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鹊子在宫中打滚多年,练就了些眼色,曾听曦和殿地侍从提起,蓝侍臣沐浴时从不让他们近身。开始有人在中途无意闯了进去,被蓝侍臣一掌挥了出来,好不狼狈,从此之后便无人敢擅自靠近浴池。相比这允侍人,丝毫不见赧然,显然被众人侍候惯了。

思及此,小鹊子不禁暗暗记下,愈发细心伺候了。

戌时末,汐颜才姗姗而来,后面不但跟着安福,还有近卫清平。

“小臣参见皇上,”允子羽躬身行礼,身穿一件单薄的红艳外衫,衣襟微微敞开,这一弯腰,汐颜便瞥见大片雪白地胸膛,秀丽的面容不禁一红。轻咳了一声,汐颜撇开脸,道。“允侍人不必多礼,平身吧。”

“谢皇上,”唇边噙着谦和的笑意,允子羽低着头跟在汐颜身后进了内殿。

汐颜步入殿内,一室的殷红,略略有些惊讶。国库吃紧,内务府对这次的册封不甚上心,如此精致的红绸与丝质的鸳鸯锦被,怕是允家送过来的。想到这里,墨眸淡淡地扫向一旁的允子羽,没有声张。

倒是允子羽率先开了口,解释道。“家父只得小臣一个独子,今日大婚便送了些喜庆的物事过来…请皇上恕罪。”

俊颜浮现出一丝惶恐,却是拿捏得准,既不会觉得过于做作,而这一番示弱也堵住了汐颜用这事作文章。汐颜微微一笑,若是允子羽此刻跪地求饶,而不是如今这般挺直腰板,不卑不亢地说话,她定会信了去。

“爱子心切,人之常情,朕为何怪罪?”她径直越过允子羽,在桌前落座,淡笑道。暗忖这样的允子羽着实让她不习惯,不知他想要装到什么时候?

“多谢皇上,”允子羽低着头,黑眸闪过一丝异色。“吉时已到,小臣这交杯酒…”

“不必了,”汐颜盯着桌上的酒壶,苦笑着摇头。这壶酒喝下去,她不倒下才怪,再说事后刘御医可不会放过她,想到那些日日不变的膳食,汐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见状,允子羽不着痕迹地倚了过来。“皇上可是冷了?小臣为皇上取暖可好?”

这般暧昧的话一出,殿内的宫人识趣地悄声退了下去,只余下安福与清平两人安静地立在门前,犹若门神般,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沉黑的眼眸一抬,冷冷地扫向两人,转向汐颜时眼底却仅余一片柔和。汐颜侧了侧身,躲开了允子羽的贴近。应付杨冠衡多了,如今倒是不会面红耳赤,尴尬不已。

“允侍人穿得如此单薄,这话也该是朕问才是。”

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睨向他。“允侍人看见朕的相貌,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凤眸略挑,优雅地直起身,笑道。“初遇皇上便见一身贵气,定然不是平常人,再者…”

他微微倾身,薄唇贴向汐颜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小巧的耳廓瞬间染了一层粉色。“瑞家一向人丁单薄,太傅大人又怎会忽然有了表弟呢?”

闻言,汐颜冷哼一声。“如此说来,允公子一开始就知道朕的身份了?”

允子羽也进宫啦!!^^

第一百一十一章 推倒

“不,”允子羽微微摇头,薄唇一勾。“初见时,确实不清楚皇上的身份,只道同是被抢婚的可怜人。”

顿了顿,檀黑的眼眸波光流转,他浅笑道。“洞房花烛夜,皇上打算就这样与小臣聊上一夜么?”

汐颜一窒,果然是狐狸,这么快就察觉到了…

“漫漫长夜,允侍人可是着急了?”斜斜瞄了他一眼,汐颜不甘示弱地调侃道。

“当然,”允子羽毫不掩饰,坦然说道。“不过小臣身为侍人,何来一夜侍寝?春宵一刻值千金,在小臣看来,万金也难抵…”

看着他又倚了过来,汐颜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挪。“朕为何纳你为夫,允公子难道不是心知肚明?”

允子羽凤目闪烁,笑道。“皇上怎么不问,小臣为何答应?”

汐颜墨眸一抬,看向他。“愿闻其详。”

视线飘向门前的两人,他轻轻一笑。“莫非皇上平日侍寝,也让人观摩不成?”

“他们不是外人,允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汐颜没有理会他的不满,淡淡说道。

允子羽笑颜一敛,正色道。“小臣愿意进宫,当然是因为心醉于皇上了。”

闻言,汐颜身子一僵,秀眉微皱,转而冷笑开来。“允公子这话,不要说朕,就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为什么不相信?”允子羽一手支起下巴,淡笑道。“皇上容貌秀丽,既没有平常女子的扭捏,又聪颖温婉,相信是个男子都会喜欢皇上的。”

汐颜扫了他一眼。唇角扬起一抹讥笑。“还包括朕的皇位,以及下任储君生父的衔头…这些怕是平常人也会心动地,允侍人这话是称赞朕。还是讽刺朕?”

“皇上多虑了,小臣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皇上面前打妄语的。”允子羽抬手轻抚汐颜地脸颊,轻叹道。“小臣进宫前,日日去府上提亲的人又何曾不是看中小臣地家产。小臣是允家的少主,这个身份已定,即使那些人看上的是小臣这个人。身后的家产还是在的,难道就因为这事就抛下这身份去娶亲了?”

“皇上便是皇上,这身外之物没必要看得太重了。”

听罢,汐颜心下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

确实,任何人对她好,汐颜首先想到地是他们在背后觊觎储君之位,或是因为顾忌自己皇帝的身份。或许在他们当中,确实会有真心待她的人。只因汐颜将身份之事与利益摆在面前,才忽略了过去。

可是皇宫内外,帝王跟前。何来的真心?更多的却是算计、迎合与谄媚,还有多不胜数的绊子、陷阱与阴谋…

汐颜的脑海中闪过数人的身影。有瑞琛、蓝宸佑和雨疏。他们是否也是真心相待?

正沉吟中,忽然感觉到唇上一暖。她诧异地瞪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檀黑眼眸,犹若幽潭,深邃地墨色让汐颜霎时移不开视线。下一刻便惊醒过来,正要推开允子羽,只觉揽在肩上的手臂一紧,两人密密地贴在一起。

允子羽往后一躺,汐颜顺势趴在他身上,在旁人看来,便像是汐颜主动压向了他。安福与清平神色不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撇了开去。汐颜又急又恼,可恨这人将她搂得严实,求救无援,被允子羽轻薄了去。

凤眸微沉,见汐颜紧咬牙根,也不急着攻城略地。唇舌细细地摩挲着粉唇,温柔地轻舔,一手在汐颜的后背缓缓游移。那双墨眸渐渐晕出一丝水雾,犹若小鹿般茫然无助,方才僵直地娇躯柔软了下来。允子羽凤目含笑,托着汐颜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他多年来阅人无数,虽鲜少到勾栏院,身边地美婢却多得很。汐颜这般青涩地反应,与唇上清丽的气息,让原本浅尝辄止地允子羽不自觉地沉醉了。就在他想着是就地解决,还是抱着汐颜到旁边的床榻上去时,忽然“哐当”一声,汐颜无意撞到桌脚,桌上的茶杯跌落在地上,霎时裂得粉碎。

汐颜立马回过神来,用尽力气甩开了允子羽的禁锢,气息不稳地倒退了几步。允子羽挑了挑眉,神色似是有些遗憾,粉色的丁香舔了一下薄唇,仿佛意犹未尽。

秀丽的面容染上了一层绯色,墨眸的眼眸却满是怒火。轻喘着,侧头却看见安福与清平不甚自在的面色,汐颜咬着唇,把允子羽拖出去斩的心都有了。转念想到那亏空的国库,汐颜压下了怒火,怒瞪了允子羽一眼,甩袖离开。

允子羽看着汐颜疾步走远的纤瘦身影,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残留在唇上的触感,无声地笑了。

汐颜忿然地坐在龙撵里,想到刚刚自己急于离开,就像是落荒而逃,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想到每个月侍寝要翻的牌子里面有允子羽,皱眉吩咐道。

“安福,以后将允侍人的玉牌拿走,没必要放上来了。”

方才还道皇上是欢喜这允子羽,不料转眼间便取消了其侍寝的资格,安福百思不得其解,垂着眼恭谨地应了下来。

到了华音殿,看着殿内灯火通明,汐颜愣了一下。“太傅还在里头么?”

“回皇上,太傅大人一直在殿内,未曾离开。”安福扶着汐颜下了龙撵,恭着身答道。

汐颜点点头,抬步走入。“太傅可是用过膳了?”

“禀皇上,太傅尚未用膳。”安福恭恭敬敬地应道。

脚步一顿,汐颜转身吩咐道。“安福,让人送些点心过来吧。”

“奴才遵旨。”

坐在下首的瑞琛看见来人,立刻起身行礼。汐颜摆摆手,“太傅不必多礼,折子一时也看不完,先过来用些点心。”

“谢皇上。”瑞琛恭谨地应着,抬眸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神色略显怔忪,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夜深了,皇上早些歇下,在下还是先行告退了。”

汐颜一愣,见他忽然急着要走,也没有挽留,让安福送瑞琛出宫去了。

“太傅大人,奴才就送到这里了。”站在宫门前,安福朝瑞琛点点头,转身往回走了。见瑞琛站在原地,垂首不语,停在宫门前等候的车夫不禁疑惑地唤道。

“大人?太傅大人?”

似是惊醒过来,他缓缓抬起头,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冽让马夫不寒而栗。瞬间却温润平和,马夫擦了擦眼,以为方才看花了。利落地打开车门,毕恭毕敬地道。“大人,请上车。”…不必了,我想自己走一走,你先回府去吧。”说罢,也不等马夫回应,径直往外走去。

马夫愣了一下,急急追问。“太傅大人,夜路一个人走不安全,若林管家问起,小人该怎么说…”

看着瑞琛硕长的身影逐渐融入夜色之中,马夫吁了口气,若太傅大人出了什么事,管家可不会轻饶。想到林伯的手段,马夫不自觉地抖了抖,驾着马车慢悠悠地在太傅后面跟着,走走停停的,路途不远却累得够呛。

林伯与洛海恭候在府邸的大门,远远见瑞琛徒步走来,林伯脸色骤然一变,快步迎了上去。“主子…你的手!”

瑞琛看也不看掌心内渗出的殷红,神色淡然地径直走进府内。林伯冷冷地横了马夫一眼,尾随而入。马夫莫名其妙看向洛海,奇怪道。“太傅大人怎么突然受伤了?”

洛海微微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指甲都插进掌心了,却一无所感。太傅这回受的伤恐怕不在身上,而是在心里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忌医

瑞琛走后,汐颜到浴池净身,足足比平日多出半个时辰,等候在外的安福不由心焦,连唤了好几声,汐颜这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因为浸泡太久,双颊通红,她感觉晕乎乎的,脚步有些蹒跚。安福上前小心地扶着她走向内殿,刚好碰见出来透气的雨疏,微微躬身行礼。

雨疏皱起眉,清冽的双眸定定地看向汐颜,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没事,”汐颜摆摆手,示意安福搀扶她到旁边的软榻躺下。“只是在浴池泡得久了,有些头晕罢了。”

“安公公,去打一盆冷水来。”雨疏低声吩咐着,伸手覆上汐颜的额头,片刻才收回手。“好好的怎么去泡那么久?难不成在浴池边上睡了过去?”

汐颜侧过头,她总不能说是想洗掉在允子羽那里沾染到的墨香吧。勉强扬起了一抹笑意,欲含糊带过,不想牵扯到唇上磨破皮的伤口,倒抽了一口气。

雨疏耳尖地听见汐颜的抽气声,凑近一看,发现她粉唇又红又肿,似是用力磨损出来的,不由吃了一惊。“皇上在哪里受的伤?”

“无碍,方才洗脸的时候不小心太用力而已。”汐颜显然不想细谈,迅速转移了话题。“国师在这里住得还习惯么?可有不便之处?”“这里很好,”雨疏若有所思地盯着汐颜的唇瓣,淡淡应道。“在下记得,今日皇上新册封了允家少主为侍人。”

“…夜深了,国师早些睡吧。”刚刚的晕眩已然散了开去,汐颜甩了甩头。缓缓站起身说道。“安福你留下,朕到偏殿就寝便可。”

恭送了皇上,安福仔细地整理了榻上的床褥。麻利地收拾了四周。毕竟雨疏宿在华音殿,只有皇上、他与太傅三人知晓。侍从的杂务便由他一人承担了下来。安置妥当,安福满意地转过身,却见雨疏扶着墙角,低声咳嗽着。

急急走向他,安福轻轻拍打着雨疏地后背。助他缓过气来。“国师大人,奴才去请刘御医过来可好?”

打从雨疏住进来后,便几次瞅见他这般咳嗽得厉害,却叮嘱安福不要声张。如今看来,这病拖下去可要不得,不由开口询问。

“…不必了,只是小毛病,过一段时日便会自己好了。”雨疏喘息着,低哑的声音淡然答道。

这小病拖下去成了大病可不得了。安福瞥见他一脸坚决不肯就医的模样,心下一叹。国师不想旁人知道,还是讳疾忌医?

侍候完雨疏睡下。安福想了想,深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第二日悄悄把老御医刘姚庆请到华音殿来。

雨疏安静地坐在榻上。看不见面纱下地神色,一双清冽的眼眸却直直地看向安福。一看便知是极为不悦。安福抬手擦了擦额头地冷汗,苦劝道。“国师大人,这事奴才没有告知皇上。毕竟皇上近日国事繁重,奴才也不想贸然打扰。但是国师大人的病这么一拖,若是病倒了皇上可要心疼的…”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安福立马闭了口。半晌,雨疏终是妥协地伸出右臂,放在桌上。刘姚庆原本见国师不情不愿的,也知是安福擅自请了他来。只是这国师不在南熏殿,却住进了皇上的寝宫。这事宫内没有半点消息,显然是秘密之事,如今被他撞着了,想当作不知,已是不可能了。刘姚庆心下苦叹,他这些年来极力避开,明哲保身,而今怎么似是越陷越深了?

认命地两指搭上雨疏地手腕,片刻后刘姚庆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望向默然安坐的雨疏。悄然地收回手,清冽的眼眸渐转幽深,凌厉的目光一闪而过。刘姚庆一惊,这才收回手,掌心里已是满满的细汗。心下哀叹,难道半生的安宁,这会开始怕是没有了…

“刘御医,国师大人的身子如何了?”气氛一时有些僵,安福看着刘姚庆骤变的神色,不由担心地问道。

刘姚庆低下头,取过桌上的纸笔,含糊应道。“国师大人体质虚弱,又先天不足,多加调理便好。”

安福点点头,又问。“可这几日国师大人咳嗽得厉害,许是染了风寒?”

悄然地瞄了他一眼,刘姚庆既不点头,也不否认,迅速写下了方子,递给了安福。“先让国师大人服下这两帖药,喝完再看看吧。”

“有劳刘御医了,”安福连忙接过方子,不疑有他,急步到外殿让心腹抓药去了。

“…刘御医。”冷然地声音响起,刘姚庆一愣,急忙应道。

“国师大人有何吩咐?”

雨疏伸手托起刘姚庆的下颚,淡淡道。“原本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不过皇上的身子还有赖刘御医妙手回春地医术调理…”

听到前面那句话,刘姚庆险些吓得跌落凳下,好在国师还是顾忌皇上的。正暗暗松了口气,又听到雨疏继续说道。“只是刘御医日日在皇上身边,难免一时失言…”

“下官、下官会守口如瓶,绝不会让皇上知晓地,国师大人!”刘姚庆急急打断道,面上浮现出几分惶恐之色。纵使在汐颜面前,也没有这般惊慌失措。

闻言,雨疏轻笑一声。“刘御医不必这般,我不会对你下手地…来,看着我的眼睛,仔细地看着…”

刘姚庆怔然地望着那双墨玉般地美目,久久移不开视线。

“…刘御医,刘御医?”

“安公公还有何吩咐?”刘姚庆回头看向安福,低声问道。

安福见他神色恍惚,想是近日皇上似是交代了什么事情让刘姚庆去办,恐怕棘手得很,费了不少心思。思及此,安福也不多说,细问了皇上这两日的药膳调配,让人送了刘姚庆出宫。

回头见殿内的雨疏已然睡下了,安福叮嘱了外殿的宫人放轻手脚,打点了一番这才关上了殿门,退了出去。

“刘御医昨天到华音殿来了?”翌日,汐颜一面翻阅着折子,随口问道。

“是,皇上。”刘姚庆细细地把脉,汐颜的身子经过近日的调理已有些起色,神色不由松了松。见昨日来这里之事瞒不过她,便徐徐道来。“安公公见国师大人有些不适,便请了老臣过去瞧瞧。”

汐颜动作一顿,抬起头来。“国师生病了?”

刘姚庆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忽然有些愣神,半晌才应道。“…回皇上,国师只是夜里受了些凉,染上小风寒。老臣已经开了方子,服下几帖便可。”

汐颜点点头,复又垂首看向手边的奏折。刘姚庆见状,也不多留,告辞离开了。

迎面见太傅走来,急忙躬身行礼。“老臣见过太傅大人。”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托起刘姚庆,来人温和一笑,道。“刘御医,皇上的身子调理得如何了?”

刘姚庆摸摸胡子,笑道。“已经大有起色,老臣甚感安慰。”

眼尖地看见瑞琛掌心的伤口,连忙道。“太傅大人,这伤不及时处理可要落下疤痕了。”

“不碍事的,只是小伤。”瑞琛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入袖中,淡淡说道。

刘姚庆自是知道这太傅明面上温和亲切,实际上却淡漠疏远,也不多言,将一盒软膏留下。“太傅大人,这药膏每日在伤口抹上三次就行。”

瑞琛低声道了谢,单手将软膏接过。

刘姚庆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太傅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恳请太傅大人多珍惜自己的身子。”

清润的双眸微微一怔,瑞琛淡笑着朝刘姚庆行了个礼。“…多谢刘御医提点了。”

“太傅大人言重了,言重了…”刘姚庆摆摆手,显是有些受宠若惊。

两人寒暄了几句,半晌便各自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巴结

仪元殿内阵阵悠扬的琴声响起,渐渐断断续续,最后甚至扯出一丝刺耳的声响。立在院内的宫人皆是一副想走又不敢擅自离开的隐忍模样,面色极为难看。

“主子弹了将近两个时辰,不如稍作休息吧。”一名宫人见琴前的人停了下来,立马上前提议道。

杨冠衡瞥了眼那宫人,又看了看身前的古琴,叹了口气。

“小李子,皇上多久未曾过来了?”

小李子是近日调配到他身边的贴身宫人,圆圆的脸上却是一双小眼睛,不仔细看旁人还以为是在瞌睡。因而他常常爱瞪大着眼,看起来精神一些。

这会,他自是明白杨冠衡的相思之情,瞪圆了双眼低声应道。“回主子,前后有六天了。只是这段时日,皇上也没有召其他人侍寝。”

“已经有六日了?”杨冠衡喃喃说着,忽而睨了小李子一眼。“谁说皇上未曾召人侍寝,前几日皇上不是去新来的允侍人那里了。”

小李子乖巧地说道,“主子,皇上册封侍人,当日按规矩是要稍微去殿里坐坐。奴才听明瑟殿的宫人说了,皇上那夜没有留宿在那里,坐了大概一个时辰就离开了。”

杨冠衡挑了挑眉,端起香茶轻抿一口,俊颜上的恼意倒是褪了些。“除了蓝侍臣,皇上都不会在其他殿内留宿的。任凭允侍人长得多么俊美,也留不住皇上的。”

原本他对允子羽还是有些好感的,毕竟南巡时不但救了自己,还将他送到了汐颜身边。只是如今都成了侍夫,算得上是敌对了。养父千叮万嘱让自己与皇上多亲近。别让允子羽比了下去。杨冠衡不敢告诉杨鼎至今都未曾与汐颜同寝,免得招来闲言闲语,让杨鼎丢了面子。

小李子向来伶俐。怎会听不出杨冠衡话语中的酸味。允子羽怎么说也是允家地少主,相貌极为俊美。身后又有庞大的家产。即使皇上不喜男色,有这么一个大家族的支持,自是如虎添翼,她又岂会怠慢允侍人?

小眼一眯,他便来了主意。“按理说允侍人仅是四品。主子大可以让他每日来仪元殿请安,再借此为难他…”

杨冠衡一听,神色犹疑。“这允子羽可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一个人撑着允家庞大地产业,怕是手段了得。我这般公然刁难他,以后允子羽让寻到空子报仇怎办?”

“主子,允家再大,也不可能只手遮天,把势力伸到这皇宫里头。再说。宫内自是有它的规矩,只要主子按理看着办,纵使皇上也抓不出把柄来。不就行了?”小李子眨眨眼,压低声线在杨冠衡耳边说道。

杨冠衡咬着唇。正低头沉吟着。那头一名宫人急急禀报道。“主子,允侍人求见。”

闻言。杨冠衡大吃一惊。难道这人有顺风耳不成,正说着,这就来了…

“主子,我们是让允侍人进来还是挡在外面?”小李子躬身问道。

“当然让他进来,”杨冠衡站起身,抬手整理了一下丝毫不见凌乱地衣襟。“既然人都来了,看看他耍什么花招吧。”

这般想着,却在琴前磨蹭了许久。吃下了三个点心,一壶茶见了底,杨冠衡这才慢悠悠地往前殿走去。

“允侍人拜见杨侍才。”

杨冠衡越过来人,径直在上首落座,视线才缓缓转了过去。眼前的允子羽不似以往穿着白衫素服,而是一身大红的衣衫。衣襟与袖边还用金线刺绣,华丽夺目。加上那白皙俊美的容貌,唇边噙着的浅淡笑意。霎那间,连身为男子地杨冠衡也移不开眼来。

小李子怔了怔,在旁边咳嗽了一声,杨冠衡才回过神,道。“允侍人,坐下吧。”

“谢杨侍才赐座,”允子羽行礼后才缓缓坐下。上首的杨冠衡看着他,不由感慨。当初相遇时,自己是客人,允子羽是主子。他寄人篱下,对允子羽恭敬有礼。如今两人的境遇倒是反过来了,不得不说,这世事真是奇妙。

“今日特意前来,一来向杨侍才请安,二来也是送上一份薄礼,请杨侍才笑纳。”允子羽微微笑道,抬手让小喜子把一个木盒呈了上来。

杨冠衡抬了太下颚,示意小李子收下,报以一笑。“让允侍人破费了。”

“怎会破费,以后允某还得多多依仗杨侍才的。”允子羽檀黑的双眸富有深意地看了杨冠衡一眼,淡淡笑道。

两人东拉西扯了几句,允子羽便起身告辞了。杨冠衡向来嘴笨,这会下来,都是被允子羽牵着鼻子走,想要从他嘴里掏出些东西,最后反被允子羽问倒了,甚是无奈。听见允子羽要走,简直就要举起双手双脚支持。

“小李子,看看咱们的允家少主送的什么?”待走入内殿,杨冠衡瞄了瞄那精致的木盒,漫不经心地说道。只是允家的礼物,恐怕不可能真是“薄”礼了。

小李子也是好奇,瞅着这木盒上面栩栩如生地雕刻,就觉得内里的礼物肯定非同凡响。小心地打开,两人看见木盒里的东西,禁不住呼吸一窒,呆住了。

“主、主子,这可是珍珠?”小李子看着那拳头大地物事,结结巴巴地猜测道。

杨冠衡剐了他一眼,冷哼道。“你有见过拳头那般大的珍珠?这分明就是夜明珠来地。”

“主子英明,”小李子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不忘谄媚一句。皇上大婚时也赐了不少珍宝到仪元殿,夜明珠亦有,只是这么大地,怕是澜国都寻不出第二颗了。“允侍人忽然送这么大一份礼,是想巴结主子吗?”

“巴结?”杨冠衡摇摇头,“我有什么好巴结的,倒不如去跟蓝侍臣打好关系。毕竟如今蓝侍臣是内宫品级最高地,蓝家又是澜国数一数二的家族。”

“主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小李子左右张望了一轮,悄悄说道。“这次流言一出,对蓝家的影响可不小。没见皇上最近都没到曦和殿去了,那些谣言恐怕不全是假的,待蓝家倒了,他自然是没有地方站了。周侍才又沉闷不解风情,这宫里头谁不知主子最会讨皇上欢心。允侍人以前是个商贾,眼光自然不一样,看他哪都没去,直奔主子这里就知道了。”

这一席话,直说得杨冠衡心花怒放。他掂量了一下这夜明珠,估摸着若果把它送给皇上,会不会更好?

小李子显然看出他这念头,赶紧阻止道。“主子千万别把此物送人了,若是被他人看见,可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