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杨冠衡眉头一皱,不解道。

“主子,允侍才刚刚直奔仪元殿来的。现在主子收下了礼物,便是默认了允侍人的做法。如果被皇上知道了,定然会说允侍人不分尊卑,这事可要牵连到主子身上了。”

杨冠衡一惊,恼怒道。“方才怎么就不提醒我,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小李子一脸惶恐地跪在他脚边,小眼睛一眯,霎时满目含泪。“天地良心,奴才怎会害主子不成。奴才也没想到允侍人会送这么大的一份礼,见他直直来这仪元殿,只道是有些眼色,知道主子在皇上面前是不同的,所以也没有想到其它…”

“好了,小李子,你起来吧。”杨冠衡盯着木盒里的夜明珠,送回去不是,留下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这东西放在此处始终是个麻烦,倒不如交给养父处理好了。想到这里,他也不再烦恼,让小李子寻一处把木盒藏了起来,便迅速将此事丢到脑后了。

前几日的时候,皇上听了那首新曲似是不太满意,他还是赶快再作一首出来好了,毕竟琴曲可是抓住皇上的心唯一的法宝。

“叮叮咚咚”的曲子缓缓传来,杨冠衡重新沉醉在琴声中,刚刚与允子羽的见面犹若云烟,心里丝毫没有留下痕迹…

第一百一十四章 贿赂

皇宫内的一处角落,两人隐在树影中,细细交谈。

“…请公公在杨侍才面前多多美言,这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公公笑纳啊。”小鹊子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石,笑咪咪地递了过去。

“这事好说,”小李子掂量着手里的玉石,表面光滑,内里还渗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是少见的青玉。成色虽然并不是顶好的,但拿去打磨一下,也是上得了台面的。小李子满意地把玉石收好,在宫里若然收下贵重的物事,容易被旁人觊觎了去,这未曾打磨的玉石,既贵重,却又不是最显眼的。

悄悄瞄了小鹊子一眼,小李子心里只道这人果然相当识趣。

小鹊子又谄笑着夸奖小李子几句,直把小李子乐得快飞上天了,两人这才各自回宫去了。这面小李子脸上得意非凡,想着在杨侍才跟前说几句好话就能得了好处,便开始绞尽脑汁地要将允侍人的印象扭转过来。

那一边,小鹊子转身,脸上的笑容瞬间跨了下来。待回到明瑟殿,忍不住朝软榻上的红衣男子大吐苦水。“主子,那小李子一副贪得无厌的模样,我们得给多少好处才填得饱这白眼狼?”

凤目半张,檀黑的眼眸闪烁这零碎的光芒,笑道。“贪财便好,允家最不缺的便是这个了…照我的吩咐去说的么?”

“是的,主子。”小鹊子深知如今允子羽只是区区一个四品侍人,须得跟其他侍夫打好关系,只是需要这般不遗余力么?

允子羽自册封以来,便游走在其他三位侍夫的宫殿。送了杨冠衡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周海宁则是几册孤本,蓝宸佑那里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不止如此,还四处笼络殿内地侍从。尤其是三位侍夫的贴身宫人。允子羽进宫时贴身带的值钱东西,不过数日就散得差不多了。

宫内地人哪个不贪财。小鹊子见允子羽这般大手大脚的,一开头便许了那么多地好处。往后这些人贪得无厌,又该怎么办?

允子羽一眼便看出小鹊子的担心,也不多作解释,淡淡吩咐道。“以后多跟他们接触。听到任何消息都回来告诉我。”

“奴才遵命,”小鹊子垂首恭谨地应了下来,心里却不自觉地想到那些送出的珠宝玉石,即使不是他的,也禁不住肉痛。

修长的指尖在桌上一勾,把一个祖母绿地扳指抛向他。小鹊子一愣,慌忙接过,立刻喜形于色。“多谢主子赏赐,奴才定会尽心尽力为主子办事的。”

“嗯。”允子羽挥挥手,小鹊子揣着扳指,欢天喜地地退了下去。视线飘向一旁的小喜子。他淡笑道。“桌上放着的,喜欢什么便拿去吧。”

小喜子瞅着桌上满满的玉器珠宝。显然眼花缭乱。想了想,低声说道。“奴才没给主子办事。怎会有资格得主子的赏赐?”

“这几日的服侍我还满意,去拿一件吧。”允子羽翻了个身,阖上了眼。

不便拂了主子的面子,他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拿了一个手镯。妹妹今年得出嫁了,手腕上空空的,让婆家看了也不高兴。喜滋滋地想着妹子收到这玉镯欢喜地模样,小喜子也不禁微微笑开了。

“允侍人最近都做了些什么?”汐颜忽然从折子中抬起头,淡声问道。

“回皇上,允侍才这些日子分别去其他三位侍夫那里请安,其余时间都在殿内,不曾出外。”安福恭着身,细细说道。

“请安?”汐颜怔了怔,放下了朱笔,疑惑道。

“是,皇上。以往品级较低的宫妃都会去各处请安,表示恭敬之意。”

汐颜秀眉一挑,这允子羽倒是会做人。后宫那三个,不是压根没有这念头,就是没这财力,倒是便宜了允子羽。

“他去请安,不可能空手去的吧?”

“回皇上,允侍人出手相当阔绰。”安福沉吟了一会,斟酌地答道。

“皇上,允侍人赏赐了许多珠宝玉石给宫内地侍从,其他殿内的宫人亦然。”清平观察了数日,淡然地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允侍人这般大肆笼络侍从,皇上是否要插手阻止?”

汐颜抬眸看向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他拿什么来送清平了?”

清平面色有些尴尬,答道。“回皇上,是一把宝刀。听说是当年刀王所用,锋利无比,刀刃却薄如纸片。”

“听起来,确实是一把好刀。”汐颜点点头,微微笑道。

清平立马跪下,道。“皇上,属下不是未曾心动,但最后并没有收下宝刀。”

“为何不收下?”汐颜撇撇嘴,惋惜道。“宝刀配英雄,清平武功盖世,有了此刀,定然如虎添翼。”

闻言,清平抿着唇,辨别不出汐颜地用意。若收下此刀,岂不是说明他被允子羽笼络了去?常言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何况是这般难得的宝刀?

“清平不必紧张,朕信得过你。再者这么一把好刀,人家眼巴巴地送来,不要白不要。”汐颜狡黠一笑,眼波微转。“还是说区区一把宝刀,就已经撼得动清平地忠君之“绝不会!”清平忙不迭地沉声应道,淡漠的眸中涌起一抹坚定。

“那不就行了,”汐颜从容地站起身,蓦地转向安福。安福眯着眼笑了笑,躬身应道。

“皇上,奴才得的是一瓶药膏。有了它,奴才这副老骨头拆开了再装回去都没问题。”

汐颜挑了挑眉,抿唇一笑。“这药可真神奇,不知允侍人从何处得来的。安福这腰疾也拖了好几年了,如今有的治,朕倒是要感谢他。”

“皇上,若然允侍人借此兴风作浪的话…”清平语带担忧,迟疑地问道。

“要在宫内站稳脚,笼络也是个法子。只要不会超出限度,便随他吧,你也派人去盯紧点。”汐颜淡淡叮嘱着,翻开手边的一本奏折,皱起眉。转眼间,秋祭又得来了…

“安福,国师的风寒可是大好了?”

“回皇上,国师大人服下了几帖汤药,这会没再咳嗽了。”安福蹙着眉,想起国师脸上遮掩了大半容颜的面纱。单单这么看着,还真瞧不出是不是有了起色。

“…召刘姚庆进宫,去国师那里再看看,秋祭可少不得国师的。”汐颜眼瞧着折子里面秋祭的预算,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么大的一笔数目,真以为国库是个无底洞,怎么掏都有银两出来!

她沉吟着,看来户部得寻个懂得敛财又吝啬的人来担当为好。不然这样下去,国库准得被这群臣子掏空不成。

脑子里正细细把户部那批官员刷了一遍,便听见安福在一旁轻声提醒道。“皇上,太傅大人求见。”

汐颜点点头,刚好可以与太傅商讨此事,急急宣他进殿了。

“皇上,允家没有将银两上缴,而是直接到渭河沿岸一带设了粥棚,救济灾民。”瑞琛接获了消息,便匆匆入宫。

汐颜轻扣着木案,墨眸一闪。“允家这粥棚一设,既得了名望,为朕分忧,又没有显露了家产。经过此事,以后若朕想治他们,怕是百姓要造反了。”

顿了顿,又问。“粥棚已经在多少个城镇开设了?”

“不多,刚刚开始,大约十几个城镇。”瑞琛薄唇一扬,显然看出汐颜的主意。

汐颜粉唇一弯,笑道。“那么太傅,这事就交给你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毒杀

秋风习习,夜凉如水,月色撩人。

软榻上的男子翻看着手里的信函,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女帝,果真有意思!

临走前,交待了允家开仓赈灾,在渭河一带的城镇沿路设了粥棚。一来允家凭此事名望高涨,得了名声;二来,日后皇上想要铲除允家,也有了百姓这个后盾。如今看来,女帝已经识破了。

信函内写明了开仓赈灾之事往后一律交由府衙执行,允家提供了粮食,最后这功劳却归于朝廷。好一个一石二鸟!

允子羽笑了笑,檀黑的眸中未见分毫阴霾,倒是多了几分赞赏。这样一来,百姓不但对皇家感恩戴德,女帝的皇权也巩固了不少。再者,允家出钱又出粮,朝廷根本不担心商贾会抬高粮价。不费吹灰之力让澜国的粮价稳固了,也省去了国库的负担。

抬手将信函点燃,烛光半明半暗地映照在俊美的容颜上,染了一层金色的光华。

“主子,”小喜子在门外恭谨地唤道。

“进来吧,”允子羽扫了一眼化为灰烬的信函,淡淡开口道。

“回主子,东西都安置好了。”

允子羽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四处笼络宫人的好处便是,从宫外送来的东西,盘查不似以往严密了。“把成衣铺做好的衣衫都拿过来吧。”

小喜子一怔,结巴道。“主子,都、都拿过来吗?”

微微一笑,凤目瞥向他。“我记得有个金色的小箱子,把那个拿过来吧。”

“是。主子。”

片刻后箱子被三名宫人“搬”了过来,箱子不大,却沉得很。瘦弱的宫人放下后气喘吁吁的,十分不解。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挥挥手让众人退了下去,允子羽站起身,用钥匙打开了金锁。黄灿灿的金光霎时照亮了整个内殿,他厌恶地撇了撇嘴。一脚踢在箱子地侧面,毫不在意地见金子都散落了一地。弯腰掀开箱子的底部,手指探了探,从内侧抽出一张薄薄的纸条。

展开一看,允子羽挑了挑眉,迅速丢入烛火中。

没想到,连大姐都到澜国来了…

秋祭是澜国一年一度地盛世,连续七日皇帝为万民祈福,尤其是祈求下一年的丰收,因而意义重大。历年秋祭都在岚欣寺设下高坛。今年因为先前汐颜遇刺地事,原想要改去其它地方,却被汐颜一口否决了。原本渭河决堤之事已经弄得澜国上下人心惶惶。如今又换了秋祭的地方,难保引来不必要的臆测。

既然皇上也开了口。礼部亦不好再多加劝阻。一切事宜便按照以前的规矩有条不紊地筹备起来。太傅瑞琛与兵部尚书方知鸣还带了六千官兵,将岚欣寺各处翻了个遍。堵死了所有的密道入口,又派人严密守备。待汐颜地龙撵驾临时,看见黑压压的都是澜国的禁军了。

对于岚欣寺,瑞琛仍是心有余悸,将汐颜一行人安排在不远处的驿馆暂住。通往岚欣寺的路上还有层层官兵把守,可谓声势宏大。

是夜,汐颜立在窗前,看着四周围明亮的火光一直往远处延伸,心里暗叹一声。层层叠叠的守卫,把驿馆包围得水泄不通。还有整晚轮班巡视,明处、暗处的近卫,如临大敌的阵势让她甚是无语。

“皇上,刚送来地葡萄又大又甜,要试一试吗?”杨冠衡细心地剥了一颗,递到汐颜唇边。

汐颜往后一扬,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去。“不用了,杨侍才自己吃吧。”

杨冠衡幽怨地瞄了她一眼,看着汐颜唯恐躲避不及的模样,低下头闷闷地一口把手里的葡萄吞了下去。

黑眸掠过一丝歉意,自从中毒后,汐颜再也不敢随便碰旁人送来地吃食了。身上有了“乱红”,“千秋”之毒简直防不胜防。

“皇上许是累了,小臣服侍皇上歇下吧。”允子羽凤眸微闪,靠了过来。

汐颜瞪着他,转身走到蓝宸佑身边。蓝宸佑有些心不在焉地瞅着窗外的夜色,不知在想什么,连汐颜靠近都未察觉。

看着他,汐颜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虽然压下了流言,但仍是露了一点风声,朝中大臣渐渐将矛头指向了蓝家与蓝宸佑。而今边境地状况未明,蓝家地事情尚未有眉目,她亦不能立马表态。

这段时日,蓝宸佑清减了许多,定然是为远在边城的父兄担忧。或许,也为自己不能助他们一臂之力感到自责与愧疚…

“皇上,”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汐颜抬眸一看,竟是一路沉默地周海宁。“小臣想要与皇上谈一谈,可否单独的…”

汐颜原本伸向蓝宸佑的手臂一顿,缓缓站起身来,略微点头。“好。”

经过薛芊芊的事,她对周海宁的心情很复杂,有些怜悯,亦有些同情。这么久以来,周海宁静静地留在锦瑟殿,安分地几乎让人遗忘。汐颜偶尔到他那里坐一坐,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周海宁。好在周海宁总是善解人意地提起一些话题,缓和缓和气氛。

难得今日他忽然开口请求,汐颜未曾深想便应了下来。“你们都先出去吧,安福,带他们去各自的房间。”

“皇上今夜不与我们同寝了?”杨冠衡眼巴巴地瞅着她,嘟嚷道。

汐颜笑了笑,解释道。“杨侍才,秋祭前后,朕都要戒酒戒肉戒色的。”

闻言,杨冠衡脸上红了红,垂着首出去了。允子羽檀黑的眼眸扫了周海宁一眼,意义不明,转头朝汐颜抛了个媚眼,这才缓步离开。蓝宸佑出去时,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周公子有什么事要跟朕说?”汐颜在桌前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

周海宁默默地为两人斟满茶水,盯着满满青绿的茶水愣是出神了一阵,大口饮了下去。汐颜正端起茶杯,见状,心里略略感觉到一丝不安。“周公子?”

“…皇上,小臣有个不情之请。”半晌,他终是出了声。“小臣死后,能不能与芊芊葬在一起。”

听罢,汐颜手一抖,茶杯滑了下去,发出清脆的响声。“你…知道了?”

周海宁点点头,清秀的面容掠过一丝苦涩。“皇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汐颜定了定神,黑眸淡淡地看向他。“周公子这话,朕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周海宁眼底一片黯然,却低低地笑了起来,最后甚至仰头大笑。“皇上竟然说不明白?当初是谁告诉在下,芊芊嫁了一个好人家,不愁吃穿,富贵一生,夫君是个难觅的良人。如今呢,怕是她的坟头杂草都长满了。”

深深地叹了口气,汐颜低头望着脚边的一地碎片,轻轻呢喃。“…抱歉。”

“一句抱歉,芊芊便会回来了么?”周海宁又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第十五房小妾…皇上为何到最后到不能放过她呢?芊芊这般骄傲的人,纵使再苦再累,都不会去自寻短见。在下可以感受到,芊芊逼于无奈自尽那一刻,她的绝望与无助。”

见周海宁一杯接着一杯地灌着茶水,汐颜心下微动,一手夺走了桌上的茶壶。“周公子,这茶水里面放了什么?”

周海宁唇边扯出一抹苦笑,叹道。“皇上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不然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躲开杨侍才递来的吃食。”

汐颜秀眉一皱,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乱红”竟然是他下的。“周公子,这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即使告诉皇上,也没有用了。”他软软地趴在桌上,眼神渐渐迷离。

墨眸复杂地看着周海宁,汐颜低叹道。“…为什么?”

若果让她喝下了一口茶,薛芊芊的仇便算报了,可是周海宁最后却并没有这么做。只要他劝上一句,汐颜断然是不会拒绝饮下的。

“不知道…或许,这便是…天意吧…”沉沉浮浮中,周海宁似是看见了对着他展颜一笑的薛芊芊,喃喃低语。芊芊终于来接他了么,这一刻,他等很久了…

“薛芊芊的婚事,朕事前确实并不知情。”只是那个聪慧女子的死,汐颜终是脱不开关系。

桌上的周海宁早已阖了双眼,不知是否听见了汐颜的话,脸上洋溢着久违的欢愉。

汐颜深深地看着他,满眼酸涩。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安

刘姚庆片刻便赶了过来,瑞琛亦紧跟其后。安福与清平早已将周海宁移至榻上,安详的睡容,任谁也想象不到他已是个将死之人。

上前细细查看、把脉,刘姚庆终是叹了口气,朝汐颜摇了摇头。“皇上,周侍才恐怕撑不过半个时辰了。”

汐颜略略点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壶,叹道。“刘御医,这是千秋。”

刘姚庆一惊,他正愁如何取得“乱红千秋”来研制解药,这下终于有线索了。急忙把茶壶小心翼翼地拿起,谨防内里的茶水溢了出来。“皇上,需要用银针让周侍才清醒一会吗?”

墨眸深深地看着一脸祥和的周海宁,她轻轻摇头。“…不必了。”

刘姚庆行了礼,便与安福退了出去。瑞琛立在门前,清润的眼眸幽邃深沉。“周侍才在茶水中下了千秋,那皇上是不是…”

汐颜垂首不语,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太傅,秋祭后便宣告天下,周侍才得急病而亡,下葬于皇家陵园。然后,偷偷将他的尸首和那薛芊芊合葬吧,这是他最后的愿望,朕已经答应他了。”

瑞琛满目急切,将一直以来谨守的礼数通通抛诸脑后,一把抓住汐颜的手臂。“皇上真的中了乱红吗?”“…是的,”汐颜垂下眼帘,语气淡淡的,仿佛事不关己。“应该是南巡回宫后,在锦瑟殿被周海宁下了毒。”

温润的双眸闪过一丝冷意,“周侍才长居深宫,不可能会有这毒。请皇上允许在下立刻回宫彻查锦瑟宫所有侍从。”

“若不出所料,那些人恐怕已经被灭口了,证据亦被销毁。”汐颜慢慢抽回手臂。抬眸瞥向他。“周侍才知道了薛芊芊的事,他们定是利用这点。怂恿他复仇。只是没有想到,他最后没有下手。”

瑞琛这会才察觉到自己的事态,收回了手。“皇上地意思是,那些人想要破坏这一次的秋祭?”

“如果这次秋祭失败,恐怕有心人也会借此作文章。散播不实的谣言,导致澜国上下人心惶惶。”汐颜抬手揉了揉额角,粉唇一撇。“虽然朕并不相信秋祭便能使明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但是历年来地秋祭昭示着国运,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竟然利用周海宁对薛芊芊地一片痴心,恐怕歪曲了薛芊芊出嫁的事实,借周海宁之手来对付她。汐颜走近床榻前,伸手为周海宁盖上了薄被。又仔细掖了掖被角。

不知周海宁与薛芊芊,能否在黄泉路上再相遇?墨眸寒光一闪,她暗暗发誓。定不会轻饶那些借刀杀人之徒。

“周海宁中毒的事,绝不能泄露出去。今夜朕就留在这里。太傅先回房休息吧。”汐颜疲倦地摆摆手。示意瑞琛离开。瑞琛却走近一步,劝阻道。

“周侍才他熬不过半个时辰。若皇上沾染了他身上的秽气,龙体怕是受不住。不如让近卫守在此处,对外宣称周侍才的急病会传染人,要隔离休养,皇上意下如何?”

汐颜想了想,也觉得有理。“那么,朕就陪周海宁走完这最后一程,再走吧。”

吩咐安福打了清水过来,她沾湿了帕子,轻柔地擦拭着周海宁地脸颊、颈侧与双手。又仔细整理好他身上的衣衫,梳好略显凌乱的头发。若在黄泉之下的薛芊芊见了周海宁,会不会怪责汐颜没有遵守诺言,照顾好他呢?

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汐颜眼见周海宁气息渐渐薄弱,而后慢慢没了声息。如同沉睡了一般,清秀的面容上未见一丝痛苦与遗憾。或许,这便是周海宁一直想要的结果…

瑞琛静静地站在汐颜身侧,目光由始至终停留在她身上,心绪复杂。

微微叹了口气,汐颜转过身,淡淡道。“太傅,我们走吧。”除却周海宁的死,此次秋祭相当顺利。

汐颜数夜没有睡好,只要一闭上眼,似乎就能看见周海宁的身影,他说书时容光焕发的神色。她欣赏周海宁,却未曾想到最后会亲手葬送了两条性命,纵使心肠再硬,汐颜仍旧未能轻易释怀。

祭典结束后,汐颜带着一身疲惫回到驿馆,却见杨冠衡正在她房前徘徊。眼尖地看见汐颜,他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杨侍才有事?”汐颜脚步一顿,淡声问道。

“小臣听说不远有处凉亭,在半山腰上,能将近处地风景尽收眼底。皇上这几日为秋祭操劳,不如去看看,散一散心?”

看着杨冠衡黑眸闪闪,一副得意的想要邀功的模样,汐颜淡淡笑了开来。“秋祭已经结束,朕得尽快回去了。宫里头地奏折怕是要把华音殿填满,凉亭还是下次再去吧。杨侍才若喜欢,不妨留下来游玩两三日再回宫。”

杨冠衡皱着脸,皇上不在,他一个人留下,纵使风景再好又有什么意思。汐颜知道他小孩子心性,怕是在宫内呆得闷了,难得出来,便有些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加上周海宁秘密下葬地事,她也想在回宫前一并安排好了,便道。“朕听说这附近地景观确实不错,宫中的事情不急,应该可以缓一缓地,朕就留两日吧。”

“谢皇上,”杨冠衡喜出望外,眨着眼急急说道。“那小臣待会跟方大人、太傅大人说一声,好作安排。”

汐颜笑着点点头,他行了礼,兴高采烈地跑开了。汐颜不由暗忖,杨冠衡在皇宫数月,这性子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啊…

“皇上,”熟悉的声音响起,汐颜回头看向几步开外的墨衫男子。见他神色有些迟疑,不由笑道。

“宸佑有事不妨跟朕直说。”

“小臣觉得有些闷…想一个人在附近走走,”蓝宸佑剑眉一蹙,低着头说道。在汐颜看来,颇有些恳求的意味。看着他愈发瘦削的脸颊,她轻声说道。

“也好,难得出宫一趟,记得在天黑前回来便可。”

“多谢皇上,”蓝宸佑恭谨地行礼后,独自一人两手空空的出了驿馆。

“清平,让人远远跟着,只要知道他去了哪里就立刻回来禀报便好。”汐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声吩咐道。

“是,皇上。”清平深知蓝宸佑的武功在他之上,斟酌了一下便索性亲自去了,非常小心地在身后保持一定的距离,以防被他发现。

“…皇上这是放心不下蓝侍臣的安危,还是怕他私会红颜知己?”一道懒洋洋的声线响起,汐颜剐了来人一眼,不悦道。

“非礼勿听,允侍人难道不知么?”

“在下刚好经过,耳力又较常人好得多,无心之过,请皇上恕罪。”允子羽躬身请罪,唇边却依旧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衬着一身红衣,慵懒中带着一丝邪魅。

汐颜瞥了他一眼,索性无视,越过允子羽径直往房间走去。汐颜让人跟着蓝宸佑,不过是想知道他的去处,却并未有猜忌之意。蓝宸佑的为人她很清楚,只是他特然请求出外,并非他平日的作风。蓝宸佑对身边的事情一向鲜少理会,除了练习剑术与武艺,日夜在曦和殿根本不愿出来,如今在驿馆数日,又怎会因为沉闷而外出?这般蹩脚的借口也只有他想得出来!

但是经过蓝家谣言一事,汐颜不想因为派人跟踪,让蓝宸佑以为自己猜忌他,导致两人有了嫌隙,便只能让清平偷偷跟去,确认一下他的行踪也便罢了。

这附近均是太傅与方知鸣安排了禁军重重把守,蓝宸佑应是无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