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宁脸上霎时一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无礼地盯着皇上半晌了,立马跪下。“…请皇上恕罪。”

“何罪之有?”汐颜笑着托起他。摇摇头。“朕出去一趟,难道变丑了?让周侍才这般惊讶?”

周海宁的双膝才离了低。听到这话。立刻“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皇上,小臣…”

“好了。”汐颜好笑地看着周海宁苦思冥想,似是想找出一个恰当的词来,却因为紧张,沉默了许久,始终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周侍才,朕饿了。”

“皇上,小臣立刻让人传膳。”周海宁这才站起来,急急吩咐了下去。宫人手脚麻利的摆好膳,悄声退了出去。周海宁见汐颜迟迟没有动筷,迟疑道。

“皇上,这桌菜是安公公安排的,小臣…”

“没事,”汐颜头疼地瞅着桌上千篇一律地菜式,无奈地摆摆手,让殿内所有的宫人都退了出去。“周侍才不必拘束…朕去南巡这些日子,周公子在宫内可好?”

周海宁放下筷子,点点头。“皇上之前送来的书籍尚未看完,小臣偶尔作画、练字,过得相当充实。”

“那就好,”汐颜吃了几口,也有些咽不下去了,亦放下了碗筷。“周楠钧的事,朕已经让人修改了户籍,如今周公子与周家脱离了关系…如果周公子有意,可以换回原本的姓氏。”

脱离养父子关系…周海宁飞快地瞥了汐颜一眼,难怪周家九族流放,他却被排除在外。“皇上,小臣觉得没有必要。若要改姓氏,不但需要举行繁复的仪式,又得将皇家的书册通通改掉。皇上为国事操劳,小臣不想增加皇上的负担。”

汐颜略略点头,既然这是周海宁的意思,她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这是当时那个宫人?”撤膳时,汐颜忽然瞥见小贵子,看向周海宁问道。

“是地,皇上,小贵子而今是小臣贴身近侍。”

“哦?”墨眸深深地瞅着他,小贵子匍匐在地,脸几乎要贴到地上了。半晌,汐颜才淡笑道。“好好服侍周侍才,知道了么?”

“奴才遵旨。”小贵子只觉紧逼他身上的目光终于移开了,暗自心惊。

“朕还有些事要处理,过几日再来。”汐颜笑了笑,起身离开了锦瑟殿。

直至龙撵逐渐远去,小贵子跟着周海宁回了寝殿,遣退了所有的宫人,低声道。“周侍才,如今皇上回了宫,那东西地着落…”

周海宁蹙起眉,不耐道。“答应了你们的事情,我会办到地。皇上南巡,太傅又离开了,东西肯定交由国师保管。你觉得,国师地南熏殿是我们等人能自由进出的么?”

小贵子想起那空荡荡地南熏殿,几次派人去打探都未有一人能回来,不由身子一僵。“那周侍才的意思是…”

“我自有分寸,”周海宁冷漠地应道,转身往床榻走去。“没事的话就退下吧。”

小贵子撇了撇嘴,“…是,周侍才。”

子夜,一人蹑手蹑脚地穿过长廊,拐了个弯,来到后院。左右张望了一番,确认四下无人后,他才将手中的灯笼挂在了庭院最高的一棵樟树上。半晌,一人掠至树后,冷硬的声音刻意压低,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至今没有头绪,那人…”小贵子话语一顿,又道。“怕是指望不上了。”

树后的人冷笑一声,道。“谁要指望他了…你看紧他就好,若坏了事…”

小贵子瑟缩了一下,连忙答道。“小的明白。”

许久没有回应,待抬起头,树后已是空无一人,独留寒风阵阵…

扫视着手里的名单,汐颜粉唇一勾,赞赏地看向下首的清平。“做得很好,那些人都安置得如何?”

“回皇上,除了太傅大人与属下,没有人知晓他们的藏身之处。”清平深知此事重大,小心地将这事隐藏了下来,其余九名近卫也没有透露半分。

汐颜满意地点点头,“安福,传朕的旨意,这几位官员大逆不道,私藏库银,收押在天牢,择日提审。”

“皇上,在下已经安排妥当了。”瑞琛温润一笑,淡声答道。

“很好,”汐颜墨眸微闪,微微笑了起来。

“皇上,边境送来八百里加急文书。”安福忽然走入,躬身禀报着,汐颜秀眉不禁一皱。

“宣!”

望着一名士兵被四人抬着进殿,汐颜愣了一下。满身的鲜血,还有肩膀、胸口来不及拔出的羽箭…墨眸黯了黯,看着那人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份沾血的文书,放在了安福手上。

“安福,宣刘御医过来,”汐颜说罢,迅速接过文书展开一看,眸底掠过一丝震惊。

瑞琛察觉到有异,让清平将受伤的士兵移去了偏殿,好生安置。

汐颜把文书递给了他,神色惊疑不定,捏紧的拳头迟迟没有松开。

瑞琛默然地取过,淡然一扫,温润的眼眸亦掠过一丝异色。

文书上只得短短八个字——

“蓝家父子,通敌卖国!”

第一百零二章 乱红千秋

“这事…不可能!”瑞琛放下文书,淡然的声音没有半分迟疑。“蓝家世代忠良,这消息从何而来?”

汐颜抬手揉了揉额角,双眉紧皱,只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加之蓝侍臣在宫中,蓝将军又素来喜爱这二子,绝不会拿他的性命开玩笑的。”瑞琛瞥见汐颜脸色有些难看,细细分析着。

“太傅,蓝宸佑是被父皇强行留在宫中当质子。如今朕刚登基,若是他想要救回二子,这不失是个好法子。”

“皇上这是信了?”瑞琛蹙起眉,眸中闪着复杂的光亮。

“朕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汐颜叹了口气,道。“在朕根基未稳之时,还能救走蓝宸佑。若是拖下去,蓝家怕是没有机会了。太傅也说,蓝将军最为喜爱这二子,让他一直屈居为侍臣,在宫中终老,他恐怕是不愿的。”

“皇上,这不过是猜测罢了。在下并不觉得,蓝家会冒此风险。”瑞琛定定地看着汐颜,说道。“蓝侍臣一日在宫中,他们就不会轻易动手。若是打着营救蓝侍臣的幌子,实则是夺位…若是如此,在皇上登基之前,动荡之际,蓝将军早已下手了,根本不会拖延至今。”

汐颜点点头,轻叹道。“只是太傅,无风不起浪,朕相信这事来得有缘由的。”

“确实,”瑞琛清润的眼眸一挑,忽然说道。“皇上有注意到那士兵的伤势么?”

回想了一下,汐颜缓缓笑了开来。不在要害的箭伤,看来有人很想把这消息带来给她了…

“安福。让刘御医来见朕。”

片刻后,刘姚庆立在下首,一袭灰白的袍子先得有些空荡荡地。看来这段时日为汐颜医治与调理。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汐颜看着他,吩咐道。“安福。赐座。”

“老臣多谢皇上。”刘姚庆也不多作推辞,安然坐了下来。

汐颜轻笑一声,刘姚庆不拘小节的性格倒是一直未变。

“那士兵地伤势如何?”

刘姚庆眉头一皱,坦然道,“老臣…恐怕无力回天。”

“什么!”汐颜诧异地站起身,不可置信。“方才那名士兵的箭伤并没有伤及要害。为何…”

“禀皇上,那士兵体内有一种慢性毒药,而羽箭上则涂抹了激化他体内地另一种毒药。两毒相叠,一时半刻不会发作,至少得拖上十天半个月。那士兵已经昏迷,怕是熬不过一个时辰。”刘姚庆如实回答着,忽而顿了顿,面色有些迟疑。

“…刘御医有事不妨直说。”汐颜看他神色有异,心下有些疑惑。

“那人中毒…最少有两月有余。”

两月有余?

汐颜心下一惊。回望瑞琛也是一脸惊异。“刘御医,有法子让那士兵醒转过来吗?朕有些事想要问他。”

“老臣尽力而为,”刘姚庆站起身。无奈地道。“用银针让其清醒,那人可能支持不到半刻钟…”

“朕知道了。”汐颜眯起眼。与瑞琛跟随刘姚庆去到了偏殿。将惊鸿殿所有的宫人都撤了去,命清平等十名近卫守在大殿四周。未经传召,不得让任何人不能靠近。

刘姚庆神色肃然,手持银针,转过头慎重地道。“皇上,老臣要开始了。”

汐颜点点头,眼看着十根银针迅速插入侍卫的十处大穴,动作迅速,士兵身上未见一滴鲜血。士兵的双眼缓缓张开,从迷茫逐渐变得清明,看见汐颜就要坐起身行礼,被刘姚庆制止了。

“你身上还有伤,不必多礼了。”汐颜温和一笑,径直在床沿坐下。“朕问你,刚才的文书是谁让你送来地?”

时辰不多,汐颜立刻单刀直入。士兵看皇上对他这般亲切,有些受宠若惊,急急答道。“是副将军丁磊。”“有何凭证说蓝家叛国?”汐颜低下头,沉声问道。

士兵望着汐颜秀丽的面容,脸上微微一红。“蓝将军声称边境布局图失踪,而蓝家大少爷蓝宸天近日又娶了个闵国女子为妻…”

“不止如此,闵国多次偷袭都直逼边城布防的薄弱之处,若不是蓝将军将布局图给了闵国的人,通敌卖国的话…”

猛地仰起头,他愤愤道。“后来发现,蓝家大少娶的妻子,竟然是闵国的明珠公主!蓝将军定是与闵国作了什么协议,不然闵国又怎会将国主最为喜爱的小公主嫁过来。”

汐颜秀眉一皱,“边城被偷袭,为何没有折子送来天京?”

“闵国袭击边城不是一次两次了,一个月来大大小小地加起来有上百次。蓝将军认为既然闵国未能得手,就没有必要增加皇上的负担便擅自压了下来。”士兵脸色渐渐有些发白,说话也不像先前那般利落,汐颜不由焦急。

“蓝宸天怎会突然娶了那明珠公主?”

士兵正要开口,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脸色霎时变得灰白。瑞琛拉着汐颜退后了几步,刘姚庆上前一看,叹息着摇了摇头。

汐颜咬唇抓住士兵地手臂,匆匆问道。“你的名字?”

“…石、石…潜…”那士兵拼尽力气,扯着一抹笑意,终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汐颜抚着心口,慢慢平复了心绪,招来了殿外的近卫。“将石潜…厚葬了吧,出去时小心不要让人发现。”

“是,皇上。”

汐颜看向清平,问道。“送文书地只有石潜一个人吗?”

“回皇上,还有一人未到城门便没了气息,方大人正想将那人厚葬。”清平见汐颜一脸凝重,也知事态严重。“属下将人截住了,将尸首移到了秘密之地。”

“刘御医,这事只能劳烦你亲自去看看了。”刘姚庆是个守口如瓶之人,如今又分明知晓这毒素,去验尸是最好不过的人选了。

刘姚庆二话不说,便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得出了结论,那死去地士兵与石潜身上中地毒一模一样。听到此事,汐颜只觉心惊胆战。

“皇上,若是澜国边城镇守的士兵都是如此,恐怕战事一起,不堪一击。”瑞琛一脸沉思,满目忧心。

“朕担心得正是此事,”汐颜咬着唇,望向刘姚庆。“刘御医,此毒可有解药?”

“此毒名为乱红千秋,单独服用乱红或千秋,身子都不会有任何不适。但是如果服用乱红后误食了千秋,则在数日内暴毙而亡。”顿了顿,刘姚庆叹息道。

“这毒药…正是历代闵国皇家独有地秘药,只要在井里倒下一滴,喝过水的人都会沾染上。”

“既然是闵国皇室特有的秘药,刘御医为何这般清楚?”汐颜瞥了他一眼,疑惑地问道。

“老臣年轻时到处游历,曾遇见一人中得就是此毒,临死前将这个秘密告知了老臣。”刘姚庆想到那位志同道合的友人,不禁唏嘘。“那人是闵国的一位御医,似乎是想要避开皇子之间的争斗,不料最后还是…”

“这么说,刘御医对此毒也是束手无策了?”瑞琛双眸微眯,淡声问道。

刘姚庆垂首应道,“乱红千秋世上仅有一瓶,为百年前一位药师无意所制,老臣恐怕无法…”

根本无人清楚“乱红千秋”的配方,又如何寻出这解药?看着报信的士兵接二连三地中毒身亡,刘姚庆隐约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多年来的明智保身,让他第一时间就是想办法地抽身而出。

汐颜抬起头,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刘御医不曾尝试又怎知不能?”

见他还是有些犹疑,汐颜淡笑道。“朕最近得了一株千阙草,放入御药房似乎会减了药性。听说国师最喜欢的雀儿病了,朕正打算赏给南熏殿…”

“老臣愿为皇上分忧,”听了汐颜的话,刘姚庆急急答道。那千阙草极难成活,十年难得一株,若与其他药材藏于一室,不足半个月就要没了药效…

话一出口,他已有些悔意。可是一想到那株奇草要被生生糟蹋,刘姚庆暗暗一叹,若是方才没有应了下来,他怕是更加后悔吧…

第一百零三章 争辩

“清平,”出了惊鸿殿,忽闻背后一道声线响起,清平立在原地恭谨地垂下首。

“太傅大人有何吩咐?”

淡雅的兰香渐近,清平眼观鼻,鼻观心,眸底沉静无波。

“…周家流放的人可是上路了?”清润的眼眸瞥向他,淡淡问道。

清平眼中掠过一丝异色,“回太傅大人,事情…办妥了。”

“嗯,”含糊地应了一句,瑞琛抬手整了整衣襟,不经意地开口道。“确定没有活口么?”

闻言,清平抬眸飞快地扫了他一眼,道。“是的,太傅大人。”

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瑞琛略略点头。“清平,除了你,在下不想再有人知晓此事。”

身子一僵,清平眉头微蹙,半晌终是叹道。“…属下遵命。”

望着那道硕长的青影远去,清平神色复杂,黑眸闪烁着几分惊惧,片刻后才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原本他是皇上的近卫,瑞琛根本没有资格让他做事,只是那人所做的又何曾不是为了皇上着想?即使瘦削的身子不识一分武艺,冷凝的气势、高明的手段却让清平不得不信服,但是若果太傅对皇上有半分异心…清平背后一寒,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虽然汐颜勒令禁军封锁了消息,但是蓝家叛国之事不知为何迅速在宫内传开。本来对蓝家手握兵权而不满的大臣纷纷递上折子,控诉蓝家的不忠不义之举。

汐颜一面将这些奏折压下,一面派人追查造谣的源头。秘密查探下,数日后便找出了来源,谁知…

“回皇上。奴才查到造谣的两人均是仪元殿地太监,今早发现已在房中服毒自尽。”安福恭着身,将连日来的追查一一禀报。“这两人均为今年刚进宫的。入宫后便分在这仪元殿,作杨侍才地贴身近侍。近日并没有人看见他们出宫。也少与其他宫人接触。”

秀眉一皱,汐颜看向他,“杨侍才知道此事么?”

“奴才看来,杨侍才可能并不知道这谣言…”安福面有迟疑,汐颜皱眉打断他。

“贴身侍从四处造谣,身为主子的他怎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沉吟片刻。她又道。“传朕地旨意,杨冠衡管教下人不利,罚其在仪元殿禁足一个月,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访。”

安福怔了怔,瞬间恢复低眉顺眼的神色。“奴才…遵旨。”

“闵国的明珠公主高婉玲,是闵国皇帝的掌上明珠,从小宠溺有加,又怎会让她远嫁他乡?而且如此匆匆忙忙地嫁给了蓝宸天,未免有失皇家地体面。”汐颜斜卧在长椅上。丢开手边的奏折,疑惑道。

“的确,”瑞琛赞同地点点头。“听说明珠公主与皇上同龄,深受闵国皇帝宠爱。久居深宫。极少在人前出现,这边城竟然有人能认出那位深居简出的公主…”

汐颜冷哼道。“看来有人不想蓝家好过就是了,而今布局图失踪,边城受袭,主帅被部将怀疑,军心不稳。太傅认为,这样一来,谁得益最多?”

“蓝家握有澜国三分之一的兵权,数年来不服与虎视眈眈者极多,要说是谁栽赃陷害…”瑞琛温和一笑,摇了摇头。“在下却是揣测不出。”

“树大招风,蓝家不仅被皇家猜忌,还得防范同僚拖后腿,确实不易。”汐颜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肩上的碎发,抿了抿唇。“还有边城的布局图,失踪的时机未免太巧合了。”

“边城太远,若派人去打探,必定要多费些时日。”瑞琛想着这一来一回,耽搁了时日,证据定然被清除得干干净净。“蓝家此次,怕是要被众矢之的了。”

汐颜叹了一声,忽然想到若是让雨疏派鸟儿去边城看看,来回无需几日…转念一想到小别子地话,她甩了甩头,把这念头抹了去随手翻开另一本奏折,汐颜定定地看着,忽然坐了起身。

…周楠钧的家眷与亲属一行行至兴漠时,遭遇一批盗贼,官兵冒死抵抗,死伤无数…

墨眸迅速扫至折子的最后一行——周家流放之人,四千八百六十三人全数毙命,无一人存活…

轻轻合上折子,汐颜微微眯起眼。兴漠常有盗贼出没,此事她是清楚地。父皇数次派遣官兵去围剿,那一带的盗匪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因而当初看到这流放地路线,汐颜并没有多想。不料,周家被流放地九族之人竟会遭此一劫。

几千人不是个小数目,流放之时身上又没有多少值钱的家当,那些盗贼为何会选择打劫这么一些落魄之人,然后又决绝地杀掉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

想到那些人之中还有不少无辜地幼童与妇孺,眼神不由一黯。严惩周楠钧为了杀鸡儆猴,杜绝相同的事情发生,如今…

汐颜浅浅地吁了口气,周家的血债,看怕她是摆脱不了。

坐在一旁的瑞琛早已瞥见她的神色,轻轻从汐颜手中抽走了折子。“皇上,周家是罪有应得。此次流放途中被杀,恐怕是天意罢了。”

“天意么…”汐颜苦笑着,不可置否。瑞琛见状,正待开口安慰,忽闻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不可…快拦下!”

十数名禁军骤然被人震开,跌落在殿前,一道蓝影大步走来,深邃的黑眸定定地望向上首的汐颜。

“皇、皇上,”安福气喘吁吁地赶来,看见来人,一脸无可奈何。“奴才罪该万死,没能阻下蓝侍臣他…”

“好了,让他们都退下吧。”汐颜站起身,缓步走下。“宸佑怎么突然过来了?还如此莽撞…”

蓝宸佑蓦地双膝跪地,汐颜脚步一滞,停了下来。

“父帅和大哥定是被冤枉的,请皇上明察。”

汐颜撇开脸,淡淡道。“此事朕会细细查明的,蓝侍臣先回曦和殿去吧。”

“皇上,大哥娶妻一事曾在家信中提起过。”迟疑了一下,蓝宸佑没有起身,从怀里掏出一物,伸向汐颜。

汐颜默默接过,粗略看了看,便收了起来。

“皇上,”见她并未重视,蓝宸佑不由有些着急。父帅一生戎马,他不希望这次的谣言会毁了蓝家的忠诚,便急急解释道。“大哥只是碰巧在野外救下了被人掳走的女子,当时这女子受了重伤,性命危急,大哥替她疗伤又不愿污了她的清白,事后便娶了这女子为妻。”

“父帅和大哥从头到尾都不知晓这女子会是闵国的明珠公主,此事若有虚言,小臣天打雷劈,不得…”

汐颜一把捂住蓝宸佑正要说出的毒誓,叹道。“宸佑,朕没有说不相信你。只是,试问一下,若你是蓝将军,会让你大哥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妻么?”

蓝宸佑怔忪一瞬,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不论如何,你大哥娶妻的同时,边城的布局图失了踪影,蓝家父子玩忽职守的罪是逃不掉了的。再说,明珠公主突然被掳走,而后却又成了你大哥的妻子…这事闵国的国主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见蓝宸佑双目满是担忧,汐颜俯身拉起他。“家书里面只是蓝宸天的一面之词,无法洗脱嫌疑。朕会火速派人到边城去了解事情的经过,蓝侍臣先回去吧。”

蓝宸佑也知这事急不得,后宫之人更是没有资格插手,毕竟这并非蓝家的家事,而是危及澜国的国事了。他颓然地返回曦和殿,遣退了房内的宫人,却眼尖地发现桌上的字条。

匆忙上前拿起一看,剑眉微皱,而后迅速把纸条藏于袖中。待侍候的宫人走入时,只见蓝宸佑坐在桌前,暗自出神…

 

第一百零四章 筹措

放下朱笔,汐颜抚了抚额角,看了一下天色。想到先前说要多去周海宁那里多走动,但是每回看见周海宁僵直的身子与拘谨的神色,汐颜就有些无可奈何。虽然周海宁试图说些讨喜的故事来热络沉闷的气氛,可惜语气中少了几分热情,面色又甚为不自然,汐颜只觉难熬。

再者蓝家父子在边城的事情仍未有头绪,闵国的秘药在澜国守城的士兵身上发现,而明珠公主又刚好出现在边境,让人不得不联想到这一切很可能是闵国一手策划的阴谋。但是,谁会那么愚蠢,留下这般显而易见的证据?

汐颜转念一想,正是他们理所当然地这般认为,闵国可能会钻这么个空子,设了这一局。牺牲了一个明珠公主,便寻到了理直气壮地攻打澜国的理由。可是,闵国的国主用最心爱的明珠公主作幌子,未免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