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老脸一红。支支吾吾:“老夫也是听说。”

冯立笑道:“林大人,您就别谦虚了。难道您年轻的时候没和夫人来过这里?”

绿桔道:“何须年轻?年纪大了就不能来了不成?你太小看林大人了。”

这回连姚善予都笑了,萧家兄妹齐齐掩袖。叶明净也是忍俊不禁。

大夏风俗,年轻男女若是接到对方的莲花灯,即意味着两人有缘。故而来河边放灯的,除了给全家祈福或一些求财的商贾之家,就数年轻男女最多。

说说笑笑间走到了下游,河边已是聚集了不少人在捞灯。按照脚程来算,他们走得比河流流速要快,基本上是捞不到自己放出的灯的。

叶初阳兴高采烈地指着河心最大的一盏莲花灯:“那个最大,我要那个!”

计都花了三文钱,和岸边老翁租了一柄长柄竹钩,轻轻巧巧的一拨,那盏体积比同类大出一倍的精美莲花灯就乖乖的飘到了他们身边。岸边围观的百姓齐齐喝彩。

捞灯也是一门技术,最为讲究的就是不能将灯打翻了,打翻了需补放,否则新年的福祉就会打折扣。计都技术漂亮,稳稳地就将最大的莲花灯捞给了叶初阳。这盏灯一看就不是外面买的大街货,竹篾细滑如丝,花瓣轻透,丝帛上用金线绣着各色花鸟纹,远远望去,如同一朵金色莲花。叶初阳喜不自胜,连呼:“太漂亮了!”

“这一定是哪家大户人家特制了来祈福的。”冯立道,“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叶初阳将花蕊中的一个纸卷取出,展开来一看,上书四个大字‘财源广进’。

“哈哈哈!”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林珂捋须道:“大雅大俗倒也有趣。这灯被公子捞到,也算应景,公子若要求财,果真容易得很。”

叶初阳苦恼地道:“林大人,您说错了。母亲说,我要到六周岁,才可以领零花钱。我现在穷得很。”众人闻言又是大笑。

萧容成同样一脸愁苦:“我也是。钱都让乳娘收着,只能看,不能用。”

叶初阳复吐苦水:“你还能看见,我都看不见。也不知道有多少钱。”

众人笑得越发厉害。这两个孩子倒是说过就算。喜滋滋地将金莲花灯提在手上把玩,那神仙走马灯却是失宠的丢给了侍卫。

计都将竹竿递给叶明净,叶明净瞧准了一盏素雅白莲灯,轻轻勾了过来。拿到手中取出笺纸,上书‘襄王有梦’四个字。笔锋刚劲,锐气突显。

绿桔“噗”的笑了:“这定是哪家少年郎思春了,心上人不理他,故有此愁苦之句。”

萧慧成低吟一遍,也笑:“不错,下一句‘神女无心’,可不是单相思。”

冯立笑道:“这倒是合上了夫人刚刚写的祈福语。”

接福荷灯不可替换,叶明净虽有些郁闷,也只能提在手上。接下来是姚善予,他捞了一盏普通的荷灯,内书‘一生喜乐’。众人齐声道贺:“好寓意!”

计都又将竹竿递给萧宝成,孰料萧宝成还未成年,臂力不够,差点弄翻了河中的花灯。最后只能丢下自己原本看中的,另捞了一盏靠岸的灯。取出内里的笺纸一看,上书‘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字迹柔媚,似女子书写。

“这倒是个心胸豁达的女子。”叶明净瞧了两眼,“字也不俗。”

萧宝成红了脸,悄悄将笺纸放入怀中。绿桔忍笑转过脸,催促冯立:“萧姑娘臂力不足,你帮她接一个。”

冯立二话不说,拿过竹竿问萧慧成:“姑娘看中了哪个?我给您弄过来。”

这话说得怎么那么怪呢?几个成年人满脸黑线,萧慧成红着脸指了河心一盏最小的复瓣莲花灯:“就是它吧。”

“没问题。”冯立利落地将那灯勾了过来,此灯虽小,制作却精致得紧,不是随处可见的大街货。笺纸是粉色的,还飘着淡淡香气,上书‘安之若素’。

“字写得不错,笔迹上看不出男女。”绿桔将笺纸凑到鼻端嗅了嗅,“香倒是不俗。”

接着,冯立也帮萧容成勾了一个漂亮的大花灯,内书‘子孙满堂’。萧容成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很满意。又好奇地问绿桔:“为什么夫人、大哥和姐姐接到的祈福语都那么难懂呢?”

绿桔笑嘻嘻的道:“好孩子,我来告诉你。那是因为他们眼神太好,都挑那制作不俗的花灯捞。但凡做得起这样荷灯的人,都是吃穿不愁的。心思也就怪,那祈福的话自然也怪里怪气了。”

“原来如此。”叶明净怪叫,“我说这河里怎么那么多好花灯没人捞呢,还有这个说法。”

林珂接过竹竿,道:“老夫来检验一下,看绿桔姑娘说的准不准。”他挑了一个常见的荷灯,满大街都有人在卖。里头的祈福话果然很普通、很吉祥,‘光宗耀祖’。

绿桔笑着拍手:“我说的不错吧。这话和林大人也相配。”

叶明净捶胸顿足:“你倒是早些说呀,我也就不贪那心了。还是早早和容成运气好,灯好话也好。”

绿桔抿嘴一笑:“且看我的。”轻巧地勾了一个大街货,兴致勃勃的展开内笺,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琴瑟和鸣’。她的脸霎时就垮了。

“哈哈哈!”叶明净放声大笑,“瞧瞧,多好的吉祥话啊!就冲这四个字,怎么着也得给绿桔姑娘找个好夫婿。”

众人也都善意的笑了。

在一旁玩着的叶初阳闻声凑热闹的过来问:“给谁找夫婿?”

萧容成老气的回答:“我听见了,说是绿桔姑姑。”

绿桔气得脸都青了,恨恨地将那张纸扔在地上。萧慧成立刻捡起:“可不能扔。元宵节接福,接到什么就是什么。这是天意。”绿桔的脸更青了,只得赌气拎着那灯。

冯立忍着笑,勾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灯,将竹竿递给计都:“让你压轴,祝你得个好福气。”

绿桔阴阴一笑:“冯立啊,你把那笺条往哪儿藏呢?还不交待出来,给大伙儿看看!”

“看就看。我这灯也是大街上常见的。”冯立爽快地打开笺条,随后脸色一变,飞快地就要合上。绿桔眼疾手快,娇叱一声:“住手,里面写了什么?”

冯立青着脸,咬牙切齿地展开,只见里面写着‘鸾凤和鸣’,又是一句夫妻吉祥话。

“哈哈哈!”这回轮到绿桔大笑,拍手直呼,“可不是我一人倒霉了。”

林珂和萧家兄妹齐齐闷笑。绿桔是宫中女官,虽说不像宫女那样可到年纪出宫嫁人。不过若是叶明净开恩,倒也不是没有机会。可冯立就不同了,他是内侍、是太监。叶明净再怎么开恩,他又哪里鸾凤和鸣去?

叶明净和绿桔也在笑,笑得却有些意味深长。姚善予转过头看河面风景,冯立狼狈地催计都:“你倒是快点,磨蹭什么呢!”

计都确实磨迹了。因为萧慧成说元宵接福是天意。他就想捞句好话,一句和他心愿能搭上关系的好话。在河面上选了半天,最终挑了一个同样在街上常见的莲花灯。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的笺纸。

笺纸是最普通的材质,笔迹也是由店家统一批发写就的馆阁体,毫无特色。然话却很好,几乎是众人中最好的。上面写着‘得偿所愿’。

“呀!恭喜恭喜!”绿桔第一个道贺。冯立也愣住了,似是不相信的盯着那张纸。计都能‘得偿所愿’?杀了他都不信!

林珂和萧家两兄妹也纷纷恭贺:“真真是好话,太难得了。”

姚善予收回凝视河面的目光,幽幽地叹了口气。

计都小心地将笺纸收好,如获至宝的提着那盏最普通的莲花灯。

叶明净也幽幽地叹了口气,复高声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往回走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 见面礼

回程要比观灯逛街省时许多,回到知味楼,小二一脸谄媚的将他们迎上三楼,掌柜亲自递过菜单,服侍的殷勤、周到。

“林大人。”小二将菜都上齐后,讪笑着低语:“小店有几位大人见着了林大人的家丁,得知大人在此,想过来拜见一二。”

林珂面色一沉,硬邦邦的甩出两个字:“不见。”

这种时候来求见,无非是想攀个交情。元宵节知味楼的包间,不是什么人都能订到的。来此吃饭的人倒也都有几分背景。本来依他处事的风格,不该如此一口回绝。凡事留余地,日后好相见。做官和做生意一样,明面上无需得罪人,一团和气最好。可惜今天太过不巧,女帝陛下在此。便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能啊!

小二一愣,唯唯诺诺的点头退下了。

叶明净倒不甚在意。林珂身为当朝首辅,没人巴结才是奇怪呢。只要能持身谨慎便好。多了两千年的后世见识,叶明净在对待朝臣方面想的很开。主弱才会被权臣欺,控制臣子的最好办法是强大自身,永远走在他们前面,让他们只能跟随你的脚步。

她内心坦然,面上也就泱泱大度。林珂瞧了一回她的眼色,见陛下言笑晏晏,毫不介意。七上八下的心又落了下来。

吃喝完毕,叶明净下令整装待发,结束今日的元宵节观灯活动。林珂长长的出了口气,总算没出什么事。

待走到楼下大堂,出现了一点小插曲。碰上了同样在知味楼观灯的客人。陌生人也就算了,可巧的是这家子人他们都认识。往日都是穿着官服的杜悯今日穿了一间天青色锦袍,身披玄色毛皮斗篷,领着一众内眷家人从二楼下来。刚刚好碰了照面。

“先生!”叶初阳眼尖,第一个看见了。欢快的奔了过去。

“是…大公子?”杜悯满脸惊讶,恍然大悟,抬眼看向叶明净,一双明澈双目闪过晦涩光芒,视线扫过下人手中的各色花灯:“原来夫人也来观灯…”

“惜之,真是巧。”叶明净笑着招呼他,目光投向他身后的妇人和两位少女,以及一个六七岁男童:“这是尊夫人和令郎令爱吧。”

“正是。”杜悯瞧见了林珂对他使的眼色,知道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行礼暴露叶明净的身份,只能就这么拱手介绍:“这是拙荆、这是小女、这是犬子…”

杜夫人是聪明人,见那一家子的富贵气势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微笑颔首。两个女儿都是大家闺秀,动作标准的福身行礼。叶明净轻笑:“呀!头次见面,受你们了礼,我可不能空手。”她嫌弃镯子碍事,从不佩戴,遂从头上摘下一对赤金镁空镶红宝石的发钗递给二人:“匆忙出门,身上没带好东西。拿去玩儿吧。”

那发钗镂空金丝细如发丝,数颗枚指大小的红宝石透亮的如同一汪幽泉。两位杜小姐踟蹰的看向母亲。

杜夫人也迟疑了。太贵重了。对方有好些个孩子呢。送出这么重的见面礼,她该怎么回礼呀?正要推脱,只见一位身穿镶白狐毛边淡绿绸面雪褂的女子接过那两支叙,硬插在了女儿们的头上。笑嘻嘻的夸赞:“好一对漂亮的女儿家。”

两位杜小姐面面相觑,却发现父母均未出声,只能敛衽道谢。

杜夫人倒是想出声的,不过她被杜悯暗地里拉住了。

“小玩意儿罢了。”叶明净不在意的摆手,将注意力集中在对面唯一的小男孩身上,笑道:“闺女有了,儿子也不能落下。可我身上只有女子配饰,倒不好送你。”边说,边瞥了一眼叶初阳。

叶初阳机灵的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他想了想,今天得的花灯、逛街时买的新鲜玩意舍不得给。便从脖子上摘下嵌宝镶余的长命金锁,爽快的递给对面的小男孩:“你是先生的儿子,就是我的师兄。这个送给你。”这金锁是他出门时临时带上的,在一堆饰物中属大众货色,造型普通。送出去不心疼。

杜夫人看的倒吸一口凉气。小男孩杜雁更是接都不敢接。

这时,杜悯淡淡出声:“雁儿,给你就拿着吧。”

杜雁看了一眼父亲,接过金锁。解下身上的一块玉佩,清清脆脆的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也送给你。”

叶初阳却是不收那块运佩,而是指着杜雁腰侧的荷包:“这个绣的好看,你给我这个吧。”

那荷包上绣了一只扑尾巴玩的小猫,活灵活现,十分可爱。杜雁露出不情愿的神情:“这是母亲给我绣的。不好送人。”

叶初阳“啊”了一声,一脸失落:“这样啊…”

垂头丧气的接过玉佩。读了几本蒙学的他也知道,母亲亲手刺绣的荷包对子女来说有多珍贵,自是不能给他的。哀怨控诉的看向叶明净:“母亲,您也给我绣一个吧。”他家母亲什么针线都没给他做过。

叶明净顿时傻了。让她绣花?她这辈子就没拿过一根针!

“母亲不会绣荷包。”对上儿子失望的脸,商量着:“要不,咱们换换?我给你削一柄木剑?”

叶初阳皱皱眉,勉强同意。绿桔、冯立、姚善予全都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就连林珂也是一脸囧然。

而杜家人除了杜悯,皆是一脸诡异色彩。

母亲拾儿子削木剑。是不是搞错了?为什么那位一家之主的男人很文静的站在后方,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这都哪家的贵人啊?入赘的也没这么憋屈呀!

杜夫人刚想说些什么,就觉掌心一热。丈夫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紧了紧。杜夫人便不动了。也安静的站着。

“好了,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叶明净和林珂、杜悯道别,“。。。。。。两位也好走。”

林珂拱拱手:“老夫送夫人上车。”

叶明净轻巧一笑,眼波流转:“我知道蒙石不放心我,就依你。”

于是,临珂和杜悯站在路边,目送这辆四匹马驾驶的豪华四轮马车驶远。直到看不见影子,两人才齐齐呼出一口长气。

林珂紧绷了一晚的神经松懈下来,顿时觉着脚下乏力,对着杜悯道:“惜之,老夫先走一步,你慢行。”

杜悯深表理解:“林阁老慢走。您辛苦了。”

林珂摇摇手。坐上轿子:“为人臣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走远了。杜夫人才顿觉周围的空气一松,出了口大气,甩甩掌心的手汗,疑惑道:“那是林阁老?老爷,今儿这是…”

杜悯对着她耳畔悄语,杜夫人脸色大变:“原来是她!怪不得我刚刚大气都不敢喘呢。还觉着奇怪,到底是真…”

杜悯瞥她一眼,杜夫人赶紧收住口,又着急的回想,“我没说错什么话吧!”

“没有。不必紧张。她个日不过是随兴所至。”杜悯招呼家小上车,“别说那些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杜夫人点头,招呼车夫过来,他们的车小,只用一匹马拉,便分为了两辆。两个女儿合着儿子一辆,杜悯夫妇一辆。杜悯从小廊手里取过两盏莲花灯,小心的放入车厢。杜夫人就笑:“老爷何时也喜欢起了这些?莫不是你今日按到的祈福话特别合心意?”

杜悯淡然一笑,坐上车:“我喜那灯中笺纸上的一手宇。含而不露,锋芒内藏,自成一家。极是难得。”

马车开动,杜夫人微笑:“原来如此。老爷不说,我还想岔了。”取过一盏莲花灯,展开内里的笺纸:“愿天下有情人终成春属。这心愿发的到大。偏老爷接到了。这原该是给女儿家才好。”横看竖看,不得不承认那一笔字的确有独到之处。带了几分酸意猜测:“也不知这字是男子还是女子书写?”

杜悯淡淡道:“字好便赏析。与男女何干?”

杜夫人瞧了瞧丈夫的神色,见其恬然静谥,眉宇淡漠,也就丢开那灯不再多话。

元宵节后,朝政渐渐恢复正常。叶明净开始讨论兵政、马政新举措。着各地布政使、总兵、封疆总督将本地的原有兵、马数目、配置都报上来。又和内阁讨论新兵马政该罗列的条款、范围等等。

西北那边,去开荒的百姓越来越多,西域新城已稳步发展。逐渐开始有‘北毛南丝’双雄并立之势。

随着西北经济分量越来越重,大夏丝毛纺织品渐多,叶明净决心扫平丝绸之路,稳定通商之旅。而扫请沙匪以及和瓦拉、鞑靼边境作战的这类小股分散战役,则刚好可以用来磨砺新兵。

于是,孙承和在过完年后,又出发去了西北。江涵留了下来。她的妻子在二月时节,终于给他生了嫡长子。叶明净思索着,家和万事兴。江涵嫡子少,还是在长安先留几年。多生几个儿子再出去。

对于大将在外的顾朗,她也没有像历代帝王那般,扣了人家的妻儿在长安不放,都给送西北去了。结果顾朗在年后,将小儿子送了回来,说是次子先天不足,身体不好,不适西北气候。

叶明净感慨的叹息。顾朗这是在表明忠心。他家小儿子能去哪里?去武成伯府吗?顾缉夫人可还话着呢。

内宅的事,男人哪里顾得了?只能将年仅五岁的顾茗接进宫中。叶初阳见又来了一个小朋友,高兴坏了。

可惜他快话了没多久。南边传来诣息。靖海候逝世,世子萧炫继承爵位。萧炫快马送来了折子。字里行间似漫不经心的提到,有几个庶弟、庶叔,身体不好,感念父亲亡故,悲伤过度,结果也生了重病,不治身亡。

又有个别谁谁,病重要修养。白底黑字间,隐约可见杀伐血腥。叙述过了江南的公事,又提到家事。萧炫请封嫡长子萧宝成为靖海侯世子,欲将萧慧成和萧容成按回江南。而独留长安的萧宝成由于还未成年,就麻烦陛下,让其依旧居住在宫中。

叶明净叹了口气,问道:“萧炫派了谁来接人?”

冯立答曰:“现任靖海侯副统军,时少春副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关于追求

“原来是少春啊。”叶明净感慨了一声,“也是好久以前的老朋友了。朕上次见他时,还是太女,去书院讲学。还有两年前遇着海匪那次,本以为能见一次,谁料也没来得及。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见着面后发现,时少春的模样变化不大。只眼角的细纹多了不少。叶明净在梧桐宫小书房接见的他,询问了些南边的近况。时少春一一回答,没有了往年的嬉言笑语,中规中矩的说了一个多时辰。

叶明净诧异:“少春,你这样子,还真让朕不习惯。怎么突然老实起来了?”

时少春一脸肃穆:“陛下,人需向前行。岁月流逝,臣已年近不惑,自不能再如少时轻狂。”

叶明净触动心事,也叹道:“的确如此,日子过得好快。”又询问了一些萧炫承爵时的风险以及靖海军的现状。

说着说着,叶明净才知,原来在这次萧炫承爵的冲突中,靖海军外围很是乱了一阵,萧炫本人也差点受伤。还在如今位置已经坐稳,正打算好生整顿一番。时少春带来萧炫亲笔书写的整顿军务方略。

说完了话,叶明净安排他去长春宫见萧家三兄妹。自己则展开了萧炫的折子细读。

看完后,她丢在桌上唏嘘:“怪到少春神色郁郁。原来他的夫人冲突中受到了惊吓,因病去了。”人生三大不幸: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时少春占了其一,怎能开心的起来?

萧炫在折子后面说道,时少春接孩子回江南后,会再度上京。此后就将留在长安城照顾世子萧宝成,也是换个地方,不让他睹景伤情的意思。

叶明净心中一动,抬眼看向绿桔:“绿桔,你今年三十四了吧?”

绿桔点点头:“是,奴婢今年三十四。”

“三十四了啊!”叶明净站起身,走了两布,干巴巴的道:“跟在朕身边快二十年了,日子过得真快。”

绿桔莫名其妙的将视线看过冯立,眼神透着疑问“陛下这是怎么了”?

冯立回了一个眼神“我也不知道”。

那头,叶明净还在喃喃自语:“三十四了,三十如。。。。。。四十。。。。。。,唉,那人难为啊!”

声音很轻,绿桔听得不大清楚,又看向冯立,却发现冯立的耳朵红了,不由大奇。

冯立深恨自己的耳朵太灵,尽力控制自己不去看绿桔。神灵在上,绿桔明明就是个纯洁的好姑娘。陛下,您说话也太损了!

不过这般一来,他倒是有些明白叶明净想说什么了。说来说去,还是元宵节那盏莲花灯祈福闹出的事。琴瑟和鸣,让陛下动了操办她的婚事的念头。

果然,叶明净吞吞吐吐的说了:“绿桔啊,你跟随朕多年,至今孑然一身,朕对不起你啊!”说完还看了冯立一眼。

冯立心脏“咯嘣”一下,直觉不好。叶明净又说开了:“元宵节咱们接到的祈福话你还记得吧?朕觉着说的挺有理的。大部分都应了景儿。少部分的,即便现在不应景,将来应景的可能性也挺大的。比如在你之前林大人的那张,在你之后。。。。。。“她又看了一眼冯立,”咳咳,总之,朕想着,这说不定就是天意。“

绿桔也反应过来了,惊讶的半张了嘴:“陛下。。。。。。”

叶明净越说越顺溜:“本来吧,朕也没多相信。可你看,老天爷立刻就送来一个上好任选。这时少春吧,他夫人刚刚去了。年纪和你也相配,填房对原配持妾礼什么的,那都是虚的。总之成了亲你就是嫡妻。况且少春日后会常驻长安,辅佐萧宝成。你也不必远嫁。这般的年纪,这般的巧合,可不就是上天送来的上好人选?”

绿桔傻眼了,惊呼:“陛下,您说什么呢?奴婢不离开您!”

叶明净嘿嘿的笑:“放心,朕也想过了。你也不必离开。他时少春不是在长安么?你成立亲后,就每日早晨来宫中上班,黄昏归家。少春出差,你就住回宫中。生了孩子也不打紧。朕这宫里孩子多得是,一个也是养,十个也是养,人多还热闹些。。。。。。”她越说越觉着前景美好,“你们都是朕最亲近的人,朕虽能力有限,也该想办法让你们过的有盼头才是。”

“陛下!”绿桔高声强调,“奴婢现在就过的很有盼头。奴婢不嫁人。”

叶明净又笑:“放心。朕知道。现在就谈婚论嫁是很突兀,朕也没打算现在就赐婚。少春还有一年妻孝要等呢。这段时间你们刚好可以处着试试。互相了解,避开盲婚哑嫁。他如今情绪低落,正是需要安慰之时,你趁他空虚,攻其心房,给予关怀,温言细语,体贴入微。。。。。。”

“陛下!”绿桔愤然打断她,尖叫一声,捂着脸哭跑了。

叶明净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愣愣的看着冯立:“朕说错什么了?”

冯立一脸凌乱的表情:“陛下不该用这事取笑绿桔。”

“朕哪里取笑她了?”叶明净大为委屈,“朕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冯立大汗:“这。。。。。。陛下,您说让绿桔趁时副将空虚之时,魅惑引诱。。。。。。这,这不是取笑是什么?”

叶明净总算知道问题处在哪里了,时代差异问题。叫道:“这怎么是取笑了?这是追求,是求爱!想让心上人爱你,就要有些手法。双双一见钟情的事世间少有,男人追求女人,女人追求男人的哪里能没有些手段?”

冯立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原来是这样。是属下愚钝了。陛下,这手段真的有用吗?”

叶明净用鼻子“哼”了一声:“你们当然是不知道的。追求人是一门大学问。勤了,让人腻味。少了,显不出诚意。不过一般说来,女人追求男人要容易些,女追男,隔层纱。男人追求女人就难了。男追女,隔座山那!”

冯立立刻虚心好学,不耻下问:“那该如何追求呢?”

叶明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心说,莫非你还搞定小筑子?不是都说吃到嘴了么?转念一想,肉体关系毕竟只是爱情的一部分,有时候还和爱情无关。很难说冯立是不是想追求更高的心灵契合。见他有心询问,便好心的给阐述了几种后世的求爱手法,也算是换换脑子,放松放松。

说完之后,又补充道:“爱情这词对你们来说或许陌生了些。西方人比较推崇,他们的宗教教义提倡男女双方因爱而结成夫妻。这的确是一种很美好的感情。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千古名句也描写过。你也帮着劝劝绿桔,别这么苛责自己。”

冯立头点的如小鸡吃米:“属下一定好好劝她。”

也不知冯立是怎么和绿桔说的,从第二天开始,绿桔开始躲人。借口照看叶融阳,经常和人换班。叶明净好不容易逮着她询问。绿桔便一脸正色的咬死:“奴婢不嫁人。”

叶明净只能叹气:“话别说那么绝。这样吧,少春要送慧成和容成回去,这一路上的护卫都是男人,哪会照顾女人和孩子。朕就派你跟着走一趟江南。也算是散散心。你好好想想这事,等回来后,再告诉朕你的决定。无论你决定了什么,朕都绝不再多言。”

绿桔还想说什么,叶明净一口裁决,不容她反驳:“这事就这么定了,出去走走也好。”

绿桔只能谢恩。

另一头,冯立乘机拉着计都避开侍卫,寻了一片僻静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