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了,这摔一跤动了胎气,也只是上午的事情。当时孩子没有问题,怎么会过了这么些时候才会再有问题呢?刚才微臣把脉,张修仪的胎确实是服用了某种药物所致!”

嘉和帝的脸色已经阴沉的让人不敢直视:“请太医院吴太医来。”

第50章 谁是凶手

吴太医是以前太医院的医正,因为年岁已长,三年前就辞去了医正之职,皇帝看重他的才华,允许他身体好的时候,在太医院指点一下,他也乐意拿着俸禄当个指导,除了偶尔给皇帝和太后请脉外,基本上也不大把脉了。

这会儿皇帝动了吴太医,可知皇帝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决心。

“用轿撵去抬,快点。”皇帝又吩咐着。

几个内侍飞奔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白发苍苍的吴太医给抬进了景丰宫。

吴太医颤颤巍巍的要行礼,也被皇帝止住:“吴老太医免礼,烦请你去给张修仪把把脉。”

吴太医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又在宫中多年,自然知道些这种伎俩。

他进去把了脉,出来道:“是食用过于寒冷之物,导致张修仪滑胎。”

“可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是胎气受损?”萧贵妃仍不放弃的问道。

“贵妃娘娘,这个老朽还真没有发现,或者真有胎气受损的影响,但导致滑胎的原因,却是寒冷之物。”吴太医客气却坚定的回答。

嘉和帝看到旁边已经站不住的刘太医,厉声道:“拖下去,斩首!”

“陛下。”吴太医连忙求情:“陛下,这为人医者,必要潜心习学,否则,差之毫厘则可致人性命。刘太医虽然一时不查,但罪不至死,让他得了教训,往后才能造福医界。”

皇帝气的脸色难看,但又不能太过驳回吴太医的面子:“既然是老医正求情,就把他五十大板,赶出太医院,永不录用。”

“皇帝,饶命啊,饶命啊。”刘太医在喊了几声后,就被内侍们堵了嘴,拖出去了。

皇帝接着道:“吴太医既说是寒冷之物,可能查到是何物品?竟然有人想谋害皇嗣!还请吴太医找出这个害的朕失了孩儿的药物,朕也好细细的追查下去。”

本来还想看莹妃热闹的嫔妃们见事情急转直下,直指有人谋害皇嗣,脸上都异常的沉重。

萧贵妃见皇帝只追究了刘太医失察之事,并没有怪罪自己,反而放了心。

吴太医点头,接着道:“刚才听说,张太医也是断张修仪食用寒冷之物所致,老朽与他一起查勘。”

“来人啊,把张修仪今天所食用的食物都呈上来,查验。”

“不用。这个时辰发作,必是晚饭时分食用的,只要今天晚上的食物即可。”吴太医似乎很有把握。

内侍得了吩咐,很快将今晚的食物纷纷的呈上前来,吴太医与张太医两个人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脸上都露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神色。

“吴老医正,怎么样了?”皇帝很是关切。

吴太医轻轻的摇摇头:“并没有什么不妥。”

“那是什么原因?”皇帝也感到奇怪。

吴太医与张太医并没有说话,反而是在屋子中细细的检查。

沈蕴卿一直站在香案的旁边,看着他们的举动,知道是肯定在查看张修仪是否闻到了不该闻的东西。

见张太医朝自己走过来,知道他肯定要失望了,因为她在张太医检查出张修仪是药物所致的时候,已经看过香炉,没有任何的问题。

不过她不愿多话,还是乖乖的挪动几步,让张太医勘察。

果然不出他所料,张太医闻完香炉中的香,一脸的失望。

“微臣可否到内室查看一下?”吴太医凝眉请求。

“去吧。”皇帝点头应允。

进到内室,刚才的话,张修仪已经听的清楚,见不是因为莹妃的缘故,心里虽然失望,但抵不住有人害她孩子的苦痛,在帐子内道:“吴太医,您可一定要查出这个害死我孩儿的东西啊。”

“修仪娘娘放心,这个自然。”吴太医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四周,见梳妆台上还摆着一些零散的胭脂水粉,顺手拿起来闻了闻,疑惑的摇摇头,放下。

又捡起一盒,细脂柔肤香膏来,刚一放到鼻下,眼睛惊的一瞪,递给旁边的张太医。

张太医一嗅之后,也是如此。

两个人急匆匆的捧着走了出来,呈给皇帝:“这里面有薏米。薏米不仅可以吃,还是美白肌肤的好东西,但它性质寒凉,是会诱发滑胎的。”

萧贵妃早见了那精致的小盒子,刚刚放松的精神,瞬间紧绷起来,硬挺着道:“薏米虽寒,可每天只有这么点,还会有影响吗?”

“自然没有。”吴太医点头的时候,很明显萧贵妃的整个身子又放松了回去,可他接着道:“可,今天张修仪的晚饭中有一道木瓜甜梗粥。木瓜虽性寒,孕妇单纯食用或者不会怎么样,甚至对奶水还有好处,但看这膏体,本是满满的一盒,此时已经见底,必是天天在用。日积月累下,就如药引子一般,在加上木瓜的作用,与薏米相撞,必至滑胎。”

“这香膏是哪里来的?明知道里面有薏米,还要修仪用?”皇帝恼的无比复加,连手中的串珠都差点给摔出去。

唬的皇后娘娘劝道:“陛下,保重身体才好。”又问双丫:“这香膏是哪里来的,快如实的说来。”

双丫吓的跪倒在地,眼睛直瞄着萧贵妃,被皇后再次一问,顶不住压力道:“是贵妃娘娘赏的。”

那边萧贵妃早已跪倒在地,辩解道:“臣妾这香膏是内务府进贡的,臣妾不知道里面有这种东西,如果知道也断不敢给张修仪啊。”

皇帝虽然盛怒,但还没有失去理智:“叫内务府总管和管胭脂水粉的来!还有,好端端的怎么会有木瓜这种东西?”

这会儿双丫还没有开口,便听到里面的张修仪厉声道:“萧贵妃,你害我害的好苦啊。那木瓜是你说好,我才信了,这才吃了一次,就害的我失去了孩儿啊。枉费我跟着你这么多年,你好狠的心!”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冷寂。

皇帝的目光中带着一种不可思议与厌恶之色,直直的射在萧贵妃那妩媚至极的脸上。

萧贵妃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立马反驳:“张修仪,你不要冤枉本宫,本宫何曾说过?”

“是你那宫女露珠儿和我说的,说你见天的吃木瓜,就是为了丰满胸部。我信以为真,羡慕你的好身材,却不想中了你的奸计。”

那张修仪是真的心疼失去的孩子,好不容易怀上,还指望着肚子飞黄腾达,谁想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没了。

刚刚听到那薏米之事,还以为是巧合,在加上这木瓜,岂能不信。

皇帝越发的怒恨:“萧贵妃,你说!”

“是,臣妾是日日食用木瓜,以期望长留君心。但为什么张修仪知道,却真的不清楚。”萧贵妃好歹在贵妃之位多年,随机应变的本事还是有的。

“带露珠儿。”皇后立即下命。

露珠儿很快被带上来,皇帝拍案而问:“是谁指使你告诉张修仪吃木瓜的?”

露珠儿在外面已经听了个大概,心中早生惧意,此刻跪地如实道:“今天上午不知道是哪个宫中的小宫女,和我讨论说宫中娘娘谁的身材最好。我就多嘴说我们娘娘,她说哪里好了。我就说,我们娘娘天天吃木瓜,能丰胸,正好被路过的张修仪给听到了。张修仪拉着我说,早就羡慕我们娘娘的身材,让我和她说说,娘娘都是怎么吃的,我就和她说了几种做法。”

露珠儿话语刚落,那边萧贵妃立马道:“陛下,这纯属巧合,不过是张修仪羡慕臣妾,而自作主张的要吃什么木瓜。”

正在这时,内务府的人被带了进来。

皇帝示意将那盒香膏给递了过去:“这是你们内务府出的?”

内务府总管递给了管胭脂水粉的人,抿了一点放在手上,嗅过,又摊开,才道:“是我们内务府做的细脂香膏,但里面似乎还多了一样东西。”

“是薏米。”张太医补充道。

“对,是薏米,薏米能够美白肌肤,是绝好的护肤物品。可我们想着这宫中万一哪位小主有了身孕,虽然不打紧,也是不好,所以避过了。不过只要不怀孕,对肌肤是相当的好。”

皇帝一听,刚刚在萧贵妃说服下已经有点缓和的脸色,顿时变了:“你是说,你们根本就没有加薏米?”

“没有啊,这香膏当时就做了几盒,作为试验品试用,根本就没敢加薏米啊。不知道这盒怎么就有了呢?”

萧贵妃怒道:“拿本宫用的来,去拿本宫用的。”

皇帝脸上冷冷的一笑:“去取贵妃用的来。”

看着小内侍匆匆而去,萧贵妃已经匍匐在地道:“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臣妾不是那种人,这么多的皇子,臣妾都没有伸手,何必计较一个修仪的孩子,更何况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那可就说不准了,只怪张修仪命不好,上午被莹妃扯到都没有摔掉,没想到却丧命在这信任之人的手中。”冯淑妃这个时候怎么会不挑拨。

里面的张修仪听到这句话似乎被刺激了一下,大哭道:“哪里是莹妃扯倒的我啊,是…是萧贵妃让我故意诬陷莹妃,没承望,自己也跟着摔了。原来,她早有这样的居心要害我!”

“张修仪休要胡说!”萧贵妃已然是强弩之末,话再严厉都于事无补。

第51章 幕后之人

这话出口,让在座的人个个脸上都开始异彩纷呈起来。

沈蕴卿清冷的神色虽没有半点的改变,却在心底淡淡的叹了一口气

要不要在这关键的时刻,再给萧贵妃踩上一脚呢?

沈蕴卿正酌量着是否开口的时候,一直沉默无语的魏贵嫔忽地施施然开口道:“这话张修仪说的不尽不实,萧贵妃让你去拿孩子做赌注诬陷莹妃,你就肯吗?”

这话道出所有人的疑问,而张修仪虽然跋扈些却不是那没有脑子的人,张口就接道:“嫔妾也不想啊,可萧贵妃威胁说只要我不配合,她就对我肚子里的孩子不利!”

此时的萧贵妃愤怒的冲着内室而去,身子还没有到屏风口,就被几个小内侍给拦了下来。

那张貌美如花的脸因狰狞而扭曲,煞是难看:“你个贱人,本宫平时待你不薄,你却如此污蔑,是何道理?”

“什么好不好,都是假的!我的孩子就是因为你而没了的!”张修仪凄厉的话,在室内飘荡回旋,直惊动了屋外树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

如此的闹剧,越演越烈。

嘉和帝的脸如冰峰,每一处都呈现出一种刺骨的寒冷。

所有的人则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个受宠多年的贵妃娘娘要怎么样倒下去。

大家拭目以待的等着皇帝将她打杀或者关进冷宫中,永世不得翻身才好。

外面响起去取香膏小内侍的声音。

嘉和帝指着香膏,恨道:“查!”

张太医与吴太医接过小小的描金盒子,放在鼻尖一嗅,神色均是一变:“皇上,这香膏中,有薏米粉。”

话似惊雷,震的众人一晃。

萧贵妃抓住时机,大声哭诉道:“一定是内务府的人,一定是内务府的人在这香膏中用了薏米!”

“皇上饶命,奴才们根本就没有啊。现在内务府还有一盒剩下的,可以派人查看啊。”内务府的内侍早已吓的瘫软在地。

皇帝直直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人,看不出任何的神色,手里的玉珠是越转越快,整个室内静得可怖,只有玉珠与玉珠只见碰触的玲玲声,让人心绪不稳。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下令去查看内务府中的那盒香膏,却听一道淡的不能再淡的声音轻轻响起:“父皇,内务府不用查了,他们必是不敢说假话的。”

转动的玉珠手串,在沈蕴卿话响起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似乎,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刻。

嘉和帝缓缓的开口:“昭阳,你有什么看法吗?”

沈蕴卿的手掩盖在宽大的衣袖之下,指甲压在掌心中,能感觉到一种皮肉之痛,可这种疼不能掩盖她这么多年在萧贵妃压迫下的那种孤寂。

但此时,她必须要忍,也必须要说些什么。

因为,萧贵妃那赫赫有名的兄长,还掌控着十万大军,用他的军事才能驻守着嘉和国的边关。

这又是一出烂得不能再烂的外戚与内宫宠妃休戚与共的戏码,可从古至今历朝历代的每个后宫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这么多年,皇上对萧贵妃的宠爱,让她学会了跋扈与任性,却让外面的那位,学会了怎么钳制嘉和帝本人。

前段时间,皇上对莹妃的专宠已经触动了那位威武大将军。

如果此时,再给这位失宠的萧贵妃扣上打杀皇子的名分,她那位显赫战功的兄长必不能善了。

嘉和帝不想看到这一幕,等着有个人来为萧贵妃讲情。

可惜,萧贵妃惹人太多,连素日里与她比较亲近的张修仪此时也彻底的与她决裂。

这样的局面让皇帝心中很是为难。

身为嘉和国公主的沈蕴卿也不想看到内乱,给西齐或者其他的国家制造攻打的机会。

她努力掩盖住对跪在地上那位的厌恶之色,使脸上没有任何压抑的神情,像是自然而然的流露。

“父皇,这香膏必是有人动了手脚。至于是在送到萧贵妃的路上动了手脚,还是萧贵妃自己动的手脚,已经无从查起。如果查下去,倒是可以水落石出,但下个月是太后的生辰,虽然皇奶奶不在宫中,可她老人家是个吃斋念佛的人,这样大肆搜查,倒让女儿想起了东唐的“影月事件”。”

东唐的影月事件,也是因为宫中失了皇子,皇上伤心而彻查此事,引发了一场杀人如麻的轩然大波。

致使东唐后宫嫔妃54人,到最后只剩3人,连皇后都未能幸免。

嘉和帝目光悠远,抿紧的嘴角显示出他还怒气未消,只是这怒气再大,也不能真的把萧贵妃怎么样。

而这样的人情,沈蕴卿自然愿意卖给她的父皇,留下今天的这一笔不了了之,下次萧贵妃当真大势已去的时候,就可以数罪并罚,死的更惨。

可有的人却不这么想,比如现在站在旁边的冯淑妃:“皇上,萧贵妃这样对待皇嗣,就不罚了,岂不是要置宫廷法度与不顾,那么,还有什么威严可在?”

“谁说不罚她了?”嘉和帝做久了皇帝,威严还是来自每个动作,连说句话都让人感到一阵的肃穆。

他顿了一下,询问似的对一直一言不发的皇后道:“皇后,怎么看?”

嘉和皇后自然明白女儿的用心,她这么多年的对萧贵妃的隐忍,其中有别的原因,也有这样的考虑。

国母总归是国母,在这样的时刻也是目光平淡的回望了一下自己的夫君,斟酌道:“本宫认为昭阳说的有些道理,太后她老人家一向心善。此事中有关联的下人自是不能留,至于萧贵妃,还是皇上定夺吧。”

“不用你给本宫说情!”萧贵妃脱开而出,似根本不接受皇后的好意。

皇后也不恼,一笑:“贵妃多虑了,本宫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皇后,心善。”嘉和帝满意的颔首,声音则在说出下面话的时候,带出了一丝不能缓解的痛恨:“来人,将那天把香膏送去雍华宫的人与露珠儿帐毙,还有,小厨房中的人,应该了解怀孕之人不能食用木瓜,却知情不报,打四十大板,赶去贱奴房。”

“皇上饶命啊,皇上。”还没等露珠儿再次喊出声的时候,她已经被小内侍堵上嘴,拖了出去。

嘉和帝冰冷的目光终归落在了眼角有泪却呈现出倔强神色的那个女人身上。

萧贵妃的神色则在看向嘉和帝时,突然一松,露出了一丝不能自已的悲凉,低低唤了声:“皇上,您也不信我吗?”

沈蕴卿不禁在心中暗自冷笑。

信又如何,不信又怎么样,就算你被人冤枉了,也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活还是要活下去的,要不,你那哥哥是会要挟这位的。

可能是萧贵妃那柔弱的神情打动了皇帝,他刚才惩罚那些奴仆时的恨意,此刻已经收敛了很多,只是极淡的吩咐:“连自己宫中的人都管理不好,如何治理整个后宫?将权力收回,交由皇后吧。至于谋害皇嗣这件事,虽然证据不足,却到底是因你而起,并指使张修仪诬陷莹妃。着降为嫔,不,贵嫔吧。”

到底是没有一落千丈,还留了贵嫔的位分。

皇帝站起来,似乎疲累的样子,目光扫过屏风补充道:“至于张修仪,听从萧贵妃的指使,诬陷莹妃,虽然说是萧贵嫔威胁,但知情不报,也该受到惩罚。朕念她刚刚失了孩子,就只降为美人,莹妃那里一切照旧。”

旨意颁发下来,莹妃解了宫禁。

此事草草了结之后,皇帝离开景丰宫,哪里都没去,直奔熙莹宫。

夜色已黑的透彻,点点宫灯连成一线,蔓延直黑漆漆的天边,似乎永无尽头。

皇后站在轿撵旁,看着自己夫君匆匆离去的那抹身影,眼中还是起了一丝寂寞与苍凉。

站在母后身边的沈蕴卿,心中因为母后的失落而微寒,将身子靠的更近些,期望给自己慈爱的母亲一点温暖。

皇后感觉到女儿的贴心,收回那虚无缥缈的目光,低头含着一缕笑:“回宫吧。”

“好。”沈蕴卿乖巧的点头。

皇后拉着沈蕴卿的手,回头招呼上魏贵嫔:“本宫与公主、贵嫔走走,你们先回去。”

魏贵嫔上前扶着皇后,看着轿撵先行离开,一行三人,漫步在这孤寂而冗长的甬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