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再柔和不过的人,当初要她入宫丝毫未见反抗,白檀一直以为她是愿意的。

“阿姊此言差矣,我离家有勇气,你为了家族入宫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勇气呢?”

白唤梅闻言怔忪,忽然抬手覆住脸,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指缝滚出来,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这么多年身处深宫,族人只会告诫她如何讨得圣心,如何保住地位,却从未有人说过这样一句体己话。

陛下至今无后,很快王谢大族的女子也会入宫,而中宫之位还空悬。太原白氏不过近些年才兴旺些,如何能够抗得过?她肩头的担子一日重过一日,何尝不委屈?

白檀一时百感交集,拍了拍她的背道:“陛下龙章凤姿,未尝不是良人,只要阿姊放宽心对他,他日必有回报。”

白唤梅捏着帕子细细拭了拭眼角,脸上又带出笑来:“别说我了,说说你吧,我听说你做了凌都王的恩师,他这人是不是很难应付?”

白檀捏了捏眉心:“最近的确有些难应付…”

压根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啊!

话说到此处,帐外忽然一阵骚动,一个内侍匆匆跑进帐内道:“娘娘,不好了,有只老虎冲出了林子,眼看就要往这边来了。”

白唤梅惊而起身,脸都白了几分。

白檀走去帐门边观望,看见换上了胡服的司马玹打马而来,远远便在喊:“保护贵妃!”

高平领着侍卫很快便冲了过来,要护送贵妃离开。

白唤梅怔了怔,起身时已经姿态端庄:“保护陛下要紧,臣妾与陛下同进退。”说完这话她才跟着侍卫出门。

白檀走出帐外,看到司马玹接过白唤梅的手一起朝远处走去。

这才是他手该伸出的方向。那日他朝自己伸出的手也许是出于好感,也许出于多年的交情,但发乎情止乎礼。倘若他毫不克制,无外乎是仗着皇权为所欲为,但他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他知道顾及他人,也知道自己的责任。

这样的司马玹比以前的豫章王更值得她敬重。

寒风刮的有点喧嚣,无垢哀怨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师尊,您不觉得您忘了什么吗?”

白檀回神,顿时剁了一下脚:“对啊,谁来保护我啊!”

无垢撒腿就跑:“快跑吧!”

白檀脚刚迈出去,身后马蹄声急促,她还没来得及转头,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被携了起来,下意识伸手一抓,抓到的是镶玉绶带,一抬头迎上司马瑨的双眼。

“恩师可别只顾着看陛下,连命都不要了。”

“…”白檀无暇计较他这话,转头去看无垢,一支冷箭贴着她的鬓角划过,惊出她一身冷汗。

“殿下小心,有人行刺!”

司马瑨将她摁进怀里,伏低身子轻笑:“多谢恩师关心,不过他们要刺的应该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好冷啊这天,简直要冻成狗了。上章好多妹子都被狼叼走了,都不来跟我一起取暖了,嘤嘤嘤,好寂寞_(:з」∠)_

这章多正经啊,然并卵,帅不过三秒(雾草我为毛要说实话)!

文下有好多柯南啊,看到你们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其实没必要啊,你们担心的都不会实现的。我是不会轻易让你们猜到剧情走向和人物结局的!哼哼,反正这还是个萌萌的暖暖的爱情故事,捂菊狂奔…

作者:大白,大家都说你情商低,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白檀:你们看我在皇帝这事儿上想的这么透彻,像是情商低的吗?

作者:那你怎么不知道煞神喜欢你?

白檀:他就是个变态,谁能看得出来这是喜欢啊!

作者: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感谢以下几位菇凉的地雷——

Christy扔了一个地雷

yoyo愛你不囉唆扔了一个地雷

夏白雪~飞扬扔了一个地雷

夏白雪~飞扬扔了一个地雷

Christy扔了一个地雷

Christy扔了一个地雷

锦上生花扔了一个地雷

入瓮

白檀用一辈子的节操发誓她没得罪过谁,所以实在不明白有谁会行刺她。

不过纵然心里有再多疑惑,眼下也不是交谈的时候。

司马瑨带着她一路疾驰,却没有出乐游苑,反而入了山林。

一路上看见侍卫们频繁走动,但都是忙着捕虎和护驾的,似乎根本没人察觉到那支冷箭。

林中积雪很厚,只得勒马停住。司马瑨将白檀抱下马,撰住她的手朝前走。

一时只听见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白檀记挂着无垢,回头望了一眼,不慎脚下一撇险些摔倒,恰好一支冷箭射来,险险地贴着她身后擦过,将披风割出了一道口子。

她大骇,不会吧,还真是冲着她来的啊!

司马瑨扯紧了她,脚下加快,两侧忽有脚步急促的接近,刀锋冷冽,左右夹击刺来。

眼看避无可避,司马瑨却比他们更快,抽剑而出,一剑封喉,将白檀挡去身后,换手又是一剑,二人顷刻毙命,直直倒地,声音都没发出来。

白檀惊愕地捂住嘴。当年在吴郡避难时她也见识过叛军杀人的场面,但这么近看到是第一次,人被拉着跑出去很远还有些发懵。

不多时前方传来呼喝之声,是祁峰和顾呈领着人赶来了。

“殿下,山中有异。”祁峰抱拳见礼,深沉地眯着眼。

司马瑨冷哼:“等到你们察觉,本王命早没了。”

祁峰这才注意到他剑尖的血渍,顿时脸一垮,还以为会被他表扬自己的机智呢,原来已经失职了。

“去调些人手过来搜山。”司马瑨吩咐顾呈,一面脚步不停地扯着白檀行至山腰处。

那里立着他为行猎歇脚暂时所扎的营帐,只有一小队侍卫守在外面。

即使这样白檀还是稍稍松了口气,一入帐内便对司马瑨道:“情形紧急,我们也不能只顾着自己躲避,殿下还是赶紧告知陛下要紧,万一伤及陛下和贵妃可如何是好?”

司马瑨陡然松开了她的手:“对方就是再蠢也不会在乐游苑里行刺陛下,恩师顾好自己便是。”

白檀直到此时才察觉自己被他牵了一路,讪讪将手指缩回袖中:“那他们为何要行刺我啊?”

司马瑨正要出帐,闻言停步转头:“恩师没发现自己是块宝么?”

“…什么?”

他低笑:“恩师的手里可握着未来的半个朝堂呢。”

白檀先是一愣,继而好笑:“我手底下的确教着一群世家子弟,可他们以后只会为自己的家族效力,纵然再尊师重道,我的话又岂比得过他们的家族利益?”

司马瑨道:“这话恩师与本王说没用,在别人眼里,你是太傅之女,贵妃堂妹,手底下有一群世家关系,而你偏偏成了本王的恩师,自然会有人觉得是障碍。”

白檀明白了:“听殿下这么说,这刺客归根结底还是冲着你来的。”

“他们难得找到机会下手,本王也等候久矣,正好趁机将他们揪出来。”

难怪带着她往山里走!白檀有些气愤:“殿下这是要拿为师做饵不成?”

“恩师放心,只要本王活着一日,恩师就决不会有事。”司马瑨言罢提剑出门。

白檀头疼,她的确是太傅之女、贵妃堂妹,可都脱离白家那么久了,这身份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也的确是有一群学生,可学生们未必个个都能在朝中出人头地,就算出人头地也还不知要多少年月呢!

这刺客行刺前能不能打探一下她的处境?

顾呈调派人手到了后,司马瑨亲自带着他们在山中转了几圈。许多世家子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然在打猎,有的就算有所察觉,也只以为是老虎作乱,并不放在心上。

这情形很难搜捕到凶手。

白檀在帐中等着,眼看着到了中午,到现在水米未进,可记挂着无垢,竟也不觉得饿。

她挨着桌案坐下,手靠近炭盆烤了烤火,忽然外面侍卫一声暴喝,门口守着的祁峰和顾呈瞬间就飞冲了出去。

白檀担心是调虎离山,也不能单独留着,立即跟着他们跑了出去。

结果还没追上他们,却见他们全都调头回来了,一无所获的样子。

“怎么了?”

顾呈道:“明明看到有人探头探脑的,竟没有追到,就差一步。”

祁峰埋怨他:“若不是你磨蹭我已经拿住他了,我们这么多人呢!”他站在一棵树前比划,“刚才他就蹲在这儿,我亲眼瞧见的,多好的机会!”

白檀顺着他的手朝那树瞥了一眼,忽然一怔,快步走过去。

树上刻了个字,她伸手摸了摸,还带着树干的湿意,显然也刚刻没多久。

祁峰见她看得入神,也凑过来看了看:“这什么?”

白檀瞥他一眼:“字啊,这你都看不出来?”

祁峰被她这理所应当的语气给刺激到了,他年少从军,认识的字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能跟她比么!他很不服气,招手叫顾呈:“你来看看认不认识?”

顾呈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挠挠头上黄毛,摇摇头。

“哼!”他可算平衡了,重重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白檀拍了一下额头:“我给忘了,这是西周金文,你们看不出来也不奇怪。”她忽然有了主意,对顾呈道:“快去请你们殿下回来,就说我有法子抓那刺客了。”

顾呈将信将疑地下山去了,白檀对祁峰招招手:“走,我们去别处扎个营。”

祁峰抱臂不动。

白檀挑眉:“我可是你们殿下的老师,只要我愿意,就是让你从这山上来回滚一圈都可以,你信不信?”

“…”祁峰咬唇,他信的很呐!

司马瑨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居然还带着郗清和一队乐游苑内的侍卫。

找了一圈才找到白檀,祁峰已经领着人按她的吩咐另扎了个营帐,老大不高兴地绷着个脸。

郗清拢着手凑过来揶揄:“檀啊,虽然你怕,可也用不着给自己做这么多窝嘛。”

白檀瞪他一眼,对司马瑨道:“刺客派人来查探了我们落脚之处,留了个字做标记,大概是要等人手集结了再下手,必然是因为殿下的搜山之举迫使他们分散开了。所以为师在这里另行扎营,殿下可以带人去先前的营帐附近埋伏,兴许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郗清忍不住好笑:“世上哪有那么蠢的刺客,居然还敢留字?”

白檀瞄他:“若留的是西周金文呢。”

郗清顿时语塞,好吧,那就不奇怪了,大部分人看到都会以为是鬼画符吧,也就只有她认识了。

司马瑨被这线索勾起了回忆,一时没有动身。

白檀以为他是怀疑自己,严肃道:“为师会走路时就开始认金文字体了,绝不会认错,殿下居然不相信为师?”

司马瑨忽然道:“恩师还记不记得十一年前,叛军派人潜入吴郡搜捕本王时,也像现在这样刻字留过标记?”

白檀一怔,脸上茫然一片。

司马瑨沉声道:“罢了,反正恩师对当年的事分毫也没放在心上过。”

白檀目视他转身离开,莫名其妙,问郗清道:“我记性没他好也是错吗?”

郗清望天:“反正不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