表示了自己的忠心,什么一定会将身体养好,什么去了江南后会密切注视靖海候府的一举一动云云。

“嗯,”叶明净也是这个意思,“萧炫请旨回杭州靖海侯府。朕想了想,干脆就答应了他。正月十五一过就让他启程。早些去也好,省的那边乌烟瘴气的。”

陆诏会意:“臣会配合萧世子的。”海边的这次逃难,他视为奇耻大辱,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如此毒瘤一般的大患,怎能不切除干净?

两人便就着江南政局又谈了半个时辰,事情说的差不多后,陆诏带着温润的笑意恭喜她:“臣还没贺喜陛下呢,陛下膝下欲再度添丁,真是可喜可贺。。。。”之后又殷殷切切的关怀,“陛下不可太忙碌朝政了,身体要紧。臣见着陛下气色不太好,可有请御医开些补胎药方?”

叶明净怔了怔,下意识的扫视了一下书房。在她刻意安排下,左右没人,暗卫是计都。于是颇有些艰难的对上他神采奕奕的黑亮眼睛,心头有些不忍,却还是坦言:“悟远,这孩子。。。。他不一定是你的。”

陆诏眼中的笑意顷刻间被打碎。

“你说什么?”他失态的打翻了茶盏,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叶明净无法计较他口不择言的忘了敬语,只能再说一遍:“孩子,朕不知道是谁的,那天离开之后,朕去了村子。。。时隔一天。。。。” ?

陆诏只觉喉咙一噎,像似于刺卡在了喉咙。呵呵的说不出话。残留的温润微笑来不及退却,全僵在了脸上。

叶明净倒是越说越顺当:“朕不想骗你。当时太乱了。只差了一天,朕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表情已经很坦然。和刚刚谈论江南政务的态度一般无二。

陆诏的脸只能僵着,因为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在六岁的时候他就学会了于不同的场合,用他那张天生俊美的脸表现出各种不同的表情。或有礼,或严肃,或欣喜,或惊讶,或关怀,或傲气,或隐忍。通过这些不同的表情,结合当时的情形,给别人留下最完美的映像,给自己获取最大的利益。他仿佛是天生的表演家,永远知道该在什么场景使用什么样的表情。没有任何不适,如鱼得水。他就这么傲然而又自如的在人情世故中游刃有余。

从六岁时他就知道,自已很适应,甚至是喜欢这种生活。正是这种天生的天赋,令他如虎添翼。他从不怀疑,自己未来会独领高处风光,位极人臣。

十三岁那年,他的天赋生平第一次出了意外。在成国公府假山下听见了自己的身世。那一刻,他忘记了他的天赋,他甚至想不起来那时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一片空白。当然,后来很快他就又恢复正常了。

之后的十二年。他依旧游刃有余的发挥着这种天赋。纵然是在梧桐宫密室惊闻“引兵入关”之策的时候。事后他甚至开始怀疑,这种天赋已经成了他的本能,融入骨血,再也褪之不去。

而今天,时隔十二年,他第二次感受到了这种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他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才能最完美的表现出他现在的心情。他的脑中再度一片空白。天赋,在这一刻又失灵了。

十三岁那年,他尚是少年,乍闻身世秘辛,失态在所难免。二十五岁的今天,他已历人生百态,面对生死攸关亦可面不改色,为什么他现在还会失态?为什么?

心头涌出一股淡淡的失落,失落越来越浓,最后转变成了愤怒,滔天的愤怒。

她不在乎!

陆诏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愤怒来源于何处。叶明净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孩子是谁的。那么同理推断,叶明净当初找上他生叶初阳,根本就不是看上了他。只是单纯的认为他适合而已。

不是么?他有野心,他的发妻不能生育,他的身世有瑕疵,那是一根永远的把柄。叶明净需要一个孩子,他只是出借种子的工具。

真相就这么简单。

陆诏突然想大笑。终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他一点都不冤。哈哈!他算是见识到了,帝王坞,果不其然。只怕那个护卫,也是她解闷的工具之一。叶明净这个女人 ,根本就不需要男女之情!

一步错,步步错。

他就是个傻子。

抿了抿唇角,陆诏脸部肌肉微动,僵硬的神情缓和下来。重新恢复成风采翩翩,温润儒雅的青年臣子。他深深的凝视叶明净,嘴角带上恰到好处的恭敬,认认真真的回答:”臣知道了,陛下。“

本章完。。。。

第263章 人事

广平七年正月,靖海侯世子萧炫离开长安城,回江南靖海侯府。出人意外的是,他不光留下了刚刚十四岁的嫡长子萧宝成,连同十岁的嫡长女萧慧成、五岁的嫡次子萧容成,也全都留了下来。只带了另两个庶女回杭州。

这三个嫡出孩子全都寄居在庆国公府,和姑姑萧曼住在一起。与庆国公府的第三代表兄弟们一同读书。

叶明净看完这篇常规折子,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她离开梧桐宫时见到的一幕。那时叶初阳正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太监在一块儿玩的一幕。那时叶初阳正和一个穴七岁的小太监在一块儿玩,他骑着一匹有轮子的木马,马背包裹了厚厚的锦缎垫子。小太监用力的在后面推,累的一头汗。叶初阳响亮的咯咯笑着。身边围了四五个十三四岁的小太监在听好。再外一围则是侍卫。姚善予在一旁看的笑眯眯。

广平七年,按照这里虚岁的算法,他今年就是四岁了。

叶明净皱了皱眉头头。和所有的独生子女一样,目前的叶初阳受到所有亲人的疼爱。要风有风、要雨得雨,可谓是在皇宫中横着走的人物。

三岁看到老,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合上折子,她问张奉英:“朕记得内城还有几所老宅子空着吧?”

张奉英是今年刚提拔入的内阁,叶明净的三位老师中,他是最晚入阁的。比之差不多年纪的林坷要明显矮一截。这位性格沉聪的老臣却是波澜不惊,一赏的继续沉稳下去。叶明净对他的态度也和林坷不一样。林坷俨然是新一代内阁首辅只等方敬告老。张奉英却仍是和之前的秉笔大臣一般,时常侍奉在帝王左右。

张奉英立刻回忆:“房子是有一些的。先帝时期处置过一批勋贵官员、广平元年之后也陆续有过几次。内城之中大大小小的宅子都有盈余,陛下只需调了工部的长安城堪舆图一观变知。”

叶明净笑道:“也是,这事还得问工部。冯立,着人去宣刘大人进来吧顺便让他带上堪舆图。”

冯立复述了一遍任务,领命而去。

刘潜接到传召,第一件事就是往传话的太监手里寨了一锭银子:

“公公可知陛下是为何事?”

该太监也箕是在南书房老当差的了。知道如今工部是热门衙门,回答的倒是客客气气:“刘大人、老奴也不知。只瞧着陛下和张大人说了一会儿话,陛下心情还好。”

得到了重要信息,刘潜笑着和那太监道谢,抱着堪舆图来到南书叶明净劈口就问他:“把图打开来看看,内城里还有多少空置的宅子?”

刘潜恍然大悟,这是要给功臣赐房子了。也是,西北一战下来,多少有功的将领升了官。其中战功显赫的将军们,可不得赐宅子?

地图居展开来一看,内城中的空余宅子还是很多的。正如张奉英所说,两位皇帝前后抄了不少权贵之家空出的房子有的是。

叶明净仔细的看着,这些宅子中,有国公府、有候府、有伯爵府、有将军府,大大小小不一。可对于她即将颁布的封赏来说,还是很不够用。

不是说面积不够,而是宅子的数量不够。

需要赐宅子的将领大多是新贵。赐房予是恩宠,恩宠有度,国公府、候府、伯爵府都太大了。战功最高者顾朗,他的父亲顾伯硕缉爷不过是个伯。当然,世袭罔替的三等伯要强过降袭的二等侯、一等公。但伯终究还是伯。顾朗本人的爵位不可能超过他的父亲。他和孙承和都只能封成“辅国将军”这一爵位。

将军府倒是有两座的余额,赐给他们正好。下面的将领房屋面积就需依次递减。这么一算,内城这些房子还真的很不实用。而且还有另一个问题,两座将军府的地理位置不一柞.其中有一座靠近外城比之另一座明显偏了。她总不能厚此薄彼。

所以说,内城的房子很有必要打散了重新划分。叶明净想了想对刘潜道:“这些宅子空荡荡得太大,浪费地方。索性将围墙拆了,重新划分。朕也好赏人。”

刘潜明白了她的意思,问适:“陛下,还请给臣一个大致范围,需多少宅子,什么样的等级,在哪条街上。臣好有个数。”

叶明静在地图上看了看,指上一座位置较好的候府:“把这里给拆了,重新围出将军府的地方,剩下的那抉,暂时不用动。还有这里…”一连在图上指了好几块地方。最后,特意指了一块离皇宫最近的地方:“这里,围出一间府邸,不用太大。三进院子带个花园即可。”

刘潜一一记下。其他的都能理解,唯独最后一座宅子有些不明白。最需近皇宫的她方,那向来最亲近的臣子居住之所。可天子亲近的臣子,够级别赐宅子的,又哪里只住这么小的一抉地方。

结果叶明静来了一句:“这所宅子先修,动作快些。越快越好。

刘潜一头雾水的下去了。

接下来就是张奉英拟旨,顾朗的封赏、孙承和的封赏、以及一众将士们。多数都是武将,文官什么也有,比较少,如贾文泰。

接着,她又翻出了方敬的辞呈。内阁首辅方毅辞于在正月开印之后.递上了告老折子。

叶明净淡淡一笑,这不是方敬识趣,而是他害怕了。广平六年除夕夜宴的时候,叶明净和方进闲聊了几句,说到新年之后有意开始改革田地税收制度”方敬当时脸上就是一变。知道这是皇帝在变相的提醒自己。

做文臣做到他这份上,已经是位至顶点。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善始善终”四个字。对于现在的方敬来说没什么比全身而退,保住一世英名最重要的。在新制改革之前退下来,不管新制能不能成功,于他的名声都无得。况且,他这把年纪能不能坚持到改革成功,或是在改革动荡中保全名节还是两说。年纪大的人,求的是个“稳”字。承庆带执政后期,他这种心态很适合。如今换到广平女帝这么个年轻人身上,就有些碍手了。

方敬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只是西北战乱时他咬着牙挺下来了有了足够的政治资本本。现在正是朝中大换血的时候。他到底顶着两朝阁老首辅的名头,桃李满天下,人情不是一时半会能丢下的。便想着再过渡一两年,将手头的人手安排妥当,慢慢退下来。孰料女帝来了这么一出,知道是皇帝等不急了,只能识趣的于正月初八开印之日,就递交上了告老的折子。

叶明净对这位告老的两朝首辅自不会吝番。“善始善终”这四个字也是她需要的。对待臣子需善始善终,这样才不会寒了后来人的心。方敬正是这样一个风向标。

在君臣都有意表现的局面下,方敬的退仕,封赏极厚。叶明净在去年年末的时候就加封了方敬一个太子太缚的名头,如今引退,面上就极为好看。钱财方面的赏赐同样丰厚.方敬风风光光的退出了属于他的历史舞台。

方敬走后,林坷顺利升任内阁首辅。叶明净将今年的科考主考交给了他。

广平七年的人事变动极大,叶明净大刀阔斧的置换了很多官员,京城之中有一些,更多的,是各地的地方官。

黄陌升任四品知府,任职地换成了苏州。他的姐夫许儒,仍然在江西。杭州来了一位新任同知,广乎四年的探花郎陆诏。张之航带着“天机处”的一众助理官员去了琼州。薛凝之外放,任西北新城城守。顾朗任西迁军将军,江涵为副将。孙承和回长安,任京麓卫指挥使。

其中顾朗和孙承和都封了一个“辅国将军”的爵位。在京中赐了宅子。

皇帝赐的宅子不能空着。顾朗和袁鹿高高兴兴的搬了家。虽说受过封赏后还得再回西域,可“将军府”又跑不掉,房舍绵延、亭台楼阁。这么大的一所宅子日后他们回京了还不是要住么?说不准还要住一辈子呢。袁鹿花了十二分的力气来打理。袁鹿的弟弟袁鹏在这次西战中也参了军,混了个小队长的职位。在姐姐、姐夫的资助下.于长安外城买了一所新宅子。地方不大,带着父母却也够住了。

孙承和就比较痛苦了。他的父亲孙晟和庆国公孙显是亲兄弟,两人没有分家,还住在一块儿。这回,皇帝赐了宅子,他必须得搬出最高兴的人是萧曼。虽然庆国公府里没人会欺负她,可到底住的不大自在。孙承和不是孙显的儿子,只是侄子。其中冷暖.多少有些。男人们或许感受不明显,女人之间却是深刻的多。现在好了,御赐宅耶,那是不搬也得搬了。萧曼这几天做梦都差点笑出来。

孙承和却有不同想法,他从小和堂兄们热热闹闹的长大,感情非常好。在外这么多年,好容易回来了。正盼着多享受些大家庭的温暖,突然说要搬出去,还是离开父母搬出去单独住,他哪里愿意。

就对萧曼说:“陛下赐了顾大哥宅子,不好不给我。否则在群臣眼中就是厚此薄彼。我们家情形和顾大哥家不一样。还是得在父母身边尽孝的。那宅子就派些家人去守着,别空落了就行。陛下也不会介意的。”

萧曼满肚子不乐意。男人,从天亮就出门在外头,天黑了才回来。就算在家中也是大部分时间在外院,成日里缩在内宅会被耻笑。哪里知道女子在内院的日子有多不便。越是大家族,矛盾就越多。她这么些年平平静静的过下来,虽说没吃苦头,邦也不是像孙承和看见的那样欢欢喜喜。她和几个妯娌、包括婆婆都没什么共同语言,日子过的及其气闷。更要命的是,她头上还不止一个婆婆。庆国公夫人,那也是半个婆婆了。眼看着压抑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偏偏孙承和这么一说.心里立时就气愤难消。

不过她这么些年媳妇做下来,人生智慧倒是添了不少。不再像少女时期那般莽撞,知道吵架不好。便避重就轻的细声细语:“我听你的就是…”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和他商议:“容哥儿才五岁,和我住在内院到没什么。

只是宝哥儿已是十四了,在外院住得怎么样也不知道。我在内院,有些事过问不到,你既回来了,还得麻烦费些心思。”

容哥儿指的是萧容成,宝哥儿是萧宝成。这两人加上萧慧成,如今正客居孙府。

孙承和自然满口答应。舒舒服服的洗漱完,只觉人生过到现在真是完美,不枉他战火里拼杀多年。现今功名利禄都有了,于国于家都能交待的过去。未来的好日子正在向他招手,越想越美。抱着萧曼就激情了好一阵,之后心满意足的睡了。

第二天抽了个时间,去看萧宝成,半路上遇见他亲哥孙承恩。

孙承恩见着孙承和,心态就有些复杂了。有这么个出色的弟弟,他不是不骄傲的。小时候看着那么不着调,现在的成就居然如此杰出。真是世事难料。然而,有这么一个杰出的弟弟,他就不免被人比来比去了。外头不相干的人也就算了,最无奈的是家中的人。

庆国公府很大,人口很多。嫡出的兄弟、庶出的兄弟,一抓一把。还有下人的唠叨,妻子的唠叨,让他烦不胜烦。现在看见满面春风走来的孙承和,再想想刚刚父亲和他的谈话,心里就叹了口气:“小弟,父亲听你呢。”

孙承和喜气洋详的和他开着玩笑“父亲叫我什么事,不会又要数落我吧…”这般明显的反话,言下之意就是,父亲现在总不会再骂我、打我了。

孙承思噎了一下,啼笑皆非:“你就快去吧。”真是要命,怎么还是这个样子。显摆成这样,他是亲哥都要看不下去了。还真是不能再这么混着住下去。

孙承和没有发现亲哥哥的失常,他乐呵呵的来到孙晟的书房,却发现孙显也在。

“大伯,父亲。”老老实实的请安、行礼。孙显和孙晟互相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不约而同的开始为孙承和日后的仕途担忧。

孙晟最先开口:“陛下赐给你的宅子、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

孙承和笑嘻嘻的道:“父亲和兄长们都在这儿,我搬到哪儿去?我和曼儿说好了,还住家里。那边就先派几个家人过去看着。”

孙晟的表特高深莫测:“你媳妇怎么说?”

“曼儿自然是听我的。”孙承和挺起胸脯,嘴角翘的高高,眼角眉梢都是春风得意。

第二百六十四章 相信

孙晟嘴角抽了抽,很怀疑的问:“真的,她就没说什么别的?”

孙承和一脸理所当然:“她能说什么?曼儿明事理的很。”随即又补充,“对了,她让我多照顾些宝哥儿。宝哥儿在外院,她过问不便。我正想找大哥说说…”

庆国公孙显立刻就“呵呵”的笑出了声。孙晟则是脸都扭曲了,恨不得抽他两下子。可惜儿子今非昔比,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可下了面子。只能恨铁不成钢的教导:“你媳妇都比你看得清楚。你以为陛下为什么赐你宅子?和顾朗一般封赏是其一。这其二就是,陛下希望你能搬出庆国公府。”

孙承和一呆:“为什么?”之后又是一惊,“咱们家有什么不妥吗?”

“咱们家没什么不妥。”孙显开口,“只不过,世代公卿之家出了你这么个辅国将军,两个有爵位的家族并住在一起太过显眼。最重要的是,萧世子的三个孩子也在这里。无形中一来,三家势力联系得就太紧密了。”他叹了口气,“小五啊,你如今出息了,大伯只有高兴的份。这般分开来是喜事。”

孙承和如同挨了一记响雷。他不笨,若真的一点儿心眼也没有,哪里还能带兵打胜仗?兵者,诡道也。孙承和不单纯,他只是一时没想到。没想到“家”这么一个休憩宁静的港湾,也会被朝局的风暴所侵蚀。

皇帝的心思和做法,作为臣子,他能理解,也只能理解。而最最令他没想到的,是萧曼的态度。前后稍一连贯,他就明白了。萧曼不愿住在庆国公府,她想分家搬出去。可她没有对他明说,而是用了手段。

孙晟叹了口气:“也是我行事慢了。若早早的两家分了出去,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孙显也同样无语。他们是嫡亲的兄弟,年幼时感情极好,于是在父母相继离世后,虽然分了家却并没有分开来居住。想着庆国公府房屋众多,也不差这点儿地方。小一辈们也能更亲近些。想法没错,十几年相处下来也很好。于是在孙承和带领大军打败鞑靼瓦剌联军时,便没想到这么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他们想的是,这事不急。房子不是一天两天能找到的,慢慢打听了再搬不迟。结果,萧炫来了“托孤”这么一出。

这就逼得女帝必须赐宅子不可。三家重臣的孩子全住在一所房子里,一同长大。其中还牵扯了靖海侯府,任谁都不会放心。

不出意外的话,宫中很快就会有旨意下来,萧家的三个孩子一定会被接进宫抚养。

可以说,萧炫没有一开始就送孩子进宫,而走这么一步绕弯子的废棋,完全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妹妹能从庆国公府搬出去。

兄弟两人相视苦笑。萧炫的爱妹之心倒是名不虚传。

孙承和再没有刚刚的意气风发,而是一脸灰败。

相对于男人们的郁闷,庆国公府的女人们却是个个兴高采烈。孙显的夫人吴氏就是第一个高兴的人。二房和自己一家人住在一块儿,忍了十几年,总算到了头。首先心理上就是一阵轻松。孙显和孙晟是亲兄弟,她和孙晟的夫人魏氏可不是亲姐妹。这么混住没个头,哪个女人能受得了。魏氏也是一样的高兴。多年媳妇熬下来,好容易婆婆不在了,熬到了头。结果还有个大嫂压着十几年。再过几年,她都该有孙子媳妇了,还没能当家作主母。那种郁闷,不是男人能体会到的。

小一辈的媳妇们就更别提了,大家庭混居在一起,磕磕碰碰全是事。公中账目混一块儿,各家的小算盘想使劲都使不上,混日子混得让人心灰意冷。现在盼头来了,众妯娌之间近来的招呼声都分外透着亲切。

世子孙承嘉的夫人最是高兴,比她婆婆还高兴。

于是乎,萧曼目前的人缘还不错。魏氏和她说话时,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在男人们忙着分家,女人们喜气洋洋的时候。孙承和很郁闷的离开家,去找朋友喝酒解闷。他需要好好想想。

江涵不在、薛凝之不在。他和齐靖不怎么亲和。顾朗夫妻忙着准备去西北,武成伯家那摊子的事就够忙乱的。长安城里他几年没长住,亲近的人也没几个。

找来找去,找到了表弟陆信。陆信正好也苦闷着。他如今倒是不在西苑当侍卫统领了,东阳侯陆震眼见着亲近女帝无望,找关系将他换了下来。如今赋闲在家。

两个同样苦闷的人约伙着去了百花坊,开了个包间开喝。然后一喝就喝高了。陆信大着舌头吐苦水:“你有什么好烦的?你如今是功成名就了。你满长安城的打听打听,谁敢不买你的账?你媳妇这是怕惹你生气,才变着法子的瞒着你。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孙承和酒量还不错,在西北这些年练出来了。脑子还算清醒:“心里的想法不和我直说,拐着弯子盘算还有理了?她是我媳妇,又不是外人。媳妇都跟我绕花花肠子,这日子还是日子吗?这般过着有什么意思?”

“怎么不是日子了?”陆信喷着鼻息,“就算是假装的,那你媳妇还愿意对你用心思不是?你没瞧着我那口子,连假装一下都不屑,成日里一张冷脸,嫌我没出息。你以为这样的日子好过啊!那咱俩换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喝了个痛快。当晚就歇在了百花坊。

……

孙承和一夜未归,萧曼等了一夜,直到早上才等回了人。之后便知道了孙承和是在百花坊过了一夜,气得脸当即就青了。还没言语,恰巧宫里传了旨意,让她带着萧家的三个孩子进宫面圣。

叶明净当然不能任由萧炫的三个孩子就这么住在庆国公府。萧炫绕了个弯子,那是爱妹心切,她还得把人接进宫。

关于萧宝成的教育她想好了,十四岁的孩子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算大人了,直接送到国子监去读书。萧宝成作为未来的靖海侯世子,无需参加科考,他的学习,应该更侧重于实用。

三个孩子得有住处,那也是现成的。她家亲娘懿安太后正嫌寂寞,多三个孩子作伴,乐还来不及呢。至于懿敬太后,叶明净没有考虑。主要原因倒不是歧视,而是懿敬太后本身的性格比较进取,远不如懿安太后平和。小孩子家,本就远离父母,孤零零的在京中相依为命,还是跟着宽和的长辈一块儿住来得舒心。

萧曼没什么意见,此事也轮不到她发表意见。现在的叶明净不同以往,说一不二。帝王强势之姿越来越重。

叶明净和她说完三个孩子的安排,见她脸色不好,想到刚刚内侍传过来的话:孙承和一夜未归。也就明白了原由。

没说什么,直接让她带着孩子去后宫见懿安太后。

等政事处理告一段落了,才吩咐冯立去查询一下这事。随着叶明净权势日盛,计都也越发忙碌。有些小事,她就直接让冯立去办了。

冯立记下。叶明净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对了,天波卫中有没有记载历代事件的册子之类的东西?”

冯立莫名:“天波卫都是替陛下办事的,历代的事件密档中都有记录。”

叶明净顿了一下,知道自己的询问方式不对头。只能换个说法:“朕听说,曾有一位女子天波卫,怀了当时帝君的孩子。朕以前竟没听过…”

冯立顿时恍然大悟:“那是在刑罚记录上记载的。”目光就多了几分复杂,“陛下可要观看?”

叶明净点头:“拿来我瞧瞧吧。”

册子很快拿来了,厚厚一本,里面的每一件记录都可以构成一个小故事。她当成故事书,看得津津有味。

另一边,冯立吩咐手下去百花坊打听孙承和事件。吩咐完毕,就看见刚回宫的计都。计都身上带着初春的寒气,见着他就问:“你拿刑罚记录干什么?”

冯立的回答意味深长:“陛下要看。”

计都一愣,周身气势瞬间随之一变,脸色阴沉。

冯立笑容可掬:“别这么杀气重重的,我可不是那不识趣的人。陛下是女子,她不说,谁知道孩子生父是谁?我可犯不着讨那个嫌去。”

在冯立看来,叶明净肚里的孩子生父不详只是官方的说法。事实上,孩子怎么可能没有父亲?而这父亲人选最有可能的就是计都。不过,计都到底也是吃了一段时间药的,孩子是不是他的,他也断不准。

可刚刚陛下提到了刑罚记录上的那件事,这么一看,孩子十有八九就是计都的。

天波卫的守则,在成立之初都是严格执行的。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就慢慢变味了。帝王个人好恶渐渐超越了规矩。最有名的就是那位怀有龙嗣的女护卫。那是周朝的事。当时的那位皇帝倒是同意了“留子不留母”的说法,可那只是表面功夫。事实是,他给那位女护卫换了个身份,弄了个假死。总之,周朝的天波卫越到后面纪律越乱,以至于到了李青瑶时代,竟出现了背主的罗睺和木曜。

叶承祜称帝后,将天波卫好好的整顿了一番,重新拾起严苛的刑罚制度。当代计都(罗睺)、木曜互相制约,退役计都(罗睺)、木曜等人组成的长老团负责在其有背主异端出现时,剿清叛乱。大夏到叶明净为止,历经五帝,背主之事从未发生。

冯立以为,计都抢先向叶明净提及此事,无非是想敲打他,让他别多管闲事向谭启那里报信。

试想,叶明净是女子,孩子是一定得留着的。而计都现今是她唯一的情人,连皇后都是假夫妻。叶明净怎么可能舍得杀计都?再者,就是想杀,那也得费好大力气不是?

叶明净是个强势的帝王,心志坚韧。他冯立犯不着和其对着干。既然计都没有背主,他就没必要巴巴地赶着去向长老团报告。

照规矩办事,结果弄得皇帝怨恨他,他还有好果子吃吗?冯立不笨,上林苑媚香事件告诉了他一个道理。不要和你的主上对着干,更别妄想对主上的行为指手划脚。

于是冯立露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笑容,对着计都:“你放心,这事我会烂到肚子里。没人会知道。”

计都面无表情的听他说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冷着脸。因为他突然发现一个很窘迫的事实:有人(可能还不止一个)坚定地相信,叶明净肚里的孩子是他的。

第265章 小名

轻手轻脚的走近寝宫。其实以计都现在的功力,根本就听不见脚步声。以气息来感觉他远比听脚步声来的可靠。放轻手脚只是下意识的习惯。习惯于走进这里就要放缓脚步、放轻动静,免得惊扰到里间女子的沉思。

叶明净半躺在临窗的暖榻上,阖着眼睡着了。手上虚握着一本册子,正是那本刑罚记录。

计都打暗语让轮值的暗卫回去,然后才走到暖榻前,抽出她手里的书。又取了一床薄锦被盖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叶明净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睁开眼,立刻就发现了身后垫着的不是枕头,而是一个熟悉的胸膛。了然一笑,将头往他怀里又靠了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一会儿。”计都低声问她,“饿吗?”

“饿。”本就是饿醒的,叶明净叹气埋怨,“真真又是个魔头星,东西吃下去两个时辰就没了,也不知是不是饿死鬼来投的胎?”

计都脸色一变:“不可胡说。”语气难得的严厉。

叶明净这才发现这个玩笑在相信神灵的时代开得有点儿严重。笑道:“朕只是说说。肚子容易饿说明朕体内含的营养和各类元素太少,不够孩子长身体的,需要多多补充。这也正常,毕竟朕怀他之前正在外漂泊,比不得在宫中娇养。”

“那就都补上。”计都替她整好迎枕,“饭食是现成的,我去替您传膳。”

守在寝宫外的绿桔见是计都出来传膳,眼皮都不眨一下,镇定自若的转身去吩咐。少顷,一桌热腾腾的餐点,便丰盛的送至。

食物还是那么怪异,和怀叶初阳时差不多。叶明净用完膳,捧着一杯鲜榨橙汁小口小口地喝着,挥退服侍的众人。

慢悠悠地喝完果汁,精神好了许多。她这时才拿起那本刑罚册子,在手上弹了弹。斜着眼看向一旁不声不响的计都。计都脸上罕见的红了耳朵。

“留子不留母原来是改名换姓。朕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叶明净似笑非笑地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