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随和的笑着:“你捡好听的来唱就是了。”

赵静之的目光却又转到王览的脸上, 王览也点点头。

他推开琴弦,开始弹唱,细听下来, 竟然是连着三首《江南好》 。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此一曲,父皇左右都听得兴奋,北国的使者也有得意之色。

“江南好,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琴弦拨动王览的感触, 他的双目潮湿了。

“江南好,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赵静之唱完,四周鸦雀无声。所谓一曲三叹,正该如此。

看看我们,他收起视线。这个少年,有一种超越身份的自得其乐。

那天下午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王览代表父皇亲手把一面白银筝赐给赵静之。

“乐为心声。”王览一点没有架子,温雅的说:“我为你的境界高兴。”赵静之要拜他,他也扶住他, 不让。

 

忽然,昭阳殿方向一声晴空霹雳,父皇大惊失色,手里的酒杯咣当一下掉在地上,摔个粉碎。父皇从皇位上站了起来。萧哲走到父皇身边:“皇上,娘娘不好了。”

这秋日的白天,天空霎时乌云密布。紫檀色的云裹着灰色的边儿。父皇和我们一起飞奔向昭阳殿。我心里想:太晚了!今天早晨母亲神色大好,我们怎么就大意呢?

离去了的母亲像睡着了一样,她已经换好了一身湖绿色的湘裙,手里攥着一只荷包。

父皇摸了一下她的脸,回头对我和王览说:“她的脸还热着呢。”

随后,他半跪在地上,哽咽着说:“她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最喜欢这种颜色。”我都忘记了怎么哭了,只是觉得酸涩,迷惘。

父皇又缓慢的打开那只荷包,荷包里面只有几片早已干枯的红叶。

“我第一次见她,她只有六岁。我见了喜欢,就摘下了一枝红叶送她。”父皇带着笑,泪水跌倒他的下颚。他发痴一般。

王览闭上眼睛,泪水涟涟。他一直没有放开我的手。

我却没有哭,我呆了,母亲呢?母亲的脸冰清玉洁的美丽,她不会再活过来了吗?不会再对我笑吗?

萧哲老泪纵横,跪在地上:“皇上,节哀。”

父皇暴怒起来:“你们都给我滚!节哀,那么容易?”

我叫了一声:“父皇。”

他的眼睛都红了,好像我不是他的女儿。王览攸的拉住我。

“你们,出去。”父皇有气无力的说。我们都只好离开。等到我到了廊檐,我才听到撕心裂肺的一声:“秋荻!”那是母亲的名字,她说平生最爱清冷的秋日,也就选择在秋天离世。

我许多年没有听过父亲呼唤母亲的名字了,记得我四五岁时,我们在京口的凤凰台避暑。父亲就一边叫母亲,一边亲她。那密密碎碎的吻也会落到母亲怀里的我身上。我看了看天,大雨瓢泼,我现在只有王览了。里面的那个伤心欲绝的男子,妻子的死亡已经打垮了他。

从昭阳殿传出的哭声很快席卷大内。在这种时候,大家都得争着哭,谁哭得响,哭得死去活来,就是忠心。可我没有哭,我欲哭无泪。母亲死去了,我照样得活。我被抛弃在一座荒原之上。许久,我才发现王览蹲下身子,泪眼望着我,好像我是他的女儿一样的慈爱。

“慧慧,哭吧。你是个孩子,别放在心里。”

我真的没办法哭,我苦着脸,求救似地看着王览。

他叹气,紧紧抱住我,我的脸面贴着他的宽大的白衣。什么也看不到了。

只听到大雨下个不停,这秋风秋雨,无情的敲打着宫廷。

这雨也不是普通的雨,它下到我和父皇的生命里来了。

当这一年的第一场冬雪来的时候,父皇的双鬓染上了雪花。他和往常一样处理政务,但也象行尸走肉一样,没有了对事物的反应。

王览每天都很忙,父皇好像急于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他。王览是柳条一样的人,看似柔弱,但你用力压他,却怎么也压不断。满宫上下都带着孝,男人黑衣,女子白麻。下了雪,宫里愈加单调的象冥界。

 

太傅给我加重了功课。我和王览常深夜挑灯。我总是疲倦的趴伏在梨花木桌上睡去。朦胧中也总有人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给我掖好被子。

有一夜我在床上醒过来,看见王览仍在秉烛批阅,厚厚的竹简堆积如山,他的双肩却如此柔弱。

外面在下雪,四周没有声音。看着他的背影,我哭了。

十一 禁城春寒

来年开春,莺飞草长。父皇还是没有脱去墨色的丧服。王览作为宰相, 和文官省的官员都算鞠躬尽瘁。宋舟去扬州后,京师的军队全部由三叔淮王管理。

这天, 我从御书房回到东宫。竟然看见王览面对着一簇绣球花,带有泥土芬芳的春风顽皮的吹皱了他的宽袍大袖。此刻他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竟然很放松。王家子弟,纵然长相不大端正的,举手投足间也自有贵族的风流气。

我蹑手蹑脚的跑到他的身边,他却仍旧像长有一双神奇的眼睛一样, 自动回过脸。他不是王览!他有寒星样清冽的眸子,笑脸自然的绽放。好像知道自己一定会喜欢对方,也毫不怀疑对方会喜欢自己。

我还没有问他,他已经开口:“我是王珏。”然后才懒洋洋的起身行礼。王珏是王览的哥哥,我久闻大名。今年他二十七八了吧, 可是看上去还很年轻。他和王览长相并不十分酷似,可不知怎么,我一见他就知道他是王家的长子。

 

“我倒不知道哥哥你今天有空来,你不是云游雁荡山去了吗?”我问。

他笑说:“到了那里,雁荡山的雪已经化了,臣一下子意兴阑珊。就转身回来了。”

我心想,这个人怎么那么厉害呢?这又不是我去太液池,看风景不对就回东宫。听王览说, 他此去走上个把月呢。

他好似看透我的心思:“殿下, 古人说,趁兴而去,兴尽而归,不是自得其乐吗?”我看他的旧布衣,洗得发白。可他的样子绝对坦然自若。

自从上次他坚决拒绝出任尚书后。父亲也不再勉强他。王览每每提起他大哥的清闲,总是一脸羡慕。无官一身轻,谁不明白?可是人在宫廷,身不由己。

我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话说,就示意紫兰去端果脯来。王珏笑着对紫兰说:“我只想喝茶。”

今年我们宫内,不再以西湖的龙井为主。大家都一股脑爱上了黄山毛峰。谷雨后的毛峰新茶,不似龙井的绿意盎然,却是黄山的轻云化雨。

王珏问我:“喜不喜欢二弟?”

 

我很自然点点头,王珏说:“人人都喜欢二弟。可二弟其实挺可怜啊。母亲生二弟的时候遭遇难产。二弟一生下来, 母亲就有了病。不是身子骨虚弱,而是精神不好。”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看一眼紫兰,她的人影早没了。

王珏脸上没有了笑容:“二弟没有说过吧?母亲一见到他就哭闹, 说他是害人精。他那时候多大?到了三岁,他还不说话。人家都以为他是哑巴。可有一天,他对我说:哥,娘怨我吗?原来他只是以为家人讨厌他, 才不开口。娘病的越来越厉害,原来还在有说有笑的绣花。一见了五岁的二弟,就狠下心用针戳他。他也不哭,也不躲。家里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送他去寄住在庙堂里。后来娘脑子清楚一点了,才把王览接回来。他说:哥, 让我在杭州出家吧。我怕我回去,娘又犯病。我好说歹说, 才把他带回家。娘过了个冬天,一病不起。名医说,只有东海蓬莱的灵芝酒才能救。王览就日夜不停的赶路,可一到那儿,娘就去了。殿下, 你猜娘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她说,我家阿览可怜啊。”

我的心一阵抽痛,比起王览,母后在世的时候,我是幸福的多了。他的外表下面, 藏着多少痛苦?我泪汪汪的看着王珏:“哥哥你不说, 神慧还不知道呢。”

王珏对我亲切地笑,熟悉的王家人特有的亲切。他淡淡说:“只要你知道就好了。”

他问我:“殿下, 知道为什么你叫神慧吗?”

我还没有开口,他就喃喃说:“明慧若神,就是神慧。如果,如神一样有一双慧眼,辨难言之苦,见埋没之人,是国家的幸福啊。”

这王珏很怪,不等王览回来就离去了。“臣是个山野之人, 受不了这里的规矩。”他笑言,飘然而去。

到了掌灯时分。东宫一片辉煌,松香的味道弥漫。我等着, 可王览没有回来。过了两个时辰,韦娘都从涵春殿回来了。我才等到王览, 他的脸色苍白。紫兰递过手巾, 他把手巾捂在脸上,很久才移开。

 

“今天怎么啦。你哥哥来了,你那么古怪?”我问,也许朝堂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未可知。

韦娘屏退左右,忧心忡忡地退下去。王览好像从心里发出一声叹气:“殿下, 皇上决定北伐?”

 

“为什么?”我大惊, 自我出生,两国边境一直保持祥和。突然兵戎相见,有什么原因吗?

 

“本来,我国守边的将军是李方信,母后去世, 旧例臣子只要服丧九十天。可此次皇上却命令全体官员服丧一年。三月过后,李方信疏忽脱下丧服,为人所弹劾。按说处罚最多是降职。 可皇上竟然命令他自杀。 这样一来, 前天李方信带领官员一百多人逃亡入北境。 北方接受了。因此皇上龙颜大怒,执意北伐。”王览说了一大段,竟然有点气喘。

“谁挂帅?”我的脑海里的首要问题脱口而出。

王览的表情可算痛苦:“这就是问题,皇上非要御驾亲征。”

“那不行呀。”父皇生于宫廷之中,养尊处优几十年。他又是爱好书画,十足的文人气。

 

“我父亲头都叩出血了,可皇上根本不听。”王览说着,出乎我的意料,显得焦躁起来,他在房里来回踱步。

我无语,王览也好, 父亲也好,总是男人。男人的心象井, 其深如何无人晓。

“明天早晨,皇上还要招淮王单独觐见。”

“找他干什么。我去,行吗?”

“你太小了,”王览拽过我, 和往常一样。把我放在他的膝盖上。深思着。

这个世界自从母后去世以后,就乱了套。我想起王览和我还没吃饭呢。可看王览的意思,是什么也吃不下。那我也就不吃好了。可王览转眼,冲我笑:“慧慧,有没有吃过东西?”

我点头。

他笑着摇头:“骗我可不好。看小手冰凉的,还不吃东西?”

他走出门外,过了不久, 亲手端进来一碗贵妃粥。这种粥是用莲藕,排骨炖山药熬成。滋味鲜香极了。可惜我吃不下去。

王览只好拿起银勺,一口一口吹凉了,慢吞吞的喂我。

我咽了一口,看看他:“你也吃嘛。你吃一口,我才接着吃。”

他也不推辞,张开嘴吃了一口。端详我的脸,微微的笑。

我勉强的挤出笑容,现在这口粥好吃多了。

 

温暖的感觉,从莲花瓣的瓷碗里传递在我们之间。

人间,仿佛仅存这段温暖了。

十二 生离死别

第二天,父皇诏令全国, 誓师北伐。

为了给朝廷的北伐作准备, 全国都被动员起来。王妃,公主以下, 每人交纳金银钱帛作为军用。父皇作了太平天子多年,整个南方积累了大量的财物。国库里穿钱的绳子都烂掉了。所以 父亲以为他有必胜的把握。

 

“我会在洛阳为你的母亲修建寺庙。”父皇说。 我从来没有想到潇洒如父亲的男人,眼里的悲凉如此深刻。韦娘说,对你最爱的东西往往你花最少的心思。可是, 有一天失去了。你就会把整个心都扑上去做无意义的补偿。逝者已逝,活人的哀悼,安慰的可怜的——往往是自己。

“父皇,为什么是在洛阳呢?洛阳的寺庙还少吗?”我问。

父亲说:“因为洛阳是牡丹之乡。牡丹是花王,除了它, 没有一种花配得上你的母后。”父皇生硬的想抱我, 我想避开,可还是被父亲搂进怀里。父亲的怀抱比王览有力,他的气息中有我的气息,人们常说,女儿的骨血来自父亲,这大概是真的。

“父亲,你不去行吗?”我终于说出口了。

 

“不行,一个君王说出来的话,如果更改就是历史的笑话。”父皇皱眉,他皱眉的样子酷似我,就是有一个好看弧度的眉头。

“你不用担心,扬州刺史宋舟是副帅,他年青时代就成名了。北方人有个歌谣,不惧淮娘,但虑宋虎。”父皇说起自己的老臣,几个月来第一次露出笑脸。

我张大眼睛问:“谁是淮娘?”

“你三叔啊!”父皇笑出来。他的嘴角有种神秘的气息:“神慧,别小看你三叔,他不简单。好在我们有个王览,你知道吗?你三叔怕他。”

我不理解:“为什么怕他?连东宫里专门打扫的粗使丫头都不害怕王览。”

 

“对。可你三叔不是一般的人。如果他有粗使丫头的心,他根本不怕。就是因为他的心太大,他也害怕的越多。你知道你母亲为什么当初选览?”

 

我从来没有听母亲说过,仅仅是览俊雅,温和,有才,我觉得任何一项都足够给我“做伴儿”了。

父皇的神秘笑容越浓:“你母亲说, 那天在一群少年中她只看见他。他象水,以柔克刚,滴水穿石。神慧, 你知道为什么有的人凶狠?因为他怕了。他只有通过外表伪装自己。你没有猎过狼。你知道面对猎人,当普通的狼用瓜子恶狠狠摩擦地面的时候,狼群的首领是怎样的吗?”

 

宫室里一片宁静, 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

我一直在思考,我的幼小的身躯里,有天神庇佑的早慧。

父皇说:“狼的首领会不动声色,那种神情象极了在笑。”他叹气:“我从来没有猎到过一只头狼。 你三叔, 也没有。只有那个人。。。。。”他停止了,眼睛中有泪。我猜那是二叔,父皇对二叔,原来始终有瑜亮情结。

父亲出发之前, 我开始出席早朝,父亲明令,皇帝北伐期间,由皇太女监国,京兆王摄政。按照我朝惯例, 监国者必须配剑。尚方宝剑,生杀予夺。我腰佩嵌有翡翠的青光剑, 着实威风。可我从来没有使过剑。我可没有告诉过别人。

王览的身边明显多了一群奉承的人。王览告诉我, 以前他在尚书省议事,都有人提出各种意见。可现在所有人,包括他的父亲,都不敢发表看法。有时他故意说错,可老大人们毫无微词。只有他的父亲半询问半严厉的看他一眼,终于没有反驳。王览说,当时他心里难过极了。王览既为宰相,又为王爷,从这时开始,人们叫他“相王”。只要他在花园中稍稍弯腰扶一下风吹倒的篱笆, 马上引起惊呼“相王殿下,让奴才来!”经过秘书省的兰台下, 他见过去的少年同僚谈笑风生, 自然踱步进去。看见他大家就全部不敢笑了。王览只好随便挑几个问话, 胆大的回答的恭敬,胆小的战战兢兢,好像老师面前背书一样。王览这个人最见不得人受罪,也就离开了。我受这些都好些年了,其实也没什么。东宫以前关了一只鸟,现在是两只。说到这里, 王览幸福的一笑:“好在, 鉴容还和以前一样。”我有很久连华鉴容的信都不见了,想到他和我承欢母后驾前的日子,美梦有如镜中花, 惊觉已隔数重山。

父皇出征前的两天,桃花开了。我国宫中种植花木,按四季选材。 也就是一年四季在宫廷里, 都花开不败。桃花开起来时, 东宫好比香雪海。重瓣的花朵红玉一般燃烧人心。早上起来, 看见书桌上的一盏琉璃灯—— 那是七夕时华鉴容送的。结婚的时候,我把它放进箱子里去了。我抓王览的袖子:“这是谁拿出来的?”

 

王览不慌不忙,桃花春风,映的他脸粉色:“是我啊, 慧慧。灯是要给人用的。这盏灯那么漂亮,老不见光怪可惜的。”

我的娇气改不了, 说:“谁要你多管闲事?”

王览把手里的毛笔搁下:“慧慧的事情是闲事吗?哎呀呀,天下竟然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小媳妇。”他竟然开玩笑了。虽然第一次听他叫我媳妇,感觉象吃了刚出锅的芝麻汤圆, 甜甜的,又烫的慌。

 

我们送父皇出宫这天,回到东宫很晚。父亲离开的时候已经一身戎装。他只是握了我的手,说了:“女儿,再见。”我不该哭鼻子的, 可就是觉得眼角酸重, 大约是风太大了。我望着父亲御车离去,流泪了。

 

人的一生, 不知道要说多少遍“珍重”, “再见”。几番重复, 但每一次含义却不同。九岁的我, 还不知道,这次就意味着我们父女的永别。命运有着最残酷的顽皮,无论老少,高低贵贱,都身不由己受到它的捉弄。

我和王览进入东宫的时候,韦娘不在。紫兰欲言又止的看我, 还是王览说:“你有话就说出来,无妨。”

她跪下了:“两位殿下, 韦娘昨天开始就不大正常, 我看她恍恍惚惚的。刚才, 她一个人在桃花林里, 哭一阵, 笑一阵,把奴婢吓死了。”

王览大惊:“她昨夜在哪里?在涵春殿吗?”

“是。”紫兰点头。

“你马上去涵春殿,看看有什么事情发生?算了,我自己去。”王览已经走了几大步, 又走回来, 拉住我的手。

我们在一大群人前呼后拥下进入了涵春殿,涵春殿的角落里。 也点缀着疏落的桃花。因为单瓣,花蕊显得孤高清淡。

 

我们进殿,林太妃的跟前人马上跪过来:“皇太女殿下,相王殿下安好。今天, 咱们吴王殿下和老太妃说了一上午的话, 太妃过了午后, 睡下了。要不要奴婢去回禀?”

紫兰走过去,说:“你怎么那么不机灵。两位殿下来,哪次惊动过太妃了?韦娘在哪儿?”

 

那宫人赔笑道:“姐姐说的是, 在西边吴王的书房呢。殿下们随我来。”