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汐颜淡淡应了一声,“只是国师习惯了小别子一人近身服侍,而今派了他出去。国师身边便没了侍候的宫人…”

瑞琛剑眉微蹙,果然,她下一句便道。“…朕打算让国师住入华音殿。当然,此事除了安福和太傅。没有旁人知晓。”

“皇上。国师身为男子,住入皇上地寝宫甚为不妥。”薄唇微抿。瑞琛如是道。“再者,若让他人知晓国师不在南熏殿为澜国祈福,怕是会引来非议。”

“太傅多虑了,南熏殿的祭坛除了国师,其他人根本不能靠近。因而国师是否在南熏殿,外殿的宫人完全无从知道。”汐颜说到这里,轻轻一叹。“国师总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留他一个人在南熏殿,朕怕是不能安心。”

清润的眼眸微抬,淡淡说道。“其实皇上不必将告知在下的,这事知道得人越少越好。”

汐颜一怔,局促地撇开脸。“…总之去边城地人选已经定下了,剩下的事宜就劳烦太傅安排了。”

“在下遵旨,”瑞琛点点头,默然退下。

眼见那抹青衣渐渐走远,汐颜抬手拍了拍脸颊,清醒起来。“安福,宣南熏殿国师的侍童过来。”

听了汐颜的任命,小别子恭敬地应了下来,只是久久跪在地上,神色复杂。

“有事不妨直说,”此次路途遥远,以为小别子担心无人侍候国师,不想他却开口说道。

“…奴才恳求皇上日后多花些时间陪在国师的身边。”

汐颜怔了怔,疑惑道。“这是国师的意思吗?”

“不是,这是奴才擅自请求的。”小别子低着头,又道。“能与国师说话的人没有多少,除了奴才,就只有皇上了,所以…”

“朕明白了,”汐颜点头应允,闻言,小别子悄悄松了口气。

“皇上,奴才今日的恳求,请不要让国师知晓。”

汐颜微微一笑,“国师身边有你这般贴心地人在,倒是让朕有些羡慕了。”

小别子窘迫地垂眸道,“…皇上过誉了。”

“此事危急,明日一早便出发去吧。”

“是,皇上。”

翌日,小别子这才一走,汐颜便匆匆通过密道将雨疏接进了华音殿。原先雨疏坚决不愿离开,汐颜无奈,说是如此只能留在南熏殿陪伴他左右。雨疏想到汐颜繁重的国务,无奈妥协。

汐颜将内殿的龙床让给了雨疏,自己则在外殿休息。户部大多数地奏折都送来她手上,加上其余的折子,汐颜连日来都只是趴在案上眯上个把时辰,倒不如把床榻直接给了雨疏。

不过雨疏一来,华音殿可热闹了许多。色彩斑斓、各色各样地鸟雀从四处过了来,一时间殿内百雀齐飞,鸟鸣不断。汐颜原本担心她处理奏折时,独留雨疏一人在内殿会甚感烦闷,如今见雀鸟围着雨疏飞舞,“叽叽喳喳”地似是与其分享着趣事,她倒是安下心来。

皇上的寝殿突然招来无数喜鹊,这事引来朝中大臣地猜测,频频派人来打探,难道是汐颜有喜了?

汐颜好笑地看着下首急急前来的杨鼎,踌躇了半晌不敢明言。她无意中也听说了那传言,如今杨冠衡仍旧被软禁在仪元殿,难怪他这般心焦了。

“杨大人急着见朕,所谓何事?”汐颜随手翻看着户部近日的折子,装作不知他的来意。

“回皇上,华音殿百鸟齐临,微臣认为,近日必有喜事。”杨鼎眼珠一转,躬身答道。

饶有兴趣地睨了他一眼,汐颜笑道。“这段时日,平白的何来喜事?”

“托皇上的福,渭河一带的城镇已有起色,瘟疫也渐渐销声匿迹。朝中大臣经孔织一事,严以律己,朝纲俨然一新。有皇上如此明君,是我澜国之福啊!”杨鼎双膝跪地,说得是热情澎湃,双眼泛光。

不以为然地一笑,墨眸静静一扫,等待他的下文。

果不其然…

“皇上,杨侍才身边的两名宫人虽是打从入宫就跟着,但不过是做着无关紧要的琐事,杨侍才向来与他们少有接触。如今两人突然暴毙,杨侍才显然毫不知情。皇上英明,即使杨侍才对谣言一事知之甚少,却依旧是管教不力,只是这一个月的软禁之罚,皇上能否斟酌减免一些…”

杨鼎对那流言忽然从仪元殿传出亦大为不解,然而此事对杨冠衡却极大。他软禁一个月,另外两人接近皇上的机会就要大得多,若然其中一人令皇上怀上龙子…权衡之下,杨鼎还是硬着头皮来请求汐颜,纵使无法收回成命,也让皇上不会完全忽略了杨冠衡。

“杨大人爱子心切,朕能理解。可是帝王金口玉言,要收回是不可能的。”汐颜抬起眸,似笑非笑地应道。

“微臣与杨侍才虽不是亲生父子,但是也不忍他孤单一人在仪元殿面壁思过。因而微臣只恳请皇上对杨侍才…能有一分的眷顾,便足够了。”杨鼎哽咽着匐身请求着,犹若一位爱子心切的慈父。

听罢,汐颜沉默片刻,叹道。“…也罢,今夜朕便去仪元殿看看吧。”

“微臣…叩谢皇上!”杨鼎喜出望外,连叩了几个响头,千恩万谢的这才缓步退了出去。

汐颜敛了笑意,冷声开口道。“清平,事情都差得如何了?”

一袭墨衣的清平隐在暗处恭谨地答道,“回皇上,属下认为,仪元殿那两个死去的侍从并非自尽而亡。”

第一百零八章 挑拨

汐颜秀眉一挑,示意清平继续说下去。

“死前两人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房内又有他们亲笔所写的遗书,所以安公公认定他们是因为事情败露而自尽。属下在两名侍从的房间查探了数次,发现原本是一套的茶具里少了一只杯子。”清平几乎把侍从的房间翻了个遍,差点失手打碎茶杯时蓦然发现茶具并不完整。

“单凭这一点,并不能说明侍从的死是他人所为。”汐颜目光一凝,淡淡说道。

“回皇上,属下从这茶具联想到两名侍从死前坐的位置。”清平恭着身,徐徐道来。“两人面对面而坐,相隔了一个位置。听说他们感情极好,同食同寝,形影不离,按理说没有必要相隔这般远来共饮。”

墨眸一闪,汐颜粉唇微扬。“清平的意思是,他们中间应该还坐着一人?”

“属下正是如此猜测,”清平淡声继续说道,“凶手应该是两名侍从熟悉之人,当日一同对饮,不料却伺机狠下毒手,在两人的杯中放毒。事后走得匆忙,未免被旁人发现,只得将茶杯也一并带走了。”

“住在隔壁的侍从曾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便起身想要去看看发生了何事,谁知才出了房间,眼前一道诡异的黑影飘过就晕了过去。他当时仅仅以为是看到不干净的东西,第二日急急在房内准备了纸钱想要请神来消灾,碰巧被属下遇见,才知晓了此事。属下认为,那道黑影便是凶手。”

汐颜静静地听他说完,才开口道。“清平。若你是凶手,会留下那侍从的性命么?”

清平一怔,沉声答道。“回皇上。不会。”

如果他是那名凶手,将这看见自己的侍从杀害再将尸首运至隔壁的房间。那么三人同饮又同时毙命。那么他便不必要取走茶杯,官兵也绝不会想到凶手另有其人。难道此人是故意留下线索,意图为何?

见他皱着眉,淡漠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解,汐颜笑道。“既然侍从不是自尽地。仪元殿又被朕下了禁令,那么当夜能行凶之人便寥寥无几了。”

“皇上的意思是,凶手想将此事嫁祸给杨侍才?”清平心下一惊,不由反问道。

蓝家通敌卖国的谣言由仪元殿传开,如今若是这源头出在杨侍才身上,蓝家与杨家地仇怕是结上了。现在周家倒台,周侍才虽未受到牵连,但是成为皇夫的机会极微,若此时蓝侍臣与杨侍才又反目地话。恐怕百害而无一利…

“无论怎么说,这人的确好手段,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朕头疼啊。”汐颜叹了口气。方才这些都是从蛛丝马迹中臆测出来的,没有人证物证如何让其他人信服?即使告诉蓝宸佑不是杨冠衡做的。他会信么?

“…清平。让曦和殿的宫人嘴巴闭紧一些,朕不想让蓝侍臣听到捕风捉影地流言蜚语。”汐颜想到晚上得去仪元殿安抚被软禁的杨冠衡。便只觉头疼不已。

“属下遵旨。”清平领了旨却迟迟没有离去,汐颜看了他一眼,清平迟疑地问道。

“为何皇上不担心此事是杨大人所为?”

“朕原本也有些怀疑,只是今日杨鼎请求面见,便能看出他的心思。如今蓝家遭受到流言的打击,周家又失了势,若杨侍才把握好机会,兴许能得到朕的恩宠。朕相信成为皇家的外戚,比任何一件事都更有吸引力。”汐颜不慌不忙地分析着,心里越发觉得那些大臣的眼中,她这个女帝只是生出下任储君的工具。

“清平,朕命安福换下的仪元殿所有地宫人就交给你了。”

“属下定不负皇命。”

入夜后,仪元殿便灯火通明,犹若白昼。自安公公前来宣旨,杨冠衡就开始沐浴更衣,直到亥时仍未见到龙撵驾临,不免焦急。

“皇上还没来吗?”端坐在镜前,他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精心打扮,问道。

身后侍候的宫人听这问话已经不下二十次了,仍旧毕恭毕敬地应道。“回主子,皇上尚未驾临。”

杨冠衡猛地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他已经有几个月未曾见到皇上了,自从那日被杨家地人秘密送回了宫内,他日夜盼着皇上的归来。谁知皇上回来后,根本对他不闻不问。然后,自己地贴身侍从又突然暴毙,听说蓝家地流言又是从仪元殿传出去的…

皇上对蓝侍臣地不同,即使杨冠衡再愚笨也看出来了。他正担心着皇上会不会因为此事迁怒于自己,看见安公公来仪元殿,吓得不轻。一听到皇上要来看他,杨冠衡起初高兴得紧,立刻遣人去把仪元殿内外都打扫一遍,又取出自己最华贵的衣衫忙着装扮。

然而忙乱后坐下来,却又忍不住往坏处想了去。这回皇上前来,是不是要怒斥他,惩罚他,再赶他出宫?

杨冠衡越想便越是惴惴不安,几乎想要落荒而逃了…

“…主子,皇上就到了!”一名侍从急急走入,喘着气禀报道。

愣了一下,杨冠衡这才回过神来,把侍从拉了过来,连声问道。“看看,我的衣衫、发饰乱了没有?”

侍从被他拉着,急得就要哭出来了。“主子,快出去殿外接驾,不然得迟了…”

“对,对,接驾。”杨冠衡慌乱地跑了出去,还差点给门槛绊倒了。好在去得及时,龙撵才刚刚停下,急忙跪下。

汐颜早已眼尖地看见他刚刚飞奔而来,也不点破,伸手扶起他便往内殿走去。待落了座,杨冠衡这才缓过气来了。

“朕来得迟了些,让杨侍才久等了。”汐颜微微笑着,墨眸睨向一旁的杨冠衡。

杨冠衡方才跑得急了,脸颊的红晕尚未完全散去,衬着如玉的容颜,确实俊美非凡。见汐颜眸中闪过一丝惊艳,杨冠衡眉宇间显出几分喜意。

“小臣以为…皇上不来了。”

“朕这不是来了么,”汐颜笑了笑,秀眉轻轻一挑,调侃道。“还是说…杨侍才想朕了?”

内殿里的宫人尚未退去,杨冠衡脸皮甚薄,闻言只觉面上滚烫滚烫的。扫视了一圈,尴尬地道。“你们,全都退下吧。”

“是,主子。”宫人悄声退去,最后一人轻轻关紧了房门。转眼间,殿内独得汐颜与杨冠衡两人。杨冠衡瞄了瞄愈发光彩照人的汐颜,好不容易褪下的潮红又涌起了几分,有些懊恼自己急于让宫人离开。

殿内霎时一片安静,杨冠衡自分开后有很多话想要说,却不知从何讲起,最后仅仅挤出一句。“…皇上不喜欢这香茶么?小臣立刻让人换了去。”

看着汐颜把玩着手里的瓷杯,却一口都没有饮下,而手边的点心也半点未动。他担心自己侍候不周,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唤来宫人。

汐颜伸臂拉着他再次坐下,笑道。“杨侍才多虑了,朕方才用了膳,这一时片刻倒是什么都吞不下了。”

原来如此,杨冠衡暗自松了口气,关切地道。“皇上国事繁重,须得让安公公多多提醒,准时用膳为好。”

“朕会注意的,”汐颜略略颔首,应了一声,又道。“一段时日未见,朕倒是想念杨侍才的琴艺,给朕弹奏几首吧。”

“小臣遵旨,”命人取来了古琴“秋籁”,点了熏香,净了手,这才在琴前坐下。“小臣近日作了几首新曲,请皇上鉴赏。”

言罢,悠然的琴声幽幽响起,却颇有几分怨妇的味道。汐颜摇摇头,苦笑着,看来杨冠衡对南巡时丢下他的事还耿耿于怀。

在软榻上躺下,汐颜有些得意地想到。她到仪元殿没有怒喝杨冠衡,甚至没有提起蓝家流言之事,是不是让那背后的人很是失望了呢?

第一百零九章 入宫

汐颜皱眉扫向四处散落的折子,只觉头疼。

户部的账目即使她有三头六臂,一时之间也是清算不出来的。好在瑞琛及时在户部抽调了几个品行与能力都不错的小官员上来,暂时卸去了汐颜身上的重担,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与孔织并无多少来往,没有裙带关系自然让她放心得多。

叹了口气,汐颜唤来安福,把奏折都整理起来。

账目虽清了,可惜先前亏空得着实太多,纵使孔家最后凑够了二百两白银填了一些,却还是不足。汐颜忽然有些后悔这般轻易便放过了孔家,如今却让她一人独自苦恼着余下的烂摊子。

“皇上,”一道硕长的身影缓步而来,恭谨地唤道。

汐颜抬起眸,略略点头。“太傅来得正好,户部的账目都清算出来了。”

从如山的奏折中抽出一本,递了过去。瑞琛双手接过,翻开细细一看,剑眉微蹙。

“皇上,这数目…”

挥手让安福带着殿内的宫人退下,汐颜叹道。“正如太傅所见,孔织吞下的,不止那二百两白银。”

相信应该是趁着当年管理国库的职权,一次又一次地换下了库银,只是孔家的家产已然充公,根本不见库银的银子,究竟孔织将这批巨款送往了何处?汐颜想了又想,依旧未曾得出结果。“朕派人查问了孔织的贴身之人,妻儿、部属与侍从,皆是不清楚库银的下落。搜查了好几处孔织借他人名义买下的郊外别院,也没有异常。那批库银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无处可寻。”

瑞琛面上一沉,他曾私下让林伯和洛海四处查探。结果与汐颜所得的一样。如此大数目地库银,要避开满城禁军的耳目而运出天京。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皇上,以在下之见,这批库银定然还在天京城内。”

汐颜墨眸一闪,赞同地颔首。“暂不说这库银的下落,渭河一带重建与安置受灾百姓。再加上得在渭河重新修起一座河堤,治理渭河地河道等等,二百两银根本远远不够…如今真是,去何处筹措这么多银两回来?”

“皇上,或许我们能从允家下手。”瑞琛沉吟片刻,提议道。“允家是澜国最大的商贾,产业遍布各处城镇,家产可谓不计其数。这笔巨款,也只有允家出得起。”

汐颜秀眉一挑。“太傅,允家少主朕可是见识过地,没有回报的生意。允家根本不会接下。要他们心甘情愿地出钱赈灾,怕是要从朕这里要点甜头回去。”

薄唇一扬。瑞琛淡淡笑道。“皇上。对于允家,还有个一了百了的法子。”

汐颜微微一怔。不由苦笑。“太傅,这抄家似乎需要一个适合的理由。允家数年来建立的人脉可不容少见,再说这澜国地富人哪个家里没有允家产下的物事。若允家一倒,朕的麻烦可谓多不胜数。”

如果允家真的倒下了,剩下的商贾不成气候,难保会引来百姓的恐慌与不便。允家这头肥羊,汐颜早在发现户部的账本有问题时就盯上了。毕竟一刀宰下去,库银的空缺立马就能补回去,何乐而不为?只是未曾想到,允家数年来处事极为严谨,愣是让她捉不出一丝把柄来。若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莫须有”地罪名怕是难掩悠悠之口。

清润的黑眸微阖,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皇上,允家少主允子羽年轻有为,相貌俊美。若然偶然相遇,皇上惊为天人,纳入后宫地话…”

怔了怔,汐颜喃喃道。“太傅的意思是…让朕收他为侍夫?”

瑞琛看向她不可置信地面容,轻叹。“若允家同意也就罢了,若然他们不愿…”

汐颜眼珠一转,微微笑开了。“太傅这法子确实可行。”

如果允家同意,又为何在她选秀之时刻意使手段避了开去。如此看来,允家并不希望他们地少主入宫成为女帝的宠娈。只要他们一拒绝,汐颜便有了理由把允家吃掉。

但是凡事都有利弊,汐颜不禁迟疑道。“若果允家同意了,朕可就亏大了。”

一想到那极有可能跟狐狸同族地允子羽入宫来,她便觉额头阵阵刺痛。宫内已经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杨冠衡,再加上他,汐颜只觉以后的日子根本没法过了。

“若果允子羽真进了宫,允家就更不可能对皇上的烦恼视而不见了。”瑞琛垂着头,解释道。

汐颜吁了口气,道。“允子羽这人不简单,朕也拿捏不住他的性情。朕突然要让他进宫,允子羽不可能完全猜测不出朕的意图。朕倒觉得,他进来的可能多得多了。赶明儿让安福选一处离华音殿最远的地方安置他,再要清平派多些人守着,万无一失,甚好。”

她想了想,又重重地点点头。“甚好!”

俊颜掠过一抹笑意,这人还没进来,汐颜便盘算着怎么把他弄远点。瞅着她孩子气地又是撇嘴,又是点头,瑞琛无奈地摇摇头。

“朕明日便下旨,太傅以为如何?”汐颜侧过脸,见他摇头,便问道。

虽然有些匆忙,不过早些解决还是好的。瑞琛睨着她,温润一笑。“甚好。”

汐颜报以一笑,这事便就这样定下来了。

皇上下诏册立允子羽为侍夫,着实让澜国上下大吃一惊。毕竟商贾地位低微,纵使腰缠万贯,还是被人看轻的居多。如今这允家虽是澜国数一数二的商贾,少主却忽然一步登天,被皇上看中,着实令人费解。

前些日子汐颜曾说三年内不会选夫,官家适婚的子弟几乎都娶妻、定亲了,而今突然听闻这消息,都是后悔不迭。还有个别未曾嫁娶的年轻官宦子弟,悄悄到允家门外打探,看看这允子羽是何方神圣,竟然让皇上破了誓,立为侍夫。若能窥视丁点皮毛,说不定也能入了皇上的眼。

许多仰慕允子羽的妙龄女子也挤在他们当中,有些胆大的,竟让随从搬来高凳,趴在围墙上张望。话说这允家少主不但面容俊美,又家产雄厚,天京许多适婚女子请了媒婆来提亲,不知踩坏了多少门槛。允子羽每每婉拒,如今忽然被一直圣旨就召入宫去,不但这些爱慕的女子,连众多媒婆也不禁惋惜。

宅子外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话题中的主人公在内里却闲适地枕在软榻品着新茶,神情悠然。反之身旁的人却异常焦急,来回踱步,一脸欲言又止。“别走来走去的,看得我眼都花了,坐下来喝茶吧。”允子羽放下瓷杯,轻笑着招了那人过来。

“那皇帝下了旨让您作侍夫,公子怎么一点都不心急,若是进了宫,那我们…”墨衣男子急急地说着,却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线。

“觉,公子爷我多大了?”抿了一口茶,允子羽似是没有看见他的慌乱,淡淡问道。

那人愣了一下,立马答道。“过了这冬天,公子就满二十了。”

“这岁数在平常人家早就娶妻,怕是子女都不止一个了。”允子羽薄唇一勾,笑道。“难道你不觉得,我也该成亲了?”

“公子!”觉眉头紧皱,对允子羽不以为然的语气很是不赞同,不由嘟嚷道。“皇上已经有三个侍夫了,怎配得起公子…”

允子羽笑了笑,睨了他一眼。“你觉得,若公子爷进了宫,会让这三人欺在我头上么?”

眸中的冷意让觉身上一寒,躬身道。“是属下多虑了,只是此次入宫,那边怕是要不同意的…”

“同意?”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允子羽冷冷一笑。“我要做的事情何需一一向他们报备,若那边问起,便告诉他,这事只会百利而无一害!”

笃定的语气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墨衣男子低下头,沉声应道。

“是,公子。”

第一百一十章 诱惑

允家的应许,在汐颜看来,倒是意料之中。以大局来看,允家虽然失了一个少主,确实得了皇家这么个靠山,也不算亏了去。不过汐颜有些好奇,允子羽竟然这般爽快地答应了此事。

圣旨颁下,允子羽因为出身商贾,被封为四品侍人,在内宫算是品别最低的了。因为渭河泛滥之际,为节省国库的开支,允子羽入宫的仪式一切从简。沐浴净身,在宫中的祠堂叩拜了先皇,一顶轿子便抬去了明瑟殿。

明瑟殿以前是先帝一位贵妃的寝宫,原来的物事没有怎么移动,宫人只是匆匆打扫了一轮。好在明瑟殿内里的摆设华丽非凡,也不算错待了这位新来的侍人。

允子羽脱下繁复的宫廷服饰,仅仅穿着单衣,赤着双脚在内室走动。略略扫视了四周,只觉大体过得去,从早上折腾到现在,腹中空空,时间仓促,根本来不及用膳。靠在软榻上,檀黑的眼眸微挑,淡声吩咐道。

“…去拿些吃的过来。”

明瑟殿的宫人早见这主子虽然俊美,仍旧是商贾的身份,分明有些看不上他,如今尚未等皇上过来就使唤他们,隐隐有些不悦。允子羽自是知道宫内的侍从向来势利,从从容容地盯着他们,直到宫人背脊渐寒,才懒懒开口道。“难为你们来侍候我,不如让安公公重新调配吧…”

闻言,众人心下一冷。被安公公换下的宫人不是降了等级,成了那粗使的下仆,便是从此失了踪影。原本以为这允子羽刚来皇宫,对宫中的事知之甚少。不料而今却被反将一军。这下马威反而绊倒了自己,宫人又恼又气,却又敢怒不敢言。

允子羽也没有再理会他们。缓缓阖上双眼,闭目休息。半晌。阵阵香甜的气味飘来,他并未急着睁开眼,宫人提着食盒轻轻放在桌上,瞅着允子羽却不知该不该唤醒他。

周围地宫人远远散了去,方才看出这允子羽不容易对付。…手机小说站他们可不敢再得罪了他。若然以后允子羽在皇上面前得了宠,刚刚那事也就算了,这会吵醒他说不定借此说事,宫人可担待不起。

那宫人看了看旁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急得一头大汗。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怯怯地唤道。“主子,醒一醒…主子…”

至少唤了七八声。允子羽这才懒洋洋地抬了抬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人愣了愣,才恭顺地应道。“回主子。奴才小喜子。”

凤目一眯,缓缓坐起身来。“小喜子。今日开始你就做我的贴身侍从。”

小喜子诧异地瞪大眼。周围地宫人亦是怔住了。不少人还开始懊恼方才怎么没有去唤醒允子羽,谋上贴身侍从这么个好差事。小喜子瞥见身旁的宫人羡慕地、妒忌的、怨恨的视线。这才回过神来,跪地叩谢。“多谢主子,小喜子以后定会尽心尽力服侍主子的。”

“好了,起来吧。”允子羽伸臂虚扶了一把,浅浅一笑。“小喜子,我饿了。”

“是,主子。”小喜子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神色略显慌乱地把点心从食盒中取出,险些脱了手。旁边的一个宫人嗤笑了一声,跪在允子羽脚边,谄媚道。

“小喜子手脚不麻利,又迷糊得紧,怎能妥帖地服侍主子?主子刚入宫,很多事还是有经验地宫人伺候比较好。”

说罢,微微抬起头,朝允子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允子羽淡淡地睨了脚边的宫人一眼,神色漠然。如此明显的邀宠,他又怎会看不出来。确实许多新进宫的都会依靠老宫人,以便在宫中更好的生存下去,只可惜允子羽在来之前早已将要知道的事情打听得七七八八,根本无需领头人。加之他想要的,正是小喜子这样的单纯,容易控制,宫中的老油条极为懂得审时度势,允子羽可不想被人卖了还被蒙在鼓里。

只是刚进宫,便得罪这么个有些头脸地宫人,恐有不便。允子羽想了想,便让这宫人也担下了贴身侍从的位子。

这宫人名唤小鹊子,的确是个伶俐人,在皇宫待了将近五年,对宫内地事情也是了解得不少。允子羽一面用着点心,一面从小鹊子身上知道了许多关于宫内的潜规矩,倒是收获良多。

申时才刚过,小鹊子便早早来催允子羽到浴池泡澡。允子羽也知这是宫中地规矩,顺从地起身过去了。浴池边上,伸开双臂,神色自然地让宫人脱下了衣衫,缓步走入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